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珠宫贝阙 小锦袖 315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7章

  嫁给?姜煦的这些年, 傅蓉微从他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安心。

  她不用再经受从前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细算起来,她有很久很久没如此精细的算计过人心了?。

  傅蓉微猜了?个最为?理之?当然的可能?, 甚至往更深处想,也?能?说?得通。傅蓉微盯着他道:“你三十几岁就不成人形了?,你的身体垮那么快, 也?有这个病的缘故吗?”

  姜煦不说话,让她很焦躁。

  “告诉我。”傅蓉微一倾身, 攥住了?他的领子, 一字一顿切齿道:“说?、话。”

  姜煦的袍子都让她给?抓散了?。

  他轻拍了?拍傅蓉微的手, 一抬眼, 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原本准备安抚的说?辞停在了?嘴边。

  姜煦当然是不惧她的。

  但此刻让他心肝俱颤的, 不是傅蓉微的声声逼问?, 而是她眼里近乎绝望的情绪。姜煦若是不肯拉她一把,她会任由绝望像潮水一般席卷身心溺死自己。

  姜煦不敢再给?这份沉重加码。

  傅蓉微是他好不容找回来, 拼拼凑凑才?完整捡齐了?一条命,带着满身伤痕留在他身边的珍宝。

  姜煦不能?忍受她为?了?自己再碎一回。

  现在傅蓉微的命门就捏在了?他的手里,全看他怎么给?出个解释。

  姜煦看着她的双眼,慢慢开口,说?:“常年行军的人,身体哪有不落毛病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治不好, 也?要?不了?命。”

  傅蓉微仍有怀疑:“既然是小毛病, 为?什么治不好,你的军医莫不是不行?”

  姜煦道:“别迁怒我的军医, 华佗再世也?只能?这么扛着,毕竟神医他老?人家当年正?是因为?没治好魏公头痛而屈死的。”

  傅蓉微的手劲终于松了?,姜煦漫不经心的说?:“病是小病,你太害怕了?,微微。”

  姜煦握着她的手腕,先是试探着拉了?拉,见她没有抵抗,便顺势把人带到了?身边,轻抚她的后背,道:“你是让那个肖半瞎给?吓着了?。”

  傅蓉微心悸缓解了?些,冷淡的反问?:“是吗?”

  “我很快就要?走了?,此去北狄不是溜达着玩,少说?也?要?一年半载。”姜煦说?:“在走之?前,有一件必须我亲自去办的事,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明知他是在转移话头,傅蓉微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遂了?他的意,问?道:“去哪里?”

  姜煦道:“冀州。”

  萧磐已屯兵三万的冀州。

  傅蓉微:“你带兵去?”

  姜煦道:“不,只我们两个,悄悄地去。”

  傅蓉微一听,道:“你有把握了?。”

  姜煦分?析形势给?她听:“萧磐请了?曲江章氏出身,助他文治社稷,但他没有武将可用,馠都八校尉养出来的都是见不了?血的弟子兵,真正?有点本事能?抗能?打的禁军和城防营,在他攻进宫城的时候,多数都折在他手中。他起兵用的是从蜀中招安的山匪,冀州的福延卫指挥使,当年曾与我有过一顿酒的交情。我们去见见他。”

  傅蓉微蹙眉仔细听。

  姜煦:“你那么聪明,猜到我的心思了?吗?”

  傅蓉微抬眼看他:“你想拿下冀州。”

  姜煦道:“一时半刻是做不到的,福延卫也?不是傻子,毕竟在天下人眼里,一个羽翼丰满的枭雄,和一个弃城北逃的稚子,他们都觉得萧磐的赢面大一点。”

  傅蓉微:“你都说?萧磐的赢面更大了?,他们岂会轻易倒戈?”

