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侧击打听绕林的身份。
绕林是没出壳的麻雀不怕虎,皇帝面前都敢破口大骂的主儿,又怎么可能被几个侍卫的气势压住。
于是该吃吃该喝喝,茶足饭饱懒洋洋躺在椅子上打嗝,侍卫和太监们始终也没敢跟她翻脸,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沈御宇醒得倒快。屋里火盆里添过几次炭、被子里换过几次汤婆子,大夫又过来喂过药扎过针,刚过中午人就醒了。
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抓!抓住他!杀了他!”
侍卫和太监们哗啦一下子全涌了上去。
绕林本想趁机逃跑来着,没想到沈御宇偏偏眼尖看见了,顺手朝她这个方向一指,神情那叫一个急切,就好像被猫当面叼走了袜子似的。
这个动作配合先前的那句话,底下人立刻就明白了:小姑娘果然不是好人!
于是,侍卫们手中的大刀毫不客气地朝绕林的身上招呼了下来。
绕林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上蹿下跳:“哇呀呀救命呀,满山的妖怪神佛前辈奶奶们显显灵救救我呀!你们都看见了,三皇子杀人灭口伤天害理呀——”
“住、住手……”沈御宇躺在床上急得说不出话,一口气呛在嗓子眼,险些又要昏过去。
绕林想跳窗逃跑,却没能成功。走投无路之下,她将心一横干脆折返回来,扑棱一下跳上了床,拎着被角把自己卷起来就要往沈御宇的胳肢窝里钻。
如此一来侍卫们手中的刀当然不敢再乱砍,但抓人的架势仍然拉得十足,并且因为畏惧可能到来的惩罚而加倍愤怒。
仍有人在试图拿刀砍绕林的胳膊和腿。
折腾了这半天,沈御宇终于缓过了那一口气,嘶哑地喊出了一声“住手”。
这次太监们看见了,忙七嘴八舌跟着重复了几十遍“住手”。侍卫们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刀,警惕地看着绕林。
绕林发现危机已经解除,瞬间就跳了起来,一把扼住沈御宇的脖子:“你要杀我?我看你要比我先死——”
旁边太监大惊失色忙上前来救,当然少不得又有棍棒烛台等物招呼到绕林的头上、背上。
绕林咬牙忍着疼,尽管眼前已被打得发晕,手上却死活不肯松劲儿。
太监们见状砸得更狠,眼看就要当场见血,沈御宇却忽然伸手护住了绕林的肩膀,替她接下了太监手中烛台的尖刺。
血流得不多,众太监却吓得脸都白了,同时僵住。
“停下,”沈御宇艰难地发出了声音,“都停下……不许伤害她!”
太监们醒过神来,忙上前七手八脚抓住绕林,从她手中救下了沈御宇的脖子,然后按着她在床边跪下。
没敢再放肆扭打。
沈御宇抠着喉咙喘了半天的气,终于缓过劲来,摆了摆手:“放手,不得冒犯贵客!”
太监们迟疑着,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
绕林等得不耐烦,自己甩开他们一跃而起,盯着沈御宇问:“喂,你搞什么花样?准备先杀了我、然后再给我上坟烧纸吗?”
“自然不是,”沈御宇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是奴才们误会了。——你受伤了?!太医,快传太医!”
绕林低头看看自己肩上不知何时被刀划伤的口子,胡乱摸了一把,嗤笑:“这点儿小伤,比我昨天受……看见的轻得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怎么行!”沈御宇挣扎着要坐起来,“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受伤留疤!……等回了宫,我叫太医配最好的药给你!”
绕林眯起眼睛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怪物。事实上,她去年偶然看见一只九头鸟的时候,也并没有吃惊成这个样子。
沈御宇似乎有些窘迫,被她盯了半晌才苦笑着说了一声“抱歉”:“短短几日不见,我便落魄成这般模样,让姑娘见笑了。”
“我笑你干什么呀?”绕林皱眉,“我又不认识你!”
沈御宇笑容一僵。
绕林懒怠跟他闲扯,见他不说话,立刻又抢着问:“你的侍卫说你要审我,这会儿你倒是审不审?不审我走了!”
沈御宇闻言大急,忙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仍然没能如愿。
折腾了半天,他只能由太监们搀扶着,靠在枕上支起身子,急道:“且慢!此事……似有误会!”
侍卫见势不妙,忙上前来将这小姑娘如何形迹可疑、如何闹着要见四皇子等事细细地说了,颇有些不服气地跪下听训。
绕林就一句话,委屈巴巴:“他们打我!”
沈御宇立时沉下了脸,冷声下令:“侮慢贵客,论罪当罚!各去门外跪两个时辰!”
众侍卫面面相觑,最终也没敢开口分辩,各自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
绕林朝他们扮了个鬼脸,很是得意。
沈御宇见状就笑了,招招手示意她来床边坐。
绕林自然不肯,反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是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好人!”
“姑娘,”沈御宇苦笑,“我便不是好人,如今又能对你如何呢?你一只手就能掐死我了!”
绕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他这话仿佛也对。
但她仍然不愿向前迈步,当然不是为了怕沈御宇对她如何。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人可恶。
沈御宇浑然不觉,靠在枕上咳了两声,又解释道:“不怕姑娘笑话,我昨夜里险些遭了贼人的毒手,此番算是死里逃生,因此要吩咐他们抓贼,并非针对姑娘。那些奴才糊涂,误解了我的意思……”
绕林面无表情地听着,到最后也只说了一个“哦”,并没有露出半点紧张或者同情的意思来。
沈御宇大失所望,讪讪良久,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如何会与我四弟相识?”
绕林转了转眼珠,忽然拂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笑了:“相识很正常啊,我的仇人遍布京都,多他一个也不多!”
“你与四弟,是敌非友?”沈御宇忽然大喜。
绕林嗤笑一声:“他倒也不配做我的敌人,我只是看他可恶罢了!喂,你是他哥哥,不会跟他一样讨厌吧?”
“自然不会!”沈御宇满脸堆笑,“我与四弟素来不合,此事宫中人尽皆知!”
“哦,”绕林瞥他一眼,又笑了:“你们两个倒确实不一样。你是属孔雀的,他是属于麻雀的。——他如今在哪儿呢?我找他两天了!”
沈御宇答不上来,忙看向旁边太监。
太监们互相交换个眼色,迟疑着道:“奴才们四下里都寻遍了,并没有四殿下的踪迹。也许……是下山去了?”
绕林细细观察着他们的脸色,一时也猜不透这话是真是假,心下不禁加倍苦恼。
此时沈御宇也添了几分恼怒,无力地在褥子上拍了两下,哑声道:“他一向阴狠,如今是愈发变本加厉了,竟冒充贼人把我推下寒潭……我已隐忍多年,此番实在忍无可忍!小东子,传令下去,明日提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