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存在世间的人。我没有思维,仿佛一切都融化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风把越下越大的雪花吹来,此时阵阵朔风把我从迷乱中冻醒,我回到了自我,我知道我是谁了!我——潘金莲,“张善人”家的婢女,此时是张家小姐雪雁的替身,带发修行,三年后便可有自己的家,脱离苦海。而今三年的期限已过了一年半,再拼命熬过这一年半的时间,我就可和平常人一样,我也可以和自己的丈夫去看花灯,他也会在人群中拉着我,怕被人群挤散。
我不可以学小姐,因为像她那样做,人世间再好的东西,她也没有机会再去看了!
擦干眼泪,鼓励自己,好好睡觉,不要烦恼!
癸已年六月初六
在佛堂,每天的日子都那么难熬,我才明白什么叫度日如年:在这个地狱似的地方,我又长了一岁,今天满18岁了。
18岁,小姐就是18岁那年出嫁的,也是在出嫁的那天死的。我母亲也是18岁那年嫁给我父亲的。作为女人,不可以不嫁人,除非出家当尼姑。据我所知,当尼姑的女人有几种情况。比如:情场失意,失去心爱的郎君,或者死了丈夫当寡妇,对这个世界上的男女之情绝望,觉得了无生趣,心甘情愿到尼姑庵出家,因为不想去死,离开这个花花世界,把出家当成离死不远的过渡;另一种当尼姑,是因为家贫,她们无以为生,只得到尼姑庵混一口饭吃,把当尼姑看成是一种职业;最后一种是真正信佛之人,她们是虔诚的信徒,心甘情愿到庵堂追随佛主,济世救人,相信来世,须今生积德。我很佩服第三种做尼姑的人。可我这三种人都不是。
因为我从10岁到张府,至今18岁,我没有机会见到任何一个足以使我动心的男人,哪会情场失意?没有嫁人,哪会成寡妇?在张府,虽然对下人管束极严,可是吃穿不愁,也不存在混饭吃的理由!我更不是佛的信徒,因为我不相信佛教的那一套,那些经典、教义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我不懂,也不想懂。强迫我抄经书,只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叫我念经,也是有口无心。
18岁是女人最好的年华,可我却被困在佛堂里,枯燥地重复着我不喜欢也不愿意做的事,如果真的在这样的环境中过一辈子,我肯定会疯;其他在尼姑庵过一辈子的女人,是真的心如止水、心甘情愿地度过一辈子吗!
我真不甘心哪!可我能怎么办呢?不但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连走路都不能走远。真不知是什么人的发明,让女人把脚裹得小小的,我想肯定是男人。这样连路都不能走的女人,不依靠男人,又能怎么样呢?所以男人三妻四妾都是理所当然,而女人死了男人却只能守寡,谓之守节,那么死了妻子的丈夫为什么不替女人守节呢?倘非家贫不能再娶妻,哪个男人不是在死去妻子后就急匆匆再娶!女人再嫁就会受到耻笑,谓之不负。老天为什么对女人这么不公?难怪小姐不愿嫁猪狗不如的男人,就只有去死!
可怜的女人!如果真有来世,我就再不做女人!
我的18岁生日,就在这自怨自艾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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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日记【癸已年◎3】
癸已年八月十五
今天是小姐死去两周年的日子!
去年、今年的这一天,都没见小姐的父亲“张善人”有什么举动和安排,而是清早张夫人带着奶娘到佛堂;特意吩咐我比平时要多念一个时辰,多写一个时辰的佛经,而后就在香炉上点上三柱香,烧了几叠冥纸,抛洒一把眼泪,匆匆离去。
把小姐带大的奶娘,自己掏钱,另买一竹篮冥器,其中我印像最深的是一对极精致的纸糊的童男童女,居然笑吟吟的。小姐母亲离去,奶娘说她要和小姐说说话。这次我念经敲木鱼,她就在一个大铜盆中焚化纸人,边掉泪边轻轻地说:“小姐,你那么青春年少就走了,我知道你走得实在心不甘!在那个地方,你也会很寂寞,让两个弟弟妹妹陪你说话,给你做伴!金莲当了你的替身,天天吃斋念佛,你一定会超度。如果你投胎转世,一定要到一户好人家,哪怕是劣一点的人家,不过一定要有疼爱你的父母,让他们好好地替你寻一个如意郎君,过着男欢女爱的生活……”
听得我眼泪也叭啦叭啦往下掉!
可怜的小姐,除了奶娘,还有谁会记得惦记着你!亲生的母亲也是例行公事似的,掉几滴眼泪,而父亲却从来没有为你的早夭掉过眼泪。如果他们真疼你,以家中这么富有何不请一班和尚为你念经超渡亡魂,以表为人父母的一点心意呢?
有钱人真心狠,难怪奶娘愿你再转世哪怕到一个穷人家,疼惜你,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也不愿让你再转世到富人家,又一次被父亲当作礼物送掉。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冷漠薄情,难怪会对下人、穷人、外人那么心狠,为讨一点债,会把别人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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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说小姐千万别转世投胎到这种人家,就是我也不愿到这种人家做儿女,全然感受不到骨肉亲情的温暖。
今天是十五,老王带来几个素饼子,我把经供在桌上,多念了几卷经,算是报答小姐生前对我的好吧!
癸已年九月初八
小白兔到我这儿都快有两个月了,有了它给我做伴,为我增添了不少快乐,也减轻了我的寂寞。我把它当作是我最贴心的朋友。我抱着它,诉说我的烦恼、忧愁,它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眨眨红眼睛,表示对我的赞同。当它静静地啃着萝卜、白菜时,我会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今天奶娘到佛堂来,问我见没见一只小白兔,那是她小孙女的心肝宝贝。两个月前,别人送了对小白兔给小孙女,那天小孙女用一只小篮子装着带到了张府给奶娘看,到假山时,尿急去方便,结果回来就只剩一只,他们四处寻找,因为过了假山,这边是佛堂,没有特许,无人敢过来,所以她的小孙女求她帮忙到佛堂这边来找,她孙女说:兔爸爸跑了,兔妈妈一个人会伤心死的。
因为她是小姐的奶娘,算是有面子的人,才得以准许来找,她想时间这么久了,或许已经找不到了。
虽然我已把小兔子视为我的朋友,我很舍不得放它走,可是小姑娘的话打动了我,是啊,让它们团圆吧!我不该拆散它们,何况它们的主人是一个只有6岁的小姑娘。
于是,我把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