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永福郡主 糖果非糖 621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0章

  五月十九, 夏至。

  艳阳当空照, 亮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今日格外炫目, 却没能阻挠绿茵草地上年幼的皇子龙孙们嬉闹玩耍的热情。

  夏至这日历来不容忽视, 皇宫冰窖中冬藏夏启的冰块正式启用,皇帝陛下若要避暑亦要就此准备起来。后宫中会准备夏至宴,出嫁的公主与长公主们携儿带女回宫欢聚,女眷彼此间还会在这日里互赠香囊团扇。

  上林苑的琼花园内, 广阔的绿茵清清嫩草见证着孩童玩耍的痕迹, 间或有两三瓣白的粉的樱花瓣飘落期间, 成群上百宫婢们环绕四周, 紧紧看护着这些尊贵的小主子们;不远处,九曲长廊不见尾, 承载着光彩亮丽的娘娘们和宗亲们欢声笑语未歇。

  拐角位置摆着棋盘, 竟是绿松石制成, 以缠丝玛瑙雕成南瓜形状的棋盒盛放着分别用墨玉与和田白玉制成的黑白棋子,棋面上并未摆放棋子, 而是在一端摆放着两枚香囊, 底案为红色的香囊做工精细绣样栩栩如生, 而粉蓝色的香囊恰恰相反, 做工粗糙, 针脚紊乱,简直有点不堪入目。

  “选哪个?”一身贡缎素雪娟纱裙的重惠县主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永福郡主问。

  傅归晚青丝绾做倭堕髻,白玉流光步摇斜插在发髻间, 串串流苏迎着光折射出焕彩缤纷,一袭浅黄色牡丹薄烟长裙衬得她明艳照人,美丽不可方物。

  做工精美的香囊当然是绣娘做的,粗制滥造的香囊才是重惠本人所制,她伸手探去,在两只香囊上空犹豫几许后全抓了,说句风凉话:“你真可以挪点时间提升下你的女工,就这水平怪不得连朝霞都嘲笑你啊。”

  “我若女工好,还要绣娘何用?”重惠伸手探向南瓜棋盒取出一枚黑子,在星位落下。

  归晚执白,她们对弈时新开局她一贯执白,其实她无所谓,是对方棋艺上从未赢过她,对弈时高手执白后下,故而重惠面与永福郡主对弈时从来执黑。

  三刻钟后黑子被杀得片甲不留,重惠县主面无表情地说:“再来。”

  “我让你三子?”归晚端起瓷蛊喝口杏仁花茶,吩咐摇扇的宫婢大点力,放下瓷蛊后捏颗荔枝剥皮,露出莹白鲜嫩的果肉,连吃两颗荔枝后对她说:“荔枝不错,吃两颗?”

  重惠睨她一眼,也剥颗荔枝尝了尝,问:“离京这几年又拜哪位名家学棋艺了?”她本想洗雪前耻,没想到对方的棋艺水平也提高了许多,又碾压她。

  想当年傅归晚接任毓馨社社长后,收服重惠就是在对方钟爱且打遍同龄人无敌手的棋艺上彻底将之击溃,连续下了一天一夜16盘没让其赢过一盘,逼得重惠亲自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服字。

  “虽然老人家挺有名的但他不以棋艺出名,就是年纪大了闲云野鹤就琢磨琢磨棋艺,然后就便宜我啦,真是可惜重惠姐姐你这些年废寝忘食地努力想洗雪当年的耻辱。”

  傅归晚幸灾乐祸:“今年应该不行了,明年再接再厉;当然了,这可能还是天赋之故,姐姐你的天赋比我差之远矣。”

  忒会打击人了!重惠伸手抓起只橘子扔给她,傅归晚扬手接住,还没调侃她,栗昭媛的娇笑声传来:“怪道怎么没看到郡主和县主,原来你们躲在这里下棋,可叫我好找。”

  栗昭媛身着轻薄的雪纱宫装,走动间宫装上的金银丝线晃动似有银光浮动,她摇着团扇款款走近前,打过招呼便在一侧的鹅颈椅中落座。

  “娘娘不和其他娘娘还有宗亲们闲话家常,怎么跑来找我们俩?这里很枯燥,看朝霞和四公主她们都不乐意跟我们玩。”

  “郡主和县主下棋有一会儿了吧,我虽不懂棋艺也知道这是项耗费精力的事,咱们缓缓再接着下不迟,何况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开席了。”

