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殉国(1 / 1)

娇姝 甜糯 878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41章 殉国

  魏鹏程还?算灵活, 立马后退,躲开了险些让他毁容的一鞭子。

  他后怕地捂着脸,气急败坏, 大手一挥, 指使护卫:“你敢打本?公子!来人,给?我上!”

  “上, 一起上!”这群护卫松开老丈和姑娘,一窝蜂地冲向澜悦郡主。

  闻姝看着都为澜悦郡主捏了把汗, 不过很?快,这把汗就松了。

  澜悦郡主把长?鞭甩得气势十足,那些护卫还?没近着身,就被长?鞭甩开。

  鞭子甩在身上的“噼啪”声, 宛如过年放爆竹一样,没几下?功夫,地上躺了一群护卫, 捂着鞭伤哀声叫唤, “啊……唉……嘶啊……”

  澜悦郡主红衣似火, 面色倨傲地吐出一句:“废物!”

  闻姝把眼睛看直了, 这般飒爽的女子, 整个定都都找不出几个,在闻姝的心中, 如黛也该是这般模样。

  “你、你放肆!”魏鹏程没想到竟踢着个硬骨头?,一个女子有这般能?耐,怎得他从前都没听过,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护卫, “一群废物,快起来, 再打!”

  那护卫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没从地上爬起来,澜悦一脚踩在地上互相堆叠的护卫身上,挑了挑眉,轻蔑地问:“跑吗?”

  “你、你给?我等着!”魏鹏程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见护卫都倒地,他转头?就跑。

  可惜还?没跑出几步,澜悦手持长?鞭圈住了他的腰,一个借力,直接将魏鹏程扯了过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澜悦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靴子踩在他胸口,“你也不怎么样嘛,让你跑也跑不了。”

  魏鹏程一身冷汗,哆哆嗦嗦:“你敢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姑母是皇——”

  “管你是谁,本?姑娘打的就是你这个强抢民?女的败类!”澜悦一巴掌给?他甩得没说?出“皇后”二字。

  “你——”魏鹏程想挣扎,又一鞭子甩在他身上,疼得他面色扭曲,说?不出话。

  澜悦踢了他一脚,给?他翻了过来,面贴着地,她踩着魏鹏程的后背,向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说?:“你们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上来揍他。”

  周围看戏的百姓心中蠢蠢欲动,却有些害怕。

  “你们敢,我杀了你们——”魏鹏程嘶吼着,他自出生起,就在定都横行霸道,过得比皇子还?要滋润,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闭嘴吧你!”澜悦随手扯下?魏鹏程腰间系着的香囊,塞进了他嘴巴里,“本?姑奶奶让你说?话了吗?”

  “呜——呜——”魏鹏程死劲挣扎,奈何他幼时因为怕吃苦受累,没习武,现下?在澜悦郡主手中,就像个小鸡崽似的,任由澜悦拿捏。

  “你们不来吗?”澜悦看着四周百姓,“机会不容错过啊!”

  终于,有位大娘哭着上来踹了魏鹏程一脚,“畜生!畜生,你害死我的闺女!我打死你,打死你!”

  被魏鹏程调戏过的姑娘不胜其数,糟蹋过的也不少,有许多姑娘被玷污清白后,不想连累家中,只能?一死了之。

  起初也有人想过报官,可是京兆尹一听是魏鹏程,就把人给?轰出去,后来再也没人会去报官,这越发助长?了魏鹏程的嚣张气焰。

  有了人开头?,很?快就有别人上来打魏鹏程,那些失了姑娘的打得最狠,恨不得打死魏鹏程给?女儿偿命。

  方才那老丈终于得了机会,操起板凳砸了过去,砸中了魏鹏程的右腿。

  “啊——”魏鹏程额头?青筋毕露,拳脚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那一下?板凳,硬生生砸断了他的腿骨,疼得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澜悦踢了他一脚,见他没动静了,千留醉从身后赶来,“差不多得了。”

  “官爷来了!官爷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如鸟兽散去,不一会的功夫,这条大街就散了个干净,不见几个人。

