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永福郡主 糖果非糖 1 万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4章

  所有人都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储君的怒火!

  涂绍昉眼底的难以置信闪过, 一个答案都给不出来吗?是这位太子姐夫真糊涂了, 还是他心中有数仍旧不以为意?

  难道残害他的子嗣来栽赃他的正妻还要断掉他嫡长子的前路, 他也能凭一个可笑的“为他着想”的托词而无所谓吗?

  傅归晚眼中含笑, 璀璨的剪瞳蕴藏着晦暗不明的光, 明明来之前想好要骂他个狗血淋头,真到这刻却想笑,这两天积攒的怒火烟消云散,只剩一片苦涩。

  原来这17年的异性兄妹早已结束, 今天更是把掩盖的表象也彻底撕扯掉了;原来只有没有矛盾冲突时他才能算是对她疼爱有加的大哥哥, 否则这位就是当朝储君, 他们是君臣, 而非异性兄妹。

  真疼,原来心中有数早有自知之明还是会觉得疼, 疼得她真想撒手不管当场拂袖离开。

  苏望姀心急, 要站出来请罪带她女儿走时, 三皇子赵鸣轩抢先开腔:“皇兄,君臣有别, 永福再得父皇疼爱也是臣, 你是君。

  她为臣者敢逼迫储君其罪已经当诛, 你仁厚宽宥才没与之多计较, 她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愈发放肆, 不能再纵容了。你先叫散处理东宫的家务事吧,永福敢向父皇告状,父皇若是怪罪下来我来担着。”

  三皇子面上义愤填膺, 心中冷笑,看他这回不把赵竤基狠狠坑一把!当上储君这些年究竟在做些个什么玩意儿?看上算这么恶心的女人也就算了,连内外都分不清吗?

  哪怕这疯丫头不是他的女人他都忍不了,这疯丫头才是自己人,她再放肆再无理取闹,闹得再凶狠也是自己人,哪怕互相厮杀都是他们内部冲突,对外时当然该一致!赵竤基倒好,宁可维护外人,这储君做到连内外都分不清吗?

  可惜的是赵鸣轩他这套理论只适用他人而不适用于自身,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半斤八两?在傅归晚和谢玉颜之间,难道他维护的是他所谓的自己人吗?

  所以呀,怨不得大公主赵思安失望,永福郡主傅归晚说赵竤基和赵鸣轩哥俩一个德行,靠他们还不如等着喝西北风。

  五皇子看热闹的兴致都没剩多少了,结局注定着还有甚可看;这局势都无需他煽风点火,他们三方就能相互残杀了。

  苏望姀更急了,正急着要站出来请罪时;四皇子也急着该如何补救时,朝霞郡主也得抓住表姐的手时,重惠县主也发愁时,三公主赵思怡终于露出笑意,敢幸灾乐祸时,太子殿下在短暂的沉默后站了起来!

  这是个暴风雨降临的讯号,瞬间沉寂后在座众位站起来,众人或看戏或着急或兴奋的情绪即将冲顶时,大公主赵思安气得要怒叱时,盛副相做好了准备时,池丞相要出面撑腰时,一道异常迅疾的高喊声响彻半空。

  “太子明鉴,永福郡主实乃为殿下威信着想,以甄良娣为首的东宫众姬妾根本是在花言巧语蒙蔽储君企图掩盖她们为一己私欲残害皇家血脉践踏储君尊严无视太子威信更欲将太子玩弄于股掌之上之实。

  殿下试想,倘若甄良娣真是忧心有黑手欲害储君绝嗣,她既然已发现东宫所有姬妾在被灌避子汤,为何没有私底下向你揭发?东宫众姬妾都已知晓,为何无一人事先向太子哭诉,为何非要联手以残害皇嗣杀害太子殿下的血脉来做局?

  老百姓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东宫的姬妾们却拼了命似的要将这天大的丑闻揭穿,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是因为太子无能连这点家事都无力处理,只能任由小妾出头任由家丑外扬任凭朝野后宫嘲笑储君是个连家事都不会处理的废物吗?

  鸦雀无声,一种窒息的静默四散,众人想要找这声音的来源时,少年如风卷残云般冲到大殿中央,挺直脊背岿然站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震慑人心。

  “恳请太子殿下三思,东宫众姬妾眼中倘若能有太子,如何能越过你闹至朝堂,她们还没有将储君的尊严威信践踏至脚底吗?

  这还能是为储君的子嗣忧心吗?根本是以储君子嗣为名,攫取利益为实,对太子毫无真心全是虚情假意算计利用!”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少年是翼国侯的嫡长子——太子妃的亲弟弟。

  傅归晚忽然有些眼酸。

  赵竤基刚升起要从轻发落的念头消失殆尽,他竟一时大意将最重要最关键的点忽略了!

  大殿内噤若寒蝉,甄良娣还跪地弯腰以头抢地,心态已天差地别,身体冰凉脸色惨白,她该怎么办,要怎么解释才能令太子殿下相信她只是一时情急无暇多顾?

  东宫众姬妾的哽咽声彻底收住,各个大气都不敢出,有些害怕得抖如糠筛,想求情想为自己开脱都没胆量敢在此刻多嘴。

  太子殿下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了!

