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无法直视 夏茗悠 7626 汉字|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四章

[一]

也许是因为接连遭受打击,阮萌一病就病得跨年。元旦假期回来,她嗓子是基本痊愈,可却演变成了咳嗽,脸上始终带着两块病态的红晕,在听觉与视觉的双重夹击下,周围人也不免担心起来。

第一节课间,阮萌瘸着腿艰难地挪到饮水机边,接了杯冷水想冰一冰嗓子,刚艰难地挪回座位,薛嵩打身边路过,顺手拎走她的水杯,直接转身出了教室。

什、什么情况?

女生半晌没反应过来。

恶作剧吗?

片刻后男生又拎着杯子折回饮水机前,兑了半杯热水,用手在水杯上方试了下温度,然后回来放在阮萌面前。

“生病不要喝凉水。”语气却是比凉水还凉。

这算什么?求和吗?

虽然薛嵩属于男神级别,又是死硬派,他主动来说句话,就已经算屈了尊,但阮萌可是还生着气较着劲呢。要命的是心跳不受控地加速了,可不能露出马脚。

女生淡然接过水杯暖暖手,故作镇定地从水杯上方抬起脸,揶揄一句:“怎么像我爸一样啰唆!”

瞬间被贬低成欧吉桑的薛嵩倒是毫不在意,继续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圆柱形的小罐子:“吃点泡腾片吧,能好得快一点。整天咳得像肺痨似的多影响别人!你也就是体质太差,平时练早操都不愿下去做的后果。”

真啰唆!这话阮萌不爱听,不过看在面前有吃的又病得没什么力气的分上,就不跟他纠缠了。

男生回了自己座位。阮萌抠出一颗泡腾片扔进水杯里,看着它上下翻滚放出气泡,突然想起了舞台剧,又再度伤感起来。

大课间做操,阮萌请了假没下楼,没想到陈峄城回教室时带来一大包零食扔在阮萌面前。“我请客,随便吃。”

“怎么这么好?”女生感激涕零地扒拉着塑料袋,有肉粽、薯片、奶茶,都是爱吃的。

“刚才上课的时候你咳得太吓人,感觉你快死了,就想最后对你好点吧。”

女生顺手掏出一袋薯片往男生肩上甩过去:“你才快死了!”

她拆开吃了一口,又突然想起不妥:“薯片上火吧?咳嗽吃了会不会加重?”

“你想吃吗?”

“当然了。”

“想吃就吃呗。放心吧,我妈是医生,她说想吃什么就说明体内缺什么,所以想吃什么就该吃什么。没坏处的。”

听着十分像歪理邪说,但阮萌挺受用。其实她只需要有个人对自己说“吃吧”而不是管教,啰唆的老爸谁没有呢?朋友就该怂恿自己为所欲为才对嘛。

嘴里塞满薯片的阮萌好奇问:“你妈妈是什么医生啊?”

“眼科医生。”

陈峄城眯着眼笑起来的样子太可爱,让人舍不得揍他。

薛嵩有点失望,自己主动关心阮萌,对方却似乎不怎么买账,仍黑着脸,一点也没有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偏偏,从平安夜开始,自己好像变得有点在乎阮萌了,看她脸气鼓鼓的,不开心,无法不放在心上。

是有点心虚吧。

一直以来低估了她。

好在没让薛嵩煎熬到中午,阮萌就忸忸怩怩地挪到了他面前:“那个,泡腾片,你还有吗?”

“啊?一管都吃光了?”你就是这样才会久病不愈的吧!

阮萌诚实地点点头。

“你当糖吃了吗?”薛嵩没注意控制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女生倒是对白眼习以为常,咽了口水继续说道:“嗯……我体内缺这个。”

这应该算是和解了吧。

[二]

恢复正常邦交之后,阮萌也恢复了时刻在人群中用目光搜索薛嵩的习惯。今天中午在食堂,阮萌敏感的小雷达发现了新情况。

平时最常看见的组合是薛嵩和陈峄城面对面坐着吃饭,平淡无奇。

可今天,他们身边出现了两个女生。并不是陌路人的关系。不仅相邻而坐,中间没有隔座位,而且边吃还边交谈。

老师没有教育过你们吃饭时不准说话吗?!