  沈翊饮尽杯中茶水,手腕一甩,那杯子从窗户飞了下?去,直指千留醉面门?。

  千留醉抬手稳稳地接过,仰头?才看见某人正在看好戏,睨了沈翊一眼,转头?拉着澜悦郡主上了福来酒楼。

  等巡视的禁卫赶到时,只剩下?魏鹏程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魏家的护卫也伤的伤,晕的晕。

  禁卫中有人识得魏鹏程,连忙吩咐人把魏鹏程抬走,想询问此地发生了什么,却人人躲避,无?一人开口,禁卫只得匆匆离去。

  楼上,闻姝佩服地看着澜悦郡主,“郡主太厉害了!”

  澜悦郡主看见两人也不惊讶,坐了下?来,摆了摆手,“小意思,不值一提。”

  “郡主喝茶。”闻姝热络地提壶倒茶,又招呼伙计再上几个菜,今日之事怕不是巧合,闻姝担心澜悦郡主觉得他们在利用她。

  澜悦享受了闻姝好一番招待,才说?:“燕王妃别这么客气,我知道千留醉今日是故意带我来这的。”

  “啊?”闻姝看看沈翊,又看看千留醉,顿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千留醉否认:“我可没啊。”

  “你说?没就没啊?”澜悦哼了一声,“你才不会主动带我出来玩,都我是缠着你。”

  闻姝心里头?倒吸一口凉气,这听着,怎么感?觉千留醉像个利用女子爱慕的“负心汉”呢?

  “但是没关系,我愿意被你利用,”澜悦看着千留醉弯唇一笑,“这种渣滓本?就该打,本?姑娘打得痛快!”

  “咳。”千留醉没回她的话,低头?喝起了茶,好似并不在意。

  闻姝却看见了千留醉微红的耳根。

  “郡主除暴安良,乃是女中豪杰,我敬你。”沈翊倒了两杯酒,“今日之事是我安排的,利用了郡主,郡主记在我头?上便是。”

  澜悦郡主爽快的把酒喝了,却说?,“我才不要记在你头?上,我就要记在千留醉头?上,是他带我出来的。”

  “诶,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啊。”澜悦用胳膊肘推了推千留醉,“人情欠多了可就还?不了咯,你不如做我的郡马,以身抵债吧。”

  “不做。”千留醉平日里总带着风流笑意的俊脸拉得老长?。

  闻姝看着两人,恍惚间有种两人生错了性别的感?觉,澜悦这样子,怎么像是在“调戏”千留醉啊。

  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澜悦郡主耸了耸肩,“今日不同意,那我改日再问,反正这辈子除了我,你别想再娶其他人。”

  千里迢迢跟着千留醉回京,又留在她不喜欢的定都,她一定要把人给?拿下?!

  闻姝看着澜悦,心里头?越发喜欢她,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周,澜悦郡主这般勇敢,大胆示爱,追求自己心仪的男子,当真非一般女子,她身上有种闻姝从未见过的蓬勃朝气。

  “郡主,我也敬你,祝你早日得偿所愿。”闻姝举杯。

  “这个我爱听,干了!”澜悦笑了起来。

  千留醉瞪了沈翊一眼,让他管管自个媳妇。

  沈翊略耸了下?肩,表示爱莫能?助。

  千留醉咬紧后槽牙,沈丛昀是最喜欢过河拆桥的,他怎么就给?忘了呢,竟然还?上他的当!

  再这般纠缠下?去,他当真要赔上自己后半生了。

  *

  昏过去的魏鹏程被送回了魏家,魏家门?房看见面目全非的魏鹏程时,当即腿软,连滚带爬地跑去喊人了。

  魏家前不久才送回来一个没了人样的魏宗,今日魏鹏程的惨状,着实把魏家众人吓得不轻,个个提心吊胆,魏鹏程可是魏家长?房唯一的嫡子,是魏家的命根子啊!

  直到太医诊完脉说?:“魏公子除了右腿骨折,其余地方都是皮外伤,无?甚大碍,只需要养上几个月就好。”

  承恩公世?子夫人万氏哭到喘不上气,听了这话才好转些,“到底是谁伤了我儿?天子脚下?,竟敢伤我儿至此,我要了他的命!”

