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跑马
隆山猎场位于定?都城外西?北方, 是?皇家最大的猎场,三年?一度的冬狩就在此?地举行,除去围猎, 还会在此?进行年?终祭祀, 隆山冬狩乃皇家大事,早早就将猎场的猛兽养得?膘肥体壮, 只等天?子驾临。
从定?都到隆山,马车得?有?一日的路程, 因此?一大早定?都城得?以前往隆山猎场的官宦府邸就次第亮起了灯烛,匆忙洗漱收拾准备出发。
旭日初升时,长长的马车从城内蜿蜒至城外,这次猎场之行, 比上次寒山寺登高宴还要?隆重,禁卫手中握着的金黄色的旌旗猎猎作响,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引得?周围百姓驻足围观。
燕王府的马车内, 闻姝仍有?些?困, 靠躺在沈翊腿上打着哈欠, “你病好全了吗?”
这几日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但在外人跟前还没和好,因此?也只有?在马车上, 才能亲昵一些?。
“好了,别冻着。”沈翊把捧着的手炉塞到闻姝手中,抬手捋了捋她的发丝。
“马车内烧着炭, 不冷。”闻姝不想捧手炉, 又?还给了他,把手钻进了沈翊的衣袖, 笑嘻嘻道:“好暖和。”
沈翊纵容着她,把她的披风往上扯了扯,盖在了她的腹部,“听闻隆山下了雪,要?多穿些?,别着了凉。”
“下了雪不是?不便狩猎吗?”闻姝秀眉蹙起,有?些?不解,“一年?四季都可以围猎,为何独独最看?重三年?一次的隆山冬狩?”
沈翊解释着:“皇上的生母,原是?隆山猎场里的一个宫婢,先帝在冬狩时召幸过一次就怀上了,入宫后只封为了贵人,无娘家仪仗,也不得?皇上宠爱,很快就死在了后宫倾轧中,她死时正好是?十一月。”
“原来?如此?。”别看?顺安帝对魏太后孝敬,但心里怕还是?惦记着生母的,血脉是?没办法割舍的情谊。
但因着魏家势大,顺安帝怕是?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缅怀生母,只能用这种法子来?祭奠生母。
沈翊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入冬后北方各处都显得?萧索,虽还没下雪,却也寒风入骨,下了雪的隆山,怕是?要?冷得?多。
“冬狩之后,我就可以见绮云了吧?”闻姝侧躺在沈翊腿上,视线盯着他腰间?坠着的一个竹青色香囊,是?她亲手所做。
“可以,她住在城西?,已暗中派人照料,出不了事。”沈翊放下车帘,免得?寒风吹着闻姝。
马车的车轱辘在官道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发出的动静正好掩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闻姝伸手圈住他的腰,“谢四郎。”
她知沈翊不爱多管闲事,但与她有?关的事却极其上心。
沈翊垂眸看?她,“喊我什?么?”
“四郎呀,”闻姝抿着嘴角,杏眸明澈盛着笑,“不好听吗?”
她只喊过四哥,还是?头一次喊四郎,这是?夫妻之间?的爱称。
“好听,多喊几句。”沈翊薄唇上挑,她喊四哥喜欢,喊四郎却更像是?亲昵的情人。
“四哥、四郎、丛昀、昀郎,”闻姝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一连喊了好几个称呼,“你喜欢哪个呀?”
沈翊故意道:“喊夫君。”
“郎君~”闻姝嗲嗲地撒娇,浅褐色的眸子里装着使坏的笑意。
沈翊却因她一声娇吟下腹一紧,喉结上下滑动着,“别乱喊。”
那语气,若是?在床榻间?,他怕是?要?瞬间?交代在那。
“你不喜欢呀?”闻姝修剪圆润的指甲在他的袖中作乱,轻轻地挠了他一把。
男人眸色深了下去,一把隔着衣衫攥着她的手,警告她:“你若想在车上做点什?么,我也乐意。”
“正好咱们还没试过在马车上,听说别有?一番滋味。”沈翊低头在她耳畔轻喃。
“别……我错了。”闻姝立马老实地收回了手,无辜地眨了眨浓密的羽睫,“夫君饶过我吧。”
这可是?在外边,马车四周守着这么多人呢,真?闹起来?,闻姝还不得?羞死。
沈翊捏了捏她的雪腮,轻哂,“有?贼心没贼胆,到了猎场,我带你去跑马,就咱们两个。”
要?是?只说跑马,闻姝定?是?喜悦的,可是?这个时候特意点出就他们两个,闻姝不得?不多想,讪笑道:“不太好吧。”
“幕天?席地,怎么不好?”沈翊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樱唇,“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招我。”
闻姝连连摇头,用似玉石的指尖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声哀求着:“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呀!”