阮萌很生气。生气的点主要在于,坐在薛嵩身边的那个女生,是个超级大美女!

目测身高在165cm以上,偏瘦,巴掌脸,皮肤不仅白而且亮,五官轮廓有北欧少女的感觉,再加上卷发马尾,非常像时装海报上的模特。

薛嵩的……女朋友吗?

说起来,和薛嵩搭得刚刚好,俊男美女的组合,谁也没有比谁逊色。这让旁人怎么活?真叫人生气!

这女生!是何方神圣啊?

“那个吗?是九班的韩一一啊。”戚可馨朝薛嵩的方向望了一眼,立刻报上了可疑女性的身份。

阮萌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脑子里想的喊了出来,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你认识?”

戚可馨笑起来:“韩一一嘛,谁不认识啊!”

“她怎么了?”

“除了入学分班考那次,每次都是年级第一的韩一一啊。”

为什么已经长成这样了还要加上学霸的属性?阮萌内心泪流成河。

“而且是围棋社社长,羽毛球也进了校队,听说很厉害。”

开挂成这样……这个人真的不会短寿吗?

阮萌心里五味杂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是薛嵩的女朋友吧?”

“那倒不是吧。听九班的人说好像对男生没有兴趣。”

“这么耀眼的女生,对普通男生当然没有兴趣了,可是性向?我才不信。你们不还整天开玩笑说薛嵩是陈峄城的吗?”

戚可馨想了想,又往薛嵩的方向看了过去:“有道理。不过目前看起来,还没到那种程度吧。难得有个人一直在学业上压着薛嵩,薛嵩和她走得近也挺正常,可是未必会喜欢她吧?男生怎么会喜欢强过自己的女生?”

薛嵩会。

阮萌觉得薛嵩一定会。

本来已经觉得薛嵩各方面都太优秀,稀有得像外星人,没想到这样的外星人竟然还有第二个。外星人和外星人之间才有更多共同语言吧!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阮萌愤愤地想,无比忧郁。

[三]

阮萌连着两天没嚷嚷着要抄数学作业,陈峄城有点奇怪:“你又开始交白本子了?”

女生狠狠地剜他一眼:“门缝里瞧人!我自己做好了。”

觉得难以置信:“怎么突然有闲情自己做题了?”

阮萌想起之前的糗事,还是脸一热,往桌上瘫下去:“之前抄作业,有张卷子填空题整体抄错行,被老吴发现了啦。而且还有人打小报告揭发我。”

“谁揭发你?……等等,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你怎么会抄错行的?”

“抄太快嘛,漏看了一个答案,所以后面的全部上移了一题。”

男生抬手捂住脑门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阮萌你的智商也太成问题了,父母不担心吗?”

“讨厌。”

“而且这下是不是把我也暴露啦?”

“你基本上就是正确答案,怎么暴露啊。不过打小报告的小纸条我瞄了一眼,好像直接写明了是我抄你的作业呢。”

“算了,反正我这么聪明一看就只有被抄的份。”听语气他居然还有点得意,“话说回来,谁啊?这么神经!抄个作业也去检举揭发。至于么?”

“我只瞄了一眼,没认出是谁的字,就记得蛮端正,小小的,应该是女生吧。”

“我们班女生真有点奇怪,当众打架的、拉帮结派搞孤立的、背后向老师打小报告的,都是小学生么?”

没错,我们班女生真不怎么样,可自己也包含在里面,阮萌想着有点泄气。

再想想看人家九班的韩一一,跟我们这些小丫头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不想再抄作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心里和韩一一较上了劲。

虽然从大方向来看是积极向上没错,但阮萌的智商真成问题,在成绩上和年级第一较劲,还不如把薛嵩直接宰杀了腌成年货带回家来得实际。

[四]

更令人不能理解的是,在体育上想和羽毛球队的韩一一较劲,可阮萌从小到大既没有体能上的特长也没有技能上的天赋,经过了好一番“深思熟虑”,最终她决定加入校铅球队。

其实也没别的选择,只有铅球队是没人愿意参加,因此无需选拔,只要主动要求就能直接被录取。

不过,“铅球队?”水喝了半口的纪律委员直接喷了出来,“阮萌?”

陈峄城一脸诚恳地点着头证明自己没有造谣。

“就她那苗条似的小细胳膊小细腿?连出操率都低于30%的阮萌?哎哟,我怎么突然喜欢上她了。这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吗?”