  自从魏鹏程出生,魏家人对他就是捧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如眼珠子一般照顾,平日里连不小心擦破皮都要请大夫,更何况伤成今日这般。

  承恩公世?子魏涛拍了拍万氏的肩,“夫人莫急,已让人去打听了,必要给?程儿报仇。”

  前去打听的魏家护卫很?快回来了,跪着说?:“回世?子爷,据说?打伤公子的是澜悦郡主。”

  “什么?”魏涛面黑如墨,“北兴王府的澜悦郡主?程儿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打程儿?”

  瑞王虽想拉拢北兴王府,可魏家与北兴王府从未有过来往,魏家知道北兴王府瞧不上魏家,也不去惹嫌,毕竟北兴王代表着大周几十万兵马,没必要去得罪。

  护卫哆哆嗦嗦的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点?不敢隐瞒。

  “你们这群废物!连主子都保护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万氏一听这么多人打魏鹏程,心口绞痛,她护得如珠似宝的儿子啊,竟受了这么大的罪。

  她半点?没听到是魏鹏程先欺辱了人家姑娘,只恨那些动手的刁民?伤了她的儿子。

  “夫人饶命,公子带了十几个护卫,也没想到那澜悦郡主这般能?打,”护卫吓得以头?触地,又说?:“小人还?打听到澜悦郡主后边同燕王燕王妃一块离开福来酒楼。”

  “燕王也掺和其中?”魏涛背着手,愁眉紧锁,一个澜悦郡主就够头?疼了,竟又来了一个燕王。

  站在一旁默默垂泪的闻妍一听到“燕王妃”这个字眼,就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似的说?道:“父亲、母亲,依儿媳来看,这就是燕王燕王妃指使的,才会将夫君伤得这样重?,可怜夫君受了这么大的苦,父亲母亲一定要为夫君做主啊!”

  闻妍手中紧紧地攥着帕子,闻姝!又是闻姝!闻姝就是见不得她好,害她不能?再生育,今日又伤了她的夫君,是要打死魏鹏程,好让她守寡,毁了她的前程是吗?

  闻姝就这么嫉恨她,非要处处紧逼,不给?她留一条活路!

  万氏愤怒道:“燕王害死了六爷还?不够,今日还?想害死我的程儿,他这是要让魏家绝后啊!”

  魏家这一辈子嗣颇多,但那些庶出,万氏可不会放在眼里,唯有魏鹏程这个嫡出,才是魏家的正统,肩负着魏家的将来。

  “此事我会去找父亲商议,你们先照顾程儿。”这事牵扯太大,魏涛也做不得主,要去找承恩公。

  魏涛匆匆离去,万氏还?在哭,闻妍乖巧地上前劝慰,自从她中了断生散之后,待魏家诸人就更加和气,尤其是对万氏这个婆母,拼命讨好,只有这样,待来日迟迟不能?生育,才有那么一丝可能?不被休弃。

  一边劝着万氏,闻妍还?一边说?闻姝待章氏多么的不孝,对她这个嫡姐也目中无?人,直把闻姝贬低到尘埃中,挑起了万氏的怒火。

  *

  回到燕王府,闻姝说?起方才之事,“我看魏鹏程伤的挺重?,魏家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明日必要参澜悦郡主,你这样会不会得罪北兴王府。”

  利用澜悦郡主对付魏家,好是好,可要是因此树敌北兴王府,就得不偿失。

  沈翊坐了下?来,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无?需忧虑,这是北兴王世?子默许的,只要没伤着澜悦,他不会在意,澜悦在北兴王府的地位,远比你想得要高。”

  “默许?难道北兴王府……”闻姝在他身旁坐下?,侧着身子看他。

  沈翊喝了口茶,才道:“观望状态,此次镰州之事,魏家已人心尽失,瑞王上位就是魏家上位,北兴王府自然也不想为魏家效力。”

  闻姝点?点?头?,“你说?的也对,光看魏鹏程现在的样子,要是瑞王上位,魏家再上一个台阶,他亲姐姐做了皇后,那还?了得,整个定都都将永无?宁日。”

  魏鹏程的行事,魏家不会一点?都不晓得,只是不在意罢了,那些百姓,那些姑娘,如魏家来说?就是蝼蚁,死了几只蝼蚁谁会在意呢?

