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年(1 / 1)

只惦念你 晚遥 6368 汉字|4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1章 十年

  候诊区很吵杂, 交织着病患和家属的各种声音,但很神奇,她的听觉只剩下“周宜宁”这三个字。

  从小到大没少听自己的名字, 但像现在因听到名字而坐立难安,还是人生头一次。

  周宜宁只觉有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隔着涌动的人潮落在她脸上,盯得她头皮发麻。

  她的眼皮克制不住轻轻颤动,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有些微抖。

  她不敢抬眼, 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悄悄扯了扯裙摆, 生怕被他察觉到。

  一秒, 两秒。

  很短暂的时间单位,变得格外漫长。

  除了直逼大脑神经的忐忑, 周宜宁瞥见他没了动作,忍不住有了庆幸的心思。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 他说不定认不出她呢。

  这样的念头一出,她稍稍松了口气,就在她抬眼想缓和僵硬的脖颈,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根本没移开的目光。

  幽深,低醇。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又很快错开。

  周宜宁心脏的跳动, 极速而猛烈, 浑身的气血向脸庞涌去,几乎让她僵在原地。

  一个清晰的念头, 在脑海里定格。

  他肯定认出她了。

  周宜宁有些欲哭无泪, 后悔刚才怎么就在车上选择隐瞒他了呢。

  如果知道他会出现在随州市院,她肯定不会费尽心思隐瞒伤到脚这事儿。

  毕竟他还是骨科医生。

  看他被这些医学大佬簇拥的架势, 万一一会儿检查遇到他,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躲着他啊?

  至于他会怎么跟她“算账”,她不敢往下想。

  离得很近,注意到她的脖颈越来越红,梁景白赶忙蹲下身问:“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脚疼?”

  他的声音很轻,仅两个人可以听见,但那群医生从她身边路过,距离不超过三十厘米。

  以裴京闻敏锐的洞察力,自然没有错过

  。

  周宜宁只觉那道视线的侵略感又加重了些。

  “没事,不疼的,”她尽量保持声线的平静,朝梁景白挤出一抹笑,“我们先进去吧。”

  不用刻意去看裴京闻的反应,从眼神的低沉就能判断出来,他生气了。

  现在并没有解释的机会,周宜宁只能硬着头皮当看不见他。

  候诊区的空间有些狭窄,排队等候的病患堆满了前往诊室的通道,梁景白询问:“姐姐,要不我背你过去?”

  瞬间,那道本就晦暗的视线又变得幽深。

  知道他出于好心,周宜宁第一反应拒绝:“没事,不用麻烦你的。”

  许溪找到证件刚过来,听见两人的对话,不禁附和梁景白说:“宁姐姐你都这样就别逞强了,小白个高劲大好用,背你肯定没问题。”

  这是裴京闻第二次听到这几个形容词。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微敛,薄唇牵起,却显得冷戾。

  “你是不是怕姐夫知道吃醋啊?”见她脸上写满迟疑,许溪一脸理直气壮,“宽容可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再说你只是找了个帅弟弟背你而已,又没犯什么错。”

  许溪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姐夫”,好巧不巧就站在她们不远处的位置。

  周宜宁心头一跳,以免引起更深的误会,慌不迭打断这越扯越危险的话题,“提他干嘛呀,是我可以自己过去。”

  敏锐捕捉到“而已”两个字,裴京闻动作微顿,敛在口罩里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只是余光瞥见周宜宁避他不及的眸色,最终按耐住那点冲动,脚步挪动跟上孙教授他们。

  意识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注视终于离开,周宜宁几不可查松了口气。

  对上梁景白充满关切的目光,她扶着许溪的胳膊借力站起,“不能总靠你们帮我,我必须自己适应嘛。”

  说着,她支起左脚,靠右脚的力量轻轻往诊室门口跳:“不用陪我啦,我自己去。”

  好在她是第一个,不用排队就可以在里面等候。

  医生的态度非常和蔼,简单跟她了解扭伤的缘由后,判断出没伤到骨头。

  “轻微扭伤,好好休息一周就能下地走动了,”医生抚了抚眼镜,给她开了单子,叮嘱完注意事项,补充说:“这些药记得按时涂,注意24小时内多冰敷,之后再热敷。”

  周宜宁一一记下。

  从就诊室出来,为了不让她多跑路,梁景白主动拿过缴费单去取药。

  “宁姐姐,你裙摆好像破了,”许溪眼尖瞥见她裙子被割破的痕迹,赶忙把备用衣服递给她:“我陪你去换吧。”

