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直视

无法直视

作者:夏茗悠

武侠修真9 万汉字|146 英文 连载

出版社: 中国文联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11-01  文案:  七月初的这天,他们共处同一个考场,面对同一个监考老师。  几年来,他们俩总在同一个便利店买薯片和冷饮,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对方。  他们曾经有那么多机会相识,却无一例外地擦肩而过,直到这年九月,他们终于成了同班同学。  初夏破冰而来,这一刻,我看见了你。  我看见你,喜欢着你,却还是无法直视你。  我还想以后漫长的人生里一直有你,还想更多次精心打扮自己,只为让你看一眼;更多次碰巧遇见你;更多次因为今天和你说过两句话脸红心跳;还想要更多更多的时间在纯真美好的氛围中与你共度。  人生那么长,我一点也不想加速奔跑,也不想提前预览。

  • 章节试读:第一回合,阮萌变成了粉饰太平的虚伪者。

第一回合,阮萌变成了粉饰太平的虚伪者。

而戚可馨却成了直率的人,抢先认了错,“自食苦果”,对方就无法再用偷窃这件事作武器了。她知错能改,更重要的是,事出有因。

“啊?”阮萌开始有点

意识到自己只发单音节显得特蠢,好半天才组织出一句不连贯的长句,“你是说,你对我不满所以……?”

“没错。”戚可馨果断截住她的话头继续说下去,“几百元的笔记本、漂亮的进口笔、衣橱里塞不下的连衣裙,这是你的世界,如果没有交集,我也会希望你过得好。可是……你整天拿这些在我眼前炫耀,你让我怎么办?我只是个学生,我能做什么来改变现状?”

阮萌眼睛睁得铜铃大:“早知道你不喜欢……”

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送给你了。

几百元的笔记本你说漂亮,我当场撕掉前两张写过的笔记送给你。

漂亮的进口笔你说喜欢,一整套拆成了两半,常用色都给了你。

去我家玩的时候,我被妈妈勒令清理衣橱把不要的衣服整理出来捐掉,你说款式很新捐掉太可惜,把好看的都挑走了。

我不明白,当时你明明很喜欢。

“是的,我不喜欢。”戚可馨又一次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虽然我有时候会忍不住炫耀,但……”阮萌本来想说“但我以为你会和我分享喜悦”。

“不是‘有时候’,阮萌你是无时无刻不在炫耀。所以我才会故意拿走你珍惜的东西想给你添堵,让你不爽。虽然我这也是错得离谱,但我不会掩饰什么。”戚可馨终于把“偷窃”的行径成功解释为“给你添堵,让你不爽”。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原来阮萌才是罪魁祸首。是啊,整天在身为普通学生的朋友面前炫耀,即便是闺密也难免心理失衡,为了报复把她的东西藏起来了。没想到她竟然还高调地去报警,真是过分!

阮萌措手不及,无力反击,像个冰雕一样站着。

这在戚可馨的意料之中。

如果有人愿意站出来替她解围应该就在这时候了。

戚可馨觉得即便是薛嵩也没什么可担心,为她辩解“没有炫耀”?那可是闺密之间的事,你又哪儿来的说服力?薛嵩只能表明立场,而这个立场,会让全班女生更加讨厌阮萌。

“戚可馨。”站出来的人不是薛嵩而是陈峄城,戚可馨并不觉得意外,只不过在惹恼女生们这方面可能达不到效果,仅仅是无力的、无用的支持而已。

戚可馨回过头看向他。

男生站在离她非常远的位置,所以对她说的话全班都能听见:“难道薛嵩也在你面前炫耀,让你不满了?”

