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珠宫贝阙 小锦袖 266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1章

  这?条商道上沙石遍地, 黄沙漫卷,再继续往前走便要进大漠了,粗粝的黄土地上覆着雪, 夜更深了,月亮被罩在薄纱一样的云后,显得比刚才还要柔和。

  他们漫无目的的行?了一段路, 前面?有一家?客栈。木搭的外墙斑驳老旧,有年头了。客栈的门头上挑着一根杆子, 上面拴了两条黑红的绸子, 在风中一扬十余尺。

  傅蓉微觉得那绸子新鲜, 仰头盯着看了一会儿, 问道:“客栈门口拴两条绸子是什么意思??”

  姜煦也盯着那儿, 脸上淡淡的, 没什么外露的情绪, 说:“可能是在打暗号吧。”

  傅蓉微好奇道:“暗号?莫不是他们道上的规矩?”

  姜煦道:“时间还早,你如果感兴趣, 我们就去探查一番?”

  傅蓉微欣然?道:“好啊。”

  姜煦带着她敲响了客栈的门,商道上的客栈简陋,却?宽敞大气,冬天不是走商的忙季,客栈生意也略有些惨淡。

  老板娘被叫开门,懒懒的披着衣裳, 下楼招待客人。见是两个养眼的年轻人,她扶着柜台打量一番。

  衣饰不打眼, 甚至可以?说是朴素, 但?老板娘看人的眼光不似市井般肤浅。

  世上漂亮的人太多了,糙着养和精着养显然?不是同一个分量。

  老板娘是个做生意的俗人, 对?那些富贵乡里荣养出来的少爷夫人,要格外殷勤几分,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淡了,换上了笑容。

  “二位客官,住店?”

  “住店。”姜煦在柜台上放了一个银锭子:“一间上房。”

  老板娘掀帘进了后厨房,把几个小子踢起来烧热水。她回到柜面?上,拿了钥匙,领着客人往楼上走。

  姜煦推了一下傅蓉微的腰,让她先走。

  一盏酥油灯幽幽照亮了脚下的路。

  老板娘试图套近乎:“二位客官看着面?生,不常来往这?条道吧,独来独往也不像是走商的人,这?儿白云黄草可不安全?。”

  傅蓉微应付道:“家?住附近,闲逛到此。”

  老板娘举着灯,回头笑了一下:“到底年纪轻不懂世道艰险,下回多带几个人才是。”

  老板娘话?说的体贴,但?那笑容却?包含深意,傅蓉微心头像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提点着她警惕起来。

  突如其来的危险嗅觉,让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姜煦。

  而这?一眼,又?发现了异常。

  姜煦随身的刀不见了。

  明明方才在门外时,那刀还好端端挂在他后腰上。

  傅蓉微目光剜在姜煦的身上。

  姜煦捋顺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进了发带中,眉眼一弯,笑了。

  傅蓉微暗道:有鬼。

  踩上最后一节楼梯,往里头走了几步,房梁上呼啦一下,有什么东西翻了下来,径直落向了两人的头顶。

  傅蓉微是来不及反应的。

  可姜煦的动作竟然?也迟缓了许多。

  在傅蓉微不知所措呆立着的时候,姜煦贴上了他的后背,将她环在胸前怀中。

  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砸在身上,傅蓉微后知后觉抬头,只见一把破纸伞吊在头顶上,摇摇晃晃。

  傅蓉微眼睛随着那把纸伞一起晃。

  老板娘“呀”了一下,道:“客官受惊了,房屋老旧,漏风漏水,暂且用伞堵着,今夜是风太大,给吹下来了。”

  姜煦顺势揽住了她,不再松手。

  傅蓉微已然?明白,这?是试探的把戏。

  试探他们的身手。

  姜煦抬头望着那把黑色的油纸伞,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傅蓉微问老板娘:“我看见客栈门口?挑的黑红绸带,那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继续往前走,说:“那是指路的幡。”

  傅蓉微:“指路?”

  老板娘道:“有些人在商道上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见了客栈上挂的幡,便能知道方向找对?了。”

  听起来透着一股沧桑的温情。

  到了房间门口?,老板娘打开房门,屋里头有一种久不住人的霉气,老板娘亲手把窗打开,让风灌进来,说:“小店简陋,委屈二位将就一夜了。”

  房间里的灯点亮。

  傅蓉微接着明亮的光,才注意到老板娘是个十分美艳的女人,身上围着绛红的毡衣,抬手点灯却?露出里面?白皙如玉不着寸缕的藕臂。

  老板娘点上了灯,袅娜的退到了门外,道:“约莫半个时辰,小二上楼送热水。”说罢,贴心的掩上了门。

  见人走了,傅蓉微转身盯着姜煦:“黑店?是黑店吧?你的刀呢?藏哪了?”

