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地笑了一下,走到绕林面前,伸出了手:“木头说你被一个丫鬟叫走了,我就知道你这小傻子要吃亏,果然。”
“我才没吃亏!”绕林仰头看着他,眉眼弯弯:“他们又抓不到我!倒是你比较吃亏,我听见他们骂你‘没脸的姑爷’、‘玩屁股’,还说这王府应该是她们当家!沈御离你说你惨不惨,这王府到你手上才半个月,如今就已经不姓沈了,改姓陈了!”
沈御离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不语。
陈令婉定了定神,缓步上前敛衽行礼:“妾身陈氏,拜见殿下。妾身相信殿下明辨是非,不会为一个内宠的几句挑拨而伤了夫妻情分。”
一个高帽子递上去,她相信沈御离的怒气至少能消三分。
不料沈御离并不接这茬,只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确认道:“你真是陈家六小姐,不是庶女或者婢女替嫁的?”
陈令婉刚刚控制住的情绪又差点崩溃。她死死咬住唇角忍了许久才勉强克制,没有哭出来。
沈御离随即又接上了一句:“如果是替嫁你就实话实说,本王不会责怪你。反正陈家的嫡女或者庶女甚至婢女,对本王来说都是一回事。”
这句话他说得温和而真诚,听在陈令婉耳中却如一记重拳砸在脸上。她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沈御离见状不屑地笑了笑,拉起绕林就要走。
陈令婉却不甘心,又在后面喊了一声:“且慢!”
沈御离停步站定,转过身来,笑了:“也是,我倒忘了,有人还欠我一对泡。”
他低头看向地上跪的婆子:“怎么还没摘?需要本王派人帮你吗?”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婆子吓得连连磕头,却又因为怕疼而不敢当真磕得实落,轻一下重一下的,诚意甚是不足。
陈令婉鼓足勇气走上前来,拿出了相府嫡小姐的端雅姿态,缓缓开言:“殿下,即便妾身的容貌令您失望,婚事也已成事实。如今妾身是王府主母,惩处一个奴才的权力还是有的。”
沈御离饶有兴致地“嗯?”了一声,放开了绕林的手。
陈令婉一喜,忙道:“今日之事并非妾身无理取闹,而是因为这个奴才吃光了婚房里的莲子,妾身认为不吉利,召他来训斥几句,没想到他非但不认错,反而在妾身面前大呼小叫。姜嬷嬷也是实在气不过这奴才目无尊卑,这才骂了他几句。”
“到底是‘骂了他几句’,还是‘没来得及打死他’?”沈御离确认道。
陈令婉忙摇头:“妾身不会因为小错而随意打杀奴才,先前只是急怒之下说的气话而已……”
“你说谎!”绕林不客气地揭穿了她,“你先前说,我的狗命不归陛下管,相府要造反也轮不到我一个奴才说三道四!”
陈令婉没想到这个“奴才”是敢随时插嘴的,顿时又气得一阵窒息,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你这奴才守的是哪里的规矩!”
“自然是王府的规矩。”沈御离替她答道,“庆王府讲究的是黑白分明,没有人可以用主子的身份颠倒是非。”
“我没有……”陈令婉的眼泪又下来了,“殿下,我才刚刚进门,你已经卖掉了我一个婢女,如今又要挖姜嬷嬷的眼,您这是要我在王府没有立足之地吗?这奴才分明犯了错,您‘黑白分明’的庆王殿下就一定要庇护他到底吗!”
沈御离耐心地听她说完,抱着手靠柱子站定,笑了。
“陈小姐,”他缓缓开口道,“绕林或许的确犯了错,但今日‘不吉利’的事难道只有这一桩?陈小姐你进门之前自行下轿又自行坐回去,吉利不吉利?身为新娘自行揭了盖头换下吉服,穿着一身白衣到处乱走,吉利不吉利?新婚当晚要打杀奴才,吉利不吉利?既然你要立当家主母的威风,是否应该以身作则,先把自己坏规矩的地方按律惩处了,然后再来罚本王的奴才?”
陈令婉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再次尝到了羞惭的滋味。
比刚才更加无地自容。
沈御离没再看她,放下手直起腰,拔腿又要走。
路过姜嬷嬷时顺便丢下了一句:“天亮之前自己把眼睛挖出来给本王送到书房。若做不到就收拾包袱滚出府去!”
婆子早已吓得软成一摊,闻言立刻又嚎哭:“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陈令婉的脸色一点也不比姜嬷嬷的好看。她的心腹奴才共总只有那么两三个,先前已经卖了一个婢女了,若是连自幼服侍她的姜嬷嬷也被撵出去,她在这王府就彻底剩了孤身一人,别说做当家主母了,能不能站稳脚跟都不好说。
出于这些考虑,陈令婉竭力忍下心里的怯意,硬着头皮又走了过来:“今日之事,是妾身鲁莽了些。请殿下看在妾身份上,饶过姜嬷嬷这一次吧。”
“看你份上?”沈御离嗤笑,“陈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个老妇本就是在代你受过,你让本王看在你的份上饶她?”
绕林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逞口舌之快的机会,见状立刻高声笑道:“哎哟哟哎哟哟,相府六小姐好——大的脸哟!一个洗脸盆子都装不下哟!”
陈令婉羞愤欲死,自觉已经彻底没了颜面,干脆豁了出去,圆瞪杏眼也冷笑起来:“我的脸确实大得很,但再怎么说也比雅好龙阳、为了男宠公然折辱正妻的某人收敛得多了!某人的脸都丢满全天下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捡得起来呢!”
沈御离的脸色在她说出“雅好龙阳”四个字以后就彻底沉了下来。
绕林却是一脸迷惑:“什么是‘雅好龙阳’?什么是‘男宠’?”
陈令婉嗤地笑了一声。
沈御离黑着脸在绕林的手背上拍了一把,然后抬头看向陈令婉,微微眯起了眼。
陈令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之后又强站定,冷笑起来:“怎么,恼羞成怒,要杀人么?”
“本王不会杀你的。”沈御离冷冷地道。
陈令婉正要松一口气,却听见他后面的话阴沉沉地钻进了耳朵:“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传闻中的陈六小姐。排除婢女替嫁的可能,本王有理由怀疑你是因为三哥之死而伤心欲绝,又不想自尽落人口实,所以故意激本王以求一死。此举一来圆了你自己追随情郎于地下的美梦,二来也可以让本王为此失欢于父皇、触怒朝臣,为三哥完成一桩遗愿。”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平淡,陈令婉的冷汗却不知什么时候淌了满脸。
耳朵里嗡嗡响着,还能听到沈御离的话似乎是从天边飘过来:“……好个重情重义、贞烈刚毅的陈六小姐,本王真心敬服!”
“我不是!”陈令婉急得大哭出声,咚地跪下了:“殿下,请殿下不要相信外面那些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