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人

人上人

作者:大灰狼的宝贝兔

耽美同人12 万汉字|535 英文 连载

最新章节:第三十四章 番外四2个月前

菜市场的水果贩子认得这个小伙子。几乎每个星期六的一大早,他都来。总是带着两个兜子,一个用来装雷打不动的七个苹果,另一个,则是当天看着最新鲜最应季的各式水果组合。清晨的菜市场,拥来挤去的全是拖着行李箱式样菜篮子的大爷大妈,冷不丁冒出个年轻人,太出跳了。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人瘦得像一副骨头架子,皮几乎就贴着骨头,颧骨突出,衬得脸略显长。穿行在老头儿老太中间,不自觉佝着点儿后背,走出市场,才恢复挺拔,人瘦就越发显个子高。青年蹬上一辆大二八,嗖得一下就出去好几米,像带着风。医学院的宿舍杵在个半山腰,上课就够累的了,回个宿舍还要攀爬。学生们腹诽,院长一定是得罪过校长,要不就是砸过后勤处处长他们家玻璃。几乎人手一辆自行车。好的容易丢,破破烂烂能对付骑就行。凌远到宿舍楼下冲着三楼的一个窗户吹了个半长口哨。一个人影模模糊糊隐在窗帘后,往外探了一眼。为吃个免费早餐容易吗,这还不到八点,吃完继续补觉。韦天舒趿拉个老人拖,半不情愿的蹬蹬在有点儿返潮的楼梯上。韦天舒接过凌远手中的苹果,豆浆和包子。举起塑料袋,打量着三只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白团子。嘟囔到,“是我要的西门那家包子铺的吗?怎么看着个头儿不对。”

  • 章节试读:第十章

第十章

许是立秋后的天气不见一丝清爽,反而热得更肆虐,走路五分钟出汗两小时的节奏让各路惹事精都暂时消停了。派出所清闲的可以在大白天听见有人偷偷电脑斗地主,耳机不隔音闹得,“炸了~”“顺子~”谢所长只当自己聋了,算了,难得大家伙休息休息,没那么多闹心事。

李熏然该开学了,意味着这次可有可无完全非官方的实习也进入尾声。实习成果倒也可以列个几条,比如和小郭警官建立了纯洁的基于吃吃喝喝以及一起盒盒盒的友谊。小郭要请熏然单独搓一顿,算是践行,俩人臭味相投地一致选择了民生路上的麻小大排档。

小郭身上有李熏然喜欢的特质,鬼灵精又不失质朴,嘴又碎又贱但总不踩别人底线,这人得多聪明啊,一准儿是天生的,这东西后天培养不出来。头脑好使的小郭警官当然知道李熏然不是简单跑到一个基层派出所来“学习”的。官二代脸上带相儿不?鬼晓得。李熏然私底下随和的有点过头儿,可能是不管对着谁,那接人待物的架势都透着的从容让小郭认定这小子肯定来头不简单。不过他没兴趣去探究朋友的底细,这是无所谓的事情,无关乎他们的友谊。

小龙虾应该吃清水的,就是白水加盐煮的,这种做法用的原料才能保证基本的新鲜。麻辣、香辣、蒜蓉巴拉巴拉那些,口味越重,食材本身的质量就…,算了,有人就好这口儿,别讨人嫌。

李熏然和小郭都不带塑料手套,嫌麻烦,吃着不痛快。凉啤酒一扎接一扎。嘴坝子上全是油,红呼呼透着亮。

“你明年毕业后想上哪?看你这小体格,别到时候给你分个户籍警干干。盒盒盒”

“滚,老子除了刑警大队,别的,一概不考虑。”

“德性,那实习跑我们派出所干嘛,说,有什么阴谋?”

“是有阴谋,就是不告诉你。少废话,走一个。”

小郭的大油手差点把扎啤杯滑地下去,咕咚咕咚下了半杯。

“切,当我看不出来呐,你小子是不是看上第一医院的哪个护士妹妹了?咹?是不是?”

“我就不能看上个大夫啊?”

“靠,大夫?姐弟恋?带劲哎!哪个科的,叫什么?以后哥给你照看着。”

“滚你大爷。你才姐弟恋。”

“废话,都大夫了,肯定比你大不少。”

“比我大怎么了,不行啊。”

“行啊,太行了啊,哥们儿。哎,说说,说说。人家姐姐答应你没?”