寝室里只有万年面瘫的薛嵩没笑,反而皱了皱眉问消息来源陈峄城:“她是……怎么想的?”

薛嵩不能理解的事非常少,全集中在阮萌身上。

“不知道,哈哈哈,想以后打架更厉害?能使用武器?”陈峄城脑洞大开。

薛嵩仍没觉得好笑。相反,在周五中午路过操场无意间看见阮萌参加铅球队训练是,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对方举着铅球打架的画面。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太……无法直视了。

连薛嵩也不仅打了个寒战。

[五]

身为阮萌的闺密,戚可馨自然比陈峄城还要更早发现她的反常。但铅球队什么的可以用心血来潮去解释,戚可馨没在意,真正觉得疑惑起来是邀她周六一起逛街买衣服被拒。

以往哪儿能找得出比买衣服更吸引阮萌的活动?

这是怎么了?居然说“要复习准备期末考”。

有那么一瞬间,戚可馨怀疑阮萌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或是因上次数学名次被公布受刺激过度。

可当她静下心仔细回味了一下阮萌的话,还是发现了在“复习”这项不对劲的活动之前,还有个更不对劲的限定——“去图书馆”。

“干吗要去图书馆?”

“有氛围。在家肯定睡个懒觉吃吃喝喝看看电视,一天又会荒废掉。”

戚可馨才不信。“去图书馆复习”和“在咖啡馆写作”一样,装模作样的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其中必有蹊跷。

“那我也去,我陪你。”怕被一口回绝后不好挽回,戚可馨赶紧追加补充,“反正图书馆自习区那么安静,我们也没法聊天,不会互相影响。”

阮萌毫无戒心,很愉快地答应了。

没想到,阮萌还真是来认真学习的。星期六从早上7点到将近11点,她一直闷头做题,连闲话都没说半个字。精心化了淡妆、穿着可爱外套、期待有不寻常之事发生的戚可馨彻底地落了空。她甚至连参考书也没带,象征性地做完最后一点作业后,变得百无聊赖。

观察了一会儿阮萌,对方连头也不抬。

戚可馨只好去开架借阅区翻期刊。到底是怎么回事?看那天阮萌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心存不满,跑来图书馆除了做功课又毫无目的性,这不合常理。

并没有诧异很久,戚可馨就在自习室的另一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薛嵩?

这么一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阮萌是为了遇见薛嵩才来图书馆的吧!戚可馨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扬扬得意。“我就说她动机没那么单纯!”

可还有点不对劲,既然是为了见薛嵩,干吗和他坐得那么远?

啊,仔细想想就能推理出来,一定是阮萌从陈峄城那儿打探到模糊的消息,知道薛嵩会在图书馆自习,但不知道他具体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出现,所以只能一边假装学习,一边守株待兔。

戚可馨绕过书架往阮萌的方向望了一眼,阮萌还在埋头做题,看起来没发现薛嵩已经出现。她高兴地从期刊架上选了一本能使自己看起来非常有文化的《收获》抱在胸前,踱到薛嵩身边,故意装出惊讶的神情低声叫道:“呀!薛嵩?真巧哦!怎么你也来自习?”

自平安夜合作过舞台剧,戚可馨就算得上了“和薛嵩关系不一般的女生”名单,而这份名单——戚可馨心里有数——非常短。

男生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她,脸上很快出现了表情:“啊……戚可馨……”

女生正纠结着如何在如此安静的场所把话题继续下去,甚至搬过来坐他身边。男生已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抬手看了看表,11点半。

“你吃午饭了吗?”

“诶?”

“没有的话我知道不远的地方有卖盒饭的,一起去吗?”

太事遂人愿了!

但也有节外生枝的部分。

刚走到楼梯口,男生突然做出抱歉的手势:“你等我一下,我去自动贩卖机买瓶饮料带着。”

戚可馨疏忽大意,欣然同意。

男生回来的时问道:“你和阮萌一起来的?”