  “但明日魏家必定要参澜悦行凶伤人,我去写份折子,找人呈上去。”沈翊起身,对着闻姝伸出手,“今日可痛快了?”

  “痛快呀,怎么了?”闻姝不明所以的把手搭在他掌心。

  亲眼看着魏鹏程被打成死狗一样,为前些日子魏皇后的算计出了口恶气,闻姝心中畅快得很?。

  “痛快了就给?我磨墨吧。”沈翊手上一用力,把闻姝拽了起来,拖着她往外走,“红袖添香,可解疲惫。”

  闻姝懒得动弹,“我还?得去看账簿呢,你就不能?自个去。”

  沈翊一把搂着她,半推半抱,“要姝儿作陪。”

  闻姝无?奈极了,怎么觉着四哥越发黏人了呢。

  仲秋过后,王府里的桂花次第掉落,转而?园中的菊花显露了生机,先前闻姝在宫里头?看中的绿菊,沈翊让人弄了两盆来,一盆摆在兰苑,另一盆就搁在沈翊书房多宝阁的架子上,在书案后坐着,抬头?就能?瞧见一片绿意盎然,疲惫的双眼得到舒缓。

  沈翊写好折子,派人送了出去。

  闻姝在给?他收拾桌面,沈翊的书房除了凌盛,没有允许旁的下?人不得进入,因此打扫什么都是凌盛,但凌盛是习武之人,不如丫鬟心思细腻,桌上摆的着实有些乱。

  “别忙了,歇会。”沈翊本?只是想让她来磨墨,结果忙了半晌。

  闻姝操心地说?:“往后还?是我给?你收拾书房吧,这乱的,别的大人来瞧见还?当王府连个丫鬟都没有呢。”

  沈翊笑了,拉着闻姝坐到腿上,“姝儿这般贤惠。”

  “硌得慌。”闻姝挪了挪臀,沈翊自小习武,身上哪哪都是石更的,冬日里还?好,衣裳厚,现在虽转凉,却还?远不到穿厚实衣裳的地步,因此坐在沈翊腿上,算不得舒适。

  沈翊搂紧她的腰肢,“那是你太瘦,多吃点?,长?了肉就不硌。”

  “你不抱着我也不硌。”闻姝坐他腿上,比他高一些,垂眸看着他俊逸的面部?轮廓,忽然说?:“母亲肯定长?得很?美,我觉着你不像皇上。”

  沈翊微抬眼看她,“我外祖父与外祖母都生得好看,母亲自然也不差,那时即便有了我,锡州城还?是有不少人上门?提亲。”

  “母亲没有中意的吗?”闻姝的手搭在他肩上,手指摩挲着他衣裳上的纹路。

  事情过去太久,沈翊也不太记得了,“或许有吧,不过她不想给?我找后爹,怕薄待了我。”

  闻姝眼里浮现一抹向往,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多好,这般温馨美好的一个家。

  可她连娘亲生前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闻姝不想这么快告诉沈翊这个秘密,魏家于他已是千斤重?担,再多一个,她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四哥是人,不是神。

  等解决了魏家,再来论?娘亲的仇吧。

  “在想什么?”沈翊捏着闻姝的手背亲了下?,看她出了半天的神。

  “没,”闻姝笑了笑,说?:“我在想澜悦郡主和千公子,他们挺登对。”

  “古话说?烈女怕郎缠,反过来也是一样,”沈翊作为局外人看得清楚,“千留醉要是想走,他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会和澜悦耗着。”

  身为千红阁的少阁主,想要隐匿行踪再简单不过,却一面烦着澜悦,一面迟迟不离开定都。

  “那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吧。”闻姝搂紧了沈翊,打了个秀气地哈欠,“四哥,我有点?困了,想回去午歇。”