  赵鸣轩之前被恶心得够够的了,决定再添把火:“皇兄,别危言耸听;你疼爱甄良娣如珠似玉,她怎么会辜负你?只是皇兄你疼爱弟弟也无需这么隐晦嘛。

  即便甄良娣是你最宠爱的妾室也还不是正妻,你叫她代你给我送补品到底有些不妥,若非我知道皇兄的为人,我都要怀疑你想废掉太子妃而将甄良娣扶正了。”

  围观的朝臣官眷:“……”三皇子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妃一脸惊诧,赵竤基怔了怔,缓缓、缓缓地转向三皇子,声音蕴含着山雨欲来前的虚假平静:“三弟,你说甄良娣给你送补品?”

  “皇兄为何如此怪异?”赵鸣轩惊讶而疑惑道:“甄家给我送补品一年多皆记录在案,补品也都在我库房堆着。皇兄若是不信,我即刻派人去取来对峙,难道这不是皇兄授意甄良娣再借由甄家为之吗?”

  甄大人夫妇心跳狂跳,在这清凉的大殿内冷汗直流,脚下却有如生根般被死死嵌住了,连站出来向太子辩解请罪都做不到,犹如待宰的羔羊想尽办法也逃不脱死亡来临。

  “哈哈,哈哈哈!”赵竤基哈哈笑起来,盯着那个宠爱多年的女人,目光凝结成冰刀:“好,好,你可真是好样的!”

  “殿下——”甄良娣眼含清泪地抬起头,刚说两个字就被永福郡主打断:“停停停,我没兴趣看你们上演痴男怨女的戏码。”

  太子应该不至于猜测他这爱妾想给他戴绿帽吧?傅归晚腹诽,重新出面安排:“不过到这份上,咱们就多聊两句。

  东宫众位姬妾被灌避子汤,看你们的态度很明白有怀疑对象,指出来吧;再告诉太子和本郡主还有在座诸位,你们究竟凭什么认定?”她提醒道:“别给我磨叽,我点到谁谁就答,否则先拖下去杖打五十。”

  赵竤基没表态相当于默认,傅归晚叫道:“三位承训按资历来吧。”

  三位承训中资历最老的是李承训,东宫妻妾当真属她最早伺候太子,近些年恩宠渐淡,她盼着怀胎的心还能少了?

  哪怕生个姑娘也好,否则再过一两年真要被新人排挤得没位置了,她苦笑道:“禀殿下、郡主,整个东宫有能力做到此事的除了太子妃又还能有谁?不是她又能是哪个?”

  魏承训为太子庶女的生母,李承训禀告完毕,太子殿下未有置评,她便接道:“殿下,太子妃宽厚大度素有贤名,妾身最初也不敢往她身上猜,可东宫所有的姬妾都被灌药了,这还能有侥幸吗?”

  “殿下,我们是心急之下太冲动糊涂了,可这也是被逼得。”史承训哭得柔弱而凄厉:“是太子妃表面装着贤惠大方,内心阴狠善妒。

  倘若她光明正大地令妾身们喝避子汤倒也罢了,可这么偷摸着来,虚耗着妾身们的身子更要耗干我们的心血,比一刀杀掉我们还狠啊。”

  “可太子妃给你们灌避子汤图什么呢?”无需太子妃说句话,永福郡主已经质问:“她防庶子吗?东宫已经两个庶出的,她要防为何做半吊子?

  还是防范妾室太受宠?可东宫最受宠的小妾已经生了位皇孙,甄良娣在东宫的气焰够高,风光直逼正室,她要防范为何既没压制又没捧新人来分宠?

  东宫已经有三四年没有新的孕脉传出来,这点摆在所有人眼前,能掩盖住吗?难道就你们长眼睛吗?圣上、太子本人、乃至太子的妹妹和外祖家,谁提出来要查就能查个底朝天,欲害储君绝嗣可是死罪,是太子妃做的,她可能还好好活着吗?”

  闻言,史承训等诸人想争辩却发现永福郡主句句在理,可不是太子妃还能是谁?

  五皇子赵珩斌看来,东宫这群小妾够蠢了,被坑惨了还在替人家卖命;殿内众人,许多位都有眉目了,毕竟这实在太像甄良娣一手策划以助她上位的局。

  涂绍昉却是因此推翻了之前的猜测,首先储君的态度就怪异,对有黑手要害他绝嗣像是根本没在意;再者郡主这句话,换言之如果是甄良娣,她还能有命吗?

  那么给东宫众姬妾灌避子汤的幕后主使是谁?

  赵竤基深吸口气,准备发落时,傅归晚抢在他之前说:“太子,你最宠爱的良娣不蠢,东宫姬妾被灌药,只可能是太子妃吗?为何她没考虑过其他情况一心要下此狠手?

  看看她这件事办得多漂亮,怀胎,没满一个月就宣扬得尽人皆知;再当着后妃宗亲的面流掉胎儿,趁机将琰郡王妃和福安公主引到东宫顺势牵出东宫姬妾被灌避子汤,好叫太子妃无法压制任由她的心意将事态扩大。

  而我不得不恭维一声够狠毒的是,闹出东宫还不够,还要将此事闹到朝堂上,连皇长孙都想要堵死,这是想把主母和嫡长子给彻底逼死啊。

  她究竟是大义凛然为储君的子嗣舍生取义,还是私欲膨胀想趁机一举除掉主母再上位,其实与储君的子嗣大计根本没有半点瓜葛?