沈翊望着她这副惹人爱怜地模样,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每每对着她,胸腔里总像是?盛着世间最纯净的深泉水。
“在猎场时别单独外出,去哪都要?带着护卫,我去狩猎,不便带着你。”沈翊把玩她的指尖叮嘱着。
闻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是?有?危险吗?”
“没,只是?防患于未然,”沈翊抬了抬腿,把她搂紧了一点,“这次冬狩是?瑞王筹办的,怕他做手脚。”
“只是?这样吗?你没有?别的计划吗?”闻姝盯着他的眼睛,从他腿上坐起来?,因为他这句话,莫名有?些?不安。
沈翊轻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发髻,“没有?,不必忧心,猎场内皇上和百官都在,出不了事。”
“好吧,你要?是?有?别的安排,切记告知我,别叫我担心。”闻姝趴进了沈翊怀中,相处的越久,闻姝便觉得?一颗心长在了他的身上,他若出事,她也要?心碎。
“嗯,知道了。”沈翊展臂抱着她,用下颌蹭了蹭她的眉心,眸光微黯。
这一路太过漫长,闻姝躺了一会就觉得?累,两人又?起来?下了会棋,商议了善兰堂接下来?的规划,“因为绮云,我觉得?善兰堂可以收留那些?因为和离或者被休无家可归的女子。”
善兰堂说是?善堂,其实更侧重于照拂弱势的女子,闻姝的初衷就是?想帮助更多无助的女子。
“想法不错。”沈翊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想,要?是?来?日他真?能让他的姝儿做帝后,大周女子的命运是?不是?能得?到极大地改善,因为她眼里有?那些?受苦的女子。
“目前善兰堂的开支还可以,压力不大,很多堂内的事,哪怕没有?报酬,她们也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闻姝觉得?自己挺“贪心”,想要?帮助更多的人,先是?解决流民的住所,再是?平头百姓上私塾的事,到了现在,又?想去救一救那些?从不堪婚姻中挣扎出的女子。
就如陶绮云,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好不容易和离,却不被娘家所容纳,更甚至会被邻里议论,一个和离的妇人单独住着,还可能被地痞流氓骚扰,怕是?受了委屈都没处说理。
沈翊表态道:“你想做就去做,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银钱不够,就从库里支。”
“你也不怕我把王府搬空啊?”闻姝仰头看?着他笑,她的贪心会一日日增长,是?因为背后有?四哥在支撑着。
要?是?最初善堂一事被四哥否决,那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许多事了。
“我们两个人能用得?了多少,放着也是?放着,人生短短百年?,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留下遗憾。”沈翊抬手捧着她的面颊轻轻地蹭了蹭。
苦日子沈翊也不是?没过过,最难的时候,甚至从野狗嘴里抢食,奋力向上爬,只是?想让闻姝过得?更好一些?,闻妍能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就是?沈翊的动力。
“四哥,你想做什?么?除了报仇,还有?别的吗?”她的愿望,四哥总是?乐意满足,她也很想满足四哥的心愿。
沈翊无需思索,脱口而出,“让你开心。”
报仇与闻姝,是?沈翊活着唯二要?做的事。
闻姝依偎进他的怀中,“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满足。”
“那就够了。”沈翊嘴角噙着笑,抱了抱她。
到隆山猎场时已乌金西?坠,只能瞧见半个圆盘,像是?剥了一半的咸鸭蛋。
沈翊什?么都不管,叫凌盛牵了马来?,“带你去跑马。”
“这么晚了还去吗?”闻姝虽有?些?跃跃欲试,又?有?点怕天?黑了不安全。
“整个猎场都有?禁卫守着,来?。”沈翊翻身上马,略弯腰,伸长手递给她。
闻姝握住他的手,踩在马镫上,被沈翊一拽,借着力就坐上了马背,被沈翊的胸膛紧紧地贴着。
“驾!”沈翊不等闻姝坐稳,手上的马鞭一甩,骏马嘶鸣着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呀——”闻姝惊呼了一声,抱紧了沈翊的胳膊,“慢点。”
“哈哈哈,靠着我,不怕。”沈翊带着她尽情驰骋在草野,晚风呼啸,刮着面颊,虽有?些?冷,但更多的是?肆意的痛快。
闻姝会骑马,只是?太久没骑了,起初还没适应好,但很快就找回了感觉,靠在沈翊怀中,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的轻抚,“好舒服呀!”
