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脸上笑容立刻绽开,高兴得直搓手。
沈御离还没来得及皱眉,沈钦忙又回头招呼了自己的小太监上前,给他桌上摆满了笔墨纸砚,絮絮叨叨地道:“四哥你才刚来,我料着你应该没带笔墨,所以提前就叫人给你备下了,你先看看用着顺手不顺手;这茶水和点心都是我宫里奴才们准备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带……”
话还没说完,后头一个摇着扇子的黑脸少年已经冷笑出声:“叭儿狗就是叭儿狗,才一天工夫就给自己找到新主子了!”
“沈得嗣你说话注意点!”沈钦扬起巴掌砰地一下拍在桌子上,气势居然挺足。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被他吓到,各自惨白着脸色悄悄后退。
那黑脸少年啪地收了扇子站起身来,昂头冷笑:“该注意点的是你!沈钦,你最好搞清楚,我才是你们的长兄!你们对我不敬,就是不孝不悌!”
沈钦还没说话,后面已有两个七八岁的少年齐声嚷道:“‘孝悌’两个字可不能乱用的!大哥你要多读书!”
书房中很快炸开了锅,十几个孩子吵吵闹闹推推搡搡,沸反盈天。
沈御离坐在桌前冷眼看了一阵,不屑地撇了撇嘴,回头问绕林:“你觉得,父皇会把江山交给他们当中的谁?”
“啊?!”绕林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什么呀,皇帝又不傻!”
沈御离也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声音放轻:“是啊,父皇不傻。可你真的以为他们就傻吗?”
绕林皱眉,又抬头看向沈御离口中的“他们”。
竟然真的打起来了。
大皇子沈得嗣和五皇子沈钦扭打在一起,旁边各有两三个人在拉偏架;那对七八岁的孪生兄弟冷静地坐在一边旁观;靠近窗口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身形修长颈肩优美,侧影很好看。
真是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绕林表示大开眼界。
可惜好戏还没看够,门口已有小童尖脆的声音叫道:“先生来了!都住手,不许打架!”
混战中的诸皇子意犹未尽,拉拉扯扯好一会子才分开。这时头戴儒巾仪态端方的先生已经站在书桌前面了。
“怎么回事?”先生一开口便是威严十足,并未因为他的学生都是龙崽子而势弱半分。
沈钦怒冲冲站起来,喘着气道:“先生,今日都是大哥的错!我好心给四哥带……”
“五殿下,”先生打断了他的话,“长幼尊卑有序,礼不可废。你做错了!”
沈钦顿时憋红了脸:“可是我……”
先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错当罚,不得狡辩。罚你将昨日的书抄写百遍,明日一早交来!”
“啊?!”沈钦愁得整张大脸都皱成了一团。
先生不再理会他,目光沉沉在堂中扫视一遍,终于落到了沈御离的身上。
沈御离站起来,有些别扭地行了个礼:“学生沈御离,奉旨读书,见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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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哪里来的野人?
先生盯着他看了一阵,眉头越皱越紧:“从前在何处读书?读过多少?”
沈御离坦坦然道:“从未读过。”
“从未读过?尚未开蒙?”先生脸色一沉,颔下胡须飞快地抖动了起来,好像随时会发火爆炸似的。
沈御离仍然平静,不慌不忙:“是。劳先生辛苦教导。”
“教导什么?”先生啪地将手边的书本一敲,“老夫是讲文章讲道理的,不是给蒙童教描格子识字的!你是哪一支宗亲的后人?你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家女?这么大年纪都不曾为你开蒙,前面那些年头都做什么去了?!”
话音未落堂中已经起了一片哄笑。
沈得嗣的声音夹在满堂笑声之中分外刺耳:“先生,他是个没娘的贱种!”
绕林气得七窍生烟,攥紧了拳头就要上前打人。
沈御离忙握住她的手往下压了压,之后仍旧昂头看着先生,平静道:“我是当今皇帝膝下第四子,并不是什么宗亲后人。”
话音一落周围的笑声更响了些。“贱种”两个字又被人反复提起,以各种阴阳怪气的声调重复了无数遍。
沈御离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的生母是洛城杨氏,无诰封、无尊位、无陵寝。……却是父皇唯一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元配。”
殿中笑声停滞一瞬,随后又加倍刺耳地响了起来。
“父皇的元配?”沈得嗣笑声尖锐,“醒醒吧,你娘就是一个走街串巷卖针线的!还元配呢,商贾贱民,给我娘提鞋都不配!”
话音落笑声起,其余皇子的脸上也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就连沈钦也有些懊恼,暗恨自己献殷勤献得太快了。
沈御离端端正正地站着,脊背挺直,神色淡漠,并没有因为那些嘲笑和讥讽而露出半分怒色。
先生手捻着胡须站在桌前冷冷而视,也不开口喝止。
直到堂中的嘲笑声渐渐低下去,他才摆摆手示意小童敲桌维持了秩序,大袖一甩坐了下来:“罢了,先念书吧。——墨香,你去找本千字文,再取些描红纸来,得空先教四殿下认字。”
小童答应着跑了出去,先生便又看向沈御离:“读书就要有个读书的样子,不许三心二意、不许偷懒耍滑。老夫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身份,进了这书房就只是学生,谁也不能例外。记住了没有?”
沈御离拱手答声“是”,坐了下来。
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向堂中环视一周,神色渐转严厉:“厮打胡闹、口出污言,嫡亲兄弟视如仇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市井泼皮习气!若无读书明德之真心,就不要来玷污圣贤文章!”
“先生,”角落里那个身形很好看的少年站了起来,“先生请息怒。四弟一向不与我们往来,众兄弟也只是乍见之下觉得陌生,故而有些抵触罢了。过些日子大家熟识些,自然便不会再如此。”
先生闻言脸色稍霁,深吸一口气又道:“罢了。今日不授新课,每人罚写昨日的功课一百遍,写不完不许出门!”
众皇子个个怒容满面,瞪着沈御离的目光愈发不善,好像随时要扑过来吃人似的。
却没有一个人当真扑过来,更没有人向先生提出抗议。满屋子里只听见捻动纸张的声音唰唰响,十分悦耳动听。
绕林蹲在沈御离的桌子旁边,惊叹:“哇,当先生这么威风啊!我还以为那些人会一起上去把先生打一顿呢,竟然没有!”
沈御离唇角带笑,轻轻摇头:“先生是太子太傅、朝廷重臣,岂可冒犯?他们又不像你那么傻。”
“喂,你说谁傻!”绕林尖叫一声,蹦了起来。
先生正出神,冷不防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个哆嗦,顿时火冒三丈:“哪里来的野人?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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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天下是咱们的
于是,可怜的小太监连毛笔怎么拿都还没看明白就被撵了出去。
当然笔不笔的无所谓。最惨的是,那些皇子们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