  虽然她没有成功,可这用心还不够恶毒吗?我谓之其心可诛难道有错吗?我倘若坚持要取这条命,你还要保她吗?”

  赵竤基犹豫,毕竟甄良娣是他庶子的生母,尽心伺候他多年从未出过错,这回犯下大罪是得狠狠惩治,但处死?

  太子殿下只犹豫了两息时间,可以说只是在眨眼之间都不能称为犹豫,因为被苦涩的哭泣声惊扰了:“殿下,妾身绝无此心……”

  甄良娣泪盈于睫,如水的眼眸蕴含着无限深情凝望太子,以最怯弱苦涩的姿态展现,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妾身知道此番太欠妥,损害——”

  “嘭!!!”

  刺耳的摔杯声炸响,众人一惊,谁敢在储君面前摔杯?下意识地,纷纷看向永福郡主,傅归晚无辜地摊摊手,还好心给他们指了指。

  竟是向来温柔和善的大公主抄起茶盏砸了!

  大公主赵思安扶着隆起的小腹站起来,脸色异常难看地向主位走。

  太子妃涂绍玥连忙要去扶,赵思安推开她,走到兄长面前,赵竤基皱眉,迎上妹妹异常失望悲沉又愤怒的目光,不由得一怔:“大妹?”

  “小心思?”

  赵思安笑得可乐而讽刺,一手扶着隆起的小腹,一手指向跪着的甄良娣,好笑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小心思,是个女人都会有点小心思她没有错,你不能因此冷落?

  这副美丽的皮囊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恶毒的心思啊?

  满嘴谎言愚弄你,你无所谓;残害你的子嗣,你不怪她;她嫁祸栽赃欲钉死你的正妻,连你的嫡长子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也没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她无视掉储君威信,践踏你身为男人和储君的尊严,你也依旧维护她;到此时此刻,所有真相摊开,条条大罪足以砍头处死,你也还能听着她可笑到荒谬的狡辩?!”

  “哈哈哈……”赵思安讽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赵竤基!究竟是你整颗心全系在这小妾身上无论她犯下多少罪过都不容许旁人伤她分毫;还是你已变得昏聩浑噩,只要能对你阿谀奉承你就愿意不分青红皂白?

  倘若我此刻就是要逼你处置,甄良娣犯下种种大罪该当斩首,生育有功从轻发落也只能给她留全尸,你是不是也要对我来一句‘这是东宫的事,轮不到我来干涉?’”

  在场绝大多数全部识趣低头,储君兄妹对峙,不该看到的就不看。

  赵鸣轩嗤笑,在心底评价活该!

  二皇子赵珩博面上乖觉,心中狂笑,头顶的皇长兄也有这么一天,真让他痛快!

  四皇子赵珩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但就是令他有些难受。

  五皇子低着头,勾唇笑,看来太子贤明的外表下早已变得昏聩不成体统了,今天还真是有个不错的收获。

  而甄良娣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意,脑袋充血,身体犹如陷入冰窖,身体手脚僵硬到动弹不得。

  太子妃涂绍玥想打圆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傅归晚上前扶住大公主,劝道:“姐姐怀着身孕呢可要以腹中胎儿为重,动怒伤身更容易影响胎儿,太子遭蒙蔽才一时糊涂,莫气啦。你先坐着休息,我帮太子处置就行了。”

  她看向储君,扬唇问:“看在你亲妹妹的份儿上,永福可以代劳吗?”

  赵竤基脸色阴沉,攥紧拳头压住浑身的情绪才能平静回道:“福儿看着办吧。”

  “好!”傅归晚微微一笑,先扶大公主坐下,一眼扫过全场,再转向储君,淡声道:“甄良娣恶行昭彰,不过太子您既然有言在先愿意从轻发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杖打40大板,念在她毕竟是皇孙生母,给她留点体面降为八品奉仪,闭门思过一年,她所出的小皇孙交给下个月进门的新良娣抚养。”

  “好。”赵竤基回到主位落座,没有丝毫犹豫地应,而他这一声对甄良娣犹如灭顶之灾,叫她一直强撑的身体倒塌,承受不住地昏倒过去,然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去管她?连她的父母都害怕地没敢吱个声。

  “东宫再进批新人吧,到底是没有一个安分的才会全部被收买要联合起来对付主母,省得这群姬妾有恃无恐,过段时日又要生事,进批新人来分分宠,她们才能得教训。”

  “好。”赵竤基没再推脱,他这声“好”对东宫姬妾而言亦不啻于五雷轰顶,进批新人来又岂能是分宠那般简单?