  顺她的视线往下看,周宜宁这才发现裙摆不知什么时候留了道小口。

  市院的设施非常人性化,专门给病人设置了休息室,两三步路的距离就能到。

  许溪搀扶着她,避开人潮,慢慢往休息室移动。

  到了门口,许溪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言念打过来的。

  “接吧,别担心我。”

  “那我去那边,能安静点,”许溪朝指了指走廊尽头,不放心叮嘱:“宁姐姐,那你自己注意保护脚啊,有事记得喊我。”

  周宜宁点点头:“好。”

  她一手拎着手提袋,一手撑着墙壁往进走,哪知刚要关上门锁,鼻尖先是传来一股熟悉的木质香调,紧接着,门框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反扣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高大的身形侧身进来,不由分说反手落锁。

  近在咫尺的距离,耳鬓厮磨。

  灼热的呼吸明显加速,包裹着她面部所有的细胞。

  四周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潮热,满是男性成熟荷尔蒙的气息扑面逼近,男人背着光,身形的阴影直接散落在她的面部。

  周宜宁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眼尾勾起轻挑的弧度,分明在笑,但眼底一片凶戾和野性,看不出半点温度。

  “你怎么……”刚开口的话,红唇直接被堵住。

  突如其来的吻,不给周宜宁丝毫反抗的空间,他单手扣住她细软的腰肢,紧紧贴在他的胸膛。

  顾忌着不能伤到她的脚踝,裴京闻紧紧握住她的双腿,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将她抵靠柔软的沙发里。

  他抱得很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粗粝的指腹在她的耳根摩挲着,眼底看不真切情绪。

  瞳孔紧紧落在她的唇,蕴含着汹涌和猛烈。

  察觉她想退缩,男人扣住她脖颈的掌心加重力道,单手攫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说撬开她的双齿,舌尖长驱直入。

  唇齿相依,辗转反侧。

  侵略意味十足,甚至有些卑劣。

  完全占据主导地位,掠夺她所有的呼吸,眼见她在他的怀里,因他的吻,柔嫩的脸蛋一寸寸染上绯红。

  藏匿野性的目光,慢慢从额头往下滑落。

  眉心,鼻尖。

  最后落在被他含住的红唇。

  她的肌肤干净瓷白,因他的亲吻的动作太用力,沾了男人的指印。

  印象里,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强势到凶狠的时候。

  周宜宁也没想过,四肢会因他的吻提不上力气。

  每一次的唇舌相抵,都让她浑身颤栗,格外折磨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休息室的顶光很亮,他故意错开动作,周宜宁能能清晰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白嫩的脸蛋,沾了迷乱,潮红。

  好不容易放过她微肿的唇,男人一路向下,从她的下巴到耳垂。

  肌肤的每一处,都被他留下痕迹。

  说不出的羞耻。

  似是觉得不满足,他的双齿微微用力,指尖反扣住她的指缝,紧紧贴在沙发背上。

  “……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散在本就暧昧的空气里,更多了几分痴缠。

  她心口悸动得厉害,实在没想到这似娇嗔的嘤咛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一个字,裴京闻果然没了动作。

  默了几秒,就在她以为,他这是要放过她时,只见他眸色微深,嗓音哑得不成调:“哪儿疼?”

  撩人得紧。

  周宜宁实在没他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能坦然说出到底哪儿疼。

  裴京闻拖着调,懒痞问出声:“脚踝吗?”

  没办法对他撒谎,周宜宁摇头。

  刚才医生已经上过药,痛感减轻了不少。

  具体哪儿疼,她实在难以启齿。

  裴京闻松了口气,动作加重力道,明知故问:“那是哪儿?”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那点凶戾被轻挑取代。

  周宜宁不吭声,咬紧下唇,用力克制不让自己流出羞耻的呢喃。

  “不说?”他牵起唇角,笑意带着坏劲儿,“那就忍着。”

  周宜宁实在受不了他的无赖,险些都要哭出来:

  尾音颤抖得不成样:“……裴京闻。”

  对比周宜宁的羞恼,他动作没停,神色显得格外气定神闲。

  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他俯下腰身,薄唇似有若无扫过她的眼尾,“在呢。”

  “……梁——”刚开了口,唇瓣又被他堵住。

  力道很重,指尖滚烫而炽烈,深不见底的眸色写满欲色,满是对她的占有。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满意松开。