“夏日比冬日舒服。”沈翊催着骏马跑出去很远,看?不见营地的影子了,才捏着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慢悠悠地踏着步。
闻姝脸颊冻得?冰凉,却仍旧笑着,“冬日也别有?一番意味,山顶有?积雪,雪山皑皑,这是?在定?都看?不见的好风光。”
他们的营地驻扎在山脚下,这里有?一片广袤无垠的草野,明日就要?入山狩猎。
“山上早半个月前就下了雪,大概不会去有?积雪的地方,往后有?机会带你去西?北,那边的雪山才叫宏伟壮丽。”在外游学的那两年?,于沈翊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畅快日子。
闻姝仰头望着雪山,金色的太阳已在山后沉没,夜色四起,天?色昏暗了下来?,“好啊,要?是?有?机会,哪都想去。”
沈翊挥动手上的马鞭,马蹄声向远处奔去,继续跑了起来?。
“咱们去哪呀?”闻姝眼看?着离营帐越来?越远,有?些?怕迷路。
“去私奔,”沈翊爽朗的笑声散在风中,“去不去?”
闻姝被风吹得?微微眯起了眼,大声说:“去!咱们去天?涯海角私奔。”
“好,私奔去。”沈翊又?一马鞭甩在马屁股上,骏马疾驰,风在耳畔刮出了迷蒙的曲调。
两人跑出去很远很远,闻姝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夜色很快笼罩了四周,闻姝终于担忧起来?。
“天?黑了,万一回不去怎么办?”闻姝偏过头和他说话,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沈翊坏笑,“回不去咱们就幕天?席地,好不好?”
天?地之大,二人独处的时光让沈翊忍不住沉溺。
“别给冻死啦。”闻姝缩着肩膀,没了太阳,吹着风怪冷的,要?是?在外住一晚,真?得?冻僵。
沈翊掀起自己身上的大氅,把闻姝裹了进去,“不怕,还没到草野尽头,一会营地的篝火亮起来?,咱们就能找着路。”
“吁——”沈翊勒住缰绳,马停了下来?,沈翊在大氅下搂着闻姝的腰肢,“要?是?夏天?来?,能看?见大片的萤火虫。”
“有?星星吗?”闻姝仰起头,但夜空昏暗,只有?零星的几颗星辰。
“夏天?星星多,来?错了时候。”沈翊借着隐约的光线往前看?去,“入冬后丛林枯败,索然无味。”
“那我们明年?夏天?再来?。”闻姝已经?开始期待起了来?年?的夏。
“好,机会有?的是?,咱们可以看?遍大江南北的好风光。”游学时去过的很多地方,沈翊当?时就想,要?是?能带着闻姝一道来?就好了,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马儿低头吃起了草,两人在原地待了一会,眺目四望,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看?不清别处景色,两人才打马往回走。
“四哥,我能去打猎吗?”闻姝的箭术还是?沈翊亲手教的,多年?不用,都生疏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准头。
沈翊张了张口,本想说明日有?机会,但临说出口却变了,“现在太冷了,明年?春天?带你去围猎,就咱俩。”
这次计划安排好了,不宜被打乱。
“行,那可是?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闻姝也觉得?有?些?冷,缩在沈翊的大氅里,手都是?冰凉凉的。
“不反悔,坐好,咱们回去了。”沈翊已经?隐约看?见营帐那边亮起了篝火,骑马顺利回到了营帐。
回燕王府的帐篷时,恰好遇到了瑞王。
瑞王看?见两人亲昵的同骑,觉得?有?些?古怪,不是?听说两人还没和好吗?怎么一日不见就这样亲近了。
沈翊也没下马,就当?没看?见瑞王,打马走了过去。
下了马,闻姝腿间?有?些?酸,进了帐篷才揉着腿问,“瑞王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不碍事,影响不了什?么。”沈翊走过去,抱着闻姝坐到榻上,轻轻地揉捏她的腿,“太久没骑马,别弄青了。”
“歇两日就好了,”闻姝鼻尖微动,嗅了嗅,“好香啊,外边是?不是?在烤羊肉?”