虽然这问题不明所以,戚可馨手心里已经微微渗出了汗。

她不由自主地迟疑着摇头,对不知道什么在前面等着自己感到惶恐。

陈峄城阳光的笑脸此时看起来有几分凉意,他说:“那你什么时候把在图书馆故意拿走的钢笔还给他?那可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现在,就在你笔袋里吧?”他无视了戚可馨的面色铁青,无情地补充道。

[三]

不是为了报复。

显然也不是偷窃癖。

连戚可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拿薛嵩的钢笔,当初并不知道那支钢笔价格昂贵,如果知道,她可能反而不会拿了。看起来非常旧,好像已经用过很久,主人也不特别珍惜似的,木质笔杆有点斑驳,现在想来可能只是复古的风格。

刚走到楼梯口,男生做出抱歉的手势,说要去自动贩卖机买瓶饮料。

去了好一会儿,戚可馨百无聊赖,在楼梯与座位边徘徊,突然看见了那支钢笔。为什么要拿它?只能用“鬼使神差”来解释吧。

戚可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也没太放在心上,顺手拿了这么个东西,过后没思量,甚至没花心思藏,就随便地放在自己笔袋深处。

眼下被逮了个正着。

不可避免地,戚可馨条件反射望向薛嵩。

男生仍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点阴冷。

也许就是暗自恋慕,也许是为了和阮萌较劲,反正在戚可馨心目中,薛嵩是个特别的人。而他却看见自己偷窃,不露声色,过了十天半个月,悄悄给朋友透出口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封堵了自己的退路。

戚可馨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四]

最后的结局有点模糊与混乱。

英语老师不期而至,征用了大家的午休时间进行听默写,以致颇有看点的闺密大战提前收场,全体都有些意犹未尽。

戚可馨究竟是为了报复阮萌还是根本就是个惯偷,每个人都只能按情感亲疏猜度,没有定论。

傍晚放学时薛嵩和陈峄城走得急,阮萌追到食堂才气喘吁吁地在窗口的长队中找到他们。

陈峄城远远看见她朝自己这边一蹦一跳地跑来,突然心情大好:“阮萌心可真宽,被戚可馨说成那样,她也不难过。”

“她肯定觉得我对她有意思,所以才这么开心。”

“那你对她有意思吗?”陈峄城脸上浮现出贱兮兮的八卦神情。

迟钝如阮萌也知道,戚可馨偷钢笔的事只可能是薛嵩告诉陈峄城的。

男生没有理睬她热情的致谢:“你不要想多了,不是为了照顾你帮助你才这么说她的。”

阮萌一脸困惑的样子,让薛嵩不得不在同伴和自己之间比了一个来回:“我俩都是看不下去而已。戚可馨是避重就轻的天才,偷了东西,弄成私人恩怨就能被原谅。轻描淡写说一句自食苦果就把最严重的过失糊弄过去。我只是没有容忍这种事的涵养,和你没什么关系。”

他说了不少,阮萌一句也没悟懂,依旧一脸迷惘。

陈峄城用手指把她往远处推了推:“你不要站在这里,薛嵩会很焦虑。”

阮萌环顾周围,长队边只有自己一个人突兀地站着,按平时她的个性一定会对同学撒娇卖萌插个队,对象是薛嵩,她不敢那么放肆,只好悻悻地折回小卖部买泡面回寝室吃。

幸好戚可馨没回寝室,否则也不太确定该不该和她说话。

阮萌一边玩三消游戏,一边吃着,手机提示收到一条短信,她按了暂停看一眼,是陈峄城。

“薛嵩现在喜欢你了。”

总觉得陈峄城的感觉不太靠谱,阮萌回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

还是不太放心。

“他原话怎么说的?”

“说你就像app右上角的红圈数字。”

——只要一出现就让人忍不住去关注,陈峄城是这么理解的。

怎么会这样形容呢?阮萌虽然不太理解,但总觉得怪怪的。

[五]

被称为“红圈数字”之后,学起数学似乎也得心应手起来。期末考试阮萌数学出人意料地考了92分(满分120),对她而言已经是能让老师扬起眉毛的进步。阮萌被好好夸奖了一番,顿时把韩一一忘在了脑后。

薛嵩在走廊上和她擦肩而过,看见她高兴得手脚不协调的样子觉得好笑,随口问了句:“考得很好?”