  “走吧,我陪你歇会。”沈翊也没松开她,直接将人抱起,像抱小孩的姿势一般。

  闻姝被他抱习惯了,知道他要是想抱,她磨破嘴皮子也没用,就随着他抱着,靠在男人肩上,走路时颠着,越发困倦了,等回到兰苑,眼皮子都要睁不开,还?是沈翊拧干帕子给?她稍微擦洗了一下?。

  这一觉睡得满足,虽闻姝总说?被沈翊抱着睡热得紧,可习惯了背后有个“大火炉”,沈翊不在,她反倒睡不好。

  他不在王府那几日,闻姝总是半夜醒来,看着烛火发呆,过一会再睡去。

  习惯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

  不出所料,次日上朝时,有魏家一党的御史参澜悦郡主当街行凶,打伤了承恩公的孙子,在天子脚下?行凶,实乃目无?王法!

  魏家本?不想和北兴王府为敌,可澜悦郡主害魏鹏程至今昏迷不醒,总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揭过。

  北兴王世?子单峥上前几步,“回皇上,昨日澜悦是在西大街打伤了个地痞流氓,那地痞强抢民?女,无?故殴打百姓,澜悦性子直爽冲动,被她瞧见了,心疼那姑娘,这才出手。”

  单峥回头?看了眼承恩公,吃惊地问:“怎么?那强抢民?女的地痞竟是承恩公的孙子?”

  他那语调,分明是在讽刺,直把承恩公面上说?得发青。

  “强抢民?女?可确有其事?”顺安帝目光扫过众人。

  承恩公黑着脸出列,“回皇上,微臣孙儿只是心仪那姑娘,想纳她入府,许是高兴过了头?,被澜悦郡主误会了。”

  前边的瑞王听着这话都觉得荒谬,魏鹏程是什么样的人他心知肚明,有时候连他也不放在眼里,可他偏偏是魏家的嫡长?孙,魏宗一死,承恩公嫡子里头?只剩下?魏涛,而?魏涛就这么一个嫡子,自然眼高于顶。

  此事牵扯到了北兴王府,瑞王不想纠缠其中,就算背地里和北兴王府没有私交,起码明面上不能?得罪了,因此并没有开口。

  “误会了?”单峥笑道,“既是误会,那我赔偿点?药费给?他,想来承恩公也不会抓住个误会不放吧?”

  一点?药费打发叫花子呢,承恩公怒道:“世?子,难道我孙儿就白被打了吗?北兴王府就是这般教养澜悦郡主的?”

  承恩公跪了下?来,说?道:“皇上,老臣为大周鞠躬尽瘁,愿为大周赴死,可老臣孙儿尚未弱冠,却被打得卧床不起,至今昏迷不醒,老臣只是想要一个交代,北兴王世?子用点?药费打发,未免欺人太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求皇上主持公道。”

  承恩公毕竟是两朝元老,是太后的兄长?,顺安帝不知喊了多少声舅舅,他这般声泪俱下?,倒让顺安帝有些不知该如何办了。

  若是今日到此为止,那顺安帝或许还?真得对澜悦郡主小惩大诫,让承恩公满意,因为朝堂百官畏于魏家的威势,无?人敢开口为澜悦郡主说?话。

  别看北兴王府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身份贵重?,可北兴王历代戍守西北,除去述职,甚少回京,与朝堂官员都不算熟络,可以说?,百官中,竟没几个人敢站在北兴王府这边。

  人人都明白,北兴王世?子迟早要回西北,今日为他说?了话,来日他一走,魏家必定要寻麻烦,谁敢用自身的前途冒险?

  而?与魏家站在对立面的尚弘这几日告病不曾上朝,没有尚弘在场,连那些“反魏党”都不敢说?话,足见魏家有多令人惧怕。

  单峥可算是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秀才遇上兵”,看着承恩公这个老匹夫装腔作势,脸色冷若寒霜,没见过欺负人的哭得比被欺负的还?惨。

