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彦质对身后两名随从一挥手,而后大步往宫中走去。大概是都收到了风声,麟王行走在禁中,但凡碰到他的官员,无不肃立在道旁,执礼甚恭,这其中,不乏中书要员。
为表示郑重,赵谨特地选在“垂拱殿”接见折彦质。到了殿外,沈择先入内通报,皇帝一听折彦质到了,竟然离开御座,亲自下殿来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遇,即便当年声望卓著的种师道在世时,也没有这般待遇。
折彦质显然受宠若惊,一见皇帝下来,不等对方开口,已迎上前去,纳头就拜:“臣折彦质,。p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赵谨上前亲手扶起,笑容满面道:“虽则麟王离京不久,可朕甚是想念。折卿柱国之臣,四朝元老,不必拘礼,来,殿内说话。”
折彦质低着头,踏入殿内,等皇帝重新升座之后,才道:“臣一接到圣谕,即马不停蹄赶来行在,所幸没有耽误。”他为什么说这句话?
因为但凡手握重兵在外的将帅,最敏感的一件事情,就是奉诏入京。他如此说,则是表示自己正大光明。
赵谨显然没有理解到这一层意思,只道:“无妨无妨,来,赐座。”
坐定之后,皇帝先还是说了些场面话,又问了关于军中的情况。
折彦质自然是据实以告,但其实皇帝也不懂,只是频频点头而已。
一阵之后,皇帝主动提起折彦质两次上奏一事,道:“前番,折卿上奏,请求重回故土。这思乡乃人之常情,朕能理解。只是,国难未平,朝廷多事,朕如何离得开贤卿啊?且将思乡之情放一放,待到河山光复,朕决不吝惜三城两地。”这话说得贴心,往常,折家的领地只在府州,皇帝如今一表态,等于是说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我赐几个州给你们折家又能咋地?
折彦质起身谢过。
“折卿,朕记得,你去江西之前,是任枢密使?”皇帝忽然问道。
“回陛下,臣担任江西宣抚大使之前,任枢密使兼御营使。”折彦质答道。枢密使固然荣耀,可御营司当时是统领所有南方军队的最高机构,这一点必须要说明白。
“难得,为御外敌,主动离开中枢去地方强兵。如今战事告一段落,再让折卿在江鼻,则是大材小用了。”赵谨为自己后头将要说的话作着铺垫。
折仲古心知肚明,嘴上却道:“臣捧卷则是一老儒,披甲则是一老卒,无论居庙堂之高,或是处江湖之远,同样为国尽忠,并无分别。”
“高风亮节!”赵谨大声赞道。“朝中如折卿这般文武双全的贤臣,没有第二个。”
“臣何德何能?不过在江西时,并无其他,唯愿岁岁,天仗里常瞻凤辇。”折彦质大唱赞歌。他后头说的这一句词,乃是有出处的,有缘故的。!。
第七百九十九章川陕跃进
这句词,是仁宗朝柳永所作。柳永才华横溢,却是个浪dàng子。他初参加科举不第,有些急躁,有些郁闷,便写了一首《鹤冲天》来抒发情怀。词里难免就发了一些牢sāo和表达了对朝廷的不满。
这若是放在其他朝代,搞不好弄个文字狱什么的,拉去砍头,最少,也得放到岭南去吃荔枝。在宋朝,政治相对清明,也没谁把他怎么样。
但这词传到同样好这一口的宋仁宗耳朵里,圣上有些不高兴了。
等到下次科举,发完牢sāo的柳永仍旧乖乖来应试。这一次发挥不错,已经过关了,只等皇帝御笔钦点,不说状元,进士是没跑的。也合该柳永这大嘴巴倒霉,皇帝看到他的名字时,想起了他写的那首《鹤冲天》,其中有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意思是说,这些浮名,哥不要了,我宁愿品茗饮酒,轻轻吟唱,过些舒坦惬意日子。其实这只是柳永上次落第之后的气话,根本当不得真,否则他这一回也不会再来考。可宋仁宗这位皇帝也tǐng有意思,把柳永的名字给划…了,还批注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你不是说要品茗饮酒,轻轻吟唱的舒坦日子么?那还要这些浮名干什么?
柳永得知消息以后,非常恼火,干脆也不考了,还四处自称是“奉旨填词柳三变”这颇有些耍泼的味道在,好比后世有一部喜剧电影里,奉旨乞讨一般。这如果要较真,那就是和皇帝较劲,找死!可宋仁宗这位历史上有名的仁君,确实名不虚传,不但没把柳永怎么地,后来还“赐同进士出身”。
虽说柳永为人轻狂桀骜不驯,可对这位圣君还是相当钦佩的。
他后来作了一首词,其中就有折彦质说的这一句“愿岁岁,天仗里,常瞻凤辇”意思是希望年年都能看到皇帝的仪仗,瞻仰皇帝的风采。
麟王此时引用这一句词,就是要表示自己对皇帝的忠诚。可赵谨估计是书没读到家,他压根不知道这句话的典故,还当是折彦质的原创,赞道:“爱卿忠心,朕心里有数。”
铺垫得差不多了,又说几句闲话之后皇帝抛出了正题:“此番召贤卿至行在,乃是有一副重担,要托付给你。”
“臣敢不效命?”折彦质表示道。
“朝中自赵鼎去后,左相一直空缺。诚然,徐卿打理朝政,尽心尽力,成就卓著。只是,适逢他老母故去心力交瘁,朕体恤大臣,有意重新任命左相,替他分担一二。思来想去,这朝中没有合适人选。
折卿昔日与清河郡王同理枢府同心同德,算起来,当是徐卿前辈。
朕有意命卿为左相你以为如何?”皇帝问道。
折彦质起身拜道:“臣必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皇帝明明是说要替徐良分担,而麟王则挑明是为“陛下分忧”真是个明白人。
赵谨这句是听明白了的,高兴道:“如此甚好,朝政有折卿和徐卿主持,膜也就放心了。”
折彦质又表了一番随后像是无意问道:“请示圣上,臣若回中枢任职这江西宣抚司,何人主持?”
“折卿回行在军政事务是何人在暂代?”皇帝问道。
“折彦文。”麟王回答道。
“好,朕知道了。”皇帝这话,心照不富。
其实,折彦质有一句话还没有问,也不用问。他不但是江南西路宣抚大使,更是统率荆湖、江西、两淮的最高军事长官。他一旦离职,将来打仗,谁统领南方诸军?韩世忠?资历不够。折彦文?显然也不行。舍此二人,就只有权淮南宣抚使,刘光国了。想必,调自己回行在,也有这层含意在吧。
次日,皇帝亲笔草诏,正式任命折彦质为“尚书左仆射,平章军国重事”本来左相的头衔应该是“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只因为徐良的头衔是“平章军国重事”因此也给折彦质一般无二。这样一来,两位宰相职权完全一样,甚至完全重叠,牵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