“对呀,总分十三名呢!”一张骄傲脸。

男生觉得这名次也特别适合她,微笑了一点。

这学期最后一次对话也就仅限于此了。本来也不算亲密的朋友,寒假没有互相联系。新学期第一次对话也是在走廊上。

由于教学楼装修的缘故,一年四班被通知搬到对面的冬蕴楼,还没满一年就搬教室的情况十分少见,这次动作幅度也比较小,仅仅挪动了三个班级。无论横向还是纵向比较都觉得“幸运”,四班的学生牢骚满腹。

薛嵩整理着什物,想起阮萌的储物柜平时就一副随时要塌方的架势,不禁抬眼去四下找她,环视教室不见人影,男生便也没放太多关注,自顾自继续收拾。拿了一摞书刚出了教室门就被阮萌从走廊拐弯处叫住——

“薛嵩!要帮忙吗?”

帮什么忙?

男生愣了一下,继而意识到对方是想帮自己搬书,确认了这个想法之后,笑容不禁立刻浮现在脸上:“你帮我?免了,好歹我也是个男生。”

被拒绝的阮萌有点不好意思:“不是说你搬不动啦,是每次手上能拿的东西有限,一趟趟来回跑实在太麻烦了。”一边从走廊的另一头拖出运送货物的小推车,“看,我从物业借来的。”

推车的庞大让薛嵩止不住笑,他摇着头从阮萌身边走过:“真是杀鸡用牛刀啊你。”

没能成功把这样专业性工具推广出去,阮萌有些失落,但下一秒,男生突然把整摞书的重量全部换到了右臂上,空出的左手抬起来,在擦身而过时揉了揉她的额发:“谢谢。”

“诶——?”

阮萌猛地抱住自己刚才被薛嵩摸过的脑袋,望着男生渐行渐远的背影,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定格在了走廊里。事后路过的同学,无不认为她是被什么重物砸过了头。

[六]

“被摸头和被抬下巴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个能引发花痴,另一个却只能引发暴力?”陈峄城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看脸。”阮萌一边撕

着手中的猪肉脯,一边面带红晕望着远方。

“我脸也不比薛嵩差多少啊。”男生还不死心。

“看气质。”

可见,不公平的不是世界,而是某些人的审美观。

“说起这个,薛嵩有个前女友你知道吗?”

“诶?什么时候的事?”一大块猪肉脯掉在了校裤上,阮萌盯着它愣了一秒,犹豫着该不该捡起来继续吃。

“初三的暑假。好像说是那个女生在毕业典礼上告白的,薛嵩其实也没有认真谈恋爱的想法,只不过那女生暑假里经常要求跟我们一起出来玩,看我们打篮球,跟我们打羽毛球之类的,薛嵩也就同意了,他们俩倒是没有单独约会过。”

“那怎么叫前女友啊?顶多就是个备胎吧。”

“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那女生的长相,薛嵩居然说蛮好看的,让我觉得他审美观有很大的问题。”

阮萌内心有点复杂,对薛嵩赞扬别的女生略有嫉妒,但又止不住好奇,想知道他喜欢哪一型?

“这是有多难看?”

“也不是难看,就是怪怪的。简而言之,就是个女版的薛嵩。”

“什么……意思?”阮萌一时没反应过来。

“差不多身高,差不多五官,连那种大部分时间半垂眼睑的神态都差不多,根本就是留了长发的薛嵩本人。熟悉的知道是情侣,不熟悉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龙凤胎。”

阮萌脑补了一下“留了长发的薛嵩”:“为什么……我也觉得蛮好看的?”

“难道你们都是浪漫主义者?”

阮萌重新关心起薛嵩和他“前女友”的关系发展:“那么他们俩是因为各自进了不同的高中就自然不联系了吗?”

“应该是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女生进高中后剪了短发,薛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真的不能算前女友吧!

不过,更何况女版薛嵩在想象中应该挺好看的,记住她备个案,以后小心防范。阮萌谄媚地凑近点问:“你知道女版薛嵩叫什么名字吗?”

“倒是和薛嵩同姓,叫薛萌,所以我才说从哪个角度看都酷似龙凤胎嘛。”

开什么玩笑!

陈峄城为什么会在此处使用平淡的语气?阮萌想不通,明明这才是最大的不合理之处啊!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她不仅和薛嵩同姓,而且和我同名吗?

阮萌忽略了,这次是一整块猪肉脯掉在了地上。

[七]

与此相比,天涯上那些“极品前女友”算什么极品?