  “你喊他一次,我就亲你一次,直到你没力气喊他为止。”

  他的手指捏了捏她燥热未褪的脸蛋,散漫的腔调勾着尾音,慢悠悠说出口这几个字。

  周宜宁:“……”

  她再迟钝,现在也能明白今晚他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了。

  “我和……”眼见他眸色半眯起,笑意逐渐多了几分凉意,周宜宁气闷不已,把到嘴边的名字收回去:“我只把他当弟弟。”

  “弟弟?”他重复了一遍称呼,指尖再次加重了力道:“你最好想好和他是什么关系。”

  周宜宁又羞又气,瞪向他的眸色写满恼怒。

  偏偏她说又说不过他,何况那只存在感极强的手骨,还停留在实在无法表述的位置,她只能忍着羞到满脸通红:“你讲点道理……”

  “也行。”

  他应声,膝盖稍稍抬起。

  “那你说,把他还当弟弟吗?”

  话题又绕了回来。

  灯光下,他脖颈后仰,喉结随他说出口的每个字微微起伏,说不出的性感。

  知道这人执拗得过分,周宜宁实在受不了他的逼迫,只能忍着呼之欲出的羞耻:“……没有。”

  裴京闻的神色这才满意了些。

  “有事找我。”他揽着她的腰肢,弯唇勾起懒淡的意味:“再瞒着我让其他男人帮你,下次想放过你,就没这么简单了。”

  四目相对。

  空气里,无形中又扩散开两道加重的呼吸声。

  “我要换衣服,不能再耽误了,”直觉不能再被他欺负一次,周宜宁刻意没提梁景白,小声恳求说:“溪溪还在等我。”

  话落,他看起来挺安分,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顿了片刻,他起身半倚着墙壁,抬手随意整理着凌乱的衣领,眸色并未从她的身上移开。

  顶着他这双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再好的心理素质,周宜宁落在衣领扣子的动作,也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

  她闭了闭眼,强忍到嘴边的羞涩,轻声说:“……你能不能转过去。”

  声音很小,顷刻间几乎散落在地上。

  以裴京闻的听觉,自然不会错过。

  狭窄的距离,他刻意使坏,疑问出声:“转哪儿去?嗯?”

  问是这么问。

  他不仅没转,反倒跟没听见似的,长腿交迭,直接在周宜宁身旁落座。

  男人白大褂一丝不茍,额发遮敛着眉骨,五官清矜端正,举手投足间,完全符合年轻有为的矜贵医生人设。

  除了衬衣领口的扣子松散开来,谁能把他跟刚才那个步步紧逼的流氓联系起来?

  细看之下,他的喉结还有一道抓痕,正巧落在那颗细小的痣上面,随喉结的起伏,多了几分和他长相不符合的艳丽。

  周宜宁:“……”

  艰难移开目光,脑子里只剩四个字——

  斯文败类。

  “别动。”

  周宜宁:?

  下一秒。

  男人捉住她的右脚脚踝,手骨往上,趁她开口前悠声说:“我帮你穿。”

  “你动一下,我就让你再疼一次。”

  当然这个“疼”,语调意味深长。

  周宜宁脸颊微热,知道这混蛋说到做到,瞪着他果然没再动。

  —

  换个衣服本来是件很轻松的事,硬生生折腾了十几分钟。

  要不是许溪在门外催促,只怕这人还要变着花样欺负她更狠。

  见她闭着眼眸,脸蛋侧向旁边,裴京闻轻声诱哄出声:“脚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再揉揉?”

  熟悉的话,和刚才的问题如出一辙。

  那些旖旎的画面,就跟开了放慢倍速一样,在她的眼前重复播放。

  确认过她的脚踝只是轻度软组织损伤,裴京闻一开始倒真给她按摩。

  按着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折磨。

  勉强压住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周宜宁径自扣着衬衫的衣扣,不想跟他说一个字。

  “宁姐姐,你好了吗?要不还是让我帮你吧。”

  一门之隔,许溪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再次担心问出声。

  生怕再待下去,许溪真会产生怀疑,她赶忙出声应道:“好了,稍等。”

  不得不说,裴京闻这人是禽兽了些,业务能力的确过人,按了不到十分钟,虽不至于像正常人那样走动,脚踝的肿痛明显减缓了很多。

  穿好鞋子,知道休息室就这么大个空间,根本没地方藏裴京闻,索性做好面对许溪追问的心理准备。

  “宁姐姐你呆这么久,都快——”