  “娘娘找我们有啥事,直说吧。”傅归晚爽快问。

  “好,我就不跟郡主绕弯子了;您万寿节时给圣上敬献了盆新花种,这些天有些蔫儿,圣上为此都发愁了,好几天没露笑颜。”栗昭媛说着也忧愁起来:“郡主可有法子能令那盆新花种重现生机,圣上也能龙颜开怀了。”

  “难怪我今早去未央宫时圣上和师恩公公都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没把花养好没好意思跟她开口呢,傅归晚瞬间联想到新送给太子的那盆满天星很可能难逃枯萎死掉的命运了,心中叹气,摆手道:“多谢昭媛提醒了,回头我去瞧瞧。”

  “突厥的花移植到京都来培育很难养活吧?”重惠突然问,栗昭媛诧异:“郡主敬献给圣上的新花种是突厥人的花朵吗?”

  傅归晚点头:“代国长公主生前,从突厥回朝时带回来养过;是不容易,当年就没养活,尽力而为吧。”

  重惠县主亦忍不住叹息一声,抬眼时无意一瞥,视线落在长廊外绿茵地上的粉白色身影,疑惑道:“那个是东宫的甄良娣吗?”

  永福郡主和栗昭媛双双扭头望去,栗昭媛笑道:“是呢,太子妃带她过来时咱们还奇怪,怀胎才个把月怎么还出门来了?

  是甄良娣说近日有些闷,今日热闹大家伙都聚在一起说话,她便央着太子妃也来走走。再者有那么多宫人们照看着不妨事;太子妃允准了,谁也不好再驳什么。”

  “看着是要拉她的小皇孙回长廊里歇息,娘娘是否也该去把八皇子拉回来,太阳挺晒,在日头下玩久恐怕容易中暑;哦,昭媛叫这群娃娃们都回来吧,快到午膳的时辰也该歇歇,别撒丫子玩疯了。”

  “对对对,郡主提点的是。”栗昭媛即刻站起来,道声谢便告辞去找她的八皇子。

  傅归晚再遥望一眼远处角落里正在给小皇孙擦汗的甄良娣,将疑虑按下,继续对弈,大获全胜后拉着面无表情的重惠去准备用午膳。

  自古素来有冬至馄饨夏至面的习俗,今日琼花园中准备的午宴亦是面食,御膳房里会做面食的御厨大半被召集过来,在长廊尽头架起锅炉当场和面熬汤,阳春面、干汤面、三鲜面、打卤面、臊子面等等面食种种尽有。

  飘香四溢,老远都能闻到面食的香味。

  愿意的还可以自己去挑哪种面、自己配料配菜,傅归晚就领着重惠她们亲自过去选了,按她的心意调配出一海碗**辣香喷喷的臊子面和一碗浓郁淳香的打卤面,重惠无语:“这么大两碗你吃得下吗?”

  “我愿意各吃多少就吃多少。”

  重惠不再接话,挑了小碗阳春面和小碗臊子面。

  今日午宴安排众人坐一席,一张张八仙桌拼成长达十丈的长桌,中间摆放着精致的菜肴和水果糕点,主食为面食,无论大人、小孩们皆人手一碗面或两三碗。

  长桌头尾皆不坐,后妃们和王公贵妇们各坐两侧,位次随意并不太严谨;譬如一侧的首位坐的是掌宫贵妃,她对面可以坐太子妃,也可是亲王妃或长公主乃至永福郡主,随意,端看永福郡主选哪个位置太子妃又往哪里坐。

  傅归晚才不往前凑热闹,在长桌后段位置和朝霞胡侃,举着玉箸搅动下打卤面,又夹块西湖醋鱼,顺便问问:“三公主病还没有好吗?”

  “听四公主说好像还没好。”朝霞郡主喝口香浓的面汤,说:“应该这个月都难病愈吧,要不然病好的话,今天这种日子她也不可能不出来,其实我是奇怪你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都有闲情跟表姐下棋了。”

  重惠面无表情地瞪向这表妹,傅归晚同样瞪她:“你啥意思,我凭什么不能心情好?”

  “我听云裳和苡言还有我母妃我大哥说最近好多参奏你祖父还有傅家亲眷的奏折,傅家这回麻烦大了,你该着急才对嘛。”

  朝霞郡主偷偷往四下看看,凑过去小声说:“听说尤其是那个信阳同知,被参奏好多违反乱纪目无王法的事,简直胆大包——”天。

  “啊——啪——!!”