女生的表情十分尴尬:“呃……是的。”

“我在贩卖机那边看见她了。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她不愿离开座位,让我们快点吃完帮她带个面包。”

原来如此。

不需要主动去人群中搜寻薛嵩,只需要坐在自动贩卖机边,被对方买饮料时撞见的几率就会很大。阮萌心机还不是一般深,看来以后可不能轻视她了。

不过阮萌竟没有缠着要求一起去吃饭,反而提供了自己和薛嵩独处的机会,让戚可馨深感意外而满意。

[六]

凭借排舞台剧时基本已熟络的关系,这顿午饭也吃得并不轻松。男生似乎并没有兴趣和戚可馨闲聊,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以“嗯”“哦”和“是么”来回答,吃饭的速度很快。戚可馨绞尽脑汁换了十几个话题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薛嵩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也就是最后一句,他拍拍外套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先去帮阮萌买面包。”

毫不理会被落在身后的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薛嵩不傻,原本只不过懒得插手小女生之间的矛盾。他早觉得在舞台剧事件中戚可馨三番五次来自己面前对阮萌明褒暗贬,不太像正常闺密的行为。如今她又甩开阮萌单独约自己吃饭,话语间蓄意装出的温柔也让人反感。

如果仅仅是仰慕薛嵩,那灼灼目光也不至于浮于虚情假意。真诚与否,薛嵩还分得出,但他不明白,明明戚可馨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又为什么故意要在自己面前踩低阮萌?

故意冷落她,一方面能压压她的得意,另一方面,薛嵩也想知道,被激怒的戚可馨到底还能不能天衣无缝地继续在阮萌面前惺惺作态。

男生买了面包给阮萌送去,却也没有留下与她交谈,不过戚可馨迟迟没有回来,自然也看不见这一幕。在她眼里,男生把自己扔下,去给阮萌买面包,就已经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七]

周五在食堂遇见韩一一和她闺密,两个男生自然又顺势跟他们坐在了一起。说起四班的女生们,韩一一就忍不住摇头:“昨天晚上两个班在语音室上课,坐在我周围的几个女生太吵了,嚼了整整三小时舌根。”

“唔对!我也听见后排一直有嗡嗡嗡的小声音。”陈峄城笑着接话,“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耳机里的电流噪音呢。”

“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说?”薛嵩随便搭了句腔。

韩一一往嘴里填口饭:“还不是说你们班其他女生的坏话?美瞳大得快没眼白、粉厚得脸上一戳一个黑洞……之类,好笑的是,我好奇望过去,几个嚼舌根的自己才浓妆艳抹的,说别人时也不害臊。”

“说的是谁啊?”连陈峄城也被激起了好奇心,感觉印象中没见过她们说的这号人物。

“叫阮萌。名字挺特别,我就记住了,反正是这个音。”

想来整个班漂亮开朗没心没肺容易犯“众怒”的女生也只有阮萌,她自身不是没有责任,可有些人也太过分了点。薛嵩听着摇了摇头嗤之以鼻:“不说雅德谦恭,现在的女生都变成什么样了。”

他心里自然有数,估计其中兴风作浪的又是戚可馨。这戚可馨也实在令人费解,看不顺眼的人,非要去做朋友,做了朋友却又喜欢在背后诋毁朋友,浪费自己这么多精力,也不知图个什么。

陈峄城平时没注意到这些,只愣愣地问:“阮萌化妆了吗?我怎么看不出?”

韩一一笑起来:“我也化妆了,你看得出么?”

“诶?”男生一怔,仔细端详一番,还是摇了摇头。

“非得眼线粗得像麻绳、还弄的蓝色眼影,那种,你们男生才能看得出吧?”

陈峄城笑着承认:“那种倒是看得出。”

“爱美之心人皆有,本来无伤大雅的东西,非传成阴沟里的流言蜚语,所以说你们班有的女生太下作。”说完了,韩一一又抑制不住好奇心,“那阮萌,应该长得挺漂亮吧?”

陈峄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我们班是最漂亮的了。”

薛嵩接嘴说:“一般吧。”

[八]

阮萌刚推开寝室门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赶紧把门带上。室友们还没回来。这可奇怪了。刚才吃饭时,戚可馨早早地放下餐盘说趁没人排队去充饭卡,既然没人排队,充个饭卡也不过是两分钟的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寝室?

