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1 / 1)

永福郡主 糖果非糖 9013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97章

  风起, 乌云半遮,仲夏的夜深沉沉。

  明珠苑的闺房内室,傅归晚靠在窗边的美人榻里,垂落的青丝还沾着刚沐浴后的湿气, 她手中捧着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释放着淡淡的荧白光辉,无情护卫长侯立在侧。

  “今晚就安排暗卫盯梢, 傅经茂、辛姨奶奶、婵姨娘还有辛佳蕊, 每人安排两名暗卫,必须看住了,有任何向辛家透露傅家近况的信件全部给截住换掉,换成封普通的问候信,等到六月初一再帮他们送。”

  “笔迹?”无情提示。

  “截到信呈上来, 我来临摹重写。”傅归晚继续交代:“过个三四天再透露给佘家,傅经芙婚后一直在和二皇子私通, 京都大半富贵人家都知道了碍于二皇子和傅副相才没有捅破,佘家早成笑话了。

  叫傅经芙身边的下人看好, 明后天让她跑回娘家一趟, 之后,六月初五前哪怕打断她的腿都不准再让她偷溜回娘家。她留在夫家期间, 甭管她婆家人如何对待她, 叫奴婢们把她的饭菜换成二等丫鬟的粗食。

  十天后叫力气最大的婆子半夜过去把她蒙住头打个鼻青脸肿, 赖给姑爷,别给请大夫;到月底时再痛打一顿,如果她要往娘家送信, 让奴婢们私下毁掉栽赃给她婆家。

  明晚叫玉无瑕去见武平伯,两件事:请封世子,把傅经莲和她的儿女们看好,六月初三之前不准回娘家半步,你明晚拿我的信去见司马御史叫他参奏汾州府尹巨额贪污。

  再由远及近放消息出去,最后传到德州,六月初一必须送到,让外省所有和傅家及亲眷有仇有恨的人家都知道永福郡主和傅家三老爷傅经茂这房以及辛家彻底决裂了,更甚者几乎要脱离傅家改姓苏。”

  归晚着重提醒:“他们要害傅大少奶奶一尸两命的前因后果和傅经芙姐妹包括她们的生母多番想对永福郡主下杀手,傅副相这30多年何等偏心,事无巨细,全部传过去。”

  “包括傅经芙想做皇后?”无情确认。

  “对!”

  其实无情很不懂:“信为何要等到六月初一?”

  “你还不如问为何要这么曲折?”郡主看向护卫长笑,笑得那么凉:“如果我没有谋划,今晚把这笔烂账交出去难道真能变成永远吗?

  只要估摸着本郡主消气了,傅宗弼必定会用尽手段要恢复原状;他绝对不可能真让我撒手不管,除非我强悍到完全压制他,家族事务彻底由我做主。

  放任我圣眷滔天而他丝毫不能染指比杀他还难受,傅老太爷最不会记教训,别看他今晚好像有所悔悟,过一两月又能作威作福起来,届时他回忆今晚的丢脸,怒火会蹭蹭上涨,必定要找机会把脸面找回来。

  这是在没有意外的前提下,等我把淮阴的大戏送给他,知道我心地有多好,傅老太爷这个月就能抖起来,再让他知道傅归晚四岁时竟然拜师凤陵郡主,他能即刻恢复原样。”

  永福郡主很平淡地说明:“德州和京畿才几天路程,往返一趟最多七八天,倘若过两日傅经茂他们把傅家近况和包含劝诫的信送往德州辛家,辛家送信来求证,傅宗弼的回复与他又恢复后的说辞能一样吗?

  哪怕从未对永福郡主卑躬屈膝,一时难以接受可有几个不怕死?傅宗弼屡试不爽的手段是动用家族和亲友来倾轧,以前从来都是铁板一块,此番若有所松动,将来再行施压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确定本郡主心肠够好心地够软,今晚这通大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他绝不会放在心上,再适时让他两个庶女回来,傅老太爷对长房的压榨对永福郡主的逼迫绝对会更甚。”

  “傅老头今晚可是当着全府的面舍弃女儿。”还能出尔反尔?

