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珠宫贝阙 小锦袖 275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6章

  昏时, 副官裴青回了趟宅子送信,说姜煦今晚又不回了。

  傅蓉微胃口淡,浅用了几口晚膳就搁下碗筷, 忽然决定到华京的府署去?看一看,她说走就走,见萧醴懂事在自己的房间读书?, 便悄悄带着迎春从角门?走,没惊动府里其?他人。

  华京就巴掌大的地方, 街道四面纵横, 府署就在一条街外, 傅蓉微不乘车不骑马, 闲走小半刻钟就到门口了。

  门?口的两个衙役见了傅蓉微先是对视一愣, 而后马上堆了笑容迎下台阶, 他们竟认得这位深居简出的摄政王妃。

  傅蓉微这是第一次来, 从来也没跟外头的官员有过交往,府署里人在姜煦面前是什么态度, 对?待她就是什么态度。

  “王妃是来寻王爷的?”衙役引着她进门?,道:“瞧这一路天寒地冻的,快进屋暖暖。”

  傅蓉微问了句:“王爷在忙?”

  衙役忙回:“这可怎么说呢,赶上多事之?秋,王爷就没有真正能得闲的时候,今日议事的大人们都?走了, 王爷单独留了几位在里头喝茶呢。”

  傅蓉微被?领到厅堂,隔着院子, 就听到里面正在吵嚷。

  “皇上不能老在姜宅住着吧, 这算怎么回事?既然我们在华京有长久的打算,那?么礼乐也该重新建起来了, 都?城也该有个都?城的样子,至少,皇城总要有的吧?”

  “现在皇上还小,等将来呢,皇上总要大婚亲政的啊,难不成让皇上在姜宅大婚,在府署里亲政?”

  原来是在为?了这事儿吵。

  傅蓉微停在门?外听,衙役一脸无措,傅蓉微挥手?示意不用他陪。

  屋里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姜煦等他们七嘴八舌说够了,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没钱。”

  “要干正事了你没钱,出兵打仗你有的是钱!”也不知说这话的是谁,阴阳怪气,一针见血。

  姜煦平心静气:“打仗的钱另算,要多少有多少,但拿去?干别的不行。”

  听听他说话的底气,财政大权定是握在他手?里了。

  “王爷,咱们就事论事,国库里钱多钱少,只有您自己清楚,我们可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既然诸位同袍聚在此地,决定一起共事,何不坦诚相?见,王爷您也别藏着掖着了。”

  封子行轻咳了一声,他也在屋里,开口道:“还国库呢,哪来的国库?咱们几个从馠都?逃命出来的人,有的连老婆孩子都?没顾得上带,身上充其?量揣三?两碎银不能再多了。”

  姜煦有钱拿出去?打仗,那?也是他镇北军自己攒下来的钱,跟这帮子空手?来投奔的人没关系,真是要饭还嫌主人家不够富裕。

  骂人还得看文人,封子行戳人痛处一点不手?软。

  傅蓉微也是第一次听说,其?中还有人逃难时把老婆孩子给扔下了。

  屋里没人站出来认这顶帽子。

  傅蓉微深感遗憾。

  跟来的朝臣们大都?没想到姜煦竟然是这么个性子。

  有人放软了口气:“王爷您再怎么不羁,多少也考虑一下史书?所记的后世名,太过独断专横,从来不是好事。”

  姜煦道:“那?我也劝你先低头看看眼下的路,首先你要存在过,才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朝生暮死的蜉蝣不配有名姓。”

  傅蓉微在门?外等了小半刻钟,厅里的人陆陆续续散了。

  他们一出门?就看见了院里的傅蓉微,惊愕间却也不失体面,礼数周全的离开了。

  封子行最?后一个离开,傅蓉微听见他在里面小声道:“你怎样?又头疼?我去?给你叫军医?”

  姜煦摇头说不用。

  那?些朝臣离开时,在院子向王妃见礼的声音早传了进来。

  姜煦把声音压得极低:“她来了,管好嘴,别乱说话……”

  傅蓉微已经迈进门?槛,看着姜煦支着矮几,头抵在自己的手?上,双目紧闭。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又停下:“怎么又头疼?余毒还没清干净?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

  姜煦还没说话。

  封子行在旁边站直了身板,双手?揣进袖子里,道:“他这病犯得也不是很频繁,半个月也就五六七八次吧。”

  姜煦就算是头疼,也能毫不费力掐死封子行,只是碍于傅蓉微在场,他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斜的瞥了过去?,封子行立刻一拱手?:“告辞。”

  傅蓉微蹲下身,用手?贴了贴姜煦冰凉的前额,道:“这段日子你常常不回府,是因为?头痛?”

  “头痛很正常。”姜煦说:“他们太气人了。”

  “撒谎。”傅蓉微道:“叫人去?请军医。”

  姜煦拦了一下,说:“不用,前几天刚看过,配了药,你叫裴青去?煎。”

  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吩咐,裴青早就去?厨房安排了。

  很快,煎好的药端上来,姜煦轻车熟路一饮而尽,仍下碗,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

  傅蓉微:“到底什么缘故?”