  推开门,许溪到嘴边的“吓死我了”四个字,在视线触及到周宜宁身旁那道高大的身影时,顿时瞪大眼眶说不出话。

  出于礼貌,裴京闻弯起薄唇,朝她颔首示意。

  算简单打过招呼。

  意识到这位帅医生正是宁姐姐的男朋友时,许溪都快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否则怎么连姐夫什么时候进的休息室都不知道。

  看出她眼底写满的迷惑,周宜宁呼吸微滞,迟疑着怎么把准备好的说辞说出口。

  想到刚才拒绝裴京闻抱自己出去的要求,已经让他按耐不爽,如果再抗拒他的存在,只怕他会折腾她更多。

  何况,她原本就没想过要在许溪她们面前,隐瞒她的存在。

  “他来这边出差,我们正好遇到,”周宜宁柔声解释:“抱歉啊,他帮我按了脚踝,让你久等了。”

  熟悉的轻柔嗓音,像清风拂过心弦,很快将她凌乱不已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关系没关系,”许溪摆摆手,“我也跟念姐姐刚打完电话,不着急的。”

  这时,裴京闻兜里的铃声响起。

  他长指伸向口袋,利索抽出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来电人,是林主任。

  扫了眼屏幕顶端的时间,距离开会还有十分钟。

  这次的会议与他近期的研究有关,不少前辈和大佬都会参加,翘会就显得非常不合适。

  “姐夫你放心去忙吧,”眼见他眉眼写满不放心,许溪自告奋勇向他保证,“有我在,一定照顾好宁姐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裴京闻沉思几秒,侧眸看向许溪:“麻烦你了。”

  而后,他戴好口罩,转身快步离开。

  直到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许溪才收回感慨的视线。

  “我总算知道其他男人为什么入不了你的眼了,”她摸着下巴,笑盈盈说:“就姐夫这外在条件,其他帅哥根本都排不上号。”

  188的身高和堪比建模的脸,就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他不仅有京北户口,还靠成绩拿到京大公费留学的机会,显然智商也位于人类天花板行列。

  最关键的,这种长了张渣男脸的帅哥,本质还是个恋爱脑。

  对宁姐姐简直好到没话说。

  “姐夫这种极品在前,其他男人怎么敢追你啊。”

  听许溪细数这些优点,周宜宁只觉心间说不出的甜,耳根有明显的热意:“……哪有这么夸张啊。”

  “一点都不夸张好吗,”许溪挽住她的肩膀,笑容越发灿烂,“我宣布,我现在就是你跟姐夫的CP粉头!”

  周宜宁:“……”

  —

  时光总在笑闹中一闪而逝。

  从随州市区上山,考虑到她行动不便,梁景白直接把车开到村口。

  回到小院,知道周宜宁扭到脚跟自家外孙脱不了干系,陈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差提着藤条抽他一顿。

  还是周宜宁拦着,才没让梁景白身上挂彩:“陈老您就原谅小白吧,如果不是他,我都没办法下山呢。”

  梁景白又愧疚又感动。

  只是想起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晶亮的黑眸倏地黯淡下去。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无论是智力还是能力,是他们京大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换做别人,他可能还有争取的机会,但如果是裴师兄,他连竞争的可能都没有。

  姐姐那么优秀,也只有裴师兄才配站在她身边。

  “算这混小子还有点用,”见梁景白低沉着眼睫,陈师傅没好气地放下藤条:“也就你纵容他,不跟他计较。”

  “跟弟弟计较什么呀?”周宜宁眨眨眼,把泡好的花茶递过去:“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栀子清香缭绕嗅觉,清冽又温和,与早春时节正相符。

  小院里,似乎都充斥着茶香。

  无论是茶叶是数量还是火候的把控,都是精妙得恰到好处。

  醇香顷刻浸润舌尖,浅酌一口,让人浑身轻盈,说不尽的回味无穷。

  “不错不错,”陈师傅没忍住又抿了一口,赞叹不已:“小丫头这手艺真是深藏不露。”

  周宜宁莞尔,笑意有些腼腆。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师傅轻叹一声,率先打

  破沉默,“什么时候走?”