  “听过就行了,你还真当真?”傅归晚嘲笑她,无情冷漠脸,提示:“没有淮阴的大戏,对你的计划也没有多少差别。”

  “你是想说我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傅归晚逼问,无情继续冷漠脸,不语,默认。

  傅归晚继续嘲笑她:“懂不懂什么叫一鼓作气趁热打铁啊?只有在士气最强烈时才能将效用发挥到最大。

  我把淮阴的大戏给他准备好了,而傅家每个月都能收到些破事,只要我推掉这些破事不肯再管,在此期间没有把闯出祸事的几位保住,被下狱者及家眷能愿意罢休吗?

  这位老太爷又最想要压制,他会作何选择不难猜吧?一波未平,六月的灾祸接踵而来,在他再也无法控制局面时他又会怎么做?

  淮阴的前例还在眼前,让永福郡主将所有的祸事承担下来他绝对不会犹豫,他认为我一定会心软,丝毫不必顾忌担忧,但用的方法绝对是逼迫而非祈求;如果没有淮阴的前例,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吗?”

  无情突然有一丝丝的恐惧:“你早算计好了,把每一步都算计到底了?”

  “今晚听到了吧,‘你是我傅家的姑娘……’这种话他说了十几年,从我四岁起就像苍蝇般在我耳边没完没了地乱叫,叫得让我厌恶地比踩到狗屎还要恶心。”

  傅归晚目光阴冷,狠狠道:“养条狗,养17年都有感情了,可他怎么对我?知道傅家飞黄腾达是我带来的,更知道傅家将来的辉煌要靠我,可他对我连对条狗都不如!”

  许是真有些激动,深埋心底的秘密她也没顾虑:“更可笑荒谬的是,傅归晚真是他傅家姑娘倒也罢了,能认自己倒霉;可我不是,我只是借用傅姓,尚且没让傅家养过我啊!

  让女婴借用个姓氏甚至都不需要他们来养就给这家一场泼天富贵,天下哪家不想要这种天大的好事?可他怎么回报的?”

  无情显然知道这个秘密,对于主人并非傅家姑娘很平静,沉默片刻,语气夹着心疼:“统领一直把主人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更讨厌我出生……”

  归晚闭上眼,感觉眼角湿了,叫护卫长退下,自己则又在美人榻里躺了许久,支开窗户吹了会凉风才收起夜明珠回床榻安歇。

  晨曦驱散黑暗,金乌早早回归将光与热传递给千家万户,预示着新一天开始而非回退,命运的宿命如此简单清晰地昭示着。

  闺房里洒入小片阳光,傅归晚闻着阳光的味道醒来,她睡了个大懒觉已经是辰时末了,叫奴婢伺候洗漱梳妆时知晓好几位有来看她,知道她还在安寝都走了。

  “去告诉大夫人我醒了。”

  这声通传蛮有作用,傅归晚还在用早膳时,苏望姀就带着幼女赶到明珠苑来。

  望着她们母女俩,她心中忽然失笑,凭这双隆中苏氏一脉相承的眼眸,她这个堂侄女还真是比傅归晓这亲闺女更像苏望姀的亲生女儿。

  怨不得没人怀疑她和苏望姀并非亲生母女,她在知道阿满的身份前也从没怀疑过身世,傅宗弼无论怎么猜都猜不到她的真实身份,最终只能将这疑惑抛开。

  “喏,给你吃块金丝卷儿,小馋猫。”面对幼妹眼巴巴的眼神,傅归晚夹块糕点给她,小姑娘接到好吃的没开心反而很伤感:“大姐你这十几年是不是过得很煎熬很难受呀?”