  刺耳的喊叫声与同时响起的噼啪声打断了姑娘们的窃窃私语,朝霞诧异地循声望去,桌上所有人和两旁站着伺候的宫婢们都是同时看去,见是甄良娣打翻了碗碟,瓷器碎地,她一脸惨白地昏倒在了身后奴婢的怀里,她所出的小皇孙急忙叫嚷着要跑过去。

  傅归晚眼皮一跳,不知哪个喊了声有血,太子妃猛地变了脸色,快步走过去;闵贵妃紧随其后,转瞬间所有主子们都围拢上去,看到一片触目惊心。

  只见甄良娣粉白的裙子上沾染着大片鲜艳的红色,整条裙子血迹斑斑,血液更顺着裙角流淌到地面,鲜红刺目的血迹灼烧了每个人的眼睛。

  “传太医,快传太医……”

  长廊内短暂混乱过后即刻恢复秩序,太子妃把几个孩子托付给小姨母琰郡王妃后便带着甄良娣回东宫,闵贵妃令众位嫔妃各自回宫,局面稳住后与琰郡王妃同往东宫去。

  大公主赵思安怀着五个月的身孕都不放心硬要跟过去,把女儿交给永福,傅归晚牵起小外甥女的手,目光沉沉。

  “归晚,我们先出宫吧,大家都准备要出宫了。”重惠走到她身侧说,朝霞附和。

  “怀胎没满一个月就大肆宣扬,胎没坐稳便要出门凑热闹,还选在后妃宗亲齐聚时,你们相信她这血流得这么巧合吗?”

  百合小娃娃仰头看姨姨,有点害怕,小手握得更紧些;朝霞有点胆颤地看向表姐,重惠劝道:“宫里人多口杂更隔墙有耳,何况孩子还在,咱们先出宫去。”

  “你们先走吧,我也去凑个热闹。”语毕,傅归晚牵起小百合便往外走,先把孩子送到未央宫待着,再赶往东宫。

  屋外日头正猛,聒噪的蝉叫声扰得酷夏平添烦躁,东宫中却像恍然未觉烦扰与炎热,尚未摆冰盆的大殿内已有阵阵凉意袭来。

  太医两位接着两位地赶过来,连太医院的耿副院判都请过来了,甄良娣这胎恐怕不妙。

  殿内像是陷入了死寂,宫婢们各个噤若寒蝉,太子妃和闵贵妃端坐在上位,一脸沉郁,琰郡王妃和大公主的脸色更差,赵思安被劝几遍都没离开。

  寂静被脚步声打破,以耿副院判为首的六位太医步入大殿,纷纷放下医药箱跪地请罪:“太子妃娘娘、贵妃娘娘,微臣等无能无力保住龙孙,请娘娘降罪。”

  “甄良娣小产了?”太子妃涂绍玥霍然站起,面色铁青。

  “回禀太子妃,是。”

  “有查出来原委吗?”永福郡主接话质问:“好端端的突然流那么多血总有原因,是甄良娣体弱还是她今天累到了累及胎儿,或者吃错什么孕妇不能吃的了?”

  “禀郡主,微臣还未查明,不过——”耿副院判斟酌片刻才道:“微臣等从脉象上探得良娣服用了多年避子汤药以致胞宫有损。

  按良娣的情况应当先停药再调养至少半年方可怀胎,未经调养便怀胎可能会危及龙孙先天体弱,至于今日良娣小产是否与那避子汤药有关,微臣等还不能肯定。”

  “什么避子汤?”甄良娣怎么会服用多年的避子汤?太子妃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沉声道:“耿太医你把话讲清楚,何谓服用避子汤以致胞宫有损。”

  耿副院判完整详细地阐明一遍,这厢话音落地,殿外有宫婢禀告史承训求见,涂绍玥骤而大怒:“没见本宫正有要事吗?退下!”

  “娘娘,史承训领着宓孺人、曹孺人和芊奉仪、佟奉仪在殿外跪求禀告,她们在甄良娣院里得知良娣小产乃为服用多年避子汤所致。

  想请太医们查证,盖因她们怀疑自己也被灌多年避子汤才久久未能怀胎,还请太子妃娘娘开恩,以太子殿下的子嗣为重,允许太医们为她们把脉。”宫婢硬着头皮把话高声转达,死死趴在高高的门槛外磕头。

  大殿内,跪地的诸位太医脸色大变,涂绍玥俏脸隐隐发白,五个人同来求,肯定得把东宫剩余的姬妾全部把脉清查,如果真的全部被灌了避子汤,那么今天连同甄良娣小产,矛头必定得全部指向她?!

  谁,谁要害她?!

