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呀乱叫,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嚷:“娘的!赢了!赢了!哇哈哈哈”。
在长官、同僚、部下、士兵面前蛋定得让人蛋疼的紫金虎,这会儿就像走过年得了大红包的孩童一样在屋中乱窜,看得门口三人膛目结舌!
叫声嘎然而止,徐卫丰富的肢体动作地停滞下来,望着门丘三个人,迅长身而立,干咳两声,迈着八字步。正色道:“呃,洗澡!洗澡”。
对于几个月没洗过澡,浑身酸臭的徐卫来说,躺在澡盆里,让那温度适宜的热水浸泡着身体,还有娘子拿块瓜布轻轻地擦拭,世上再没比这惬意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完全放空,不去想任何公事,只享受着每个家庭最平凡的幸福。
张九月见丈夫身上没添新伤,终于放心了些,温柔地替他擦洗着身子,柔声问道:“官人,还得如何?”
徐卫取下盖在脸上的热方巾,扭头看着娘子道:“金军的主力被击溃,剩下的都奔往潢关,大规模的战役不会有了。我和种太尉、大哥、四哥小议了下,都猜测金军在陕州恐怕也呆不长,全线撤出陕西,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张九月一听,欣喜道:“那金军这次入侵陕西六路,岂非就此了结?”
徐其一声冷笑:“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和府州的折经略在河东把退路都给他堵死了!除非妾宿窜到河南,去跟东路军会师,否则想全须全尾地回金国?难!”
“我就知道,官人非但会平安回来,而且一定能打败金贼!”张九月看来是真欢喜了,使劲一搓,那瓜布把徐卫背上愣搓出一片红印象。
听到这句话,徐卫心里一紧。自己在平阳呆了那么久,长官和哥哥们自然担心,可最急的,非九月莫属。唉,也怪自己,偏生钻进一个行伍世家,干什么不好干个武臣。和老婆成亲以来,聚少离多,这次打完仗,可得好好陪陪她。一念至此,他突然想起件事,遂问道:“九月,我进城的时候,怎么听百姓们说甚“多亏了知军夫人保全否则怎样怎样。这是怎么回事?你别是
张九月嫣然一笑,全无半点女中豪杰的模样,取过一方干巾替丈夫擦干水,一面说道:“哪里的话,只是当时有金贼袭扰,我就出去转了转。好在守城的将士们奋勇杀敌,金贼见破城无望,也就走了
她说得倒轻巧,徐卫哪里肯信,再三追问,张九月只是轻描淡写。又说了一阵,见徐卫没有动静,她仔细一看,却是靠在自己手臂上睡着了。
“这男人呐,在外头冲锋陷阵,叱咤风云,一睡下来,还就跟个孩童一般心里这么想着,张九月也不忍叫醒徐卫,搂着他的脑袋,拿脸轻轻贴了贴,便任由他那么睡着。静静地看着他,一双凤目里,满是爱意,
京兆弃,长安城。
这座数朝古都,简直就是个难民营。耶律马五接连攻城掠地,丹州、坊州、延安的百姓一窝蜂地往京兆逃。完颜委宿破河中、陕州、同州,又给长安城送来一批难民。把个陕西府四面围定。有些本事的,便去投军,次一些的,也举义兵抗金。剩下的就只能问官府要饭吃了。
官府也不能不管,宣抚司先后拔下粮伞救济百姓,城中的大户也共渡时艰,捐钱捐粮。可几十万张嘴等着吃饭,这么大的窟窿怎么填得够?把个李宣抚相公急得直上火。病倒了。
一顶官桥在宣抚司衙门前停下,网一落地,宣抚判官王庶就跟后头有鬼撵似的钻出来,撩起衣摆就往上窜。一个不留神,摔在台阶上,慌得卫士们赶紧去搀扶。
“闪开”。王庶一声大喝,顾不得身上疼痛,又往衙门里窜。看得侍卫们面面相觑,王判这是怎么了?
二堂里,李纲抱病办公,那两边脸颊整个陷了下去,颌下的胡须也白了不少,一边执着笔批阅公文,一边咳个不停。
“宣相!宣相!”王庶的激动呼声远远传来。
李纲抬起头,竟连眼眶也深陷了,全无半点威仪!等了片刻,望见王庶的身影转进堂来,跨门槛的时候,一脚踹翻,摔得又脆又响!二堂里办公的佐官幕僚当时就有三五个拥上去想扶他,都被他掀开了去,又高声呼道:“宣相!宣相!”
“不是在这儿?你嚷甚么!”李纲看来心情不太好,或许是因为生病,或者是因为揪心战局。
第一卷痛哭的人
“庶拐拐奔过去。顾不得身上疼痛,上气不接下气世!…宣相,城里城外都传疯了!”
那佐官幕僚见王判官今日举止异常,都围了上来,听了这话个个一头雾水,什么传疯了?是不是流民饿得慌了。又传什么金军逼近长安城的谣言?李纲放下笔,皱眉道:“都传的什么?”
王庶嗓子干得冒烟,旁边有人递上杯茶,他揭开盖子连着茶叶末都快喝光了,这才道:”据说是有从定戎逃过来的百姓传了消息,说种太尉和徐家兄弟已然与金军展开决战!”
这话一出,满堂哗集!此前。两司数度给种师中下令,催促他与金人开战。可他一直用各种理由推托,怎么突然又愿意打了?恐怕多半是因为金军主动进攻。不过,开战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打赢打输?
李纲也是一悄,定戎到长安不过两百来里,老百姓风传的倒不一定是谣言。种师中和徐家兄弟手里的部队,可以说是云集了三个经略安抚司的精锐,他们若是战败,京兆休矣,陕西休矣。正惊疑不定时,又听王庶说道:“还有个消息,昨天晌午时分。有军队从渭南以东,郑县以西的地区渡过渭水,向定戎进军。据说是。女真人!”
“啊?这,这,这是谁的部队?”有官员面如土色,失声问道。
“曲端在耀州打退来犯之敌后,那股金军退往华州境内,说不定”这人说到此处,已经不敢再说下去。
堂上一时鸦雀无声,官员们面面相觑,现同僚和自己一般地惊恐不安。坏事了,女真人这是在搞两面夹击!种太尉和徐家兄弟能挡得住么?万一他们被了结,长安就是金军接下来重点进攻的目标!
“宣抚相公!事态紧急,两司都赶紧拿出应变之策。迟则生祸!”王庶沉声说道。
他一带头,官员们炸开了锅,都说得立即准备应变,否则长安就大乱了!而此地是陕西中枢,一乱全陕跟着乱!李纲岂能不知道这些?可曲端带着部队去了宁州,远离定戎战场五百余里,长安城里现在只有数千兵力。金军要是来了,还能怎么应变?这里可不比太原,长安城的规模几千人是绝对守不住的。可要是放弃了长安,且不说对陕西有何种恶劣的影响,自己也难逃追究!
“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