  要是在西北遇上这样的人,单峥腰间的刀早就出鞘了。

  从前在西北只听说?魏家只手遮天,还?没当回事,如今看着这么多官员,竟都缩头?乌龟一般,才知并未夸大,这朝堂已成了魏家的朝堂。

  顺安帝明知此事绝非澜悦郡主的过错,可魏家逼得紧,又无?人为澜悦郡主说?话,他连个台阶都没地方下?,也是左右为难。

  就在百官沉默之时,队列中新上任的京兆尹罗桐站了出来,“皇上,微臣要参承恩公教孙无?方,其嫡孙魏鹏程,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欺男霸女,害死数名女子,致使民?怨沸腾,微臣身为定都父母官,不得不上达天听。”

  原先的京兆尹邱真因为镰州一事被革职,罗桐是新提拔上来的京兆尹,魏家这些日子事务繁杂,尚未来得及与罗桐打交道,万万没有想到罗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百官沉默之时参承恩公。

  承恩公瞧见这一幕都愣了半晌,从地上起身怒斥道:“一派胡言!你才上任多久,分明是联合北兴王府陷害吾孙!”

  罗桐毕竟是新上任的,又深知魏家权势滔天,因此被承恩公一番怒骂,连手上的奏章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看了这么久戏的沈翊终于不慌不忙地开口,“承恩公急什么?真的难成假的,假的亦做不得真,既然承恩公说?魏鹏程没做过这些,又有何畏惧?”

  沈翊一说?话,瑞王的脸色就变了,今日这事,竟还?有燕王掺和其中,难道燕王已经和北兴王府暗中勾结?

  “承恩公无?需急怒,将奏章呈上来,若是冤屈了魏鹏程,朕一定为你做主。”瞧见有人递台阶,顺安帝赶紧开口,生怕罗桐会畏惧魏家权势改口。

  承恩公咬紧牙关,不得不收敛两分,站了回去,罗桐也得了喘息之机,跪下?说?道:“回皇上,微臣才上任不久,整理过往案册时,发觉不少百姓控告魏鹏程,可不知为何邱真却并未接理此类案情,微臣受皇上提拔,绝不敢与他人勾结,乃实事求是,已将受魏鹏程欺压的百姓聚集于宫门?外,其中女儿被欺辱的百姓竟达数十人!微臣身为定都父母官,必要为百姓申诉冤屈,求皇上明鉴!”

  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知道这是魏家能?干出来的事,只是惊讶于罗桐“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捅到皇上跟前。

  单峥讥笑道:“这般禽兽,在西北早就被人打死了,承恩公府的教养可真好啊!”

  方才承恩公说?澜悦郡主没教养,现在单峥就讥讽回去,魏鹏程才是没教养。

  顺安帝看完奏章,龙颜大怒:“拿去给?承恩公看看,可是冤屈了魏鹏程。”

  康德成捧着奏章到承恩公跟前,承恩公却不想看,自家孙子什么德行,自己还?是知道的,今日敢提这事,不过是算准了尚弘不在,百官不敢站在北兴王府那边,顺安帝也不得不顺着他。

  可他算漏了罗桐,承恩公阴狠地看着沈翊的背影,或许应该说?,算漏了燕王。

  百密一疏!

  自从燕王上朝,魏家一败再败,再未讨着什么好处。

  就在局势僵着时,忽然来了一个太监,慌乱禀道:“皇上,太后娘娘病重?!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翊嘴角微挑,病得倒很?是时候。

  承恩公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连忙眼睛一闭,也晕了过去。

  “皇上,承恩公忧心太后,晕过去了!”魏涛上前扶住老父亲,倒是很?懂得回话。

  太后病重?,承恩公忧虑昏倒,以孝治国的顺安帝还?能?怎么着?在这当头?处置了太后的侄孙吗?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又向魏家倾斜。

  顺安帝在龙案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后宫到底是牵制良多,不除魏太后,难动魏家根基。

  从前他因为魏太后而?登基,如今也因魏太后处处掣肘。

  福祸相依。

  最后顺安帝只能?草草罚了承恩公一年的俸禄,让魏家赔偿受难的百姓,便匆匆离去,前往魏太后宫中侍疾。

  至于澜悦郡主,魏家哪还?敢提起,就这么平安无?事了。

  今日看似罚了魏家,可一年的俸禄于魏家而?言不过是砂砾,罗桐一想到待会出了宫门?再见百姓都臊得慌,他也没能?帮到这些百姓。

  对于他们所遭受的苦难,赔偿点?银两,又算得了什么呢?