  傅归晚忍不住笑场了,屏退屋内伺候的奴婢,捏捏她的小脸说:“难是比较难,11岁前比较难,后来想开就好很多了。最难的并非给老太爷办事,而是他的态度太令姐姐寒心。

  不过这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大姐现在很好;何况我们姐妹之间,姐姐已经受过了,你只要开开心心真正过好童年时光就好。”

  九岁多的小姑娘难受得想哭,又想抱抱姐姐,只是大姐坐在玫瑰椅里没法扑过去。

  “晚儿,你4岁就给老太爷帮忙做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父母?”苏望姀眼眸酸涩极了,昨晚差点没绷住,怎么都想不到老太爷居然能无耻到这种境地:“还整整13年,13年,你才17岁呀!”

  “娘,没那么严重。”傅归晚站起来,带她们到明间的三围罗汉床坐下,神情很平淡,过眼云烟般讲述:“我满两岁和大哥到外祖家,20个月才回来,我真正有印象见祖父祖母都是满四岁之后。

  你们每个月只能进宫看我一趟,我隔两三月才会回府住三四天,在我和老太爷只空有祖孙名分而毫不熟悉没有亲情时叫我做事容易适得其反他不敢,而是逮着机会就教导——

  我是傅家的姑娘,必须倚靠家族,所以要对待家人宽厚大方,得到圣眷该和家人分享,甚至心甘情愿为傅家付出……”

  傅归晚笑:“这些话除最后一句之外稍微有些问题但也不能说有错,其他哪些不对?我又该怎么跟您说?说了,您真能认为老太爷有错吗?没准您还得帮着老太爷说话。

  他叫我开始给他办事,是我四岁的下半年,让我向圣上为他多多美言让他能尽快升官,这又能算有错吗?您知道了又能如何,老太爷太多冠冕堂皇的道理,何况这对我就是向圣上撒撒娇的事,您能反抗他说不该吗?”

  苏望姀眼眶红了,捏着拳头却没法反驳,风姿卓越的美眸透着恨,苦涩极了:“晚儿,”

  “大半年过去他开始灌输给我应该被家族予取予求,对家中任何人都必须大方相让,五岁那年年初他告诉我,给我的小姑母相看好人家,叫我帮忙求道圣旨;连那时才五岁的我都知道当时傅家庶女配权家嫡子多荒唐,他却张口就来,所以我拖着没办。

  当年七月我原本要回傅家长住,您也知道,老太爷认为已经把我教好居然能明目张胆地叫我必须让,让着庶出的长辈让着庶堂妹让着所有人,不认错就狠狠责罚,誓要将我调~教到如白痴般乖顺成为被他操控的傀儡。”

  九岁多的小姑娘眼眶都红了,苏望姀气得脖子都粗红粗红,她以为这老太爷是太偏心,原本根本是她认错本质了,恨得眼冒凶光:“为何啊?难道晚儿不是他的孙女吗?!”

  还真不是,傅归晚心中腹诽,面上淡笑:“昨晚我才提到过,欲壑难填呀,是您太小看老太爷对我这份圣眷苦心孤诣的利用了。

  我的圣眷无人能敌,我多小都能给他办事,甚至小才好。年岁小就容易听话容易调~教,他只要我能向圣上求到恩典。

  您是没看到傅副相现在的德行,什么事都是张口吩咐我一声,不好办就说请圣上下旨,好似这圣旨已经变成他家的了,就差没把自己当成太上皇;我都怀疑他早忘记这天下姓赵,就想着如何为所欲为。”

  苏望姀恨,可恨着听来都被气笑了,忧心道:“晚儿当年怎么又没说?”

