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的,公共财物丢失了是个事儿,你们自己的那些个粮食,就那么搁在床头,屋门也不锁,院门也不关严,若是有人去给你们放个毒,出来事儿,我可是不管!”见三个人木木愣愣地站在那儿,没个回应,就又说:“你们哪里知道,上头通知了,现在是第四次犯罪高潮,各单位都要特别加强治安保卫工作!看你们这模样,是刚从卖福利彩票那地方过来吧?手气怎么样?一个个闷闷的,空着手,可见都没运气。有运气又怎么样?跟你们说吧,就有那犯罪团伙,本地的也有,外地流窜来的更多,专盯着那些个得大奖的,抓出十五万特别奖的主儿,他们若是没个警惕性,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乐极生悲!那些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发了横财的他们要谋害,一般的人,甚至你们这样的,他们打草捎带着搂兔子,赶上了也不放过呢!你们就大大咧咧地空着屋子院子闲逛荡吧,不出事则已,出了事,哪儿哭天抹泪去?唉,你们这些人呀,早知道你们这么散漫,我都该换成城里的下岗职工!”老何他们都怕被他裁减辞退,就都一副驯驯服服的表情。其实,前些天,也是在那文化宫里,举办大型的人才交流供需见面活动,他们街道办事处也摆了个摊位,挂着大告示招下岗职工来绿化队,结果竟连一个来问两句咨询咨询的都没有。魏科长当然不能让老何他们知道这个底,挺胸腆肚地只是数落他们,见他们还真有些个发怵,心中颇为得意。
等魏科长骑车走远了,小疙瘩撇嘴说:“值班?值什么班?人家哪儿不是双休?就咱们,只休一个星期日!听说有那么个法,劳动法,人人都该双休,魏科长他不让咱们双休,他犯法!”大芝麻说:“我要捞了辆山地车,兴许会有贼偷去,现在贼去偷什么?偷老严里屋那些个破烂?”老何说:“算了算了,舌头不累?他魏科长也是好意嘛。”
三个人就往宿舍走。走过那霓虹灯闪烁的俱乐部时,小疙瘩和大芝麻走到前头去了,老何脚上鸡眼作怪,落在后头,他眼睛随便一晃,看到一个人,西服革履的,头面光光,好像是刚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手里握着个看不真的“大哥大”,在继续跟什么人说话,那身材,那眉眼……该不是丢丢吧?偏那打电话的青年,也往他这边一望,结果那青年就想也没想地,两脚一并,电话离了耳朵,对着他,嘴巴张了两张,虽说听不见,但分明是吐出了一声呼唤:“保保!”老何站定,眯起眼再认,那青年却又恢复了打电话的姿势,而且,很快地,消失在了俱乐部那两扇厚厚的大门里。老何呆呆地望着那两扇门,脑子里飘过一串子想法,足有两分钟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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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老何中午油水足,晚上不想再做饭,老严煮好一锅鱼汤,端来非要老何尝尝,那鱼是从护城河里钓来的,正如小疙瘩所说,不过是些个“鼻涕虫”罢了,能熬出个什么味儿来?老何实在不想喝,不过他知道老严的脾气,倘若他请了你,你不喝,他能不管不顾地把汤泼到你身上,所以犹豫了一下,就取过自己的碗,让老严给他倒了大半碗,喝时不由得使劲闭了闭了眼睛;老严看到老何那副表情,并没发火,只是转身进了里屋,把汤搁到床边一个破木箱子上,抱过蜷缩在床上的一只小猫——那是他下午在河边捡到的一只花狸猫,显然已经流浪了很久,浑身脏得可以跟他媲美——就一屁股坐到床上,一手搂着那只饿猫,一手端起那外壳黑乎乎的独把汤锅,自己喝一口,喂狸猫一口;又拣出小鱼,送进狸猫嘴里。老何走进他那屋,跟他说:“味道不错。”他也不理。老何就又回到外间,自己的床边。
老何见老潘在收拾他那床铺——他俩的床挨着,每晚俩人头对头地睡,入睡后,往往一起打鼾,你嘶我吼,此起彼伏,为此常遭到同屋民工的抗议与嘲笑,有一回,被他们鼾声吵得无法入睡的伙伴,气愤地往他们床铺上扔破炕笤帚和臭袜子,他俩居然只是翻了个身,照打不误;俩人如此贴近地相处,日子久了,往往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猜准对方的心思——老何觉着老潘这天下午不大对劲,心事重重,盘算着什么,却又总拿不定主意,但似乎又不是遇上了什么糟心事,偷偷地,还抿嘴一笑……他也不烧晚饭,此刻收拾床铺,不像是要早睡,倒像是要卷铺盖整理行装一般;当然,老何早注意到,老潘回宿舍时多了个装满东西的,时下城里男人使用的那种随身包,那包被他搁到枕头边的粮食口袋下压着后,老潘就始终没离开过他那铺位左右。那时宿舍外屋里没有别的人,老潘心神不定中,跟老何对了个眼,又越过老何肩膀,朝里屋老严那儿望了望,再转身隔着窗玻璃望望外面——当时大芝麻在灶房里,还有些民工吃完了在花窖边打扑克玩拱猪,小疙瘩则又跑到外头闲逛去了——便凑拢老何耳边,把他买到头奖彩票,以三万元转让给了肖先生的事,大略地跟老何讲了一遍,并说,现在心里有点乱,定不下来,是明天一早回家呢,还是今晚就走;他记得晚上九点二十八分有趟火车,坐一晚,明天一早就到县城,中午稳到家了;明天一早走,这边比较方便,可到县城时该是晚上了,回家很不方便,闹不好,得在县城里住店……他委托老何,他走后,再替他跟魏科长说一声,就说家里老婆急病,赶着回去了;过些天他主动打电话来问,倘若这绿化队还要他,他就回来接着干,若裁了他,他就回来拿趟行李。
老何听到老潘发了横财,心里既不羡慕,也不嫉妒,也谈不到为老潘高兴,那毕竟是老潘的事,与己无关。他从回到宿舍后,心里头,就只转悠着他自己一家骨肉的事情,莲芳天天下田种地,还要拉扯两个娃儿,已经够苦了,那德光却惹下大麻烦,倘长颈鹿真是非把德光送进监狱,莲芳的日子怎么过?拿三千块打点镇上管事的,设若那些管事儿的胃口太大,怕还了不了事啊!莲蓉和志雄这时候往城里跑什么?也难怪,他们欠的那笔化肥钱,人家追得紧啊!莲弟和建煌虽说局面不错,总用那“蹦蹦床”挣钱恐怕也不是个常法……唉,最让人灰心的是福多,看来幺妹仔和我们老两口福气都不多!当时怎么就偏入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