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珠宫贝阙 小锦袖 279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0章

  “摄政王是个实诚人?, 我是真没想到,您居然连一个亲兵都不带,就这么孤身赴约了。”福延王两?根手指拈着茶杯一饮而尽, 拿出了干酒架势。

  姜煦则温和许多:“细想想,没有那个必要,他们萧家的人?争天下?, 我们这些外姓人跟着玩什么命。”

  “哦?”福延王道:“你没玩命?你差点玩死人!”

  “先帝一道遗诏把我给坑了进去,没办法的事。”姜煦道:“可福延兄, 你又是图什么呢?”

  福延王撂了茶杯道:“没滋没味的没意思, 让人?给上点酒。”

  姜煦点头?应允:“上吧。”

  福延王一拍手, 外头?候着的属下?便有了动作, 不多时, 老板娘亲自端了酒送进屋。

  他们这些山匪, 没几个是不爱酒的。

  有了酒暖身, 福延王渐渐张牙舞爪起来:“早些年,我受底下?当家的坑骗, 借出去一批弟兄去你们华京生?事,结果全让你给逮了。他们干出那种事,我猜他们一定没活路了,不成想摄政王肚量不一般,竟然把人?给我放回去了。”

  他说的是当年梁雄火烧粮草,攻进华京找姜煦复仇的那件事。

  也难怪姜煦敢孤身赴宴, 原来早就结下?了一份交情。

  傅蓉微手下?凝滞了一瞬,搁下?了琵琶。

  福延王喊了一嗓子:“哎, 别停, 怎么不弹了。”

  姜煦一杯酒泼在他的颈前:“少?对我的人?指手画脚。”

  福延王只感觉脖子一凉,瞬间警醒了几分, 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往里瞟了一眼?,见姜煦脸色不善,当即服了软:“好好好,我的错,我自罚三杯,王爷莫见怪……”他假装没发?生?过这茬,又接着刚才的话说:“我知道,你们当官的,永远把道理挂在嘴边,心?里权衡利弊。但?我们不一样的,我福延在蜀中能混有一席之地,那是因为我永远把情义?刻在心?上,有恩必还,有情必偿。”

  姜煦端着酒杯,他喝起酒来也一点不含糊,一杯酒两?口饮进顺着喉咙就滑进腹中。他笑了一下?,对福延王道:“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恩情吧,最?多有点交情。”

  “交情也很?可贵啊。”福延王顺着杆就爬,又叹气:“兄弟不怕跟你交个底,镇北军威名?在外,我手下?这几万虾兵蟹将,真是不敢贸然找死。新皇帝摆明了是想把我的兄弟们扔出去投石问路,可当年我带着兄弟们投奔朝廷为的是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不是为了当踏脚石送命。王爷,我夹在冀州,进退不得,处境难受啊!”

  好一个进退不得。

  进不得,是怕镇北军全力反扑,打得他们全军覆灭。

  退不得,是不敢违抗君命。

  福延王可能是喝多了酒,竟然有点要哭的意思。

  从萧磐的立场看,他这是要里通外敌。

  而站在姜煦的立场,这是他们的同?盟。

  姜煦人?仍不紧不慢的吃着酒,他今天的酒量格外好,越饮越清明,道:“那我也跟你交个底,冀州这个地方我要定了,但?不是现在。你说你是乌合之师,我给你休养生?息的时间,以佛落顶为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你我之间至少?三年的太平。”

  福延王:“三年?”

  傅蓉微心?里也是一阵悸动:三年?

  姜煦只要是说出口的话,背后定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筹谋。

  只听他说:“三年,足够你养到兵强马壮,而且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我福延敢对关老爷起誓,绝不背信弃义?。”

  “那么三年之后呢?”姜煦问道。

  “三年后,我们再聚于此,共商大计,如何?”

  姜煦转着瓷杯,不再续酒,说:“醉了。”

  福延知趣道:“那王爷先歇一晚,兄弟我不打扰了。”

  门?从外面合上,脚步声陆陆续续的远去。

  傅蓉微拨开珠帘:“你刚刚没有回答他。”

  姜煦半眯着眼?:“他是想着三年后再跟我谈条件,但?我们没有再见他的必要。”

  傅蓉微靠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一桌子的狼藉皱眉,伸手要收拾。

  姜煦把她的手捉了过去,道:“别动,不用?你做这些事。福延王此人?粗中有细,他把见面地点定在乐坊,又留我歇息,夜里必定会送女人?进屋。”

  傅蓉微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哦?所以呢?你打算怎样?”

  姜煦可能是酒意熏湿了眼?睛,此时看人?格外疏懒,他道:“你的身份要藏不住了,王妃,哪有以色侍人?的红颜知己打扮的像你这般素淡。”

  傅蓉微不解:“我的身份藏不藏得住,很?重要吗?”