  “圣上当天接我进宫了,到年底都没再回来。圣上敲打过,他收敛起来了,也跟我认错又赔罪又保证绝不会再有下回,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面对祖父如此,我又常住宫里,羡慕渴望亲情,自然选择息事宁人想家里和睦。

  等他觉得将我笼络得差不多又有故态复萌的苗头时我就到外祖家去了,满七岁走,一年多才回来,回京时已是来年的初冬;接着我封县主,满九岁从宫里搬回傅家,心性早已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再不遗余力地想将我调~教成傀儡,我反感越多,认清楚我究竟有位怎样的祖父,消磨掉的只是我对他的孝心和耐心而已,其实不亏;愿意接受傅家的烂摊子只是我认自己是傅家姑娘,为的是家族而不是他。”

  郡主感慨而自嘲:“当时考量过很久还是决定算了,告诉父母又能如何?家里的姑娘想嫁高门,想给哪位升官,谁犯事需要摆平,正如他所言只需要我向圣上请求,求来就行,他只是没顾虑我这么不懂事会否被圣上厌恶会否在君王面前处境艰难。

  可告诉你们又能怎样?傅经柏多愚孝,他的二叔知法犯法贪墨灾款坑害真定府多少灾民他都能认为别下狱,再帮我向家族弥补请罪?他还能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吗?昨晚都那样了,尚且还是二叔仗义执言。

  就算傅经柏不愚孝,难道他知道老太爷叫我给家里人在圣上面前美言,本家或是亲戚犯事叫我向圣上求情,他会说不吗?能合适说不吗?

  甚至娘又会否说不?一个不,在傅副相的带领下多少族人的唾沫星子得骂长房冷血寡情;我得赏赐,叫大房孝敬你们又会反对吗?”

  “晚儿?”苏望姀眼酸得几欲落泪:“苦了你了,是娘没尽到为母之责没照顾好你,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察觉过。”

  “您别这样说,我姓着傅,还做着傅家子孙,很多事没法避免。帮他收拾傅家的烂摊子不是不行,是老太爷越发越肆无忌惮贪得无厌对族人亲眷更一味放纵,几近要将我给拖垮,态度更令我寒凉彻骨,到如今彻底忍无可忍。

  而且我为傅家贡献到今天再推掉才没有人有资格来讲我一个不字;将来发生何事,谁也没资格指摘我寡情,我才会变成最理直气壮,我没有您想得那么好。”

  迎上养母和幼妹苦涩的脸庞,傅归晚再安抚道:“真的,您不想想我12岁就离开京都,您以为那些破事我如何处理?都是老太爷让郡主府的护卫发信鸽通知我,我收到信,愿意办的才会给办,我不愿意办,他也拿我没辙。

  别说我在外地,哪怕我住在府里,从来都是我愿意搭把手才会处理,我不愿意,他气得跳脚撞墙都没用,劳心劳力做牛做马完全是场面话,我就想表示我这些年为家族的付出。傅老太爷对我们那么恶劣,我才不会傻得呕心沥血亏损自己去成全他。”

  苏望姀眼眶湿润,只觉此刻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心疼地抱住长女;九岁多的傅归晓见此连忙跑过去张开手臂抱住母亲和姐姐。

  傅归晚回抱住,安抚许久才稳住养母和幼妹,送走她们就看到护卫长窜出来,她便去餐桌前也拿块金丝卷儿递给她。

  无情接过,两三口吃完,禀告道:“到佘家传令的暗卫刚带回来一消息,傅经芙和傅经著兄妹俩打起来了。”

  “意料之中,没打我才觉得出奇呢。”傅归晚捧起描金芍药瓷盅喝口羊乳,啧啧道:“当年傅经芙出嫁,明面上按府里定的例才几千两,私底下傅宗弼至少补贴了四五万两。

  而这些年傅经芙每年从娘家从老父手中拿走的绝不止五万两的数,哪怕她每年花得再多,库房堆得也足够满了,划出一半是割她血肉,可能忍吗?

  再被傅经著看到小妹这满满当当的库房继而联想老父对他的抠门,他能没气?同父异母的兄妹俩一言不合,都不需要旁人撺掇,他们就能动起手来。”

  姚黄在屋外的请示声传来,得姑娘允许后进屋禀告:“武平伯夫人刚走,麟表少爷兄妹跑来外祖家大吵大闹,二老爷和二夫人几乎要拦不住了。”

  “嗯,傅经柏和他老父还有长子呢?”

