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他才道:“朱相迂腐刻板,意志不决,行事疲软,若是平时,可算称职,方今乱世,恐非大破大立之选。”
赵谌虽然听着,也并没有反驳,但心里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官家,和议之事如何?”一阵之后,徐绍主动问道。他这段时间病重,家人并不敢将朝政消息转告,因为他极力反对议和,怕他知道消息动怒伤身。
赵谌听他提起这事,不禁叹了一声:“朕已下诏,拒绝称臣,仍维持宋金伯侄关系。金使张通古已然归金,朝……”
徐绍闻听此言,双目睁开,颇有些jī动道:“吾皇圣明!”
赵谌苦笑一声,暗思若是朝都像你这般想,朕也就不用如此烦恼。徐绍不知是不是受了此事刺jī,恢复了些精神,对皇帝说道:“陛下虽登位不久,然有如此魄力,可谓军民之幸!金人起于山林之间,倚其残暴而凌虐四方。然自古以来,取天下易,治天下难。秦王扫**,统八荒,何等壮烈然二世而亡。帝终四百年之分裂,使天下归一,亦两世而终。金人攻灭契丹,占我半壁,其武功可谓盛极。然此等狄夷禽兽之辈,不过开化之初,方离茹毛饮血,何谈治国?久之必生内乱!而我军民,受十数载战乱分裂之苦,与女真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南方安定,川陕强兵,陛下宜勤修内政,积蓄力量,待时有变,即诏川陕之兵入河东,荆湖江西恢原,诚若如此大事可定!”
赵谌听了一席话,也不禁为之振奋,昂然道:“此朕毕生之所求!”
徐绍情绪过于起伏,咳嗽不止,赵谌急忙抚慰道:“太师不可轻动。”
“无妨!无妨!”徐绍喘息道。看着面前这位虽嫌单薄,却一脸坚毅的年轻皇帝,回想起当年拥立他登位时的情景,直感不可思议。彼时,官家年少,却不知他xiong藏大志!如今大宋有恢复之君,亦有恢复之臣”何愁不能北逐女真,恢复故土?
可很快,徐绍这份乐观就被现实所打破。太上皇虽然禅位于官家,却是被迫无奈,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放弃对朝政的干预”朝部分大臣也还对他心存妄想。这得怪自己,若是当年清洗耿南仲一党时,下手再狠一些,将这些人统统驱赶出〖〗央,也不会有今日之事!这两年,因为官家的“反抗”他们父子的关系很紧张,照此展下去”难保不会有变!
一念至此,徐绍顾不得许多,低声道:“官家,议和之事,德寿宫是何反应?”
赵谌脸sè一暗,摇头不语。他不说徐绍也能猜到,沉声道:“天子乃国家之元,臣民之君父”当与百官共治天下,于德寿宫,尽孝可也”不必顾虑其他!”
赵谌仍旧沉默,他知道徐绍是为家国天下计”但天下是赵家的天下,皇帝的国事和家事又怎能分得清楚?
徐绍见状,恳切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陛下听臣一句劝,务必提防德寿宫!”
听他把话挑明,赵谌不禁sè变:“太师言下之意……”
徐绍极力压低声音:“太上正当壮年,昔日禅位乃形势所迫,其心何甘?屡屡干涉军政”左右天子,便是为此!官家若不提防”必遭祸害!”
赵谌听得额冒冷汗,目光游离”尽管他知道父亲一再干涉朝政确实不该,可他并没有往这么坏的方面想。如今徐绍提出来,他是越想越惊,越想越怕,喃喃道:“不会,不呢……””
“他日陛下想起臣此番言语,再想见臣,恐怕已没有机会子。”徐绍叹道。
当日,君臣二人商谈许久,徐绍通篇只言国事,无一语涉及sī人,便是皇帝主动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比方对两个儿子徐洪徐良要不要安排,他也说两个儿子若能为官家分忧便用,如若不然,自己还有些家产,后人也不至于饿死。
赵谌很是感动,嘱咐他安心养病后,便带着重重心事回宫。然而当晚子时,徐绍就溘然而逝,噩耗传入禁,赵谌大惊!连夜召集宰执大臣相商,或是真情流1ù,或是笼络人心,赵谌当着重臣的面恸哭,大臣们也莫不感伤。
次日,皇帝亲自驾临徐府致哀,朝廷百官惊闻次相逝世,也都登门祭拜。不光是徐绍的支持者们,便是与他政见不合之人,也不得不承认,徐绍确实是一心为公,于国有劳。如今他身死,这些人也就暂时抛却了敌意,前来尽一份心意。
皇帝与宰执大臣商议之下,认为徐绍国家柱石,功勋卓著,他的死是国家一大损失,宜加厚礼,以慰忠良。赵谌降下明诏,高度评价徐绍一生,赐丧葬之资五十万贯,为其辍朝三日,以示哀悼。又命相朱胜非,亲自为徐绍撰写神道碑,记述生平事迹。并命人火往四川,召徐良至杭州安葬父亲。徐洪因为还在延安,朝廷决定夺情,不必回来。
不久,天子又降诏,追封徐绍为清河郡王,谥襄,葬杭州西子湖畔。据周书谥法记载,经纬天地曰,甲胄有劳曰襄,徐绍作为宰相,辅佐皇帝主持朝政,治理国家,当得上一个“”他又是武臣出身,颇有军功,当得上一个“襄”襄之谥可谓贴切。
徐绍出身行伍,后转阶,一生宦海沉浮,碰上大宋开国一百余年未有之变,时势造英雄,得以施展才华。多年来,在〖〗央,执掌过东西二府,在地方,经略过川陕两地,功劳还是排在第一位的。更兼其人忠孝羊义,勇赴国难,举国上下享有崇高的声望。
他死讯传开,百姓无论男女,皆为之悲。
徐绍一去,他的故旧开始担心这位徐氏大族长一倒,他的子侄们会不会受到影响。然而这种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徐绍固然是徐家大家长,但他的子侄们也都非泛泛之辈。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子都在陕西身居要职,而且几乎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取得的功绩。甚至说得夸张一点,现在川陕两地,就是靠徐家在撑着。
当然,有人伤心,自然就有人高兴。而最高兴的,莫过于太上皇赵桓。徐绍本是他极为倚重的大臣可就是这位心腹之臣,带头将他赶下皇位,他对徐绍是深恨之。如今徐绍一死,他固然觉得出了口气,但更重要的是朝少了一位声威卓著,并手握大权的重臣。他一死,那个朱胜非恐怕也整合不了徐绍这一派的势力,这无疑是有利于赵桓的。徐绍去世,让赵谌消停了一段短暂的时间。可不久,朝大臣便又开始拿“不孝”“议和”两件事情作章,或上奏本,或当君面。而徐绍一走原来追随他的大臣们顿时分裂。一部分继续团结在朱胜非周围,另一部分则转投枢密使许翰。许翰是一个积极抗战派,甚至可以说是jī进抗战派,积蓄力量,准备北伐,就是他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