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离小心地将瓶子擦干净,重新揣进怀里。
绕林眯起眼睛看着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沈御离被她盯得脸红,好一会子才冷冷地道:“咱们的日子不好过,还有用处的东西,不要随便丢掉!”
绕林糊里糊涂地答应着,只觉得这个人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什么嘛,出宫送了趟葬,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该不会在寒潭里冻傻了吧?
绕林睡不着,靠在床边四下打量着这间阁子,觉得自己有操不完的心,日子真是太难了。
新来的小太监木头也有操不完的心。
他一大早就去井边打了水,预备伺候主子梳洗。谁知才一推门,就看见床上被褥凌乱,一个瘦巴巴的小太监正像抱树猿似的缠在自家殿下的身上,睡得那叫一个香。
木头吓得趔趄了一下,手里的铜盆重重地撞在门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响。他还没来得及哭,殿下已经睁眼向他看过来了。
“我……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木头扔了铜盆咣当跪在地上,咚咚磕头。
沈御离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满:“大清早的吵闹什么?起来,滚出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木头连着又磕了几个头,拎起铜盆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耳朵里还能听见门内传来一声软软的抱怨:“吵什么呀?还没睡够呢!昨晚耽搁到那时候……”
木头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这算什么事呀喂!虽然少年人在那方面有些心思在所难免,可……那是个小太监啊!但凡是个平头正脸的小宫女,他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如今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四殿下若有这样的癖好,那他……
他是该主动向里面那位请教一下服侍主子的规矩,还是该及时脱身落荒而逃啊?
小太监心里越想越纠结,整个人都快拧巴成一根麻花了。
天知道,他原本只是个御花园扫地的粗使奴才,进宫六七年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大事,让他怎么应付得来啊!
果然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昨天接到这个新差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熬出头了,没想到是个天大的火坑啊呜呜呜……
虽然宫里规矩是不许见哭声,老实本分的小太监木头还是平生第一次违反了宫规,哭得十分绝望。
绕林也很绝望。
她是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的,前后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给吵醒了。她还没发火呢,对方倒先坐在台阶上哭是怎么个意思?显得她欺负人了呗?
从沈御离的口中得知这是皇帝赐给他的新太监之后,绕林就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怎么着,新来的,这是要争宠吗?
争宠还不肯光明正大地争,要耍这种下三滥的小心机!娘们唧唧,跟皇帝身边那些没出息的妃子们一个样!
要耍心机,也不要当着沈御离的面耍啊,傻孩子!
绕林一边生气,一边又觉得挺有意思。匆匆起身之后,她立刻就冲出门去,随手在木头的头顶上轻轻一拍:“喂!”
“啊?!”木头吓得打了个哆嗦,忙住了哭,手忙脚乱翻身磕头:“哥哥,我不是故意看见的!不对……我什么都没看见!哥哥饶命!”
绕林忍不住,嗤嗤笑了:“你叫谁哥哥呢?”
木头吓得打了个哆嗦,忙又磕头:“我我说错了,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这一次绕林更加忍不住,哈哈地笑出了声:“算了算了,还是叫哥哥吧!宫里怎么会有你这么憨的孩子啊?”
木头听着这话好像不甚凶狠,一时又不敢确定,只好怯生生地抬起头,偷眼打量。
绕林顺手在他头顶上揉了一把,笑道:“看在你比我还蠢的份上,我不怪你了!殿下已经起来了,你打水进去伺候吧!”
木头连声答应着,两条腿却仍软得厉害,战战兢兢不太敢走。
绕林见了又有些生气,腾地跳了起来:“好哇,才刚来就要偷懒!你不想做也可以,告诉我水井在哪儿,我去打!等我做完了差事再教训你!”
木头被她吓到,糊里糊涂就把水井的方向指给她了,顺便还从地上捡起铜盆递了过去。
等绕林走远了,愚钝的小太监才意识到不太对。
——他这是在支使殿下的贴心人替他做粗活啊!
毫无疑问这是典型的找死行为,也不用等那位“哥哥”回来教训他,说不定殿下自己就把他给砍了!
木头越想越觉得害怕,又不敢主动进去找沈御离请罪,急得在门外团团转。
直转到绕林摇摇晃晃端了一盆水进了阁子,木头的那颗木头脑袋才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哥哥服侍殿下,他来服侍哥哥,这样应该就可以弥补先前的过错了吧?
说干就干。
确认阁里两位主子一时不会叫他之后,木头立刻飞跑去厨房要了几样菜蔬,又到园里采了几样果子,跑到下房里咕嘟咕嘟熬起了汤。
直到临近中午,绕林不想去御膳房取食,这才又想起了下面还有个新来的可以吩咐。
“喂,木头,木头!”她从沈御离那里问出了那小太监的名字,一边喊一边笑。
木头闻声立刻奔了过来,手里捧了一只捧盒,里面是喷香的两碗汤。
绕林一看就笑了:“你倒伶俐,怕我打你,抢着去御膳房拿饭来请罪了?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你自己不吃吗?”
木头跪着把捧盒摆在桌上,战战兢兢道:“奴才还没去御膳房,这汤是奴才自己熬的,给殿下和哥哥……补身子用。”
“咦,你还会做饭!”绕林大喜,端起自己的那碗汤咕嘟咕嘟几口就喝下了一大半,咂咂嘴:“味道很不错!里面放了什么呀?”
木头忙道:“海蛤墨鱼熟地党参,都是寻常东西。殿下血气方刚原本不必多虑,可是我看哥哥年纪也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多加了几样益气补血的药材。”
“补血啊?”绕林放心了,捧着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我是得好好补补,这些日子吃了好些亏呢!你不知道,那天我屁股都烂了,路都没法走,那叫一个惨哟!若不是有好药,我……”
沈御离听得忍无可忍,重重地咳了一声截断了她的絮叨,抬头向木头吩咐道:“一碗汤不够堵他的嘴,你再去御膳房拿些管饱的饭菜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木头恨不得把头缩到脖子里去,脚下趔趔趄趄地倒退着出了门,一溜烟跑了。
那叫一个惊骇欲绝。
绕林看着他跑远了,就回过头来向沈御离笑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家伙的胆子实在太小了点?今天早上我在外头看见他,他还给我磕头呢!”
沈御离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不是木头胆子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