真人的铁蹄之下,他不由地心里一紧。
“你们吃,我不饿。”将碗一推,徐卫起身道。
徐胜一见,忙叫道:“九弟……”
“罢了,让他去吧,自打醒来以后,就神神叨叨,唉……”徐太公一声长叹,竟也吃不下去,放下碗筷,自行走了。留下徐胜一个人,味口全无。
月明星稀,徐卫躺在床上,望着洒入房中的月光,迟迟无法安眠。外面虫鸣蝉叫,扰得他心烦意乱,索性起床,站在窗口怔怔地出神。如果不出差子,金国在近期之内就会兵攻宋,已经熟知的历史就将在眼前生。可让人郁闷的是,他现在只是个平头百姓,虽然从张庆等人口中得知,自己有个致仕的老子,作官的哥哥,可这点背景几乎可以忽略不提,他能在这个时代作些什么?
不一阵,外面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徐卫从前作老千,警觉性极高,条件反射似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房外那人站了一阵,又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徐卫听出来了,那是徐太公。
刚松一口气,又听外面传来徐胜的声音:“九弟睡下了?”徐太公没有说话,但两人的脚声渐行渐远,直至不闻。
不知为何,徐卫心里突然一阵悲凉,窗外那皎洁的月光,也变得讨厌起来。一把关上窗,窜上床去,拿薄被蒙住了头。
第二日,徐卫正梦见几个穿着皮裘,带着弯刀的异族武士将他五花大绑,其中一个拿刀在鞋底上抹了抹,问了句“你要吃板刀面还是担担面?”自己回了一句“担担面”,刀就剁下来了。
“小官人,该吃早饭了。”怪大妈的声音准时在房外响起。
徐卫睁开眼,回想起刚才那乱七八糟的梦,心里堵得慌,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我要吃担担面!”
本不想起床,但突然想到大宋即将灭亡,赶紧一骨碌爬将起来,穿好衣服,冲出门外。便见那怪大妈端着一个铜盆,盛着热水棉巾。胡乱抹了一把脸,便直奔饭厅。刚转出走廊,便撞见徐太公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从影壁后转出来,想必是出去晨练之类。
“早……”徐卫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字来。
徐太公脚步为之一顿,也没说什么,径直向饭厅走去。徐卫跟在后头,一言不,这对父子,大概从来没有如此陌生过。
第一卷第八章土匪来了
饭厅中,徐王氏正忙着往碗里盛稀粥,徐卫来到这里几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位嫂子闲过一刻,好像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似的。
“公公,叔叔,吃早饭吧。”徐王氏说完后,又向厅外走去。在这个时代,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即便在徐卫生活的公元两千年,极个别乡下地方仍旧有这规矩。女人们忙活了大半天,为客人准备了一大桌美味佳肴,自己却只能在厨房里吃。
不过今天却有些意外,徐王氏刚走出没几步,徐太公就叫道:“你也桌上吃吧。”见徐王氏有些迟疑,他又补充道“我有话问你”,徐王氏这才坐下。
“大哥呢?”徐卫没见到徐胜,随口问道。
“叔叔是问你四哥?他公务在身,一早就走了,说是要三五日才能回来。”徐王氏夹了一个白面馍给徐卫,一边回答道。四哥?人家叫我徐九,合着这徐太公生了九个?那还有七个呢?
徐太公这时问道:“徐胜可向你提过什么?我知道他有烦心的事。”
徐王氏一时作难,但片刻之后还是放下碗筷道:“官人昨夜倒是提过,说最近河北出现匪寇,侵扰州县,祸害百姓。他此番奉命回来,便是会同本县官员,组织勇壮,拱卫乡土。”
徐太公闻言,神色为之一变:“如此说来,岂非迫近大名府境内?”
“听官人话中之意……”徐王氏有些为难,她知道公公身体不好,却向来忧国忧民。
徐太公见她这模样,心中已经知晓,叹道:“必是迫近夏津了,唉,国家多事之秋。”
徐卫一直留心听着,当听到匪寇逼近夏津县时,心中一阵狂跳。这倒霉的大宋朝,金兵南下在即,内部还出乱子了,竟然出在战略要地河北地区。真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打头风”。
“公公,官人临去时曾嘱咐,家里也要准备应变……”徐王氏话没说完,便听徐太公大声抢断道:“应变?应什么变?区区毛贼,还能翻起大浪来?我什么阵仗没见过?当年在无定川,夏军八万人围困我军,当时军粮已尽,我奉老种经略相公将令,率五百弟兄趁夜偷袭,斩八百余级……”
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叫道:“太公在家么?”
徐太公正说得兴起,被人无端打扰,心中不悦,没好气的喊道:“不在!”
外面那人赶紧赔笑道:“太公息怒,小人是本地保正徐和,有要紧事与太公商量。”宋时以十家为一保,设保长;五十家为一大保,设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设都保正。可不要小看保正,他管着五百户人家,负责治安户口,训练壮勇等事,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听说是保正来了,徐太公才收起怒意,口气略微缓和:“堂上说话。”言毕,起身步入客堂。徐卫在饭厅听得那保正先问了安,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是您老身体还好吧?牙口还行吧?最近心情如何之类。
徐太公是个急性子,跺着脚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保正这才说到了正题。
宋金两国以“海上之盟”相约攻辽,宋廷在缔结盟约后,迫不及待的在河北集结重兵。偏偏这时候南方爆“方腊起义”,当今天子没办法,只得命枢密使童贯把集结起来的军队开往浙江镇压。这么一拖,金国不愿再等,金帝完颜阿骨打率军亲征,一举拿下辽国中京大定府。
大宋皇帝一看,嘿,有便宜占啊!火烧屁股似的急令童贯和蔡攸二人率十万大军直扑辽国。结果就四个字,丢人现眼。被女真铁骑打得狂退千里的契丹人,却将宋军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还一直追击宋军到雄州方才罢手。
人丢到这份上了,还死皮赖脸呆在边境干嘛?再说国内也不太平,宋廷又将大军往回撤。这就苦了河北的老百姓。夏津县一带也遭了殃,当兵的明抢暗偷,欺凌百姓,当官的倒是说得好听,不得扰民,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那么多人管得了么?
好不容易挨到兵爷爷们滚蛋了,老百姓满以为,这下太平了吧?可谁曾想,河北地区被祸害得不轻,民怨极大,几个二愣子登高一呼,反了他娘的!抢粮,抢钱,抢娘们!这么一来,官军刚走,土匪又闹起来了。宋军对付外敌不行,内部镇压可是把好手,几路经略使奉命镇压,可说来也真邪。在契丹人手下吃了败阵的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