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珠宫贝阙 小锦袖 276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7章

  春天藏在风里悄无声息的就袭来了。

  傅蓉微在一个梦醒的清晨, 听到了屋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却不是迎春和桔梗,而是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和铁甲撞在一起的沉闷声。

  她眨了眨眼,猛地扯开了床幔。

  姜煦踩着晨曦的微光走进来,解下了狐毛裘衣, 扔在地?上。

  傅蓉微凝望着?他,晨曦下他的轮廓都好似不真实了。

  姜煦反手一道掌风关上门, 屋子里又暗了下来, 他背过身自?己解甲, 说:“我不在家, 你?就穿成这个样子。”

  傅蓉微低头看看自?己, 天水色肚兜松垮地?挂在身上, 雪白的身体整片的露在外面。

  没错, 姜煦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睡的, 冬日屋子里炭烧的足,身体里的燥热发不出去,夜里哪能穿得住衣裳。

  傅蓉微罩了件外袍,起身帮姜煦卸下了肩甲,她抬头看了一会儿姜煦的头顶,觉得不大对劲, 问:“你?长高了一点?”

  姜煦矢口否认:“没有。”

  傅蓉微伸手比量了一下,确信他高了一点。

  姜长缨也回府了。

  前院的房门紧闭, 到了晚间才有动静传出来, 姜夫人张罗了一桌子的酒席,一家人真正围坐在了一起。

  姜长缨先干了一杯烈酒, 浑身都熨帖了,道:“苦了两个孩子,新婚的小两口,被迫分?开了这么?久,我们在前面辛苦,你?们也跟着?提心吊胆。”

  姜夫人喝了一口酒,原本就温柔的人,更加柔软了,眼里一直悬泪珠,说道:“如今一切都好了,都回来了。”

  姜煦安静地?喝着?一碗汤。

  傅蓉微亲自?给他斟了酒,他却将脸撇到了另一边,傅蓉微把酒杯塞进了他的手里,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姜煦见?了这一幕:“你?倒是酒量见?长。”

  傅蓉微道:“心情好的时候不容易喝醉。”

  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分?明已经透着?迷离了。

  姜煦衣袖下的手不自?觉的缩紧了,心道真是要命。

  姜夫人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眼神不对劲,及时给递了台阶:“我看微微不胜酒力,阿煦,好生护着?你?娘子回房中休息。”

  姜煦放下汤盅,一手扶住傅蓉微的腰身,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半拖半推的离开了前院。

  傅蓉微靠在姜煦的怀里,全凭他带着?走,路也不看,就仰头望着?天,道:“你?说的真对,关外的月又大又亮,真好看。”

  正好走到了池水边,一轮银盘倒影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傅蓉微望着?天上月。

  姜煦却盯着?水中影子挪不开眼。

  傅蓉微因为饮了酒的缘故,身上比平日里要热,耳根颈后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姜煦想起清晨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晃眼的白。

  此刻想必已经烧起了白里透红。

  铁笼子里关不住的凶兽开始冲撞牢笼。

  姜煦手下一用力,傅蓉微的腕子都被他攥出了一条红痕,他松了力道,傅蓉微却恍若未觉,靠在他的肩窝里。

  落花有意,流水也并非无情,姜煦扪心自?问,还克制什么?呢?

  这种想法一出,仿佛山洪猛地?冲了出来,冲垮了理智。

  姜煦俯身一抱,傅蓉微软软的陷进他怀中,姜煦踩着?树枝腾空而起,风一样的掠过房顶和院墙,回到自?己院子里时,一脚踢开了房门,把屋子里等候的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迎春和桔梗一见?这架势,哪敢多说什么?,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贴着?墙根溜出去了,该烧水的烧水,该备的床褥早早就翻出来摆着?。

  傅蓉微喝了一杯酒还不至于醉,她的神志始终是清醒的,但头脑有点混沌,好似落进了一个柔软的春夜里,风和景色都醉人,催着?她不断地?下坠,陷落在这篇温柔中。

  石榴花帐拂过床榻,垂落下来。

  姜煦托着?她的头颈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拨开了衣带。

  傅蓉微看见?夜空里星星和月亮都消失了,勉力清醒了一瞬,发现她深深望进去的并不是夜,而是姜煦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星星,却逐渐燃起了火。

  傅蓉微乖巧的躺在他的怀中,像一只温驯的猫儿。

  青丝绕颈,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姜煦最?后在她的颈侧咬了一口,眼里的火烧的只剩下余烬,竟然?无声地?淌下了一滴泪。

  可能老?天爷都没想到,他能哭在这个时候,降下了一声闷雷。

  门外,迎春揣着?手看天上:“刚才还一片晴朗,怎么?忽的就阴了。”

  桔梗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说:“是春雨。”

  迎春笑出一个可爱的梨涡:“是啊,第一场春雨。”

  桔梗低下头,专心叠起了帕子,一向少言的她脸上也浮现了笑。

  姜煦哑着?嗓子朝外面喊了一声:“水。”