  周宜宁握住茶杯的动作一顿。

  这几天,她已经完成了纸鸢制作过程的拍摄,只差带着成品去「长宁巷」放飞。

  按她去复查的时间,周宜宁明天早上要走的。

  提起离别,总让人伤感不已。

  “明天早上六点,”许溪替她接过话头,半蹲在陈师傅旁边,有些依恋道::“您要是舍不得,我们会来看您的,或者您来京北。”

  梁景白没说话,神色却是赞同的。

  陈师傅嗯哼了声,不置可否。

  晚风渐暖,柳条飞舞,小院里说不出的温馨和和谐。

  再不舍这一方的宁静,隔天大清早,两人仍踏上飞往北方的飞机。

  因寒假还没结束,梁景白想再多陪小老头几天,于是拒绝了和他们同行。

  飞机冲破云霄,晨雾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

  这几天,按照裴京闻每天事无巨细的叮嘱,她抹药和按揉一同进行,脚踝基本消了肿。

  走路的动作还是有些艰难,但接触地面不是什么难事。

  刚下飞机,就跟有心灵感应般,言念的电话打了过来,语调说不出的激动,“宁宝,「长宁巷」跟我们确认时间特别爽快!多亏有你家裴少!”

  听到前半句,周宜宁是该开心的。

  作为国内5A级的旅游景区,为了保护古建筑,别说提供拍摄场地,就连游客的数量都是严格控制。

  最开始联系到长宁巷,周宜宁都做好了要等个半年的准备,没想到去了躺随州,回来就能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只是后半句……她心跳收紧,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说长宁巷,也跟裴京闻有关系吗?

  是不是又像上次京西古街,看在裴京闻爸爸的面子给她开了绿色通道?

  这个念头一出,周宜宁悬着的心尖不自觉有些坠感。

  无形中,就像有一个细小的刺,透过皮肤,让她的胸腔极其沉闷。

  有裴京闻爸爸的帮助,按理来说,她该松口气的。

  只是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么矫情,心里的低落比开心来得更重要。

  她握住手机的指逐渐冰凉,没来由想到了郁澈说的“你帮不了我。”

  是不是她只能靠裴京闻的帮助,而反过来,却没有能力给他提供任何帮助呢?

  “这下我们的拍摄进度不会被耽误啦,”言念还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每个字都满含憧憬:“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可以去布置场地。”

  「长宁巷」的一半地段,本就是裴家祖上得来的奖赏,出与对裴老爷子军功的肯定,国家把这些地产进行合法化。

  知道这些细节,周宜宁动了动唇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凭本能僵硬点头:“好。”

  挂断电话,看清屏幕置顶的消息条,她拍了拍有些冰凉的脸蛋,任由脑海里思绪乱飞。

  等司机问她去哪时,因为心里搁着事,她胡乱报了个地名。

  还是机械的电子音提示距离目的地只剩五分钟。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去京大附医的方向。

  周宜宁:“……”

  看来她对裴京闻的依恋,已经成一种潜意识的的习惯了啊。

  屏幕上提示还在闪烁,她无声牵了牵唇角,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懦弱,太容易被一句话或一件事影响和他在一起的心思。

  思绪一旦生出,就像生命力极强的藤蔓,扎根破土,缭绕她的心口。

  任由思绪翻涌,等车子到站,她戴好口罩帽子,放轻脚步走进电梯。

  上升的途中,手机再次浮现新的消息条。

  W:[到哪了?]

  [我在开会,稍后去接你。]

  很神奇的,心间那根细微的刺,好似从她的皮肉里往出拔了几厘米。

  周宜宁对镜站立,将凌乱的长发整理了下,长舒一口气走出电梯门。

  她对京大附医不陌生。

  之前外婆动手术,她来的次数不下个位数。

  裴京闻还没回来,她不好意思直接去办公室,于是找了个座椅落座。

  正巧和导诊台临近。

  还没到上班时间,所以几乎没什么人咨询,两个小护士实在太无聊,闲聊的话题很快从明星聊到医院。

  “哎你知道吗?听说裴医生那项目出了点问题。”

  听到熟悉的名字,周宜宁呼吸微微收紧,忍不住把注意力投放过去。

  “不是项目本身有问题,而是参赛半路,被关系户给截胡了,”右边的女孩很气愤,“如果不是温院长主持公道,只怕裴医生忙活几个月白干。”

  “太过分了!”把关系户骂了一遍,圆脸女孩说:“哎,温院长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到的。”

  “谁让温小姐跟裴医生最配呢?”右侧是女孩拖着下巴,眼眸里写满羡慕,“谁不知道啊,裴医生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十年了都没忘记过。”

  十年?

  ……什么十年?

  周宜宁愣在原地,全身所有的血脉在这一刻骤然凝滞,忘记了怎么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