“没有。”

“盒盒盒盒盒,是不是嫌你太嫩,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放屁。”

李熏然自己抄起杯子把剩下的小半杯端了。“老板,再来两扎。”

“哎呦,戳着伤心事儿了。被拒了?姐姐没相中你?”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

“没问过。”

“窝草,合着你自己跟自己玩耍呐?人家压根儿不知道你这茬。”

“艹,你话怎么那么多。喝酒。”

“哎哎哎,我这是为你好懂吧。成不成的,你得问问人家。不成就算了,也犯不上一棵树上吊死。”

“不用问。”

“是不敢问吧。”

“滚。”

“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难得。”

“郭儿,你谈过恋爱嘛?”

“什么话啊,我这条件!下回把你嫂子叫出来一起吃个饭。”

“德性。你爱她吗?”

“咹?废话。

老稀罕我媳妇儿了。”

“那你想起她来,胃会抽抽嘛?”

“啥,啥玩意儿?”

“就是,窝草,怎么说啊,就是一想起这人来,胃里发空,那种,呃,从里往外,空虚。”

“哎,我去,你等会儿再空虚,我,我怎么真有点儿胃疼,艹,我去个厕所先……”

小郭家就住江东区,在大排档拉了两回,捂着肚子打车滚回家了。李熏然要送他,郭警官特有预见性的建议熏然赶紧回家,别搁出租车上搞事情,太尴尬了。

除了肚胀,没啥感觉。李熏然自己打上个车,准备回李睿那。李睿调休了,去苏州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

的哥师傅干脆把空调关了,敞开车窗户,嫌弃地瞥一眼后座上散发着油腥味混着烟味酒味的李熏然,这种嫌弃在他肚子叽里咕噜叫了一阵并带出个气息浓郁的酒嗝后,愈发明显了。

“哎,你要吐的话,提前打招呼哦,车子弄脏了很麻烦的哦,要赔洗车费的。”

“送我去第一医院。”

熏然一路上在心里把姓郭的乌鸦嘴骂了一百八十六遍。本来是想借着酒劲儿去医院看看凌远在不在值班,完全是酒气迷了心,自己发泄发泄,碰上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车开到一半儿,一副肚肠开始绞着劲儿的疼,逼得他不断收紧屁股沟。艹,还不如像郭儿那样反应敏捷点儿,搁大排档解决一下呢。

连滚带爬冲进暗了一半灯的急诊大厅,直奔了厕所。李熏然先是感谢了耶稣基督观世音王母娘娘没让他当街丢人,可手还没洗完,那股子劲儿又窜了上来,直接扒拉开刚才蹲的那坑的门儿,哎呦,这酸爽,赶紧换了一个坑,继续。

反复搞了三回,跟厕所里奋斗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绞疼感还是退不下去。凭着不大丰富的医学常识,他觉得自己大概好像应该吃点什么药。

已经十一点半了。

李熏然捂着肚子,有点儿不情愿地挂了个急诊。

“现在还能拉吗?”

“咹?”

当班的男大夫显然对李熏然不大热情。

“化验。去厕所试试。”大夫甩给他一个采便器。

李熏然心里骂了个艹。早知道刚才先领这玩意儿了。

又换了个坑儿蹲着。刚才那痛快劲儿消失地无影无踪,脚都有点儿麻了。无聊。他脑子里过电影一样,把两年多来每一次来这个地方的记忆调取出来。动手术,被那人咖了一刀又缝上,台风天搁这门口推车被淋成了落水狗,送个青团换了那人个不冷不热的客气脸,出个警差点儿被揍……呃,真操蛋,好像最好的一回就是吃早饭那回了。好吗?自己难得在堂哥家里吃了回“家庭爱心早餐”,结果又陪着那货在早点摊儿吃了个二回,撑得一天都没再吃东西,半夜又饿得煮方便面。

凌远。到底是近还是远?是直觉,还他妈的根本就是个错觉?

急性肠炎,输液。

大概处于恋上某个人状态中的,不管男女,都爱耍贱。巴望着能和对方产生点什么联系,再从蛛丝马迹里找到进一步说服自己的证据。愚蠢又坚定。李熏然喜欢凌远。自从他发现了“胃抽理论”,就开始一再拿自己证明这套理论的不可推翻。爱情原来是饿出来的毛病。那种饥饿感渗透到骨缝儿里,精准地刺破每个细胞的细胞壁,充斥了他整个躯体。每个见面或不见面的瞬间,但凡想起,都叫嚣着渴望,实际上没有一秒钟是遗忘了的。