  姜煦说:“不知道,军医也查不出缘故,让我多睡觉,少寻思。”

  傅蓉微盯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

  姜煦服下药之?后,就有点昏昏欲睡,傅蓉微来不及带他回府,便就在议事厅里面的隔间里,看着他睡下。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稳,傅蓉微吹灭了灯,轻轻走到外面,叫来了裴青,盘问怎么回事?

  “其?实有段日子了。”裴青说:“不仅仅是这半个月,大约半年前,少帅时不时就要被?头痛给闹一回。”

  傅蓉微问:“军医怎么说?”

  裴青道:“营里新来了一个军医,是少帅亲自带回来的,名叫张显,自从他来了以后,少帅便只用他。听张显说,少帅的病暂且还去?不了根,只能用药压着。他给配的那?些药,就是些寻常的安神药,服下后强行催着少帅睡着,那?股难受劲儿多半就过去?了。”

  傅蓉微想去?见见那?位军医,却被?告知他不在军营,出去?采买药草了,傅蓉微只好作罢。

  姜煦这一觉昏睡了近五个时辰,醒来时,傅蓉微正背对?着他,侧身枕在床榻外侧,她和衣而卧,身上也没搭被?子,像是累极了刚眯过去?不久。姜煦给她搭了一件厚实柔软的狐裘,她没醒。

  姜煦出门?,裴青迎上来:“少帅昨夜休息好了?”

  姜煦点头说好了,道:“她问你什么了?”

  裴青回道:“问了有关您的病,她说想见见张显,可惜张显这几日不在,没见成。”

  清晨天上又飘下了雪沫子,在姜煦的眼前乱舞。

  姜煦的脸色显出不同往日的苍白,他回望了一眼屋里,交代道:“以后她再问你有关我的病,就说不知道,把这话也交代你给你哥,一个字儿都?不许乱讲。”

  裴青说明白。

  傅蓉微还没醒,姜煦在前厅里看了几分军报,华京的城防基本?已布置完成,北边连着关外的岗哨,有镇北军扎根于山中,几乎不用操心。

  令人日夜难安的还是南边,冀州的驻军已超三?万,萧磐正在等一个时机。

  姜煦准备发兵北狄的决定,除了封子行,没有任何人赞同,其?中甚至包括他的亲爹姜长缨。

  他们都?不晓得北狄会到怎样可怕的地步,如果放纵不管,那?就是纵容一头恶虎在不断的膨胀野心。

  他们并不认为?现在的北狄可以强悍到越过边防攻占华京。

  倾尽所有兵力财力去?应对?一个不一定会发生的可能,他们不能理解。

  姜煦知道,这只是他众叛亲离的第一步。

  傅蓉微沉沉一觉醒来时,身上罩着厚实的狐裘,案上燃着安神香,她睡得暖洋洋的,精神也恢复饱满。

  一切都?是姜煦布置的。

  傅蓉微发现,有一个身手?太好的夫君不是什么好事,他能悄无声息的安置好一切,又让人毫无察觉。

  比如现在,傅蓉微还没说话,只是穿上绣鞋走了几步,坐障外的姜煦便出声道:“你醒了。”

  傅蓉微:“迎春呢?”

  姜煦起身,到外间把迎春唤了进去?。

  迎春捧了清水让傅蓉微洗漱,又帮她松了发髻,重新挽了个新式样。

  府署里不会准备女人用的东西,傅蓉微素面不施妆容,出现在姜煦面前,占了姜煦的主位,坐下了。

  姜煦只好退一步,坐在旁侧,轻笑道:“夫人这是要训示?”‘

  傅蓉微垂着眼,并不看他,姜煦那?张脸对?她过于特殊,看一眼就能把她的底线搅弄的乱七八糟。她说:“昨天夜里原本?是准备了很多话要问,可现在忽然不想开口了。”

  姜煦道:“有些无关紧要的话,等以后再说也无妨,现下,我们的心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不仅仅是馠都?,更是天下。”

  傅蓉微沉默了片刻,接着他的话道:“也不仅仅是天下,我这一生,绝不再做孤家寡人。”

  姜煦道:“放心,你有我,我有你,我们都?走不到那?一步。”

  傅蓉微终于偏头看了一他一眼,勾起唇角笑了:“你有事瞒着我,你在费尽心思的圆一个谎。”

  她的眼里满是疏离和犀利。

  姜煦面色如常:“是你多疑了,夫人。”

  傅蓉微抚摸着袖中冰凉的翡翠珠子,以及那?方温润的印章,微合双目,道:“是疑心重,习惯了,身边没有省心的人。几年前,你刚开始头痛犯病的时候,你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你根本?没想弄清楚缘由?,也从未想过治好这个莫名其?妙的病,你只做了两件事——忍着,瞒着。昨夜我穷思极想,把脑门?都?想穿了,只推出了唯一合情合理的猜测。因为?你已清楚缘由?,更明白这病不好治,所以,你不问不想不求,这也是你上一世经历过的吗,姜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