  这是要将她们排挤到没有立足之地要将她们打入冷宫啊!有几位怕得摇摇欲坠,更有几位紧随着甄良娣昏倒了,还有几位想哭想求饶都没声,各个满含苦涩后悔不已,可惜现实并不为她们的后悔能扭转。

  得到应承,傅归晚看向太子妃,安排道:“酉时前师恩公公会送50名女子过来,太子妃你辛苦些,今天就选出八名侍婢留在东宫。”

  让她选?不是永福直接安排人吗?涂绍玥一怔,连忙含笑应了。

  “还有三名孺人和三名奉仪的挑选,有劳琰郡王妃,再请您带句话给您母亲盛太夫人,辛苦她这把岁数还要为外孙操劳,麻烦您和太夫人挑选出20户人家。

  三天内你们把名单交给掌宫后妃,以闵娘娘为主,琴妃、栗昭媛、常修仪为辅,这个月办场赏花会,从这20户人家当中挑选六位品貌兼备的姑娘充入东宫。”

  如此安排相当于永福她自己完全不沾手?那她还坚持往东宫塞新人,目的何在?闵斓倾心中疑惑,面上没有迟疑,与其他四位一起应承了声。

  这样的情况却故意撇开她?愉妃恼怒,这丫头一定故意而为!

  “至于新良娣和两位承训不如太子您自己挑,全是旁人挑出来的未必都能合你心意。”傅归晚建议道:“不过要抚养皇孙,新良娣先灌两年避子汤吧,免得她年轻没经验时又怀胎会手忙脚乱而得不偿失。”

  赵竤基对这安排还算满意,没反对,事情了结欲令众人退下时又听永福道:“我还有件事需要和太子单独谈谈,您叫大家都散了吧;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就几句话很快的。”

  “好!”

  太子殿下沉沉地叹口气,命令众人退下,诸位纷纷起身告退,唯独大公主赵思安没有动,永福郡主劝她回府休息都没动,坚持要留下。

  三皇子赵鸣轩也是差点想留,宦官推着轮椅推他出门时他还在心底冷哼,这疯丫头还能有什么事需要和太子谈,都17岁了还不知道避嫌!

  短短半刻钟,刚刚座无虚席的大殿空旷若虚洞,昏倒在地的几位都被宫婢们搀起离开,眨眼间就剩下他们三人。

  “福儿究竟还有何事,说吧。”赵竤基又叹了声,他这话音落地,劈头盖脸迎上句怒问:“你眼睛瞎掉了?!”

  “东宫的姬妾为何能如此阴狠毒辣野心膨胀,不是你自己宠出来的吗?没有你的放纵能把她们的心养得这么大吗?

  赵竤基,你两个母后何等风光霁月高洁如玉,把你养得这么大就让你对着一群阴险狡诈虚伪恶毒的女人视若无睹变本加厉地宠幸,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傅归晚冷冷宣告道:“省得你将来受尽枕头风后要把我逼到猪狗都不如的境地,咱们干脆痛快些;我今天就帮你一把,把太子殿下得罪死,告辞!”

  太子的脸色阴晴变幻,拳头紧攥,手背青筋直暴。

  赵思安扶着隆起的孕肚站起来,看了眼疾步往外走的妹妹,再看向储君兄长,苦笑道:“不知是从何时起开始变了,你封储君之后还是之前呢?

  今天的大哥让我觉得陌生到能推翻前20年的印象,是我们错了吗?在我们还认为你是兄长的时候你已率先定好君臣名分,你首先是君,再为兄长,是这样吗?”

  赵竤基压住怒气哄道:“大妹,大哥身为储君难道不认为自己是储君吗?何况大哥今天究竟做什么了,你和永福气势汹汹来东宫要插手我的家事,咄咄相逼时又置我于何地,大妹你这样未免无理取闹了。”

  “是福安错,福安不打扰太子殿下,福安告退。”赵思安苦涩地行礼,被兄长拦住也将之推开,独自孤寂地往殿外走。

  酷暑降临,金乌如熊熊燃烧的火球悬于高空,炙烤得太阳底下的人们连堪堪站个一时半会儿都已被汗水浸透。

  走出东宫,走出皇城,头顶酷热谁也没多停留或多搭句话,回府抱冰盆纳凉才是要紧,善德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快速疏散。

  盛副相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筐圆滚滚的西瓜,抱出两只圆润的西瓜就拉着顶头上司往皇城外的林荫道上走。

  权尚书见状,速度跑去找他的哥们,从盛二老爷手中抢走俩西瓜,一只西瓜留给自家,一只西瓜送给他外甥三皇子。

  赵鸣轩正准备要上马车,眼前突然出现个身形,抬眼看去,居然是翼国侯家愚钝的长子,这愚钝的印象在三皇子脑海中有点根深蒂固,还真不是知道这人师从他外祖父能改变的,一脸倨傲道:“闪开。”

  “三殿下,能把你的西瓜切半个送给我吗?你一人也吃不下整个。”涂绍昉一脸笑意,目光直瞟瞟地盯着对方身旁小太监怀抱的西瓜,斑竹公公被盯得赶紧把西瓜护紧。

  “本皇子跟你很熟吗?”居然敢跟他要东西,赵鸣轩被这蠢货逗乐了。

  “咱们是亲戚,我祖母和你祖父是兄妹,我爹和你爹是表兄弟,咱们勉强也算表兄弟,我喊你一声表哥你也不能说我喊错了。”

  涂绍昉一本正经道:“再者我的老师是你外祖父,我大姐夫是你大哥,我大姐是你大嫂,我的外甥是你侄儿。大热天的,我找你要半个西瓜解解渴,你好意思不给我吗?”

  赵鸣轩嗤笑:“本皇子不给又如何?”

  “半个西瓜都不肯给,你不怕别人嘲笑你是小气鬼吗?朝野皆知三皇子你富得流油,大热天的你的表弟好声好气跟你说话,可你连匀他半个西瓜都不肯,传扬开来,对三皇子你的名声恐怕不太好吧?”