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李公子,实在没有更好的对比对象,只能不断地把小青梅简瑶从记忆里翻出来,细细咂摸她跟凌远的不同,自己感觉上的不同。简瑶是年少时夏日里的

一串笑声,嘬着冰棍儿,俩人对着懵懂。凌远像初秋时节的风,说凉又没凉透,说暖也谈不上,跟他撞个满怀,一兜手,什么也没圈住。可李熏然从来没为别人犯过“胃抽”,那种感觉,揪心的空虚。只有凌远。

他想犯个贱。明知道这会让自己嫌弃自己。可就是忍不住。

不能忍住。

凌远匆匆从值班室赶到急诊室外的输液大厅,一眼把李熏然抓出来。嘴唇苍白,眼眶泛着虚浮的青黑,手里还在摆弄手机。

凌副主任的头衔上加了个括号,主持工作。大外科的主任年底要退休,冯敏被提拔,提前两个月过去跟着老主任熟悉工作,肝胆外科交给了凌远,但他还继续挂主任名。凌远的年资太浅,不可能直接提科室正主任。老冯逗他,说你委屈委屈,担着主任的风险,只能拿副主任的工资。凌远说只要烟量也能维持在副主任的水平上不增长就行。冯敏大笑,那不大可能。

副主任同志一个月只排一次夜班,但不是今晚。白天的一台危重手术,病人术后情况不大稳定,凌远看了看明天的排班情况,决定干脆在医院猫一宿,早上查完房再回去休息一下,省的半夜有什么突发情况,再来回跑。

病人倒是没怎么着,就是手机接到个跟他撒娇的短消息。

#凌远,我急性肠炎,在你们医院输液呢。哭(表情JPG)#

小崽子,连哥都不叫了,真鸡贼。

凌远想了想,还是套上自己的白大褂,蹬掉拖鞋换上皮鞋,往急诊赶。

情况比他想得要严重。因为刚见面,李熏然就眯缝着圆眼睛,提出一个让俩人都尴尬的要求。我要去厕所。

这是不好意思对视呢。

凌远给他提溜着输液架,在卫生间里搭好,到门口等着。

小孩儿一脸苍白,得了倚靠般的赖唧唧的,虚晃着直往他身上贴。凌远索性用胳膊架着他,带他回了办公室,还能在沙发上躺着输。熏然说那待会儿还要拔液呢,没护士怎么办。凌远给他逗乐了,你以为我连拔液都不会,好歹我也是个副主任。我怕疼。没事,不疼,疼就忍着点。哦。

***

李熏然躺在他办公室的长沙发上,身上覆着一条空调被,有淡淡的属于凌远的气息。被喂下两口热水,内里稍微舒坦了些。凌远就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脖子上架了个圈枕,闭目休息,没有啥声响,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这当然不是个合适酝酿欲望的好时机。从任何一个方面看。

对于那回事儿,李熏然还是个生瓜蛋子。撸过,但不上瘾。混在一帮小子中间,也肆无忌惮的开黄腔,讲起荤段子来从不含糊,可缺乏实践基础总让他心底有点儿发虚。一帮半大屁孩子凑一堆儿看爱情动作片,口水在嗓子眼儿死命吸溜,眼眶子跟着发烫,恨不得扯过身边的兄弟操练一把。可李熏然总觉得自己反应不够强烈,至少不如其他人那么急不可耐,活像街上发情的野狗。梦里的人影也总是面目模糊,黑压压的,送来一片潮热,来得快去得快。他一度怀疑自己有点那个冷淡。

骚动的好奇心,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无法再饶有兴味地直视垃圾桶旁自顾自搞起来的流浪狗。据说男人和男人也是那么个姿势。

梦境开始荒淫,影像开始清晰。凌远爬在自己背上,粗重的呻吟协助那人攻城略地,没有了平素的温和与刻意的疏离。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那个人,还是他根本就是两幅面孔?沉沦在梦里的李熏然没有能力搞明白。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为自己梦里的体位感到痛彻心扉。窝草窝草窝草!