  姜煦点头?道:“很?重要,让他知道,你也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他打算出征北狄,常年不在华京,他给傅蓉微留了人?和兵,也是要让这些心?怀鬼胎的人?明白,即使他不在,他的人?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姜煦所料不错。

  福延王刚离开不久,随即就有人?轻轻叩响了门?。

  傅蓉微和姜煦都没搭理,然而门?却被推开了,两?个袅娜的身影绕过屏风,款款走近,在姜煦面前盈盈一拜,嗓音婉转道:“爷醉酒了,让奴家服侍爷歇下?吧。”

  姜煦瞄了一眼?两?个衣香鬓影的女子,淡然置之,抬手摘掉了傅蓉微的面纱。

  两?个女子时刻注意着上头?的动静,偷眼?一瞧,差点惊住了。傅蓉微的长?相第一眼?看过去,就是明艳夺目,雍容娴雅,女子有着这样一张脸,本该是极具亲和力的,但?傅蓉微却有着一双不苟言笑、凌厉深沉的双眼?,低眉垂目间,那眼?神里的情绪一外放,看得人?心?肝发?颤。

  更要命的是,姜煦的脸就紧贴在傅蓉微旁边。

  这位少?年时便名?贯天下?的摄政王,长?相与她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要用?美来形容,而且与她们寻常见到的那些涂脂抹粉的公子哥儿不同?,他的眼?角眉梢像浸着流云霜雪,恰到好处的精致,与傅蓉微那张绝色贴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竟隐隐有种争艳的意味。

  只两?个字可形容——般配。

  傅蓉微敲了敲桌面,唤回她们神游的心?思,道:“收拾了桌上的残酒,准备热水沐浴。”

  两?个女子垂头?下?去准备。

  片刻后,桌上残局一扫而光,热水抬进了屋里。

  傅蓉微说:“过来扶人?。”

  两?个女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上前一左一右要搭姜煦的肩臂。

  姜煦一挥手避开了,偏过脸盯着傅蓉微的脸看。

  傅蓉微从他的瞳仁中能瞧见自己微笑的影子,她云淡风轻道:“正室的气度。”

  她的气度倒是有了。

  姜煦的气度却施展不出来。

  他捡起桌上刚换了一套的白瓷茶盅,挥袖一掷,砸在地上,清脆的声响溅了一地的碎瓷。姜煦看也不看一眼?,单手掳起傅蓉微的纤腰,身形飘忽,两?个女子只见着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人?已经进了里间,徒留珠帘在灯下?乱晃。

  风月场上都是聪明人?。

  两?女子对视一眼?便都知道,这位爷今晚是不可能用?她们了。

  她们忍气吞声把地上的碎瓷捡干净,脱下?鞋袜用?足踩过一遍,确保每一条砖缝里都清理干净了,不会伤到贵客,才掩上门?离开。

  傅蓉微靠在浴桶的边沿,道:“瞧瞧,你把人?给吓的。”

  姜煦没有要入浴的意思,他人?已经靠在了床榻上,道:“烦那些不干不净的人?碰我。”

  傅蓉微瞄着他后仰的脖子,目光沉了几分,问道:“我们今晚要歇在这里吗?”

  姜煦道:“不,还是走吧。”

  他从床榻上翻下?来。

  傅蓉微伸手一拦,攥住了他的衣领,拖到浴桶面前,道:“你还是先洗洗吧。”

  一身的酒气,她不喜欢。

  傅蓉微对干净的要求越来越挑剔了,姜煦也无奈。

  牵马走在街上时,秦楼楚馆的这一条街上已悬灯挂彩了。姜煦身上染了这种场合里的绮靡之香,吹散在冬日的夜风里,很?快淡得抓不着了。

  他们夜行出城,上山。

  行致佛落顶,两?人?不约而同?在山巅上勒马,半轮饱满的明月正挂在头?顶,洒下?柔润的银辉,傅蓉微仰头?看了一会儿月,又遥望着佛落顶的走势,说:“福延王并不知你要切断山路的打算。”

  “当然不能告诉他。”姜煦道:“否则这一趟我们谈个三天三夜也没结果。”

  “你这一手玩得这么绝,他没法和萧磐交代?。”

  “他既要背靠萧磐这棵大树好乘凉,又要搭上我的线给将来留条后路,世上哪有这等好事,他总要给出点代?价。”

  姜煦这一趟根本不是来谈和的,他就只是单纯的摸底。

  摸清了福延的态度和底牌,暂且不会对华京有威胁,他便可以放心?出兵北狄了。

  姜煦和傅蓉微没有立刻返回华京,而是越过了佛落顶之后,绕道华京,走向了通往西北的商道。

  傅蓉微走过了一段距离,回头?往着来路,道:“这条商路若是想通往中原,佛落顶是必经之路,换而言之,断了佛落顶,便是断了西域商队与中原的往来。”

  姜煦道:“得看他们从哪个关卡走,若是商队打开了西侧的路,也可穿过楚州、幽州,一路往馠都。”

  傅蓉微道:“也不是想走哪个关卡就能走的,得看我们镇北军放不放行。”

  姜煦骑在马上慢悠悠道:“楚州和幽州的兵力倒是一般,萧磐知道镇北军的实力,他现在手下?没有武将可用?,一定已经做好了割城的打算。”

  像一块肥肉放在了面前,散发?着难以抵抗的诱惑,触手可及。

  但?可惜,现在的华京,没有胃口能吞下?这块肥肉,与其让它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添堵,还不如忍住冲动,暂且放一放。

  等灭了北狄这个虎视眈眈的对手,便不必再前瞻后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