  “传呀,趁着这边还有些人,你尽管大声嚷嚷吧,本皇子亲自看着你传扬开来如何?”

  五皇子赵珩斌在一旁听着他们幼稚的对话,无语地撇撇嘴,要上马车时他外祖父过来,他便与外祖父同乘马车离开。

  涂绍昉瞟见五皇子的马车远去,状似为难地对三皇子说:“师娘七十大寿将至,我正在考虑该如何描述表哥你的现状才好叫二老放心。”

  “……”竟敢威胁他!赵鸣轩冷冷斜视之:“你有种啊!”

  涂绍昉很礼貌而客气的微笑:“男人没种怎么传宗接代,我当然有种,难道三皇子您会没有种吗?”

  “你好,很好!”赵鸣轩咬牙切齿地吩咐斑竹:“分半个西瓜给他。”

  “可是殿下,我们没有刀呀。”

  “直接用手劈也可以,我来我来。”涂绍昉热情地从这公公怀里将西瓜夺过来要手劈,赵鸣轩嫌弃:“不必了,整个西瓜都给你。”

  “多谢三皇子,三皇子您真是好人。”涂绍昉笑眯眯地抱着西瓜感谢,看着三皇子登上马车离开后,他才踱步去自家马车。

  热浪笼罩着城中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五皇子的马车内却清凉舒适并不为之所影响,还未回到府内,在马车里闵尚书提起来:“殿下以为永福郡主今日之举,目的何在?”

  “傅归晚要立威。”五皇子赵珩斌吃着冰凉的酸梅汤,语气懒洋洋:“这都是她做惯的,什么事都想要横插一杠;这回立威立到太子头上,看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恐怕这只为其一,其二想要翼国侯府的人情。”闵尚书眼底精光乍现,失笑道:“殿下您试想,依照太子的宠爱,没有永福郡主干预,东宫这位甄良娣会落到什么惩罚?”

  呃?赵珩斌考虑一下发现还真没底啊,吐槽道:“若非今天这场戏,真是没看出来我这位大哥居然能被点女色迷住,这种愚弄他的女人都能当宝贝似的宠。”

  闵郅恺笑笑,继续道:“所以,东宫这位甄良娣被罚一年的闭门思过会否降到两三个月都未可知,处罚不痛不痒几乎相当于没有,她亲自残害皇嗣欲嫁祸太子妃这等大罪将会被轻飘飘地揭过,太子妃和翼国侯府能舒服?

  而永福郡主这场干涉令这位甄良娣被钉死,东宫众姬妾全被厌弃,效果可谓天囊之别。郡主她向翼国侯府讨要人情,涂家还能不给?”

  想想还真是,赵珩斌有点小郁闷,再吐槽道:“还有暗中给东宫所有姬妾灌避子汤,摆明了是这甄良娣一手策划,我这大哥居然连这么明显的形势都看不透。”

  闵郅恺淡笑:“应该是储君的路顺遂,日子过得安逸,疏于思考障目了吧。”

  无独有偶,皇城外的林荫道上,两位相爷靠在树下,各捧半个西瓜边吃边聊,同样谈到当朝储君就是日子太过安逸顺遂了。

  “郡主说会痛骂一顿,池小奕,你觉得我这储君外甥能汲取教训吗?”别看盛副相他吃着西瓜津津有味,心里真有点蔫蔫儿的。

  “你自己心里有底还问。”池丞相头都没抬。

  “唉!”盛副相手捧着西瓜叹气:“真不是咱们要干涉储君的家事,像郡主说的,东宫这群姬妾发现自己被灌药后大闹,将东宫闹个天翻地覆都行,可闹出东宫就实在过头了,更遑论闹到朝堂上。

  自己的亲骨肉都能狠下杀手,想借此扳倒主母还不够,连皇长孙都想毁掉,这位甄良娣得有多狠毒啊?他将这等狠毒的女人捧在手心里,宠到今天这份儿上,恶行累累全看在眼中也不在意,东宫中这一幕幕,我看着真是胆寒。”

  “趁早把你的儿孙们全教成纨绔,还来得及。”池奕吐出一串瓜籽,态度随意极了。

  “那你池家呢?郡主是他从小看顾疼爱到大的妹妹,是他亲娘临终嘱托要照顾好的妹妹,只是要他处置犯大罪的小妾,应该易如反掌的事却引得他勃然大怒啊!”

  “储君嘛!”池奕理解:“这么兴师动众越过他来接掌东宫,置他这位当朝储君于何地?会生气很正常,你这做舅舅的太苛刻了。”

  “他这位甄良娣敢越过他闹到朝堂上,又置他这位储君于何地?郡主第一句告诉他了,你看他有丝毫动怒吗?”

  盛副相盛仲楷说着恼怒起来:“郡主第一句话明明白白告诉他了,甄家闹到了朝堂上!不兴师动众如何彻底洗清对太子妃的影射,如何扫除对皇长孙的影响?这会是冲着他吗?

  可这储君倒好,对真正践踏他储君威严的人毫不在意,就盯着眼前的假象,被个小妾撒两滴猫尿迷得神魂颠倒多少大罪都视若无睹百般维护甚至不惜要降罪疼爱17年、答应过他亲爹亲娘会照顾好会给予一世荣华的小妹妹!”