以后和薛嵩组了CP还要笼罩在前女友的阴影下,简直是来自于前女友的最有力诅咒。阮萌十分忧愁。

陈峄城倒是没心没肺地安慰她:“没那回事,你想得太远了。”

这个人的安慰通常只有反效果。

更烦人的是,前女友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阮萌每次见薛嵩都忍不住在脑内想象一边他长发飘飘的样子。

在第20+n次阮萌看一眼自己就“噗”“噗”地笑时,薛嵩终于焦虑起来,这也是他第20+n次在路过玻璃窗时特地转头去观察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过了几天阮萌倒是“治愈”了,暂时忘记了长发飘飘的梗,遇见薛嵩时不再突然笑出声。薛嵩却更加觉得不自在——为什么前几天笑得那么莫名其妙,现在又见怪不怪了?

星期五早晨出了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不知是哪个异想天开的学生做了个“早锻炼有害健康”的课题,学生三院竟然证明有效,接着,学生会和自管会表决时竟然全票通过取消早锻炼。在学生决定一切的阳明中学,早锻炼离奇地被取消了。

而这件大事,薛嵩居然没注意到,因为他实在太焦虑了。

阮萌刚洗完水杯准备返回教室,看见几个同班女生在踮着脚小幅度地跳,好像特别高兴,急忙凑过去问“怎么了怎么了?”,得知早锻炼取消的喜讯后她一蹦三尺高。恰在此时,薛嵩从她身边经过,而她却开心得没注意到薛嵩。

真是前所未有!

阮萌第一次把自己当成一团飘过的空气完全无视了,薛嵩当然注意到了,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有点生气。

中午午休时,班主任匆匆跑来,把散落在走廊上聊天打闹的学生像赶鸭子似的赶进教室,就为了通知校庆日集体舞比赛的事。四班本来对集体活动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再加上文体委员又是个不太讨喜的人,很难燃起热情。被泼惯了冷水的文体委员本人逐渐也就更没热情了,她今天又沉浸在早锻炼被取消的喜悦中,以至于忘了下午班会课时自己必须和班长先去学动作要领。直到班会过半,班主任不经意注意到她才愕然问道:“阮萌?你怎么在这儿?”

女生瞪着大眼睛无辜地抬起头。

“不是通知了很多遍,说这节课去学集体舞动作吗?”老师无奈地补充说明道。

“啊——!”阮萌拍案而起,“薛嵩!”

也不顾被吓坏的同班同学,随即像旋风一样冲出了教室。

这一瞬,整个教学区,平日默默钦慕着四班班长的小姑娘们都为之一颤。如果对前因后果不甚了解,这显然更像是一声来自命案现场的凄厉呐喊——薛嵩……怎么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薛同学——远在艺术楼,虽然也感受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流,但与此相比更令人在意的是,他的怒气已经被同一位“导火索”燃至了爆发边缘。

纵使阮萌以百米冲刺速度狂奔向目的地,还是无法改变她看见的事实:每个班的文艺委员和班长都配合默契俨然一幅青春美好的画面,唯有平日风光无限、呼风唤雨的四班班长被迫被拉到人群中间和中年妇女艺术老师一起做着示范,神情中似暗藏杀机——在他原本应有的舞伴仓皇出现的那一刻尤为明显。

[八]

“……不好意思啦,这次是我的错。我也不是故意忘记的……”

散场后薛嵩不搭理阮萌,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在前面。阮萌连跑带跳紧随其后,谄媚地赔着笑脸。然而效果却不甚理想,薛嵩不知受了她的哪句“狡辩”刺激,突然在走廊中间站定转身。阮萌一时没反应过来,依着惯性撞了个满怀。

薛嵩伸手扳住她的肩,往外推开一臂距离。

“这次是你的错?”男生冷笑一声,目光移至身侧的地面,仿佛不屑看她,“哪次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也……”女生咽着口水企图争辩却被薛嵩直接打断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也道过歉了?哈!这算什么?”薛嵩的目光移了回来,阮萌不禁缩了缩脖子。“给别人添了麻烦,嬉皮笑脸这么轻飘飘地说两句,自以为很萌很可爱,其实也并不是带着诚意道歉,潜意识还想着‘这有什么’吧?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感受吧。”