  傅蓉微顺着他的后腰摸进了衣襟里,他不仅仅没带刀,甚至连暗器囊都卸掉了。

  傅蓉微精准的捕捉到了他今夜格外生动的一些表情,心思?缜密的她将这?种表现归之于心虚。

  傅蓉微往他耳边凑近:“你可以?继续骗我,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她恶狠狠咬牙切齿的模样也比平时生动。

  姜煦关上窗户,屋里静下来,他说实话?:“商道上常常有劫道的沙匪,为了钱,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都干,道上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当?他们逮到了肥羊,出身优渥,家?中拿得出银钱,便定下赎金和接人的地方,家?里人带上钱,找到挂黑红幡的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买卖便成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老板娘说是指路也没错。

  自古匪患难除,更何况现在刚好又?赶上大梁朝内乱,南北割据。

  傅蓉微:“商道上的沙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姜煦道:“沙匪们有分寸,不会主动招惹镇北军,但?既然?巧合碰上了,不管一管说不过去。”

  傅蓉微:“所以?果然?是家?黑店,老板娘刚试探我们是何意?她是不是也想对?我们下手?”

  姜煦道:“肉都送到嘴边了,有钱不挣那是傻子,咱俩看起来就像富得流油的肥羊。”

  傅蓉微不能赞同他的形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

  姜煦能看穿她心中所想,道:“黑店老板娘阅人无数,她的眼睛可毒辣着呢,不见得比你差。”

  傅蓉微道:“好吧,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被绑了,谁来送赎金?”

  姜煦理所应当?的回答:“我爹啊。”

  傅蓉微闻言沉默了。

  自从姜煦带着小皇帝回到华京,将权势独揽在手,姜长缨便带着他的镇北军退守在居庸关,不曾回过京。

  姜煦要料理新朝的烂摊子,暂时顾不上关外的防守,姜长缨身为一军主帅,调整了布防,不曾有半分疏漏。

  他们父子俩很久没见过面?了。

  其中的微妙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姜煦在华京办的事?、挨的骂,不是秘密,姜长缨不可能听不见。

  起初,也有人想向姜长缨献殷勤,但?结果却?不太如意。姜长缨拒不插手华京的朝政,也不曾表露任何倾向和态度。

  但?是有一件事?,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姜长缨的。

  那就是姜煦的出征。

  想到此处,傅蓉微问了一句:“你打算出征北狄这?件事?,父亲是何意见?”

  “这?件事?,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赞同。”姜煦平静的说:“包括爹娘。”

  反对?归反对?,爹娘现在也管不了姜煦了。

  “父亲他心疼你。”傅蓉微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姜煦的眼睛里只有她。

  傅蓉微说:“你难过吗?”

  姜煦道:“爹娘的心里只怕更难过。”

  他们亲眼看着儿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处,站在那摇摇欲坠的悬崖上,随时可能摔下来,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他们已经可以?预见了最坏的结局,却?偏偏挡不住姜煦的路。

  姜夫人尚且好糊弄,有傅蓉微在她身边,流言蜚语传不到她的院子里。

  可姜长缨独守在边关,身边连个纾解的人都没有,谁又?能懂他心里的憋闷。

  入了冬之后,军情有变,战报接二连三的传回华京。

  别人看不懂,但?是姜煦看的清楚,姜长缨的排兵手段已与以?往不同,沉稳的作风中罕见的藏了几分狠辣。

  姜煦不想将摄政王的手段用在亲爹身上。

  他说:“让爹把我们接回去,正好,我要找他聊聊战局。”

  半个时辰后。

  客栈小二敲门,端来了热水,还有酒菜,一盘切了大块的牛肉,以?及刚烫的黄酒。

  “客官慢用,暖暖身子。”

  傅蓉微不再聊那些有的没的,姜煦把小二打发出去,拎起酒壶,揭开盖子,嗅了一下。道:“药在酒里,不是什么高?明的把戏。”

  傅蓉微问:“下了什么药?”

  姜煦道:“那得尝尝才能知道。”

  说着,他就着酒壶,仰头饮了一口?,傅蓉微没防备他有这?一手,阻拦不及,当?场大惊失色。

  “你做什么?”

  姜煦不急不缓摘掉了她发间的银钗,扎透了十指的指尖,血珠成串的滴下,在铜盆的热水里晕开。

  傅蓉微屏住了呼吸,她看见姜煦脸侧已蒸出了汗珠。

  簪子扎的伤口?深不到哪去,血很快自然?止住了,姜煦似乎用这?种手段卸去了不少药性,他取出帕子,擦净了手,道:“软筋散而已。”

  他将铜盆里的血水往窗下一泼,熄了房间里的灯。

  傅蓉微被他拉着躺到床上,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一把匕首。

  傅蓉微攥紧了。

  姜煦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就是负责牵线搭桥的十八娘,她行?事?有自己的规矩,不伤女人,你是安全?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