  “回姑娘,傅副相没上衙门,大老爷父子清早来看姑娘,您还在安睡,他们便走了。之后被叫去傅副相的书房,接着便出门,不知是上衙门还是另有事办。”

  归晚点点头,让姚黄叫六姑娘过来,既然识趣地即刻要回自己的小院就让她和朱姨娘上午就搬走,见到庶妹也没多话,随意提点两句就让她回屋收拾包裹。

  朱姨娘是想再住几日,能便于多给大姑娘讨讨好,但拗不过执意要走的六姑娘,傅归淳真不想多横生枝节,怕惹长姐生厌更不好。扶着姨娘重重谢过大姐,还给嫡姐磕过头才走。

  一个上午,许多位姑娘往明珠苑跑想见大姑娘,二姑娘、五姑娘甚至三姑娘,11姑娘,通通被拒之门外了。

  最后连傅老夫人都来了,和她儿媳妇苏望姀的目的差不多,傅归晚再把祖母安抚住,她有些疑惑的:“您有没有想过跟老太爷和离呀?”

  “你个孩子,说得什么胡话。”

  “真心好奇嘛。”姑娘手托着腮,眨巴着盈盈剪瞳望着祖母,老夫人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叹道:“没有,不敢更不想。

  祖母的娘家兄弟靠不住,和离后的处境只会更糟;何况祖母走后,你爹和二叔怎么办?再者说凭什么便宜辛姨娘?受她那么多年的窝囊气到被赶走,祖母真咽不下这口气。”

  傅归晚乐呵呵地赞同,请祖母留下用午膳。

  前院客堂,二老爷夫妇被这对外甥吵闹得头疼欲裂,宋氏要叫家丁把他们押走,傅经樟顾念着甥舅情义没答应,想再缓和缓和,可伍士麟兄妹还能听吗?必须要叫外祖家尤其是傅归晚给赔偿,怎么狮子大开口怎么来。

  这两位还没处理好,四老爷夫妇回来了,傅经著的白脸上还顶着两条血痕,就是被那个小妹给抓的,昨晚大侄女说能打起来他还不信,怎么可能打起来?今天明白得透透的,这二姑奶奶根本就是不要脸的!

  他们前脚回来,傅经芙后脚冲回娘家,浑身都像有火在烧,这下算是点着了燎原之火,整个前院被闹得片刻不得安宁,花木踩踏客堂被砸犹如被盗匪烧杀抢掠过般。

  “姑母您快去看看吧——”

  四夫人喘着粗气跑到明珠苑,发髻都有些散乱,气喘吁吁道:“这二姑奶奶像疯掉了,看到什么就砸,那表少爷和表姑娘便帮着砸,二伯二嫂和老爷都有些拦不住了,老爷都和二姑奶奶都打过两回了。”

  傅归晚正在和祖母用午膳,闻言便道:“去请示老太爷压,前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难道还能不知道?叫这当爹当外祖父的出面呗。”

  “老太爷不肯现身,管家传老太爷的令,非说昨晚已经把章程拟定叫我们自行决定。”范氏实在口干,叫奴婢快些给她上茶,再顺势坐下来。

  “那你们还犹豫什么?敲昏送走,老太爷不都说了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傅归晚无语。

  “总不能真做这么绝吧?”范氏同样无语,冷嘲道:“当谁都像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将人敲昏捆绑,难道还能每回都把人敲昏,以后怎么见面?”

  “那你们就受着吧,活该。”

  范氏一噎,还没和姑母兼婆母告个状请示个主意,傅老夫人就表示赞同大孙女之意,她劝过也没动摇姑母的心意,只能将茶水饮尽,硬着头皮回前院去商量。

  且不提前院如何,明珠苑里很安宁,祖孙俩用过午膳,傅归晚送走祖母,往小花园里溜达消食几圈打算去午后小憩是,姚黄不识趣地禀告:“老太爷请您到前院拦一拦。

  二姑奶奶和表少爷表姑娘闹得很凶,四老爷的脸都被二姑奶奶打肿抓出血痕了,二夫人也被抓破脸,四夫人还被推倒摔了跤。

  他们又闹到老太爷的院前,二老爷兄弟和家丁们都有些拦不住,二姑奶奶都像不要命了,实在没法子,只能请姑娘您出面。”

  “这当家人死掉了?他是个窝囊废啊,被女儿和外孙闹到门前了还只会做缩头乌龟吗?昨晚我才刚说过绝对不再插手,这老太爷习惯拿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吧?”