  “燕王殿下?,微臣无?能?。”自是有沈翊作保,罗桐才敢出面。

  罗桐乃是燕王府罗管家的远亲,也是沈翊一力扶持上去,顶了邱真的职,罗桐是奉了燕王的令才参魏家,可实际上他也是真想为大周做点?实事,不忿魏家所作所为。

  大周还?是有良臣,只是难出头?罢了。

  沈翊轻笑了声,“罗大人,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你的官途还?远,何须挂怀。”

  本?也没想过能?用魏鹏程扳倒承恩公,要是有这么简单,尚弘早也做了,今日能?为百姓谋得一些银两补偿也好,经过此事,想来魏鹏程往后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欺压百姓,不算徒劳无?功。

  最重?要的是,借此正大光明的伤了魏鹏程,于沈翊并无?损失,他只是想用魏鹏程来警告魏皇后,往后动闻姝一次,他就伤一个魏家人。

  罗桐出宫去了,魏太后病重?,沈翊身为皇子,也得前往慈和宫探病。

  慈和宫此时人满为患,魏皇后带着妃嫔等聚集于此,瞧见顺安帝个个都想上前献媚,沈翊觉得无?趣,打了个照面就出了慈和宫,在外边遇到了一瘸一拐的乐明公主。

  “燕皇兄。”乐明公主福了福身,行礼时姿势有些别扭,在坤宁宫外跪了三个时辰,她的膝盖跪伤了,尚未痊愈。

  “免礼,先前王妃之事,还?未向公主道谢,”沈翊正想寻个机会见见乐明公主,既然遇到了,就直接问了,“公主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早日还?了人情,也能?让闻姝安心一些。

  乐明公主也是爽快人,没有推脱,“臣妹确有一事想央皇兄,我的侍卫乔飞,想去边境杀敌,可否求皇兄助一臂之力。”

  沈翊愣了下?,看了眼她身后的侍卫,“只是这样?”

  “公主,属下?……”乔飞急忙想拒绝。

  乐明公主却没给?他机会,“他亦能?自己参军,只怕难以出头?,若得皇兄仰仗,必能?事半功倍。”

  沈翊明白了,这是想让他给?乔飞安排个合适的职位,而?非从底层军士做起,这样确实会快捷许多,永平侯在边境,这事办起来倒不难。

  “可以,再过几日,从定都押运给?边境的军饷就要出发,他届时可以跟着前往,本?王会修书一封给?永平侯,只是战场刀剑无?眼,他能?不能?往上走,得看自己的本?事。”沈翊总不能?扶持一个废物上去,永平侯也不可能?答应。

  乐明公主得偿所愿,喜笑颜开,“谢皇兄!”

  沈翊走后,乐明公主也回了住处,魏太后那不需要她,她去那不过是想要见一见沈翊。

  “公主,属下?不能?离开您。”乔飞一进屋便单膝跪地,恳求乐明公主留下?他。

  他守护了公主这些年,一旦离开,公主还?不得被魏皇后害死。

  “阿飞,你起来。”乐明公主膝盖疼,那日她跪的时候,乔飞也陪着她跪了三个时辰,只不过乔飞是习武之人,身体比她好。

  她拉着乔飞坐到榻上,乔飞却不肯坐,只是站着。

  “我知你有满腔报复,也有一身本?领,待我在身边做个小侍卫太屈才了。”乐明公主出不了头?,乔飞身为她的侍卫,更是受了诸多委屈。

  “公主,属下?的性命是庄家救的,庄妃娘娘要我护你平安,我不能?食言。”乔飞又跪了下?来,守护乐明公主,早已成了他的使命。

  “正是为了我,你才应该去,你永远待我身边,又怎么保护我呢?”乐明公主望着他漆黑的眼睛,“你不可能?杀尽和魏家有关系的人,我迟早会被魏皇后赐婚,所以你要去边境,杀敌立功,待你有了功勋,届时你才能?保护我。”

