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而没

随身而没

作者:蓝紫青灰

都市言情17 万汉字|46 英文 连载

最新章节:第 85 章1个月前

1976年,“文革”已结束了,大上海的一批青年职工却仍然被送往位于内地深山的“小三线”。他们的青春与不安分,统统都被锁在深山里。男男女女,惹是生非,渴望脱离,却一再被折翼。这是一段不该被遗忘的历史,它从一个出色的故事被揭起……第一章:老叶师傅  长途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摇摇晃晃的,一时向左,一时向右,颠来倒去,晃得一车的人都头晕恶心,女青工在吐,男青工在忍,一个车厢弥满着呕吐物的气味,靠窗的人把窗户开到最大,后面的人便嫌风大迷眼。旁边又有人说关窗关窗,冷死了。有人要关,有人要开,转眼就像有战事发生,但微弱的抗议声刚起,又忍了回去。  女青工们嘤嘤??地低声啜泣,不多时车厢里一片哭声。  关了车窗闷,开了车窗冷。有人便骂起来了,说,这破车,连窗子都不会设计,哪里像我们上海的电车,窗是摇下来的,要开多大缝就摇下来多少,又不会吹痛面孔,又透了气。  他这话一落,一车的人都开始说话了,七嘴八舌,说上海如何如何好,大马路如何如何宽,那里像这里,山里山,弯里弯,全部是山,路窄得车子像是要翻到山下去,开了几个钟头,一个人都见不到,不晓得有多少山。  景物是单调的在重复,就算有带着新奇感的人看久了,也觉得疲倦了。车窗外有些山花在开,一晃而过,也认不出是什么。  重重大山,路像一根带子,绕着山兜圈子,慢慢盘到山顶,又向下来回来去绕。  回忆告一段落,哭泣的骂娘的呕吐的沉默的,一个个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连司机都犯了困,眼皮一重,忙惊了一下,点起一根飞马牌香烟,醒醒神。  司机没话找话,对押车的叶师傅说:“老叶,讲讲话,不然我要睡着了。”

  • 章节试读:第 9 章

大机器运了来,村里借光通了电。村民对这帮远来的人非常好奇,时不时有人在厂门口围观,看这些陌生人操着听不懂的话,过着他们没见识过的生活。最早一辆卡车进山的时候,有老人吃惊地问,它们吃什么的?跑得这么快?光是这句话,就让这些上海人津津乐道了好几年。说一遍笑一遍,每有新职工进来,就会把这笑话当成保留节目上演。

  总的来说,上海人和本地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但这回却犯了民怨,让上海人和本地人之间结下了化解不开的仇恨。

  起因便是厂部要盖办公楼,本来这里就地窄,盖了那么多的厂房宿舍和仓库后,再没有多余的地方了,看来看去,惟有厂门口有一方平地,这块地平平整整,造一幢小楼还有富余,可以留出一块空地让职工站在这里开个全厂大会什么的,真是再美妙不过了。厂领导越想越美,当即就做出了规划。

  可是事情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这空地只是领导眼中的空地,在村民心里,它不谛是村中的广场、全村的客厅、孩子们的游乐场、老人们的沙龙,是全村唯一一个可以休憩聚会闲坐的地方。出来劳作时遇雨,还可以在这里避一避——这空地当中有一株巨大的枫杨树。

  这棵枫杨树的树干粗得就像所有的大树需要有多少个乃至十几个人去合抱着拍照来证明它的粗一样,它也同样需要五个大人才能合抱得住。单单树干就这样粗,枝条伸展开来,覆盖面积不小于一个篮球场。这样的一棵树,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也许是在当初此地村民相地建村之时就有这棵树了,也许当初那个风水先生特此种在这里的,它的存在,可以告诉村民,树有多少大,村就有多少老。这棵树差不多就是这个村的土地公公,但是现在,有外来的陌生人要来把它砍掉。