“猫鼻子。”沈翊笑着,对外喊了一句凌盛。
凌盛掀开帐帘进来?,瞧见两人亲昵地坐在一处,连忙低下头。
沈翊吩咐:“去装一碟子烤羊肉进来?,王妃饿了。”
“是?。”凌盛领命去了,没一会端着羊肉和小菜进来?的却是?月露竹夏,还有?新鲜的热牛乳。
东西?摆满了小桌,闻姝从沈翊腿上下来?,先喝了一口热牛乳,热腾腾的牛乳下肚,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尝尝。”沈翊用匕首尖叉着一块拷得?酥香的羊腿肉递到闻姝嘴边。
闻姝小心地咬了,连连点头,“好嫩的羊肉。”
怕匕首伤着她,沈翊还是?用了银制的叉子,一口一口的喂给闻姝,“吃多了就觉得?腻,我先前在西?北吃羊肉吃到想吐。”
在西?北牛羊肉不值钱,新鲜的瓜果时蔬却是?有?钱都买不着。
“那我少吃些?。”闻姝吃了一半烤羊肉,又?吃起了别的小菜,将肚子吃得?圆滚滚,夜里躺下来?时,还觉得?有?些?胀。
沈翊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喟叹了一句,“很久没有?贴着睡了。”
这几日他病着,不便去兰苑,之前就算去兰苑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如今在猎场,两人总不能分房睡,终于可以搂着她了。
“你给我揉揉肚子,好饱。”闻姝拉过他的大掌贴在微微鼓起的腹部。
沈翊笑了笑,“摸着像是?有?了身孕。”
闻姝臊得?耳垂发烫,“才没有?,全是?羊肉。”
“嗯,怀的羊崽子。”沈翊戏谑着。
闻姝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你别胡说。”
“说起来?咱们也成亲数月,我居然一直都没有?身孕。”沈翊今日不提,闻姝都要?忘记这茬了。
沈翊掌心轻轻地揉着,幽深的目光淡了些?,“许是?缘分未到,不急,你还小。”
“不小呀,我都十八了。”过几日就是?闻姝的十八岁生辰,有?些?姑娘十五六就出阁,十八早就当?娘了。
沈翊笑着,“我觉得?还小,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吃饭都能吃撑,要?我揉肚子,怎么能照顾好孩子。”
“哼,好吧,我才不急呢,谁想给你生羊崽子。”闻姝抿了抿唇,听说生孩子很疼,她也不是?很想这么快就体会。
“不急,睡吧,奔波一日不累吗?”沈翊不想她纠结生孩子的问题,等到时机合适,自然就有?了。
闻姝嘤咛了声,闭上眼睛入睡。
翌日依旧起得?很早,冬狩之前要?敬香祭祀,顺安帝带着皇室众人上香,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皇上年?纪在这,身体大不如从前,这次并不打算亲自去狩猎,只叫几个皇子去,许了彩头,看?谁猎得?猛兽最多。
除去皇子,还有?很多会武的官员,不少公?子哥带着护卫进了猎场,准备大展身手。
想狩猎的进了猎场,余下不会狩猎的女眷三三两两凑在一块闲聊。
闻姝起太早有?些?困,回帐篷睡了个回笼觉,快到用午膳时,卫如黛来?了,两人就一道出去走走,冬日里太阳晒着暖融融的。
“你怎么没去猎场?”闻姝和如黛挽着手,在草场上散心,并没有?规定?女眷不得?进猎场,澜悦郡主就跟着北兴王世子一道去了,她还当?如黛也会去。
卫如黛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没兴趣。”
“你怎么了?”闻姝偏头看?她,“你瞧着精神?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吗?”
“许是?换了地方吧,睡不好。”卫如黛说话也没从前有?精气神?。
闻姝还当?她在为去世的父亲难受,连忙转移她的注意,“绮云和离了,你知道吗?”
“当?真??”卫如黛果真?来?了兴致。
闻姝颔首,“徐大人没和你说吗?绮云住在城西?,等冬狩回去,咱们就能去看?她了。”
“太好了,绮云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卫如黛终于露出了笑颜,用脚尖踢着地上枯黄的野草,又?问:“姝儿,我听说你和燕王闹别扭,和好了吗?”
“差不多吧,就是?点小矛盾,说开就好了。”闻姝和沈翊在猎场并没有?顾及,连月露等人都知道她和沈翊和好了,也就没必要?再瞒着。
“那就好,可我和徐音尘闹了矛盾,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昨晚我们都是?分榻睡的。”卫如黛语气里满是?苦涩。
“啊?你们怎么了?”闻姝有?些?头疼,那边才解决绮云的事,这边如黛又?出事了?
