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来!”
“你再晚来一步,我就死了!”她发脾气不讲理,抓着沈御离的胳膊用力拧:“你干脆天亮再回来好了,反正也还来得及替我收尸……不对,我也用不着收尸,我就一颗麻雀蛋,掉到砖缝里就找不着了……”
“对不住,”沈御离哑声,“我以为是你赌气不肯开门……我该早点进来的……你受苦了。”
有了这句话,绕林就放开了他的胳膊,转抱住他的腰,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沈御离怕她哭伤了心肺,只能小心地抚着她的后背,不住帮她顺气,口中却不知该劝些什么好。
方才他仍旧没看到什么鬼魅,只看见绕林一个人躺在窗下,张着嘴瞪着眼一动不动,形貌几乎与勒死之人无异。
她的颈下并没有什么丝帛绳索,这件事当然是鬼魅所为。沈御离冲着空气一番扑打吼骂,终于误打误撞救下了绕林,却已吓得他自己几乎整个人都瘫了。
总算,总算,有惊无险。
“绕林。”他用力箍紧了绕林的腰,哑声:“你现在,……怎么样?”
绕林已哭得累了,听见他问,就打了个哭嗝,道:“大概是、是,死不了了。”
沈御离松一口气,抓着她的手按在他胸口上,叹气:“你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
绕林有些不解,迷迷糊糊往他胸膛上抓了一把,又用力地拍了一巴掌,哭骂:“沈御离你还有没有良心?我都死了一回了,你不说担心我,倒还有心情向我炫耀你的胸脯子!怎么,胸脯子结实很光彩吗?又不好吃!”
“不是,”沈御离哭笑不得,“我是想告诉你,我心脏跳得都快要烧起来了。”
“噗!”绕林笑了一下,“早着呢,再快十倍也未必能冒个火星子!”
沈御离闻言忍不住低头白了她一眼,无奈:“你还真想看它烧起来啊?小没良心的!”
绕林气急:“我怎么没良心了?我要真没良心,大美人让我杀你我就该答应她!我答应了她,哪里还用得着受这份罪!”
“她,让你杀我?为什么?”沈御离翻身坐了起来。
绕林也跟着坐起,伏在膝盖上,一脸委屈:“谁知道她又发什么疯!她说不许我跟你睡,又说你占我便宜……总之就是说什么也要我杀你!”
沈御离拧紧了眉头,脸色难看。
绕林想了想,补充道:“她可能还是把我当成那个什么宝儿,说你是我的仇人什么的……现在她连百姓也不管了,就只想让你死!”
“我觉得还是让她死比较合理一点。”沈御离咬着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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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救命,陛下疯了!
大美人原本就已经死了,再死一次当然不可能。
但是,这天地间自有规则。
鬼魂为祸人间,人间就该有法子把她遣送到她该去的地方,这才叫公平。
灵堂失火事件和绕林险些遇害的遭遇彻底激怒了沈御离。他以前朝楚氏宗庙需要看址为由向天下广发求贤令,以千金买马首的姿态求请各路神僧仙道进京。
与此同时,京中的楚氏宗庙也的确在兴建着。
先帝的梓宫已经移入陵寝,民间市井渐渐添了几分热闹,虽也已出现了质疑的声音,总体上却还控制得住。
沈御离这个皇帝,当得居然还算有模有样。
自然,少年登基,此前又是未能好好读书明理的,磕磕绊绊也是在所难免。
朝中指责得最厉害的无非是说他路子野、不讲规矩,脾气上来了就算在朝堂上也能指着那些老臣的鼻子骂,半点儿脸面也不给人留。
“跟他爹一模一样。”有些老臣私下议论。
当然,也不完全一样。
先帝喜怒无常,即便是身边最受宠的妃嫔,也难保不会有一日忽然触怒了龙颜,被一顿乱棍打死了事;
新帝却只独宠那个叫绕林的小丫头,上朝带着,议事带着,游玩带着,睡觉自然也带着。宫中小太监们都说,陛下的脾气是大,但在绕林姑娘面前,他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得收敛三分,否则一旦惊着了姑娘,堂堂皇帝到了晚上也未必能有地方睡。
时日久了,“绕林姑娘”就成了宫里的一个传奇。
寒风退却,暖意渐融,倏忽已是两三个月过去,天圣元年的春天到来了。
楚氏的庙宇建得初具规模,新帝想要的高人终于也来到了宫里。万事俱备,只欠一场法事。
作法的台子足有三丈高,高台之上又有高台,层层台阶堆砌,仿佛要直通到天上去。
在那台阶的最高处,一只铜鼎里面燃着特制的香料,虽未见明火,那香气却已飘得满宫都是。
道人开始作法,一柄木剑舞得呼呼生风,半空中黄纸飞舞,尽飘向那高处的铜鼎而去。青天白日忽然乌云蔽空,闻讯而来的朝臣和内侍宫女们惶惶下跪,高台下方的僧人开始诵经。
只片刻之后,铜鼎里便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乌云之中、空气之中,忽然响起了骇人的鸣声。时而似马鸣萧萧,时而似人声喧沸,时而又似洪水决堤闷雷滚过,几番轮转,最终却都融汇成了一片呜呜的哭声。
天阴,鬼哭。
在场众人至此方知宫中“不干净”并非传言,思及数月来无知无畏抑或提心吊胆的这段日子,人人俱是遍体生寒。
高台上道人的剑舞愈来愈急,众人耳边的鬼哭声也愈来愈凄厉,正午的天色已暗沉得仿佛黑夜,在场所有人的后背上俱已被冷汗湿透。
此番,攸关生死。
高台上舞剑的道人已经看不清,周围僧道的念咒诵经声却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仿佛正要借此同那妖物斗法似的,震耳欲聋。
绕林忽然打了个寒颤。
沈御离察觉到了,忙将她的手又攥紧了些,低声道:“别怕,这次的道人是真正隐世的神仙。他是自己观星得知前朝冤孽作祟、天下百姓难安,因此特地下山救世的,与上次父皇请来的那些炼丹骗人求长生的妖人并不是一路。”
绕林根本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知顺着他的话胡乱点头,身上却莫名觉得越来越冷,甚至冷得整个心脏都紧揪了起来。
而且这寒意来得极其突然,她想向沈御离靠近一些、或者开口叫小太监去替她拿件衣裳来,居然都做不到。
绕林心里又急又怕,眼看着天幕越来越沉、耳听着鬼哭声越来越凄厉,她的头忽然剧烈地疼了起来,那些尖啸的鬼哭声道道撕扯着她的耳朵,竟像是要生生把她的魂魄抽走似的。
不对!这事不对啊……
沈御离先前一直紧张地关注着那高台上作法的道士,等他注意到绕林状态不对的时候,她早已是动弹不得了。
“绕林!”昏暗的天光下,沈御离惊慌地看着绕林的脸:“你面色不好,怎么……”
天!
他忽然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绕林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