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半个人影儿也没了。
“人呢人呢?”绕林急得原地蹦个不住,“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是砍头也没这么快吧?哎呀这可怎么办,肯定是上次的事闹出来了!完了完了这事儿算起账来岂不都是我的罪孽……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上这茬了呢?我不想背什么人情债人命债啊!”
檐下几只麻雀被她吓得扑棱棱飞了出去,却没有躲远,就站在旁边的横梁上檐角上,叽叽喳喳一顿乱叫。
于是绕林就跳得更厉害了:“什么‘情债’!我说的是‘人情债’!……算了算了不跟你们吵,祈祥宫祈祥宫祈祥宫……祈祥宫在哪儿啊?!”
祈祥宫在皇城最中央,离着西北角的这片断瓦残砖怎么说也得有七八里路。绕林一口气跑过去,累得两条腿都快折了。
但是更惨的还在后面。
她扶着腿喘气的工夫,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个侍卫,像老鹰捉麻雀似的扑棱一下子就把她逮住了。
绕林被人推着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祈祥宫!她怎么忘了,她知道这个地方的!祈祥宫旁边就是佛堂……这地方一向邪性,她此前从未敢往这边靠过,今儿怎么偏就来了?
这下完蛋了!
谢天谢地对方并没有拎着她进佛堂,而是径直进了祈祥宫。绕林发现自己的力气和精神都恢复了几分,正要松一口气,膝盖就倏地一疼,却是有人在背后踹了她一脚,高声说道:“陛下,这个奴才在门外鬼鬼祟祟,多半就是他!”
绕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迫跪在了一座大殿里,抬头就看见一片珠光宝气晃得人眼花,只有沈御离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衣跪在她旁边,看侧影简直像个叫花子。
但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气势居然并未被这座威严的大殿压垮。
绕林心里着急,正要同他说话,一个满头珠翠装扮得像只孔雀的女子已开了口:“四殿下,你看看是不是他?”
沈御离一动也没动,平淡地道:“是。”
绕林忍不住了,急急忙忙扯住他的衣袖,问:“你怎么被他们抓到这儿来了?他们真的要杀你吗?可你也是皇子,皇帝是你爹啊他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闭嘴!”沈御离终于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绕林忙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
前方一个穿鹅黄衫子的美人柔声对皇帝说道:“这孩子的话虽糙,意思却也不错。四殿下也是天家血脉,总不能真为了一个包子的小事加以重责。陛下,教导两句也就算了吧!”
“一个包子的小事?”皇帝一脸络腮胡子气得直抖,“这是小事?他那是偷!老子纵横天下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说过有偷包子吃的皇子!”
绕林是个管不住嘴的,听见这话又忍不住抬起了头:“世界这个大哟奇事这个多哟岂是你百八十年就能看遍的哟!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不是也从来没听说过有穿着破麻袋片子啃着发霉的馒头的皇子嘛,多活几年就能长长见识咯……”
“放肆!”
“闭嘴!”
“反了反了!”
满殿美人娘娘们太监们宫女们七嘴八舌同时呵斥,吓得绕林倏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咕咚一下滚过去揪住了沈御离的衣角。
沈御离嫌弃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膝行上前一步,微微低头:“父皇明鉴。潜入御膳房盗窃之事并非儿臣授意,都是这狗奴才自作主张,儿臣已经骂过他了。”
“四殿下要护短,”孔雀美人细细的手指捏着小扇轻摇,“也不该护得太离谱了。在宫中偷盗是重罪,你轻轻巧巧的‘骂过他了’四个字,恐怕难服人心呢。”
绕林闻言又气得够呛。沈御离在袖底按住了她的手,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只听那孔雀美人又接着说道:“再者,御膳房偷食是这奴才做的,三殿下五殿下却是你亲自动手打伤的吧?三殿下从你那儿回来就吐了血,这都四五天了还躺着起不来床呢!”
沈御离蓦然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孔雀美人莞尔一笑,粲如春华:“陛下尝言道,行军打仗靠的是规矩,安邦治国靠的也是规矩。如今天下初定,本贵妃治理后宫、教养诸位皇子皇女,靠的自然也是规矩。”
“贵妃言之有理。”皇帝郑重地道。
孔雀贵妃低头行了个礼,笑意加深:“既如此,这个做贼的小太监就乱棍打死吧。四皇子御下不严在先、殴伤兄弟在后,也去领二十棍子,小惩大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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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要了老命了
话音刚落,绕林立刻跳了起来:“黑老鸹呀夜猫子呀黄老鼠呀狗豺狼呀,凶狠歹毒的东西一个赛一个的丑呀!你这个女人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做起事来怎么也那么狠呀?你要小心相由心生越长越难看,被皇帝一脚踹到床底下去呀……”
“反了反了!”贵妃忍无可忍,啪地摔了手中纨扇,站起来指着左右羽林卫尖声呵斥:“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给我塞住这狗奴才的嘴!打死!赶紧打死!”
旁边羽林卫轰然应声,绕林忙脚尖一点飞窜了起来,满殿乱跑乱叫:“哇呀呀哇呀呀贵妃娘娘杀人啦!贵妃娘娘要饿死四皇子被我坏了好事,恼羞成怒要杀我啦!贵妃娘娘还要打死四皇子,这一回神仙也救不得啦!宫里的门道千千万,两棍子就送你去把阎王见,棍棒上面生木刺,木刺上面淬毒汁,噼里啪啦一顿打,哎呀呀哎呀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啦!”
一个跑十个追,再加上一张聒噪得前无古人的嘴,殿中立时闹得鸡飞狗跳。
贵妃气得眼泪都下来了,仪态早已完全顾不得,只会尖着嗓子喊“打死他”。
旁边那鹅黄衫子的美人却蹙着眉头柔柔地道:“这奴才胡言乱语,实在骇人听闻。只是妾身也有些不解:贵妃姐姐一向宽厚,今日缘何会如此大动干戈?太医不是说三殿下五殿下伤得并不重么?”
她这话声音不大,偏偏夹在那一大片呼喊声的缝隙里,人人都听见了。
贵妃先已被胆大包天的绕林气得抓狂,后又听见这番话,立刻便尖声吼了回来:“你不用在这儿阴阳怪气!本贵妃就是想打死那个贱种怎么了?留他在宫里也是白米饭里的一颗老鼠屎,我替陛下清理了他,碍着你什么事了?”
黄衫美人被她吓到,不敢再发一言,娇怯怯泪盈盈低下了头。
沈御离看向皇帝,脊背挺直,神色平淡:“父皇,‘贱种’这两个字,儿臣已听了十五年了。十五年来父皇多在外征战,儿臣一直未有机会聆听教诲,如今死期将至,愿求父皇为儿臣解惑:何谓‘贱种’?”
他话音未落,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