卫如黛皱着眉头啧叹了声,仰头看?着天?,“其实也不算我和徐音尘的矛盾,还是?我婆母。”
卫如黛自从小产后,徐夫人生怕她伤了身子,就总是?让她吃补药,各种各样的苦药,卫如黛吃了一箩筐,冒酸水都是?苦的。
除了补药,还让她吃坐胎药,好让她早点有?身孕,可卫如黛还在孝期,并未与徐音尘同房,怎可能有?孕,根本没有?必要?吃坐胎药。
卫如黛不肯吃,徐夫人就不高兴,她只好和徐音尘商议,让徐音尘去劝劝徐夫人,可徐夫人这次却很坚决,“我到处搜罗补药到底是?为了谁?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要?埋怨我,我这个母亲不做也罢,你们往后别叫我母亲,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徐音尘是?徐夫人一手拉扯大的,徐夫人话说得?这样狠绝,徐音尘再说就是?真?的不孝了,也是?为难起来?,只能哄着劝着卫如黛。
可是?卫如黛也受着气,迁怒了徐音尘,因此?不想搭理徐音尘,夜里头还睡一屋,却不肯同床。
闻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徐大人夹在你们中间?,也是?为难。”
“我知道他对我还是?不错的,可是?我当?真?受不了我那婆母。”就是?因为徐音尘对卫如黛好,才叫卫如黛烦,若是?徐音尘对卫如黛也不好,她早就把徐家的天?给捅破了。
“而且我的丫鬟无意间?听到我婆母说想让徐音尘纳妾,因为我要?为父亲守孝,这一年?定?是?不能有?孕的,她急着抱孙子。”夫妻间?行房关起来?来?是?自个的事,谁都不晓得?,可若是?在孝期有?喜,传出去便不大好听。
“徐大人的意思呢?”闻姝没想到短短的时日,她曾经?羡慕的一对,过得?也如履薄冰。
“他拒绝了,他要?是?敢纳妾,我早和他干架了。”卫如黛不满地哼了声。
当?初求娶时,徐音尘就说了会对她好一辈子,这才一年?不到呢。
闻姝松了口气,“那便好,只要?徐大人坚持,徐夫人也不能强逼他纳妾。”
“但我很烦,”卫如黛抱着闻姝的胳膊撒娇,“姝儿,我自小被伯父伯娘宠着,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可我觉得?出阁后,受了好多委屈啊。”
还有?些?说出来?别人可能觉得?芝麻点大的事,可却一点点堆积在了卫如黛的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闻姝摸了摸她的脑袋,“要?不然怎么说做姑娘最自在,出了阁,做了人家媳妇,便身不由己。”
她这段日子和沈翊做戏,不也是?身心俱疲。
好端端的一对恩爱夫妻,非得?装成不睦,怎能不累。
“烦死了,”卫如黛气恼地踢着地上的野草,忽然说:“要?不然我也和离算了!”
闻姝连忙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嘘,你可考虑好了?说的这样大声,别叫人听见。”
卫如黛扁嘴,实话实说,“没考虑好,我舍不得?徐音尘。”
要?是?考虑好了,她就不会再烦了。
闻姝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和徐大人好好聊聊吧,你们夫妻之间?感情好,若是?因为婆母分开,也是?可惜。”
陶绮云那样是?毫无挽留余地的,整个南临侯府对陶绮云都不好,可卫如黛这边,却还有?可能回转,毕竟夫妻夫妻,徐音尘才是?两人过日子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知道他也为难,我总不能叫他在我和婆母之间?做个选择吧?”卫如黛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烦躁地揪着枯黄的野草,“婆母养大了徐音尘,我也不是?不懂事,可她总是?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向来?活得?肆意潇洒的卫如黛,在婚后,不得?不压制其洒脱的性子,学着洗手作羹汤,做一个贤惠温良的妻子,孝顺的儿媳。
就像是?用一把剪子剪掉了荆棘所有?的刺,但是?荆棘就是?荆棘,永远不能变成菟丝花。
卫如黛这辈子都没办法变成徐夫人眼中满意的儿媳妇。
得?知陶绮云和离了,卫如黛脑海中也闪过一瞬间?和离的念头,但她对徐音尘是?有?情的,“和离”二字含在嘴边,又?说不出口。
闻姝看?出了如黛的愁苦,但这件事她也没有?好的法子,这种一半好一半不好的最是?难解,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月露从远处跑来?,“王妃,出大事了!”
“怎么了?”闻姝回头看?她,头一次见月露跑得?面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月露急地哭了起来?,气都没喘匀,“王、王爷中箭了!王妃……王妃快回去看?看?王爷吧!”
“中箭?!”闻姝犹如当?头一棒,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