  迎春和桔梗急忙动了起来,热水和毛巾一并送进了屋里。

  姜煦的擦拭细致到了极点,迎春跪在一边都不敢抬头看。

  傅蓉微似已经睡沉了,身上的霞退去,好似比往日更加莹润了几分?。

  姜煦把帕子扔进了铜盆中,一挥手,两丫头便低头退出去了。

  傅蓉微翻身贴紧了他。

  姜煦牢牢圈着?他的妻子,缠绵过了春夜。

  春雨落了一夜,淅淅沥沥,屋里都渗进了水汽。

  傅蓉微睁开眼,抽身离开了他的怀里,姜煦立刻睁开了眼,看见?她披上衣裳,却遮不住颈侧几乎要见?血的咬%痕。

  姜煦也撑着?枕头坐起身。

  傅蓉微听见?身后窸窣的动静,动作僵了一瞬,她叫来了迎春,写给她一张方子,简短的吩咐了一句:“准备汤药。”

  这个时候的汤药不用问也知是什么?用处。

  迎春不明其中深意,笑容僵在了脸上,看了看傅蓉微,又看了看姜煦,可两个人都是一片平静的神色,迎春实在不懂了。

  傅蓉微叹了口气:“去准备吧,别?多问。”

  迎春惶然?的应了句是,躬身退出去准备汤药了。

  傅蓉微转回榻上,靠近姜煦:“好不容易等来的春日,我绝不在这个时候离开。”

  姜煦抚着?她的脊背,感受着?分?明的骨骼,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鬓发,说:“仅此一次,再?不会让你?服药了。”

  傅蓉微笑了一下:“好,仅此一次,我也答应你?。”

  用过了汤药,傅蓉微悠闲地?坐在窗前听雨。

  姜煦靠在椅子里看人。

  本该宁静惬意的一天,却有人冒雨送了信来。

  是给傅蓉微的。

  傅蓉微拆开信,对姜煦说了一句:“是颍川王妃。”

  姜煦双臂抱在胸前,等着?她念信中的内容。

  傅蓉微拆了信,一双秀气的眉蹙起来,她道:“颍川王妃说,我家大姐姐怀上了龙胎,已有五个月了。”

  真快啊。

  姜煦道:“才五个月,没生下来之前,都做不得数。”

  傅蓉微看完了信,除了这件事,林霜艳还提了一件有关萧磐的事,傅蓉微说给姜煦听:“萧磐纳了一个女人在房里,许书意,曾经被安排在静檀庵当眼线的那位,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姜煦问:“她怎么?了?”

  傅蓉微道:“她也怀了孩子。”

  姜煦直起了身。

  傅蓉微说:“但她难产死了,一尸两命,胎儿也没保住。”

  姜煦:“猜到了。”

  傅蓉微道:“记得你?提起过那段隐秘,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萧磐真不敢生孩子。”

  姜煦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觉得傅美人肚子里的龙胎,能保住吗?”

  傅蓉微摇头:“那要看她自?己的手段了……不过,难,皇上把她捧到了风口浪尖,正当盛宠,那些人可忍不了。”

  宫里那一滩浑水她可不陌生,深不见?底,指不定在哪埋了陷阱,稍一失足就被拖进去溺死。

  但是上一世,她在自?己宫里默不作声躲了很久,前期没怎么?往深里掺和,她真正入局,是在太后薨了之后。

  所?以?她错过了太后与?皇上面和心不和的那些年,也没能察觉到皇上与?萧磐之间的芥蒂。

  现在,宫里的争斗都与?她无关了。

  管她们谁死谁活的,她自?在华京赏月听雨,在姜煦的怀中被如珍似宝的捧着?。

  姜煦甚至都舍不得碰疼了她。

  傅蓉微把信收进了匣子里。

  馠都里没什么?大事发生,姜煦懒得去操心,说:“猗兰宫里留有你?的所?有画,我翻看过了,你?好像从来没画过人,是什么?缘由?”

  傅蓉微道:“我不画人,想见?的人,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都生动,不想见?的人,挂在纸上只会更添堵,费那笔墨作甚。”

  姜煦斜着?靠在椅子里,问:“那你?画的兔子是什么?意思?那兔子能比你?心里的人还生动?”

  傅蓉微抿唇一笑,道:“兔子生不生动不好说,但是好吃。”

  姜煦一下子哑了声。

  他们没说几句话,又一封信冒着?雨递了进来。

  傅蓉微奇了,今儿日子可真特殊。

  第二封信拆开,傅蓉微动作一顿,竟是从宫中寄来的,字迹颇为熟悉。傅蓉微一目十行看完,把信搁在了桌上,说:“是我家大姐姐,她说孕中心神不定,想请我回馠都帮衬一二。”

  姜煦神情不见?波动:“我猜你?不会回去。”

  “是啊。”傅蓉微道:“看样子她是想硬碰硬,搏一回,我帮不了,败局已定了。”

  傅蓉微来到书桌前,铺墨给宫中回信,她提笔顿了须臾,落在纸上只两行字——藏锋守拙,潜龙勿用。

  提点到了,听不听全凭她,毕竟姐妹一场,傅蓉微也不想见?她落成个惨烈的下场。

  回信寄了出去。

  傅蓉微道:“且再?等五个月吧,希望能听到一些令人宽慰的消息。”

  五个月后,假如蓉珠的孩子能生下来,那才是真正杀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