  他讽刺一笑:“你看着不觉得寒心吗?他才做储君多久啊?这回圣上和父亲痛斥一顿,你敢保证他必定会痛改前非吗?

  哪怕现在能改,再过几年,你能保证他不会故态复萌吗?这可还是他在做储君的时候,等到他将来登基之后呢?”

  “你到底想说啥?”

  “你想过换位太子没有?”

  明明是无风的炎热天气,树荫下像突然吹来了一阵凉风,吹走了这轻巧而令人心肝胆颤狂妄悖逆之言,遗落一阵阵的凉意,证明着存在过的痕迹。

  池奕抬头看向相交即将满六十年的老伙伴,盛副相盛仲楷神态平静,胖胖的老脸上还带着笑意,眼眸中透着无比认真的光芒:“在东宫一个时辰,你真连一瞬间都没有闪现过给这当朝储君挪位的念头?”

  重到能撼动朝野内外的话题,于两位相爷而言似乎轻飘飘的,至少能轻到态度很平静。盯着他看了许久,池奕才反问:“挪个位置,你外甥还能有命活吗?”

  “明年该接郡主回池家,你打算给郡主挑个什么样的夫婿?你看中涂家的孩子,好啊,我也喜欢,可他是太子妃的亲弟弟。”

  一辈子的兄弟了,盛仲楷也不掖着:“在东宫的时候我这颗心都像从寒冰里淌过,我尚且担心盛家今天是他最大的助力,明天可能变成他皇权的绊脚石,你能放心吗?

  郡主如果嫁到翼国侯府,将来太子御极,我们这群老骨头都不在了,谁能保证皇长孙的路也能如他父亲般安稳?咱们这位储君给你这份信心了吗?

  今天早朝后我去找郡主,郡主怕将来会被逼到绝路上,听得我心直抽抽,你能不担心?涂家的路已经危险了,如果郡主再嫁过去,那么涂家可要比盛家危险十多倍还能逃得掉吗?你不怕将来池家被连累满门吗?”

  “傻小子能力够,扛得住。”池奕说完就后悔了,露怯了!

  “哎哎池小奕,看来你在东宫时没少考虑将来嘛。”盛仲楷欢乐地拿手肘推推他,劝道:“除非郡主一生闲云野鹤,否则跳进这个漩涡就逃不掉。

  我知道我这么逼你太不厚道,可咱们总得把最稳当的路给孩子们铺好,你自己都说涂家这孩子能力足能扛得住啊!”

  盛仲楷觉得今天真是操心得够够了:“我能不担心吗?涂家这位大少爷他还不到弱冠,现在他心思都这么深,十年后会是什么景象?我都担心会有六成的可能,我外甥将来覆灭妻族之前得被他小舅子给先干掉。”

  “你可真够操心了。”池奕鄙视。

  “外甥不省心,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痛苦啊,盛仲楷无奈道:“郡主如果嫁到翼国侯,我都能看到竤基将来的结局了,除非他能真正信任妻族否则他就没命了。

  池小奕,看在我们一辈子交情的份儿上,当我求你,舍掉这个相中的孙女婿。郡主不嫁,将来好歹还是个未知数;可郡主嫁,将来就是盘死棋。

  咱们这把岁数,我也没那心思来操心竤基他将来怎么和他的小舅子斗,可我不能在预见到外甥将来的结局时还毫无作为。”

  沉默稍许,池奕拍拍他的肩头,郁闷道:“十坛女儿红,还有给我家姑娘将来的嫁妆,我亲自到你库房里挑,随我挑。”

  恰时有一阵阵嘹亮的蝉叫声在头顶响声,两位老人家不知哪位提了句,忆起少年时期爬树捕蝉逗猫遛狗的欢快时光,爽朗的笑声洋溢在树林间回荡。

  皇城,未央宫中的氛围却有些沉重。

  永福郡主她向皇帝求道:“东南沿岸有个被誉为鱼米之乡的江南小镇叫做余杭,明年,等福儿满十八岁,您给福儿和珩颖赐婚吧,再把余杭方圆百里赐给珩颖做封地。

  等成婚后我和珩颖就到余杭过安生日子,您何时想我们了就派人来通传一声,余杭离京都不算远,来回走水路和陆路都方便,您答应福儿吧。”

  皇帝陛下震惊道:“福儿可别吓皇伯伯,竤基他一时鬼迷心窍才犯糊涂,何至于要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改日朕骂两顿就好,我们福儿不怕。

  珩颖他耳根太软才能又平庸,真不是良配,你嫁给他得多委屈?福儿听皇伯伯的话,别再和鸣儿怄气了好不好?”

  “我和三哥哥他种种过往早已随风去,您何苦一直执拗于过去呢?福儿没有跟谁怄气,我是很认真的思虑过后才作此决定。”

  傅归晚轻笑道:“珩颖他能对我好,也能听我的话,将来我们闲云野鹤能过得很轻松。如果您坚持不赞成,福儿也没有福分给您做儿媳妇了。”

  “鸣儿他经历过磨难会懂事了。”昌和帝听来当真头疼不已:“这是终身大事含糊不得,福儿别急着定论好不好?

