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后贺星苒仍然没有同意靳屿的提议, 两人都各退一步,分别拿了云汇服饰百分之五十的控股权。
而企业的管理权和话语权仍然在贺星苒,靳屿完全不干涉公司决策。
这是贺星苒提出的解决方案。
意识到云晟的元老们会对靳屿施加很大的压力,如此一来, 就让人说不出什么。
一晃初夏。
贺星苒和林稚晚合作的国风大秀在江南水乡临宜正式开秀, 在业界内取得了不凡反响。
贺星苒的名号再次打响, 不同于上次因为钱卫平的关系,在临宜上流社会依托人际关系拿到订单, 这次前来递出橄榄枝的,有相当一部分是中国时尚界名流。
设计师、模特,全部都有。
林稚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看到她遇到苏绣“技艺”出名而不是“品牌”出名的困境后, 在如何打造个人品牌上,给她相当多的建议。
这次从临江回家,除了签订几个大合同,还有就是和林稚晚的私人见面。
公务车抵达云汇园区。
司机早早就看到老板丈夫在门口等着。
落日余晖里,他站在高大的越野车前面,上身的白色T恤涂抹上夕阳旖旎的色彩, 在冷硬漆黑的车子前,愈发突出而明亮。
男人鲜少吸烟,手腕上简单地戴着袋子表,黑色外套被搭在肩膀上。
本是低头看手机的,但看到车子过来,就转过头。
目视着车子逐渐靠近。
“李哥。”
本在后排戴着真丝眼罩小憩的老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 提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前方的爱人, 语调都变得有些轻快:“您在门口给我停车就行。”
“咚。”一声。
车门因为急切合上而发出的噪音响起,贺星苒像一只轻盈的鸟, 向靳屿扑过去。
而靳屿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夏天。
抱着贺星苒原地转了两圈,似乎还掂了掂,最后发表评价:“怎么又瘦了?”
贺星苒蹬着腿要从他怀抱里下来,但好久没见,仍旧依依不舍地勾着他的脖子,娇嗔似的:“你这是掂量猪肉呢?”
靳屿:“……”
“哪儿敢,”他赶紧讨饶,然后正经道,“让你和我运动你也拒绝,马上又到夏天,又要吃不进饭。”
不吃饭就会快速消瘦,这对身体并不好。
贺星苒努努嘴,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运动是正经运动么?”
靳屿:“?”
“我又不是只有床上运动邀请你了,”他说得很自然,并且没有收敛声音,贺星苒连忙左右看看,见四周没有人,才免了捂住他的嘴,“邀请你游泳,跑步,你不是都不愿意。”
“……”
倒也是事实。
贺星苒偷偷给自己辩解:“但我身体比大学的时候好多了。”
两人深夜活动,无论再怎么折腾,她也不会因为过度兴奋而发烧。
靳屿学着她的模样努努嘴,明白了对她这话的不屑。
贺星苒也不管他,直接从他口袋里拿出车钥匙解锁,然后上了副驾。
靳屿:“……”
作为司机,不上车还能怎么办。
这次贺星苒在临江市进行为期三天的出差,而靳屿也在执飞短途航班,虽然两人三天没见到,但同频的不在家不见面还是很幸福的。
两人今天约了国内一个新锐珠宝设计师在家里沟通婚戒款式,此时正往家里赶。
贺星苒对着后视镜左右照了照,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到底哪里瘦了,收回目光,和靳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路过临航,看到正在准备校庆呢。”
靳屿“嗯”了声:“我们月末一起回去。”
贺星苒:“啊?”
虽然百年校庆这种重要场合,校友们重聚是很正常的。
但他们毕业时间很短,在各个行业里做出名堂的人实际上并不多,更重要的,贺星苒是在工科学校读了艺术专业,真正混出名堂的并不多。
靳屿习惯性的用食指点了点方向盘:“我们班里有同学聚会。”
贺星苒努努嘴:“可是我们班没有。”
靳屿沉吟开口:“可以带家属。”
贺星到底是有点社恐,连忙摇头:“我不要。”
靳屿也并不逼迫她,反而不疾不徐地拿出杀手锏:“可是你老公我有发言。”
贺星苒:“?”
她本来想问为什么,但一想到他在二十六岁时就升上机长,应该是所有航空公司委托高校培养飞行员里,升机长最快的,也就了然。
完全是后辈的模范和榜样。
这么一想,贺星苒有种与有荣焉之感的:“我老公这么棒?”