  此时此刻闵贵妃凭借深宫多年沉浮面上没有露出异样,后背却开始冒冷汗,拢在宫装中的右手握成拳头,如何也想不到永福这么快发难,她没来得及准备就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害太子绝嗣的罪名她恐怕在劫难逃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傅归晚被气笑了,可实在笑不出,太医尚未定论,殿外那群东宫小妾倒先知道肯定了?还言之凿凿请太子妃以储君的子嗣为重,就差直指太子妃在给东宫姬妾灌避子汤了!

  了不起,东宫这群小妾可真了不起!

  “传进来!”

  犹如平地一声雷,永福郡主毫无预兆地勃然大怒道:“全部传进来,把东宫所有有名分的妾室和没有名分但一直有伺候太子殿下的姬妾全部给本郡主传来,一个都不准漏,全部叫太医们好生把把脉!”

  “是、是是是、郡主息怒……”

  闵斓倾霍地看向她,又见殿内的宫婢们连连应声甚至没有再请示太子妃便领差去办事,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拳头捏得死紧死紧。

  太子妃涂绍玥的心更沉,竭尽全力在维持住自己没有露怯。

  东宫妻妾,太子妃为正一品,在她之下:太子良娣正四品、承训正六品,孺人正七品,奉仪正八品,这些便是有名分的妾室,东宫总共有13位;至于没有名分的女人,歌姬舞姬、女官宫婢等皆类似于通房侍婢,东宫总共有11位。

  随着她们逐一到来,六位太医依次把脉会诊,整座大殿内除了太医们偶尔响起轻微的讨论声外再无其他声响,安静得令许多人发慌。

  “禀太子妃、贵妃、郡王妃、大公主、郡主,经微臣等六人会诊,三位承训和五位孺人还有三位奉仪以及这四位宫人确实也有服用了长达两年以上乃至超过三年的避子汤药,至于其他诸位,恕微臣等才疏学浅还不能确诊。”耿副院判将人员逐一指出、禀告。

  剩下几个还无法肯定又如何?伺候储君的女人当中有半数以上都被确诊为服用多年避子汤难道还不算大问题吗?

  傅归晚问:“她们还能再怀胎吗?”

  “禀郡主,于怀胎无碍,但最好先停药再调养三个五月,否则有两三成可能会引发胎儿先天不足,出生后容易体弱乃至早夭。”

  “求琰郡王妃和福安公主做主!”之前带头来求见的史承训突然跪下,她这一跪,这23人全部跪下相请,声声泣血恳求,更已有呜咽哽咽声传出。

  为何求琰郡王妃和福安公主?当然因为她们俩是太子的嫡亲姨母和嫡亲妹妹,绝对可靠,必定会以储君的子嗣为重。

  东宫姬妾全部被灌避子汤多年难道还能等闲视之?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太子妃涂绍玥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有股从背脊骨里升腾起的寒意,谁,谁要害她?

  “漂亮,真漂亮!”傅归晚冷笑着恭维一声,抬脚往外走,闵贵妃看永福要离开一愣,发愣间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大殿,差些没回过神来,难道永福没准备发难吗?

  “东宫的家事,还是等太子回来做主吧。”琰郡王妃淡淡一声,神情更淡漠,丝毫没见愤怒之情,走上前扶起怀着身孕的外甥女赵思安,紧随永福郡主之后离开。

  闵贵妃再一愣,这等情况难道她们都不处理吗?可这两位都走了,她也不便多留,随即领着太医们离开东宫,去向圣上禀告。

  唯留东宫内阴云罩顶风雨欲来。

  琰郡王妃从东宫径直出宫,傅归晚陪着大公主赵思安再往未央宫去,进去时正撞见他们在禀奏,等禀告结束要退下时喊住耿副院判。

  耿副院判看向圣上,昌和帝嗯了声,闵贵妃才领着另外五位太医告退,心中打鼓,永福究竟想做什么?

  傅归晚就是问:“甄良娣胞宫有损的情况和东宫其他小妾的情况相差大吗?骤然小产,你有几分把握乃这避子汤药所致?”

  “禀圣上、郡主,微臣不敢妄加揣测,依脉象显示,甄良娣的情况比之东宫其他人皆要严重许多;纵如是,微臣也只有三分把握甄良娣小产与服用多年避子汤有关,断不能肯定,良娣的脉象显示她近半年里服用的药物多而杂,小产很可能另有内情。”

  “知道了,退下吧。”

  耿副院判跪安,看他离开,师恩公公才道:“圣上、公主、郡主,老奴有事禀奏,恐怕甄良娣小产与这避子汤无甚瓜葛。

  当年杨院判配药时提过这药性温和,五年内连续每日服用才有可能出现危害,甄良娣还差之远矣,避子汤如何能危及龙孙?”