  珩颖他的弊端太多了,撇开他平庸软弱,他还糊涂啊;朕都听闻了,留兴伯府打着各种名目向他要银两,闹得四皇子府每年年底连点结余都没有,还像话吗?你若是嫁过去得你养他甚至是帮他养着留兴伯府。

  再者他能听你的话是他耳根软,谁的话他都能听。愉妃和留兴伯府可打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主意,愉妃能病逝,留兴伯府能死绝吗?

  将来达不到目的,他们也会要捧自家姑娘更会要强占你的嫁妆,珩颖他护不住你,你若除掉他的外祖家你们夫妻感情就到头了,朕怎么能放心?”

  傅归晚垂眸,忽然有些懈怠:“应该是福儿没有福分给您做儿媳妇吧?如果我和珩颖当真没有缘分,我和赵鸣轩更没有可能。

  福儿恳求您别再想撮合我和三哥哥了,他无心,我无意,我能对着已逝的长公主起誓,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和他之间早已是不可追忆的往昔,今生我跟他最好的结果是保留份兄妹之宜。”

  昌和帝真有些急了,再劝时师恩公公连忙打圆场,暂时安抚住皇帝又劝走郡主去歇息,转个身就迎来皇帝的怒喝:“即刻给朕把太子和三皇子传来!”

  “圣上息怒。”师恩公公连连劝道:“东宫的乱象刚结束,太子殿下恐怕也不好受,您此刻调和很可能适得其反,再缓缓为妥。

  而三皇子?您别嫌老奴的话难听,三殿下他无意,勉强不来。郡主是您的掌上明珠,您何苦定要将她许配给一个对她弃如敝履之人?”

  皇帝目光微变,莫测地看向他的御前总管,师恩公公跪地求道:“老奴斗胆,圣上究竟是只想郡主给您做儿媳妇还是想要郡主觅得良缘夫妻恩爱?”

  午后的炙热在金乌向西的滑动中逐渐消退,晚霞蹒跚而来,如烟花般绚丽绽放在帝国都城上空,照得金碧辉煌的皇宫无比辉煌。

  傅归晚在霞光满天之际走出未央宫,望着斗拱飞檐高耸入云的宫阙莫名生出一种怅然,注视片刻才转身离开。

  行至半途,遇到愉妃派来的小太监请,有种疲惫爬上眉头,她吩咐道:“倘若愉妃娘娘是为今日在东宫没有抢到协助操办赏花会的名额而找本郡主,不必见了,去告诉她,在后宫20年当真连避嫌都不懂吗?倘若为其他的事,以后再议吧。”

  小太监连连应是,识趣地告退。

  黄昏时分,时值夕阳将落,鸟雀归巢,忙碌一天的家人归家,永福郡主离开皇宫,华国公府盛家的马车却直奔皇城往东宫而去——

  久未现身在人前,年迈的盛家老国公夫妇亲自赶到东宫求见当朝储君。

  彼时,太子在书房沉默静坐,接到通传连忙到东宫前亲自迎外祖父外祖母进门,又按两位老人的要求带他们到书房说话。

  “老身听闻殿下对郡主动怒了?”盛太夫人笑容苦涩:“您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

  “外祖母——”赵竤基顿时噎道:“并非是孤,是福儿她兴师动众越过孤来做东宫的主,孤一再好言退让,她却处处咄咄相逼,我不得已才稍微有些动气。”

  “那老身能否问一句,甄良娣,不,甄奉仪的40大板处罚了吗?”

  “呃,”赵竤基又有点噎道:“她昏迷未醒,总得等到她清醒过来再处置。”语毕,见到外祖父拿起拐杖狠狠敲向地砖,皱眉道:“外祖父?”

  “昏迷对处罚有妨碍吗?太子如此犹豫是还怜惜这妾室吗?”盛老太爷压着痛心疾首的心情问:“今天,郡主有骂你眼瞎吗?你母后若是活着,看你亲娘会不会也要骂你?

  你两个妹妹维护着你储君的尊严,帮着洗清对你妻子的含沙射影,你是丝毫未存感激还要反过来嫌弃她们多事吗?竤基啊,你难道连这点好赖都分不清了吗?”

  “外祖父——”

  赵竤基耐着脾性道:“福儿的心意我领,可不能视我如无物吧?这到底是我的家事,她肆意干涉处处紧迫,还要拉着这么多朝臣女眷来看东宫的热闹,又将置我于何地?

  福儿她好心也不能这么办事,她私底下跟我谈,哪怕要杖毙甄良娣,我也能同意。可摊到明面上,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她还有一点顾及我吗?”

  盛老太爷想问一句‘难道你不能顺势而为吗?’终究没有问出口,沉声问:“那么你反省过原因吗?今天早朝,你父皇、你舅舅们痛心啊!

  我和你外祖母这把岁数,没两年就得去和你母后团聚,对着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能放下你储君的脸面,跟我们说说可有想到你父皇和舅舅们早朝时为何痛心吗?”

  早朝时?赵竤基有些无法理解外祖父的思绪。

  老太爷见此,实在忍不住叹气。

  ……

  傅归晚回到自己的郡主府,刚跨进府门便被护卫长告知:傅家的管家来过,被请走了。翼国侯府的大少爷一个时辰前来求见请不走,硬要在府外等着。

  “天未黑,属下担心影响郡主的声誉,便请涂少爷进府到客堂等候。”

  她抬手按按太阳穴,转道去客堂去逐客,没成想竟然看到他坐在客堂屋檐前的石阶上,弯腰驼背,双眼放空盯着庭前的花草,眉眼间充满落寞,整个人像在发呆?