阮萌纳闷着回自己书桌前把围巾手套放下,刚想爬上床去睡会儿午觉,突然发现书桌有点不对劲。

抽屉开了一条缝。

昨晚睡觉前明明记得锁了,早晨出门时也没来得及再去动它。阮萌拉开抽屉,有个专门用来放小挂件的首饰盒没盖严实,这可不太像自己的作风。打开后证明果然不是自己神经过敏,好几件东西都挪了位置,本来挂在镜子前的吊坠被卡进了放耳钉的地方,手表的地方——因为表被戴在阮萌手腕上——本应是空着的,眼下被套上了两个绑头发的发圈。

阮萌将所有东西整理一遍,物归原位,并没有发现遗失了什么。这可真是怪事一桩。

寝室书桌抽屉的锁确实靠不住,随便用个发卡、拨片都能开,可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开了自己抽屉把东西乱翻一气,却又不是小偷?

想来心里有点毛毛的。

要不待会儿再去买个锁?

[九]

日子就这样在流言蜚语和匪夷所思的小离奇事件中转瞬即逝,面临期末考试,它们也暂时没掀起什么大浪。

阮萌忙于大考前的临时抱佛脚,既忘了换锁,也忘了时时关注薛嵩。又过了一个星期,寝室失窃终于成为了事实。周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阮萌发现自己抽屉里的首饰盒不仅又被翻弄过,而且少了一块手表。那块手表是过生日时婶婶送的礼物,挺贵的,妈妈本来平时不让带出门,阮萌觉得漂亮,偷偷拿到学校来只给戚可馨一个人看过,平时藏在校服袖子里,谁知竟真的被贼盯上了。

这天戚可馨社团活动开始之前就先回寝室收拾了东西,想必社团活动一结束她就回寝室拿上行李回家去了。阮萌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一般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手表她也有好几块,其他的几块也不怎么值钱,偏偏这块又贵又是限量,妈妈早猜到她蠢蠢欲动的内心,嘱咐了好几次不准带到学校。这块表丢了,被妈妈发现是迟早的事,到时候阮萌自己也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女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把自己抽屉、书架、衣橱都翻了个底朝天,每件外套口袋都一一摸过,手表还是不见踪迹。

真的被偷了。

没别的办法,只能去报案了吧?

阮萌心里埋怨自己最初发现抽屉被翻时没提高警惕及时换锁,她长这么大也没报过警,还有点心里发怵,走到校门口想起来给陈峄城发了个短信:“你在哪儿?在学校吗?”

男生很快回过来:“在。什么事?”

“我手表被偷了,现在去报警,你能陪我一下吗?”

这次短信发过去,半晌也没有回音。阮萌失落地暗忖自己是不是太麻烦人家了,周五下午男生们多半会一起打球,哪有闲情来搭理自己。这么想着,刚准备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就瞥见有人远远地朝自己挥着手跑了过来。

近了才认出不是陈峄城,而是薛嵩。

阮萌心里纳闷,见他好像的确招呼的是自己,这次可不是自作多情。

薛嵩跑到跟前才开口解释道:“陈峄城和他们去校外打桌球了,临走前跟我拿错了手机。”

阮萌垂眼看了看他手里的iphone,没错,型号颜色和陈峄城都一模一样,而且他们男生都不用手机壳,也难怪会拿错。

诶?这么说来,那第一条短信也是薛嵩回的?

男生没在这上面多留时间给她联想,扬了扬手,就近招下一辆出租:“我知道最近的派出所在哪儿,我带你去。”

[十]

妈妈暂时没发现手表丢失,双休日风平浪静,阮萌还沉浸在周五下午和薛嵩一起去报案时的气氛中——不过倒也不是什么甜蜜的暧昧气氛。阮萌还没进派出所就吓得腿发软,幸好薛嵩在出租车上已经问清了来龙去脉,整个做笔录的过程他都陪同着,不时提醒阮萌提纲挈领。

要是没有他,阮萌可能连话都说不利索。

薛嵩倒不会让人感激太久,刚走出派出所,就开始说女生不爱听的话:“我说,你怎么能把六万多的手表带到学校来放抽屉里?你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构成啊?那几个警察都快被你惊呆了好吗?”

“谁知道会被偷啊,我只是带来给戚可馨看一眼,打算等周末再带回去的。”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意义什么的……那你吃饭睡觉有什么意义?我们女孩子间想要秀一秀喜欢的东西需要什么意义?珍贵的东西放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拥有了又有什么意义?”