可即便是受了莫名的委屈,也阻挡不了李熏然身体里不可救药蓬

勃起来的,情欲。这不再是一个陌生的没有温度的名词,而是巨大的硬冷的真实。他甚至开始有点儿怕白大褂这种东西,可怕的存在,可以激发他身体的开关一般。

虚弱的身体,想要勃发出任何一方面的力量都显得勉强。可在逼仄的空间里情欲偏偏那么真实,腐骨蚀心的痒,涨潮一般,拥上他,不合时宜又自然而然。

凌远…

狠狠地吸一口包裹着两人的空气,再重重地呼出来。简直就是一个呻吟。

他努力控制,不自觉夹紧了腹股沟。几乎脱水的身体撑不起脑里的生机勃勃。前面没有任何反应,后面却挤出一个闷响。

李熏然简直要自暴自弃了。

***

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凌远估摸着液快到底了,起身过来看他。小孩儿一身糟糕的味道,脸色也糟糕,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东西搞成这个样子。轻轻替他拔了针头,用棉球按住针眼,也就自然的捏住了小孩儿的掌心。手掌薄薄的,露在初秋的被子外,皮肤略有些凉。他睡着了,凌远放心地握住那只手,端详他稍微发白的脸颊,浓密的眉和睫,挺拔的山根,还有,倔强的尖下巴颏儿。

不要对我撒娇。

因为我抵挡不了。

凌远一瞬间甚至有绝望的感觉。自从他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进墓地,再一步一步走出来,他就决定把绝望这两个字代表的一切都扔掉。他要托着自己一步步往前迈,一步步往上爬。

都背着重重的壳,都是一步步地往上爬,但凌远知道自己不会是蜗牛。

***

五点多钟,天光开始冒头儿,深如泼墨的夜幕逐渐褪色,凌远从抽屉里翻出胃药,就着热水吃了两片。李熏然睡得很踏实,打着轻微的小呼噜,蜷在沙发里,脸扎向沙发背,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卷裹在怀里,后背几乎没盖着。凌远不敢扯他的被子,怕把他弄醒,想了想,从衣架上扥了件西服,搭在他身上,覆上他的背。

凌远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许是一晚上坐着太累了,也可能是那种一串一串的小呼噜声有催眠的效果,他顶着马上就到的大天亮又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发现沙发上躺着的那个正瞪着那双圆不溜丢的黑眼睛,以及挂在下眼眶上的黑眼圈,眼角含笑地盯着他看。

要死

“醒了?好点儿没有?”凌远赶紧收回目光,抬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嗯,好多了。”嗓音略显干涩,趴着没动,看来没有要马上起来的意思。

“我去查个房,你再躺会儿吧。”凌远披上白大褂,拿自己的杯子接了杯温水放在他眼前的茶几上。

“嗯”李熏然乖乖地回应着。

医院是个很早就开始忙碌的地方。各科查房的大夫,带着实习生,走的浩浩荡荡。不让陪床的家属有来得早的,拎着各种零零碎碎,快步穿梭在楼道里。连能动弹的病人大多都借着早上的太阳出来溜达,早点去打个早饭。这种忙碌多少有点无奈的滋味,却也无奈得很自然,和这个世界其他的部分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是,生和死,天天都在这里发生着,稀疏平常。

凌远查完房直接奔了食堂,打了两份小米粥,两份小馄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李熏然还丘在沙发上。

“起来吃点东西。”

“没刷牙,嘴巴难受。”

“有漱口水,你先漱漱口。”

“嗯。”

李熏然折腾了半宿,胃肠都空了,嘴里淡得要命,其实没什么胃口。可有凌远陪他吃饭,他不想错过。俩

人凑在茶几前,一个坐沙发,一个抻把椅子过来坐。俯下去的脑袋几乎要撞到一块去了,就着腾腾的热气,吸溜小米粥喝。

食物是个好东西,特别是有温度的,能鼓励胃,顺带鼓动人的情绪。凌远低着头不看李熏然,都能感觉到对方雀跃起来的小心思。

“凌远…”

“嗯”

……

“李熏然,你再好好想想。”

像是平地一声雷

凌远用原始的方式截住李熏然马上要泻闸的话,像把爬出来的太阳生生按了回去,屋里哗啦黑了一片。李熏然手里的勺子顿了顿,然后,接着吃他的小馄饨。凌远没再吱声。

桌上的座机响了,挽救了这场暂时无解的尴尬沉默。

昨天手术的病人突然发作并发症,凌远急匆匆地走了。

李熏然叹口气,好,好好想想。馄饨,还是吃完吧,不要浪费。

***

凌远回到办公室,小孩儿已经走了,餐具都收拾妥当,被子也叠好整齐摆在沙发上。窗户被打开了,空气干燥而暖,有秋天的味道。

可能是睡的太少,凌远忽然抑制不了想抽烟的冲动,连下趟楼的时间都不想再等。

他开始佩服冯主任的远见。成为一个烟枪,之于他,果然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