  厂领导要砍树,并不用提前告诉村民,他们只需要下命令给木工组就行了。木工组带了大片刀一样解锯站在树下,一头一个解匠,先拉了两下,锯齿吃进树干里,两个人一来一去地锯起树来。一个说,妈呀,好大的树。另一说,这么大的树,两天都锯不断。一个说,这树是生树,木头没干燥过,锯起来太吃力了,单凭我们两个,只锯得了半个钟头,手臂就要酸。另一个说,还是要叫几个人来轮换着干才行哦。两个人有商有量地想着怎么尽快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锯了小半天,还只锯了半尺多进去。看看时间已近中午,摸摸肚子也饿了,收了工具,先去食堂吃饭要紧。

  村民也荷锄午归回村吃饭,路过树下,就闻到新锯木头散发出的特殊的香气,颇觉奇怪,已经走过,又回头再看一眼,这一看气得村民暴跳如雷,扛了锄头就直冲厂门,被守门的门岗拦住,问你们干什么?

  村民指着大树被锯开的口子,气急败坏讲了一通,门岗听不懂本地话,用上海普通话和他解释。村民又听不懂普通话,又听不懂上海话,两边言来语去,各讲各的,讲着讲着便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便打了起来。村民有锄头在手,又是理直气壮,把门岗打得四处躲闪,眼看要吃亏,只好往办公楼那边跑,请领导作主。

  这时正是午饭时间,工人们吃了饭拿了饭盒往宿舍走,听见这边吵吵嚷嚷的,马上围过来看热闹,一看是几个村民举着锄头来打人,少不得激起了阶级友爱情,冲上去就要抢下锄头。村民一看来了这么多帮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挥舞了几下锄头,后退着离开了工厂大门,回村搬救兵去了。

  不多时村里的公社支部书记和村里的老人打头里来了,后面跟着面目不善的村民。这里先前的纷争已经惊动了领导,叫来两个门岗一问,并不能说清楚事情的起因,门岗觉得委屈死了,我好好的站岗看门,尽一颗螺丝钉的责任,怎么有这么凶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举起锄头就砍呢?

  革委会主任方大进先安慰了两名门岗,叫他们去医务室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着,又会同厂部其他领导同志商议,想不通这是一个什么情况。正烦恼间,就听见有职工在办公楼下面喊,方主任,村里来人了。

  方主任和其他领导忙迎了出来,对村支书说:“我们在这里建厂,肯定给你们带来了不便,不过我们也给你们带来了方便,我们不是送电来了吗?此前几年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军民鱼水情,军民一家人,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怎么今天我们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让你们这么生气?打伤了我们的职工,已经被送进医院进行抢救包扎去了。”

  方主任一番话说得既客气又低声下气,他长年和村里打交道,知道对他们,除了好言好语地进行沟通,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山高皇帝远的,人家才不吃你为国家作贡献实现四个现代化那一套,人家有人家的生活方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方主任在这一方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阿弥陀佛了。因此他见了村主任,那是相当的客气。

  村支书到底是个支部书记,虽说是中国最低一级干部,好歹也常上大队上县城去听报告开大会,通了电之后也每天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这个厂的方主任打交道也有这么几年了,普通话还是听得懂的,听方主任这么和言悦色地询问,气已经消了一小半,带了剩下的那一大半气把厂里擅自砍树引发村民社员强烈不满的情况讲了一遍,又把这棵大枫杨对村里的重要性讲了一遍,听得方主任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真的不知道这个情况,要是知道这树对村里的精神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职工去乱砍乱伐的。

  方主任的态度中是相当的诚恳,倒叫村支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童队长作为武保队队长,肩负着保卫厂领导的重任,事发之后,一直站在方主任身后,警惕地盯着村民,看他们是不是还会做出什么武力进攻的事情来。这时听了主任和主任之间的交谈,什么风水什么祖宗的,忍不住插话说,什么封建迷信的东西,砍了最好。

  一句话把方主任低声下气才赢来的局面彻底打翻,村支书气得骂人,又把这话翻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