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人论三题 邓晓芒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是特殊的。当然这以前也有,像邢燕子、董加耕。他们是个别的下乡知青,有的是回乡知青。他们作为我们的榜样。而我们这一大批(几千人)全部是在“文革”以前下乡,而且经过自己的思考和选择自愿报名。刚才我们讲了,这个自愿选择有它不得已的背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我们自己是被赶下乡的,完全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毕竟跟后来那些被赶下乡的还不一样,后来的政策是一律下乡,不下乡不行。我们当时还没有这种强迫性。再一个呢,我们的下乡是经过挑选的。跟后来的一刀切下乡还不一样。我们是由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们从中学,初中高中生里面挑选出来的。挑选出来的是一些什么人呢,都是出身不好的,大部分是知识分子家庭,至少也是能够读书的,不让我们读书。所以这个挑选性,跟后来的很不一样,后来的你能不能读书反正全部都要去。而我们这一代江永知青是能够读书,这有它的特殊性。在我们里面多多少少,有一部分是由自己选择;另一方面,经过一只看不见的手,贯彻阶级路线把我们挑选出来,大部分都是成绩非常好的赶下乡去。所以我们对这个“文革”的反思,应该比后来那些下放知青要更加深刻,更加触及到上山下乡的本质。

另外,我们和建设兵团也不一样,我们是插队落户,哪怕是在这个那个农场、林场,也还是有一定的自由度,跟建设兵团里的军事化编制还不一样。我们有一定的自由度,但是也有一定的群体性。所以我们个人思考的余地还是比较大的。在这方面江永知青跟其他的下放知青相比有它的特殊性,表现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层次比较高。我们意识到我们是受到迫害,我们受什么迫害呢?受一种观念的迫害。这个意识形态方面的层次,表现比较明显,比较稍有些哲理。它就是要把你们这些有知识有文化而且学习成绩比较好的人赶下去,来拉平城镇和农村,知识和缺乏知识之间的差别。所以我们下放,是一个理想的破灭过程。我们下放都有理想,至少是有一个憧憬,我们在农村将来会怎么样?不然的话你不会报名,你当然可以不报名。为什么我们有的人一定要报名,一定要跟着去?有的人年龄不够还拼命地争取,争取下乡。至少还有一种憧憬。虽然那时比较年幼,觉得大家在一起这个气氛比较好嘛。有这个因素。但是对自己的前途还是有考虑的。所以在上山下乡以后,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我们是走过了一个理想破灭的过程。我们那一代知青可以说是一场“知青运动”。后来的知青不能叫“知青运动”,后来的是“运动知青”。我们那时还可以说是“知青运动”。有那么一股子气,在那里鼓励着我们,唱着当时那些激动人心的歌,到农村去。向走在前面的董加耕、邢燕子学习,有这么个理想主义的情怀。这个是不一样的。所以江永知青的这个特殊性,能够促使我们向更高的层次来提升自己,这是一个重要的条件。

我们下放这么多年,每一个人的经历虽然下放是一样的,但每个人在挣扎过程中也有各种不同,所以对这一段的评价也可以不必强求一律。有的人可以认为“青春无悔”。早几年讨论:“青春无悔”的问题,我们下放究竟是不是蹉跎岁月,是不是浪费了青春啦?这个问题也讨论了很多。我认为这个不必强求一律。有的人他可以觉得自己青春无悔,那么另外一些人,我相信恐怕有大多数人都觉得是浪费了青春,不值得。当时有很多电影,《蹉跎岁月》,《今夜有暴风雪》呀,还有包括报告文学《中国知青梦》,这样一些作品,都反映了一定的现实。总体上来看确实是这样,因为它就是这样的政策嘛,它就是要消灭知识。文科不要办啦,理工科还可以办一办,文科全部要解散。要在种地的过程中与农民同吃同住,一样的生活,在这个过程中间去接触农民。毛泽东当年的这个号召,他就是这样想的。高层次的那些思考、那些东西,都属于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我们要革命化那就是工农化。这样一种强行造成的一个运动,确实浪费了大部分人的青春。我们今天回想起来觉得,而且整个社会都觉得:我们再也不能这样搞啦。再也不能这样干了,以后的知青运动可能不会有了。不管你打着什么样的好听的招牌,也不会这样搞了。这肯定是一个失败的实验,毛泽东所搞的一个失败的实验。一个把已经接受过一定文化知识教养的这样一些知识青年,好小容易获得一点现代文化科学知识教养的这些知识青年,强行地抛入愚昧的运动。但是就我本人来说,我认为经过自己的努力,我们叫以把我们这一段的经历、它的意义来一个改变。我认为可以改变,通过自己的努力有机会使这段被浪费了的青春,重新具有它的意义,使它变成自己的财富,是有这个可能的。所以,我当年就考虑,——我个人考虑,不必要求别人是这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考虑,——我就是认为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一个整体,它的每一部分都不是多余的,都应该有用,都应该对于他成为一个人,成为一个什么人,能够起作用。你说那一段时间我浪费了,一点用都没有,那这个人的一生就非常的破碎了。当然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没办法。但是我呢,尽量地还是想要把它重新结构起来,赋予它意义。在下面我还要专门讲这个问题。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走出知青情结》。那是在1988年。1988年在武汉,我已经在武汉大学工作了。在武汉召开了一个武汉地区知青的二十周年讨论会,他们是1968年下放的嘛,把我也拉去了。我其实是湖南江永知青,我的知青资历比他们都老,因为武汉知青下放,长达十年以上的没有,一般的都是两三年,然后就招工。武汉的工业、企业也比较发达,招工的人也比较多。当时我的发言,就讲了这么一个思想。他们讨论的问题就是“青春是否无悔?”青春是不是无悔?我们下放了那么多年,对这一段时间如何评价?我认为呢,看各人的不同。比如说如果你想当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