  姚黄和陪姑娘散步的贯雪双双低头。

  “永远是这副恶心嘴脸,恶人让本郡主来做,他就永远是和蔼可亲的慈善形象。”傅归晚嗤笑道:“去把留在前院的十名护卫调过来,全部打起精神守好明珠苑,其他的,这座府邸被拆了都跟咱们没关系。”

  “是,姑娘。”

  傅归晚回闺房舒舒服服地睡午觉,神清气爽地醒来,无情护卫长已经伫立在她的床帐前,她伸个懒腰,问:“啥事?”

  “刚从郡主府送来的信,琰郡王问你,傅经柏上午去找他为宿迁的温泉山头赔礼致歉,需要给你父亲这个脸面吗?”

  让玉无瑕今晚去找武平伯之前先去见琰郡王,传本郡主的原话:脑子有病的货色,别搭理他,就这么回复。”

  无情颔首,办事去了。傅归晚起身,净面洗漱再用碗午后甜汤,顺口问问撒泼大闹的三位离开没有?

  “被打晕送走的,老太爷始终没有现身,都要闹到颐寿堂去了,前院更被闹得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二老爷忍无可忍地把二姑奶奶他们全部劈昏然后抬到马车里给送走了,都有奴婢在传二姑奶奶像个疯婆子。”

  “还有的闹呢,且等着吧。”傅归晚慢条斯理地喝完甜汤,去书房,日落时分才出门,在庭院里,靠在竹藤椅里遥望夕阳红。

  晚膳前后迎来傅经柏和傅归昶父子,对前者大概敷衍地赶走了,对后者态度还算好地解释安抚过后赶走了。

  这天便就这么过去了,翌日天明,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

  清楚头顶堂姐的大用处后,二姑娘傅归湉已经打定主意先“讨好”,哪会因为昨天被拒之门外就打退堂鼓,今日算好时辰过来,被告知大姑娘出门了有点小郁闷,再顺势打听下大姑娘是回郡主府了吗?

  原本只抱侥幸,没想到这守门婆子真知道,是进宫里去了!她还没想到办法进宫呢?!二姑娘傅归湉真有些郁闷了,早知道她就该赶早过来的。

  然而她却不知想想这会是她早过来就有用的吗?又或者想过才有此结论,毕竟在她心中傅归晚是个无脑草包,只要她想便能拿捏住。

  这也非独她一人的想法,京都不知还有多少人保留着多年前永福郡主留给世人的印象,哪怕是作为父亲的傅经柏,否则如何能对17岁的女儿动不动喊打?

  于他们,似乎从未考虑过离京这些年永福郡主是否有成长,还会是五六年前的顽劣吗?更妄论再思量当年所有的流言或真实事迹究竟掺着多少假又有几分真?

  傅归晚是被愉妃喊进宫的,大清早就有小太监来传召,她在进宫途中琢磨下大概猜到是为何事,果然来到胭绯宫就听到一阵乒乓声,又是摔给她听。

  进到主殿,迎面一句气势凶狠的质问:“郡主是故意愚弄本宫吗?与二皇子有染的分明是你那个好姑母!”

  “难道你们不是表姐妹吗?别弄得我祖母和你娘不是亲姐妹似的,难道我祖母和你娘不是一个爹生的吗?你们这表姐妹关系还不够近吗?”傅归晚不请自坐,连连怼她。

  愉妃知道肯定会被这丫头反呛,昨日皇儿也劝过她,可还是怒火难消:“即便是,你们傅家疯了吗竟然纵容这等事?郡主也疯了不成,把这种丑闻曝露出来,你脸上就有光吗?本宫和皇儿都要被牵连了。”

  “我说的都是她婚前的事,又没说她嫁人后还一直偷人。”傅归晚有模有样道:“刚知道,那个祖父欠教训,傅经芙想着当皇后呢。”

  “……”愉妃本来站着,被吓得都跌了步,不可思议道:“什么?什么皇后?”

