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不情愿’,拼上咱们一大家子的性命吗?”
陈令婉慌忙摇头,停了一刻又不太情愿地表态道:“娘,道理我都懂,我会嫁的,您不必多虑。”
唯其如此懂事,才更加令人心疼。
陈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女儿一起坐了下来,叹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听你父亲说,那个四皇子只是因为这些年不受重视才给耽误了,论起聪明好学,他并不逊于其他任何一位皇子。其实这样也好,如今他才刚刚尝到受宠的滋味,你嫁过去也算得上是个糟糠之妻,这情分可不是后来锦上添花的那些人能比的。他年纪又小,你还怕摆布不了他吗?”
陈令婉终于嗤地笑了出来,之后忙又抬手擦了擦泪,试探着问:“父亲的意思是……我嫁过去,不算坏事?”
“当然不算!”陈夫人露出了笑容,“你真以为一个爹不疼娘不在、被扔在后院里当了十几年小乞丐的孩子忽然封王是因为幸运?傻婉儿,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陈令婉接上后半句,眼睛亮了起来。
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事在人为。既然你这桩婚事是逃不掉的事了,就该尽快接受这个事实。将来的路能走多远、走多好,看的就是你的造化和本事了!”
“我一定能走得很好!”陈令婉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闪着坚定的光。
陈夫人颇觉欣慰,正要点头,却见女儿的眼中又起了一层水光,唇角也耷拉了下去:“可是,我听人说,四皇子他跟一个小太监……”
“不要信那些无稽之谈!”陈夫人立刻沉下脸来,“世人的嘴长在他们自己的脸上,有多污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你若是信了才叫傻呢!”
“可是……”陈令婉可没那么容易被三言两语吓住。
陈夫人见状又叹了一声,换上柔和的语气:“小六,咱们女人家,善妒是最要不得的。你要记着你是正妻,他心里就算爱着十个,正室的尊荣也是你一个人的,你怕什么?更何况……内侍,阉人而已,又不是女孩子!就算真有那么回事,他也讨不到半点儿名分,一个奴才也值得你放在眼里?”
陈令婉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忙又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挤出笑容:“娘,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老老实实待嫁,别再摔盘打碗弄出那些动静来,传出去你爹吃不了兜着走!”陈夫人照例板着脸训斥了两句,又亲自弯腰捡起地上的吉服掸干净了放在桌上,这才出门扶着小丫鬟的手走了。
陈令婉的笑容在帘子停止晃动以后就彻底垮了下来,好看的凤眼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冷光。
“庆王又怎样,叫花子就是叫花子!我家世代书香,你一个卖线贱婢生出来的儿子,也配?”
她恨恨地盯着桌上的那一堆吉服,冷笑:“出身卑贱、不学无术、浪荡无行的毛头小子……以后肯听我的话便罢,否则,我要你好看!”
……
沈御离并不知道自己被未婚妻嫌弃到了什么地步。
如今的他很苦恼。坐在自己的王府里,看着勤谨的小太监和侍女们进进出出收拾新房,他只觉得前所未有地孤独。
王府里的奴才们都很规矩,没有人会在他安静坐着的时候自作主张过来找他说话,更不会有人四处乱翻乱动作践东西。每个太监侍女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规矩得简直不像活人。
所以此时沈御离的视野之中大约有十几个人,耳朵里却连半点儿人声也听不到。
真是……不习惯。
那个仿佛长了几百张嘴的小太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了。
确切地说,是四十九天。
这个过于齐整的数字让沈御离皱了皱眉。然后他想起前面第四十八天、四十七天、四十六……天的时候他都数过,又放了心。
四十九天嘛,一个很寻常的数字,再过十一天满两个月,再过三百多天满一年……到时候他恐怕连那个小太监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会忘的。再过三天他成亲,以后就好好做他的庆王,勤读书勤习武,关心朝政体恤百姓,与王妃相敬如宾……外头那些流言很快就会过去的。
沈御离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强迫自己对即将到来的婚礼和那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妻多几分期待。
可是想起婚事,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只露过两次面、连名字和身份都不清楚的粉裙少女。
如果新娘是她……
别想了,不会是她,首先年纪就不对。
沈御离心里加倍烦躁,呼地站了起来,吓得门口路过的小太监脚下一滑,怀里那只半人高的红瓷美人瓶险些掉到地上。
廊下自有管事太监监工,见状少不得要有一阵斥骂,王府里总算有了人声。
但沈御离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人声”而变好,只觉得烦躁之外又添了几分怒气,十分不好过。
偏在这个时候,一个记不清名字的小太监从外面咚咚咚跑进来,小心翼翼地禀道:“殿下,大门外面有个小子鬼鬼祟祟的,在那儿转了半天了。管家叫奴才来问一问,要不要撵走?”
沈御离不爱听这些杂事,冷着脸说了声:“不用管。”
“可是,”那个小太监一脸为难,“那小子一双眼睛生得贼溜溜的,老是偷偷向大门里面看,会不会是强盗踩点的……”
“强盗踩点,踩到王府来?”沈御离给气笑了,“那就让他们来!能抢了我的王府,算他们本事!”
小太监再不敢多言,忙连连答应着跑了出去。
沈御离看着他的背影,却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直疑心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蠢事。
这不对!
从来不信什么玄学的沈御离最近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在确定自己心里不舒服之后立刻就精神了,袍袖一甩飞快地跨出门槛,直奔王府大门而去。
大门原是新做的,为了办喜事又刚刚清洗过,暗红的颜色衬着门边的芭蕉,十分醒目。
但再怎么醒目也没有门外那个惨兮兮的小少年醒目。
沈御离觉得自己的胸膛上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舌头木得厉害,不会动了。
台阶下灰扑扑的小少年看见他,吓得瑟缩了一下,拔腿就跑。
“你……站住!”沈御离喉咙里发出一声厉喝,努力把舌头捋直:“绕林,你给我站住!”
门外的人影立刻就停住了。
沈御离瞬间冲出门去,三步两步奔下台阶,站到了那个灰扑扑的小子面前,上看下看:“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还瘦了这么多?父皇没杀你?他们把你弄到哪儿去了?你怎么回来的?你……”
“沈御离,”小少年笑了,眉眼弯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