  自12岁时在蜀地认识,从未见过这师兄这般模样?傅归晚蹙眉,怪异地走过去,走到石阶前站定,喊他:“涂少爷?”

  涂绍昉听到声音回过神,抬眼看她,将揣在怀中的木匣递上:“多谢郡主今日仗义出手,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您还有其他要求尽管提。”

  “东宫之举,本郡主并非为太子妃,无功不受禄,你收回吧。”

  “可太子妃是最大的获益者,于情无理翼国侯府该致谢。”涂绍昉将木匣放到石阶上,固执道:“倘若郡主不想要,扔掉烧掉皆随你,我不会收回。”

  “好,涂少爷慢走。”郡主爽快地下逐客令。

  涂绍昉坐定未动,凝视她,平静地问:“你怕吗?我十岁前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魔头做坏事从不犹豫心虚,拜师时差点被娘折磨死也没想退缩,走入仕途后游刃有余立志追逐位极人臣的丞相之位从未有过一丝动摇,直到今天,我突然发现我会害怕。”

  傅归晚一怔。

  她见过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见过他自信聪慧的,坚强率性的,乃至坑蒙拐骗胡作非为的,就是没有见过他这般脆弱可怜的模样,脆弱到仿佛一击能破碎,脆弱到令人忽略他曾是强大坚强的,脆弱到令人无法拒绝。

  她抿抿嘴角,下意识将逐客令押后,叫玉无瑕带在此伺候的奴婢们暂且退下,一步两步三步走到他身侧,劝道:“情况没有你想的这么糟,他只是一时不察,人谁无过呢?都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郡主以为圣上能活到花甲之年吗?储君能在五年内还是十年内再进一步?”

  傅归晚目光微变,隐在暗处的无情护卫长自觉撤退,她半响不知该如何措辞,在他身旁坐下来,答非所问:“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不是庸人,何苦自寻烦恼?”

  话落,感到肩头一重,她侧头看去,这混蛋师兄竟然靠到她肩膀上?归晚:“……”

  “……涂少爷想变成猪头吗?”

  “连同在我家竹林里的账郡主可以慢慢算,我只是感到有些累,想有个肩膀靠一靠。”

  我是姑娘,你是男人,你个大男人好意思向个姑娘借肩膀吗?何况你累,我就不累吗?你靠在我肩膀上那我往哪里靠?!

  郡主在心中腹诽一大通,看他这可怜的模样终究没能狠心推拒,轻咳一声,义正言辞:“我是看你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可怜才善心大发,你可别瞎想,等你哪天恢复到生龙活虎时,本郡主必定连本带利讨回来。”

  涂绍昉歪头靠在姑娘的肩膀上,再抬手挽住她的手臂,傅归晚:“……”这混蛋师兄怎么就这么会得寸进尺呢?准备推开他时听到他说:“真正给东宫姬妾灌避子药之人是太子本人吧?应该连太子妃也没逃过。”

  她愣了愣,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在东宫时郡主和福安公主还有储君本人对于‘欲想害储君绝嗣的幕后黑手’竟然都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你们从头至尾没有过只言片语要追查之意,这态度就很奇怪了。

  你们重数甄良娣之罪,唯独没有提‘她给东宫姬妾灌药以策划一切’,你们的态度很明白知道她没做过,而郡主更曾提到过一句‘如果是太子妃所为,她还能活着吗?’显然,这幕后黑手绝非甄良娣,同样不是闵贵妃。”

  涂绍昉目光有些失焦,双眼飘忽地盯着眼前的青石板,缓缓道明:“我想了个下午,应该是哪位给‘东宫妻妾灌避子药能安然无恙,能令知情者尽数不在意?’思来想去唯有太子殿下本人。”

  “唉,”傅归晚叹息:“对,正是赵竤基他自己,所以在甄良娣哭诉自己拿龙孙做局是为捅破这隐藏在东宫的行径时他才那么轻易地动摇了。”

  “为什么?我实在想不透太子为何要这么做?”

  “守母孝。”傅归晚迟疑稍许才告诉他:“为守母孝,大公主成婚多年还只有一女也到今年才再怀胎;而太子他忘记在给妻妾灌避子药,所以去年没撤掉。”

  涂绍昉目光开始回神,惊诧道:“郡主的意思是太子和大公主为权皇后守母孝吗?他们关系能有如此亲厚?”亲厚到视之如母吗?他猜储君和权皇后的关系并非外人所预测般,可实在无法想到竟然还能好到亲如母子。

  “都说赵竤基储君路顺遂,过得安逸,其实远比外人以为得还要顺遂太多。”傅归晚抿唇笑笑:“盛皇后薨时,一双儿女:儿子15岁、女儿13岁,正是算小不小算大不大的年纪,你可知皇后将这双儿女托付给谁吗?”

  涂绍昉抬头,在他惊疑的目光中,傅归晚给出答案:“正是贵妃,也就是权皇后;贵妃临终前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便是:‘孩子们,你们看姐姐来接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