  姜煦道:“屯兵三万,这个数不对,蜀中所有山匪拖家带口把他们老?婆孩子算进来,也?就三五千人,即便是这些人都跟了?萧磐,他也?凑不齐三万。馠都原有禁军两万,折了?一半,城防营几千兵力?几乎不剩几个,八大校尉都是馠都贵门子弟,不可能?到冀州受罪,而且最近也?没听说?他在民间募兵,除非神兵天降,否则我想不通三万人哪来的。”

  山匪出身的草莽没那么好控制。

  萧磐想用他们当马前卒送命是在做梦。

  冀州的兵马虽已到位,但却一直没有越雷池半步,固守在佛落顶之?外。

  姜煦猜他们是在观望。

  镇北军永远是令人忌惮的杀手锏。

  现在的华京看上去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一旦姜煦把北狄彻底拿下,情势就要?不同了?。

  姜煦道:“我发?兵北狄,不会把家里搬空,爹还在华京镇着呢,走这一趟,一是为?了?刺探虚实,二是为?了?和他们商谈一个约定。”

  傅蓉微说?好,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需得先安顿好皇上。”

  姜煦:“让封子行带好了?。”

  傅蓉微叹了?口气。

  封子行又不能?时时刻刻拴在皇上身边,傅蓉微担心的是后院的女眷,淑太妃的性?子实在不能?放心,姜夫人又过于温软良善,极容易被人撒泼打滚的拿捏。傅蓉微拍掌想起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她把颍川王妃林霜艳给?请来了?。

  好友所求,林霜艳自当欣然相助,她带着两只猫搬进了?姜宅。

  萧醴很喜欢那两只毛茸茸懒洋洋的小东西,写字都要?盯着看,被封子行训了?几句玩物丧志,萧醴眼睛耷了?下来,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追着两只猫上蹿下跳。

  林霜艳一向心直口快,歪在椅子里,说?:“咱们这小皇上真惨。”

  有胆识造反且成功篡位的萧磐,赞一声枭雄不为?过,他们这年仅五岁的小皇帝,开局就是一团乱糟糟的烂摊子,他若想拿回自己的天下,将来要?走的路,比他的祖辈们都要?更艰难。

  整个覆灭的王朝,都把希望压在了?他身上。

  他会被逼着一点一点割舍掉喜欢的东西,并逐渐藏起更浓烈的爱恨。

  林霜艳道:“微微,你有没有想过啊,万一他没那么大的报复,只想做一个屈居华京、安于现状的平庸君王,你们该怎么办?”

  傅蓉微笑:“当然想过,不只我想过,阿煦也?想过,甚至先帝爷也?早就想到了?,不然你以为?他给?摄政王这么大的权柄是图什么?咱们小皇上若是真有那等想法,也?由不得他乱来。”

  林霜艳渐渐的收了?笑意:“那岂不是要?君臣反目了??”

  傅蓉微道:“是啊。”

  林霜艳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先帝爷这事儿干得真让人寒心,又要?你们给?这个四?面漏风的梁王朝卖命,又要?你们顶在前头担着骂名。”顿了?一下,她又问?:“那你们想好了?后路吗?打算如何功成身退?”

  傅蓉微挑眉道:“现在没心思去想功成身退的事儿,现在我们俩满脑子的打算都是杀回去把萧磐挫骨扬灰。”

  林霜艳一时哑口无言,盯着她看了?一会,恍惚着点头:“别说?,先帝爷眼光是毒辣,这事儿还真就得你们两口子来干。”

  傅蓉微道:“是啊,站在先帝的立场上想一想,确实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林霜艳使劲敲了?她一下,恨铁不成钢似的,训道:“怎么回事?你还体谅那个刽子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傅蓉微边躲边笑了?。

  是难得真心轻快的笑容。

  林霜艳住进姜宅的第二天,便与隔壁的淑太妃起了?冲突。

  傅蓉微不意外,都在她的预料内。

  起因是淑太妃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瞧见了?林霜艳养的猫,淑太妃养尊处优久了?,一向不拿这些小东西当命对待,她命身边伺候的人把猫抓过来给?她逗弄,林霜艳养的猫能?是什么好脾气,当场不客气的挠破了?淑太妃的裙角。