  “可是属下?离开,公主无?人庇佑。”乔飞知道公主说?的很?对,却怕这段日子出事。

  “不会的,我看得出来,燕王和燕王妃都非薄情之人,他们会看顾我,你只管去,”乐明公主伸手抚了抚他肩头?蹭到的灰,“阿飞,好男儿志在四方,将来封侯拜相,名列公卿,我相信你可以。”

  这个决定她思考了许久,她又怎会不担忧战场上的凶险呢,只是母妃已去,庄家人微言轻,乔飞待在定都,在魏家的掌控下?,永远也出不了头?,唯有去战场上厮杀,博一条出路。

  不仅仅为他,为她,更为他们。

  乔飞凝视着公主,胸口汹涌澎湃,“属下?听公主的。”

  乐明公主笑了,忽然倾身在乔飞唇角边落下?一吻,“阿飞,一定要平安归来。”

  乔飞喉结微滚,犹如被定身一般,不敢动弹,攥着刀柄的手背青筋微跳,“好,公主等我。”

  *

  沈翊回到王府时,闻姝正在翻看善兰堂的账簿开支,还?没修建好,就花去了不少银两,等修建好,她得想法子给?善兰堂开源。

  “今日如何?”闻姝瞧见四哥,放下?手中账簿,抬头?望过去。

  沈翊端起闻姝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诶,冷了,月露,去端杯热茶来。”闻姝想拦没拦住。

  “不碍事,冷茶正好,事情成了一半吧,太后突然病重?了。”沈翊掀袍在闻姝身边坐下?。

  “病的这样及时?”闻姝轻啧了声,“太后还?真是护着魏家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后一手助力魏家走到今日的荣华,又怎会舍得让魏家跌下?去。”沈翊眉头?微紧,“说?到底,魏家最大的牌是太后。”

  别的都是小打小闹,别看魏太后如今不怎么管事,可只要出面,总是有成效,上次的魏宗一事,这次的魏鹏程一事。

  “可牌出多了,情分就淡了,”闻姝微微一笑,“今日皇上怕是也不悦吧。”

  若非大周“以孝治国”,顺安帝自个也想做个孝子,魏家还?未必有今日呢。

  沈翊讽刺道:“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不知道太后还?能?病几回。”

  一次次背着顺安帝的意愿行事,天子自有天子的傲气,哪会甘愿一直做傀儡。

  “太后上了年纪,病得多了,命数消耗的也快。”闻姝翻过一页账簿,如果魏家最大的倚仗是太后,顺安帝就真没点?别的心思吗?

  沈翊拿过桌上的葡萄剥了一颗,吃了觉着还?挺甜,又剥了一颗,递到闻姝唇边,“方才见着乐明了。”

  闻姝张嘴咬了,酸甜的葡萄汁水在舌尖绽放,“说?什么了?”

  沈翊把乐明公主的请求说?了,“这个不难办,已经答应她了。”

  闻姝把葡萄籽吐出来,“公主是个有胆魄的人,现如今时局不稳,边境最易立下?战功,想摆脱魏皇后掣肘,就只能?自身强大起来。”

  吃过一颗葡萄觉得好吃,闻姝便想接着吃,放下?账簿去拿葡萄。

  “我来,”沈翊拍开她的手,剥了葡萄喂到她嘴边,“得有命回来才行。”

  沈翊乐意喂,闻姝也懒得脏了手,就由他剥了一颗又一颗,葡萄籽吐了一堆。

  闻姝:“生死这种事不好说?,待在定都也不一定能?保住命,说?不定去边境活着的机会更大。”

  经过魏鹏程之事,闻姝才晓得定都一点?都不平静,多的是无?声无?息死去的人。

  “看他命数。”沈翊连剥了十几颗葡萄,也没觉得不耐烦。

  可闻姝吃多了酸甜的葡萄开胃,端着冷茶喝了一口,“用午膳吧,我饿了。”

  “行。”沈翊用帕子擦净手,吩咐竹夏去摆膳。

  才说?完,凌盛快步走了进来,“王爷,北漠急报,两日前北戎突袭,卫将军带兵抵御,不慎中了毒箭,不治而?亡,以身殉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