阮萌愣愣地仰头看着薛嵩。

“我觉得很蠢。对我而言,世界上不存在‘蠢萌’这个词。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好,蠢,就是招人烦,一点都不可爱。”

薛嵩说完他想说的,立刻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只留下潇洒的背影——计划本该如此。

“我的确没有带着诚意道歉……”

身后阮萌的声音让男生停住了脚步。

“因为我本来并不觉得给你添了什么麻烦啊。迟到是我的事,被老师碎碎念也是我的事,动作没学会事后要去找隔壁班的同学请教也是我自找的麻烦。”

阮萌一脸困惑眨巴眨巴眼睛,全然不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将掀起什么波澜:“我来不来,薛嵩你都学会了,全程受老师直接指导肯定还学得更好。非要说有什么影响,那就是将来可能会被我拖后腿,但那也是将来时,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另找时间去补课呢?说我蠢、招人烦、一点都不可爱也没关系,说就说呗,可是我不理解你生气的原因,舞伴是不是我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薛嵩很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停下来,假装没听见走远了也就能蒙混过关。

是的,感觉似乎是错了。阮萌不蠢,她只是对“认为没那么重要的人和事”不上心,没有责任感而已。

而自己不幸在“没那么重要”的范围里。

[九]

之后的几次搭档过程谈不上愉快,阮萌以为薛嵩还在生气,凡事小心翼翼不敢造次。薛嵩这方面本来倒只是有些尴尬,上次一言不发地离开似乎有些失态,他也并没有想出合理的弥补方法,眼下阮萌这种诚惶诚恐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加无法蒙混过关。

过了两周,陈峄城对这两人之间产生隔阂的事毫不知情,准确地说,并不觉得阮萌的小心翼翼和薛嵩的冷淡疏离与以往有什么不同。所以还是兴致勃勃地邀请两人在周末一同出游。

同行的女生不少,阮萌有自己的打算,她本来女生缘不太好,想借此机会和大家打成一片。

这“打算”最初完全没考虑到薛嵩,等到答应很久之后,她才得知薛嵩也会去,担心难以和平共处,又觉得也许这次能顺势化解矛盾。

出行当日的早晨突然飘了点小雨,好在雨幕并不厚重,当巴士驶出最后一个隧道停在开阔的停车场时,下过雨的痕迹剩下不平整的地面上几处不起眼的积水,但乌云还是压在头顶酝酿着,准备随时东山再起。

多少有点影响郊游的情绪。

薛嵩走下车,漫不经心地蹙了蹙眉,目光往事先约好的集合地点聚焦,眼睛逐渐眯起来。有点出乎意料,巨大的广告牌前只站着阮萌一个人。男生的第一反应,低头抬手去看手表,的确,离约定的集合时间还有六分钟。

他再次抬起头,阮萌已经注意到他投过去的视线,像一朵被风吹过的花灿烂地摇曳起来,如此盛情让人不好意思不做出回应,男生虽没有也招起手来,却加速向她小跑过去。

“等了很久吗?”

——原计划用这句话开启话题,但在接近后立刻意识到用不上。

路面上微微潮湿的痕迹在女生站立的位置周围分割出不自然的形状,一个不大的圆,圆内大部分面积是干燥的,好像一个结界,只在女生右手垂下的区域处又重新变得潮湿。

雨下了大约一刻钟,也已停了七八分钟。雨开始之前她就等在这,下雨时撑起了伞,停雨后收了伞,存在伞面的雨水顺着伞尖倒流下去。

薛嵩没能在逼近最后距离的那点时间里找到替代的开场白,和阮萌对视了两秒,尴尬感从头皮中心炸开。阮萌只是傻乎乎地笑着,并没有受丝毫影响。男生迅速把视线转开,慌乱中只抓到一个落点,接着下一秒,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他伸手到对方耳侧,把女生吓了一跳。阮萌直到施加在自己右肩的重量被全部移走才反应过来。

“诶?包……包我自己拎就好了。”

已经转过头看向停车场的男生没有理会她,顺手把她手里的伞也一并接管了。

“市里到这边的巴士是十分钟一趟,他们应该要迟到了。我们不用站在这里傻等,进去那边快餐店喝点饮料吧。”

“嗯,嗯好。”女生快步跟上来,“你怎么知道是十分钟一趟的?”