  “大总管是没看到东宫的景象,太医们还没肯定什么,殿外的小妾就已经言之凿凿了,等全部给她们把过脉,呵,竟然能全部越过主母求外人。”

  傅归晚冷笑道:“多了不起,一个个将主母视若无物,只差明着说是太子妃在害她们,这还能是避子汤抑或小产的事吗?分明是甄良娣早已把东宫所有姬妾联合起来,想着这回一鼓作气钉死太子妃!”

  “唉……”大公主赵思安长叹,疲惫地靠在圈椅里,按着太阳穴沉重而决心道:“大哥过两日应该能回来,他若再不看清还要宠着,我非得学相爷骂骂储君。”

  “后宫的娘娘们都往蓬莱殿猜,偏偏甄良娣没怀疑过,否则她也不能把事情做这么绝;为什么她没疑心别的,一心只盯住太子妃?不就是满心满眼想除掉主母再上位吗?

  看看这事她办得多漂亮?一有孕未足月便宣扬得尽人皆知,再当着后妃宗亲的面小产,继而抛出东宫所有姬妾被灌避子汤要害储君绝嗣的天大秘闻,一气呵成,摆明要钉死太子妃、她再上位!”

  郡主这回真是被气得够呛:“我原以为她想借流产将罪名嫁祸给太子妃,没想到人家这么高的志气,一出手就想把主母钉死。

  还有东宫这群姬妾,合着全部知道了,只剩太子妃还被蒙在鼓里!偏偏20多人没一个跟赵竤基提过,没怀疑过其他情况,联起手来就想把主母钉死,各个野心都这么大。”

  她被气得直发笑:“我真好奇东宫的膏粱锦绣究竟在养着群什么样的姬妾,哪怕全部向太子哭诉太子妃想害死她们,把东宫闹得天翻地覆都行,可闹出东宫就实在过了!尤其今天,还有半点体统吗?”

  “大哥封储君之后是真的有些变了。”说到底这群姬妾都是太子纵容才会养出来,赵思安头疼地按住脑门,迟疑道:“要不我向外祖父提一提,请他老人家出面?”

  “老丞相也算经常训外孙了,有起效用吗?大姐你干脆告诉他,叫他二选一,选他的妾室就来跟我撕破脸!”

  “福儿?”赵思安微怔。

  “今天东宫会闹出这等事归根结底谁的缘故,不是他赵竤基自己吗?按照这趋势发展,早晚他得跟我撕破脸;别等将来了,省得再虚与委蛇几年。”傅归晚压住火气,向圣上告退,被喊住也没留;火大的很,回郡主府消火。

  昌和帝叹道:“今天事情多,思儿你还怀着身孕,趁早回府里休息,别累到了。福儿那边让你盛家的舅舅们……”还是叫丞相去?似乎都有些不大妥当?

  “父皇,还是儿臣去吧,此事不好外传;母妃祭辰将至,我还想劝三弟到皇陵拜祭,明日正好一同劝劝他俩,您宽心。”

  “好,你也多注意身体,怀着孩子尽量别操心,对养胎不好。”皇帝叮嘱长女,赵思安温柔地应着,也劝父皇别费神操劳,多保重龙体。

  父女俩说过些体己话,大公主告退去偏殿接女儿离开,昌和帝这才露出怒色,吩咐道:“即刻派人叫太子回来。”

  “圣上放心,您稍安勿躁;正如郡主所言,太子殿下只是被捧多迷了眼,本质是顶好的,您费些心思教导便能扳回来了。”

  “竤基这孩子……”皇帝反复思量唯有一声叹息:“是过得太过安逸顺遂了。”

  师恩公公不知想到了什么,苦涩地低头;相处几十年,昌和帝一眼便猜到,问:“这是想到舅父了?”

  “老奴在想,倘若圣上当年的处境能有太子十分之一安稳,主人或许能活到郡主出生,能亲自抱一抱郡主。”

  “你也在怨朕害得福儿出生便没了母亲?”

  气氛陡变,昌和帝既苦又涩,似困兽又如受伤的羔羊,压低声音嘶吼:“可朕怎么答应?无论如何苏贵妃她到底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先帝愧对谁都没有对不住过苏贵妃!”

  师恩双膝跪地,苦笑道:“陛下,三十多年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