  “字面意思呗,你当她和二皇子勾搭为的什么?你找珩颖求证,他们捉奸时都听到了。姑母你有话跟我说呢先给上茶行不?没事我就走了。”

  愉妃深吸口气,坐下来,吩咐宫人上茶,等茶水点心上来再把宫人们屏退,脸色差极道:“傅副相想脚踏几条船?郡主该好好思量本宫上回的提议了。”

  “我知道。”傅归晚这回的神情比上回松动许多。

  “还有你外祖家隆中苏氏。”每回想到此愉妃就肉疼:“你加把劲把隆中苏氏和他们的姻亲全部拉拢到皇儿麾下,咱们的形势还会是如现在这般吗?

  尤其是忠勇侯,他手中有兵权,把他也拉拢过来咱们就什么都有了,胜算会大大增加,郡主难道不懂吗?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就还没有半点进展?”

  “先帝的苏贵妃就出自隆中苏氏,表姑母不知道吗?先帝时期,苏贵妃宠冠后宫,可不是当今后宫里的宠妃们能比拟的。”

  “姑母在和谈你正事,没兴趣知道你外祖家当年还出过宠妃。”愉妃还真不知道,更没暇管先帝时期的事。

  “我的意思是苏家当年已经争过一回,何况是个外孙女,可能再轻易下注吗?”

  傅归晚冷嘲道:“败了,把百年基业葬送;赢了,还有留兴伯府和傅家顶在前面,他们还能得到多少好处?我的外祖父和舅舅、表哥们又不是傻子。”

  “放着股庞大的势力不要,平白让我们自己举步维艰,郡主难道不傻吗?”愉妃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退让相劝:“姑母知道不容易,所以才让你多加把劲。

  你先多许些好处出去还不成吗?这可是为皇儿和你的前程,郡主若是这种时候犯糊涂,将来可就什么都没了!”

  “说得容易,你动动嘴皮就成了;我把承诺许出去,你和珩颖到时候不认账怎么办?还是你和珩颖能在我舅舅面前歃血盟誓,将来丞相之位许给我亲舅?我另外一位亲舅和苏家嫡系大房的大表哥皆给予正二品尚书的位置,苏家做下一个华国公府?”

  “这胃口也太大了!”愉妃随即惊叫:“按这意思,莫说留兴伯府,你的傅家又得被挤到哪儿去,你外祖家再亲还能比得过你的本家吗?”

  “动动嘴皮子就知道数落我,姑母你这么厉害倒是给我拉几股势力来呀;想当年你祖父先留兴伯多有本事,都说虎父无犬子,为什么你爹那么不中用?”傅归晚状似请教。

  “郡主?!”愉妃脸色有些难看了。

  “本来世子不中用还有长孙能当大任,谁叫你娘那么狠毒,竟然把原配留下的有本领的嫡长子给偷摸着弄死了,她生的俩儿子又都没本事,害得留兴伯府连个能抵用之辈都没有,真悲哀啊。”

  “郡主!”愉妃打断几回都没用,脸色难看之极。

  傅归晚置若罔闻,语笑嫣然:“都是一家人谁还能不知谁那点腌臜事?武平伯府的先世子那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根,正常病逝的没人害;留兴伯府可不同,你同父异母的嫡长兄死得可是真惨真冤枉。

  要我说就怪你娘太狠毒又目光短浅,四皇子都出生了,当然该等大局落定之后再看。若是珩颖能胜出,何需再拘泥于这伯爵之位?

  到时候论功行赏又是外祖家,想要什么都能有,又能家族和睦,多好的事?若是四皇子没有成功,她再动手不迟嘛,何必那么急?”