“上车前会看一眼站台上的说明,你没看吗?”

“我坐地铁到终点站然后打车来的。”

男生脑海里自动出现一个尖锐的折角:“啊?那样……不是绕路了吗?”

“是吗?”

“看你家住哪儿了。”

“陆家嘴那边。”

“我家也住那边。你这绕太远了啊。”

“啊。我是路痴。”

“以后你跟着我好了。”

“……”阮萌眨了下眼睛,眼睑合上时眼前一片猩红,猛地睁开后看见男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加快几步追了上去。踩着他平摊在身后水迹上的浅浅的影子,女生想,他这话好像是无心的,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知道他不再生气了。

[十]

人员到齐后一起坐渡船上了岛,逛了一圈小店,最后走累了在茶室休息,几个女生嚷嚷着要打牌,又要一边吃些零食。阮萌不会打牌,自告奋勇去买零食,薛嵩提示她:“刚才我们过来的路右转我记得有一家……”话还没说完,回头发现阮萌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也太心急了。男生摇摇头。

可这家伙回来的速度却正好相反。薛嵩没参与打牌活动,所以是最先觉得不对劲的人,但又怕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捧着杂志装模作样地看,独自忐忑着。

悄悄拨了阮萌的手机号不下二十次,无人接听。

又过了一会儿,洗牌了,有个女生想起了零食:“咦?阮萌买零食买到哪儿去了?”

薛嵩其实一条腿已经跨过门槛了:“我去找找她。”

从哪里找起呢?

整个岛上的民居都是同一种古镇风格,平时是古朴的,下起雨之后变得像一个巨型泥巴团,给人黏浊的感觉。临街的店铺把符合氛围的油纸伞摆了出来。薛嵩清楚地记得阮萌跑得飞快临走前忘了带伞,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临时新买一柄。

十分钟后,薛嵩发现了,这里的每个小巷都长得差不多。虽然很多店铺都有卖统一的地图,但特别小的巷子并不显示在地图上,就算阮萌买了也未必有参考价值,她肯定会有一两次在地图上应该转弯的巷子前就在未标注的小巷转弯了。考虑到她在学校都经常晕乎乎的,此刻迷路简直是必然事件。

但不接听手机就无法理解了。

雨有点变大的趋势,积水在脚下绵绵不绝地涌动起来,薛嵩才出来不一会儿鞋面就已经完全湿透,可以料想阮萌继续在外面转悠是怎样的感觉,但愿她聪明一点,及时找到落脚的小店。

可是无论他如何祈祷,阮萌被找到时还是以一种最笨的方式出现的——没有买伞,头上顶着包包,可是全身都已经湿透,特别是鞋,整个儿泡在水里,典型的顾头不顾尾。而且她还在傻笑。

薛嵩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怒火,压不下去:“阮萌!你怎么不接电话?”

对方跑到伞下来,一点也没有改变神色,还在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白方块给薛嵩看:“啊哈哈,早上出来的时候把电视机遥控器看成手机带出来了,手机落在家里。”

啊哈哈?

薛嵩气得差点把手里的伞摔了:“阮萌你能不能正常点?迷路好玩吗?淋雨好玩吗?让同伴像疯狗一样心急火燎到处找你好玩吗?!”

不好玩,可是听见对方用“疯狗”形容自己,阮萌还是没忍住笑。

笑着笑着才发现男生的神情已经冷若冰霜,一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什么也不说。

阮萌的笑容僵在脸上,调整到有点惊恐的频道,脑子终于飞速运转起来——怎么回事?好像又生气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迷路和淋雨的都是我啊!

伞下空间太小,而气氛又尴尬诡异到极点。

女生正犹豫着赔个笑脸撒个娇会不会反而起坏作用,下一秒,男生突然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干燥的衣服,界限就立刻变得模糊。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的阮萌把脸颊靠在对方胸前,清晰地感觉到皮肤的热度和心跳的节奏,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