  淑太妃则恼羞成怒,亲自动手狠狠薅掉了?那黄狸一小撮毛。

  黄狸耳朵根上秃了?一块,委委屈屈的找林霜艳撒娇。

  林霜艳得知前因后果,操起剪刀就去隔壁把淑太妃的头发?剪掉了?一缕。

  更离谱的是,堂堂一个太妃,现在正?披头散发?跪在萧醴的房门前,又哭又闹让皇帝陛下给?她做主?。

  萧醴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更遑论给?她撑腰了?。

  傅蓉微靠在坐榻上,捏着眉心,转头朝林霜艳瞥去一眼:“你说?怎么办?”

  林霜艳心疼的抱着自己的猫,道:“她太闲了?,给?她找点事干。”说?罢,她好像意识到淑太妃那德行恐怕也?干不了?什么事,于是话头一转:“……给?她找个男人也?行,我听说?以前宫里的老?太妃都爱干这事,弄几个清秀干净的孩子陪着逗乐。”

  傅蓉微也?开始头痛了?:“……你可别出馊主?意了?。”

  萧醴手足无措地站在阶上。

  傅蓉微旁观到现在,终于出面,冷淡的吩咐将淑太妃架回院子。

  迎春跟着盯了?一路,回来时,回禀说?:“少夫人,太妃一路上骂了?许多不干不净的话。”

  傅蓉微不用她复述,就猜到是什么话,无非是说?他们夫妇野心没变,挟天子以令诸侯,妄图窃国……

  也?不是她第一次骂了?。

  林霜艳放下了?猫:“你不管管?”

  傅蓉微淡淡道:“刻意去管,反倒显得我心虚。”

  她捧起了?香炉,这动作已经说?明她有些烦躁了?,傅蓉微盘弄了?一会香,发?现仍按不下这口气,索性?一掷手里的香箸,道:“迎春,去厨房熬一碗汤药,端给?淑太妃,代我问?一句,从此以后她是自觉当个哑巴,还是要?我一碗药帮她管住嘴巴。”

  迎春磕巴了?一下:“熬……熬什么药?”

  傅蓉微笑了?一下:“随便你喜欢,熬一锅□□都可以。”

  迎春一听这语气不对,立马懂事的退下了?,结果门一开,正?见萧醴站在外头,刚才?的话都被他一个字不落的听去了?。

  傅蓉微对上萧醴的眼睛。

  明明暗中手段不干净的人是傅蓉微,可惊慌失措的却是萧醴,反倒傅蓉微一片坦然。

  萧醴向后退了?几步。

  傅蓉微朝林霜艳打了?个眼色,出门拉住了?萧醴的手。

  林霜艳在屋里关上了?门,挥手把伺候的人也?遣退了?,让他们在院子里能?安静说?会话。

  傅蓉微道:“我不知道你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学这些东西是好事坏,但你若跟在淑太妃身边,是一定学不到好东西的。”

  萧醴以为?这是训示,乖觉道:“朕明白。”

  傅蓉微道:“内宅、后宫的肮脏多的是,你看过就算过了?,入眼不入心,你是皇上,别被宅门里这四?方矮墙困住了?,等你再长大一些,便送你去前朝,学你该学的东西。”

  傅蓉微是怕自己教不好孩子,她身上仅有的那点有用的东西,都是和先帝一脉相承的阴狠。傅蓉微却不希望萧醴被教成先帝那样的脾性?。

  迎春在厨房里备了?一碗治风寒的药,狠狠的加了?几把黄连,浓郁清苦的味道洒了?一路。

  淑太妃一听那句话,气急败坏就要?掀翻了?药碗。

  正?当此刻,傅蓉微牵着萧醴的手出现在院门口。

  淑太妃一身的嚣张在见到那双牵在一起的手时,整个人忽然噤了?声,如同一盆沸水堕进了?冰里,极速的冷静了?下来。

  淑太妃并非蠢笨到无可救药,她读懂了?傅蓉微的警告。

  她根本不想知道,傅蓉微能?狠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