  愉妃深吸口气,一脸铁青地盯着她,傅归晚笑问:“姑母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方才提及之事我会认真考虑。”

  “郡主想做老姑娘当然悉听尊便,可留兴伯府的姑娘拖不起;郡主没意见,再过两个月皇儿就向圣上请旨纳留兴伯府的八姑娘淳于雪为侧妃,你意下如何?”

  “八姑娘?淳于倩不是七……”傅归晚一愣,意识到:“你说淳于雪,不是淳于倩?”

  “郡主不是不喜欢倩儿吗?这可是按郡主的意思。”

  傅归晚诧异地看她一眼,发生了何事竟然能令愉妃把疼爱多年的侄女给舍掉了?提醒道:“慢慢教总能教会,至于这么快就放弃吗?你可要想清楚,淳于倩她爹才是留兴伯世子,改为淳于雪,淳于家不得被闹翻?”

  “府里把七姑娘宠坏了想板正不知得教导多久,皇儿身边也不能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还是算了。”愉妃神情平淡:“只能委屈下郡主,是你坚持不肯答应倩儿进四皇子府,府里只好推出八姑娘。”

  “你们还真喜欢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傅归晚呵呵:“想叫我帮你承担,今年就免了,等到明年二月时如果还没把淳于倩教好就换一个;如果两个月内你就想让珩颖去请旨,你自己担着,我不会帮你。”

  “明年皇儿可都19岁了。”愉妃气道:“郡主就一点不心疼皇儿吗?”

  “太子二十岁成婚,二皇子是十九岁,三皇子还孤家寡人一个,珩颖才多大,急什么?表姑母这换人的想法还是再斟酌斟酌未免失掉稳妥,告辞。”傅归晚痛快地走人。

  昨日母亲进宫时她把意思透露了,此刻她两个弟弟必定已经知晓,再坚持倩儿或者换个侄女都有些为难了。愉妃头疼地吐口气,这丫头若是非不肯帮忙留兴伯府真有的闹了。

  还是叫这丫头帮着担下来最为妥当!

  离开胭绯宫,傅归晚摇着宫扇往御林苑走,碰到几位后妃在赏花,大太阳的兴致真好,她还真没有白走这趟:“娘娘们好呀。”

  “郡主有礼。”

  “前天二皇子的丑闻听说了吧?”郡主走入长廊,常修仪主动让座,她自然坐过去,打听道:“聊什么闲话呢大老远就看到你们凑一堆窃窃私语?”

  人比花娇的栗昭媛失笑:“郡主,宫外的事哪能传到后宫里来,二皇子出何事了呀?”

  “呦,后宫的消息这么滞后,那你们聊什么这么起劲?”

  “是东宫昨儿个传了好消息出来,甄良娣有喜了。”冰肌玉骨的常修仪掩唇轻笑:“甄良娣这两年求医问药就盼着能为太子殿下再怀胎,终于能得偿夙愿可不是好消息吗?”

  傅归晚一愣:“她几个月?”

  “还未足月呢,请脉的四位太医都说这胎还没足月,大概才27、28天。”龙凤胎九皇子和六公主的生母绣婕妤温声答道,她生得柔和温婉,说话也温声和气。

  “没足月就传出来了?你们不都是没满三月绝不往外传吗?”

  “郡主,一般是如此,但并非必须如此。”三十岁出头,风情万种的琴妃娘娘接话:“甄良娣这两年有多热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东宫也三四年没有好消息了,这回甄良娣有喜,传出来也是件大好事呀。”

  视线在各位娘娘脸上逡巡一遍,傅归晚笑得高深莫测:“东宫是好几年没有好消息了,这回终于能再当爹,太子想必乐疯了吧?”

  几位娘娘配合着笑,笑容各有意味,唯独无人接话,永福郡主再意味深长地问:“算来权皇后仙逝后,东宫就再也没有怀胎的消息传出,你们说这正常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小天使记得吗,归晚说过,她在及笄前发现了个大秘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