“啧啧。”男生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说白了不就是虚荣心作祟么?阮萌你……”

没等他说完,阮萌就抬手捂起了自己的耳朵:“不要听!你怎么跟我妈一个腔调!”

薛嵩硬掰开她的手:“那是因为你妈说的对!”

这丫头犯了这么大错,竟然还是轻飘飘的态度,以为卖萌发嗲就能蒙混过关,要不是看在她是女生,薛嵩真想揍她。

警察说金额八百元以上就能立案,一听到手表价值六万多,惊得眼镜都掉了下来。原本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寝室偷窃,因为金额重大,办公室里所有同事都围了过来,歪打正着地提高了他们的重视程度,虽然这金额还有待检验核实,但看来手表被追回可能性比较大了。

当事人却依旧浑浑噩噩,直到周一才领悟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阮萌照例赖在床上睡懒觉,寝室门被打开时她听见了声响,还以为是哪个室友忘了东西回来拿,可迷迷糊糊间,她居然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吓得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

动作幅度太大,引来了所有目光。

是前几天的那几位警察叔叔,身边还站着宿管老师,老师正瞪着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睡懒觉。

阮萌讪笑着赶紧披着外套从床上爬下来,无比狗腿地带领警察叔叔勘测现场。

折腾一番之后一行人走了,女生睡意全无,这才清醒过来,简单洗漱后跑下楼,才看见宿舍区与教学区之间停了两辆警车外加一辆面包车。

这么大阵容?

看来学校旁边那派出所平时很闲嘛。

待她进了教室,这事件早已在整个年级传得满城风雨,几乎人人都知道,高一四班有个土豪把六万多的手表带来学校被偷了。警察找上门,这在一般人的学生生涯中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场面。

就连四班平时看不惯阮萌的那些女生,此时也不计前嫌,统统凑到如阮萌座位周围来询问细节,仿佛人人都是福尔摩斯。过了一会儿,班导师进了教室,脸色非常阴郁,把班里的喧嚣声强行压制下去之后,她扬了扬手,把阮萌召唤到走廊。

“阮萌啊,是你手表丢了对吧?

女生大气不敢出,点点头。

“你怎么没先来告诉我?直接就去报警了呢?”

“我……我没想到……一发现东西被偷了就直接想到报警了。”

“你是一个人去报警的吗?还是家长陪你去的?”

“我一个人……不不不,也不是一个人。是薛嵩陪我去的。我还没告诉家长,那天从学校放学,我俩就直接去派出所了。”

班导师见她也并非出于恶意造成这种局面,便懒得再与她废话,把她赶回了教室。

要说阮萌不知轻重倒情有可原,怎么连薛嵩也头脑发热?

班导师往教室里薛嵩的位置望了一眼,叹了口气——不过到底都还是孩子啊。

[十一]

陈峄城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八卦的机会,事实上,他对薛嵩周五陪阮萌去报案却没有通知自己同行已经相当的不满了,不过——“你要是告诉我,我可能会劝阻你们吧?”

“为什么?”

“这还用说?阮萌的手表是在寝室被偷的,又不是在公交车、马路上被偷的,那十有八九是我们同年级的学生,而且还是女生。直接报案被抓了那前途可就完了,虽然不会判刑,但很可能会被学校开除呢。”

薛嵩笑了笑:“那倒不至于。阮萌是个心肠很软的人,等她冲动过去了,人被逮住,她也不会苦苦相逼。她作为失主都让了步,学校又怎么会随便开除学生呢?”

“阮萌是冲动没错,可你怎么没拦着她?你看现在闹成这样……”

“为什么要拦着她?”男生还是不紧不慢地笑,“不报警的话,你说怎么办?告诉老师?校方都是息事宁人的,不仅不会帮着把手表找回来,很可能还会把责任一股脑推给阮萌,让她觉得没保管好自己的财物就是自己的错。凭什么全部责任都要阮萌来承担,小偷却能逍遥法外?都快成年的人了,她也总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点代价。”

陈峄城听他的话似乎有弦外之音,不禁追问:“……难道你知道小偷是谁?”

“小偷么……不知道。”

薛嵩手中的水笔转了两圈没有落向桌面。

“只能说有点怀疑那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