接受夸奖,靳屿扬了扬眉。
瞧他嘴角稍稍勾着,怕被发现又忍不住的表情,贺星苒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把时间定下,我挪一下日程安排,陪你回去。”
靳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老婆支持。”
贺星苒最近头发爱脏,不喜欢别人摸,一把拍开他的手。
靳屿:“……”
趁红绿灯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
【@全体成员,苒苒搞定,大家准备好】
黄钧泽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一片收到声里,只有他弱弱回复:【屿哥,这次真的稳了吧?别我再放烟花结果是给你俩爱情送葬出殡】
靳屿:【?】
季航和姜子格:【@黄钧泽,乌鸦嘴,叉出去!】
……
而贺星苒浑然不知道靳屿还在密谋什么,回到家里,仔仔细细洗过手,然后敷了一个手膜,等待珠宝设计师的到来。
两人的婚礼时间因为上次吵架到近乎离婚被迫推后,后来又遇到两人工作忙和酒店档期的问题,又往后推了推,初步定在今年十月。
设计师Allen来的时候,靳屿直接邀请人到会客厅。
贺星苒说了自己的需求和报价,然后拿出自己绘制的大致的设计图纸。
是一只鲸鱼抱着一颗星星的样式。
鲸鱼和星星贯穿两人共有的生命的始终。
靳屿全程只说了四个字:“都听她的。”
贺星苒决策,然后他付款,分工明确。
因为思路清晰,贺星苒对宝石也有一定研究,因此沟通得很顺利。
送走设计师,贺星苒捏着靳屿光秃秃的无名指,暗自摇头:“哎……”
“怎么了?”靳屿问她。
贺星苒说:“我总觉得你手指上缺了点儿什么。”
靳屿习习惯性地抬了抬眉:“我要是搞一个钻戒多夸张。”
“不是钻戒,”贺星苒本来对彩宝也没多大兴趣,解释道,“就是那种很简单的对戒,我们一人一个,象征结婚的那种。”
她这么说,靳屿倒是来了精神,好整以暇道:“哦,看来贺小姐还是蛮有危机意识。”
贺星苒:“……”
虽然确实有不少人会因为他的姿色问他微信,但这完全不能引起她的担忧。
或者说,不能动摇她对靳屿的信任。
“你知道生肉检疫吗?”贺星苒问。
靳屿:“?”
直觉告诉他不是一个好比喻。
果然,贺星苒娓娓道来:“你戴上跟我的对戒,就像是出厂的猪肉盖上检疫印章。”
靳屿:“……”
贺星苒挑了挑眉,继续说:“证明你是我的。”
靳屿:“……”
话糙理不糙。
靳屿当晚就研究对戒,毕竟,贺星苒的那张脸摆在哪儿,总是会有烂桃花往上贴。
他也得证明。
贺星苒,是他的。
-
对戒还没彻底研究妥当,圈子里却出了另外一件令大家在茶余饭后忍不住提起的事。
今年六月,国外留学的祁颂年和乔景琛都应该毕业。
乔景琛今年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什么大运文昌奇好,居然毕业回国了。
而问题就出现在祁颂年身上。
毕业前夕,她就已经回国等待毕业证,大家来问也都说自己喜欢在国内待着,等毕业庆典回学校就好。
而这次,是有人发现她被举报学术造假,直接被取消了学位证和毕业证。
“我靠,这个祁颂年真的太有节目了,”姜子格现在的八卦消息都比贺星苒来得及时,“你还记得今年年初她被爆出来当小三吗?咱们这里后来也没有风声了,大家就以为是过去了。”
姜子格讲故事时绘声绘色:“但原配其实一直过不去,也觉得逮人当小三的事儿说没意思,就憋个大的。”
“祁颂年不是一直立学霸人设吗?实际上发的几篇SCI核心都是买的,有的实验数据根本就对不上……原配家里也有点来头,根本不怕她在国内威胁,直接给她举报到校方。”
“还有那个出轨的渣男,也一起被举报学术作风有问题,俩人都完蛋了!”姜子格绘声绘色讲了半天,听到电话那头没动静,疑惑地叫了声,“苒苒?”
贺星苒“嗯”了一声:“我在听。”
姜子格问她:“你怎么不说话,大快人心啊!”
贺星苒回答:“我在给靳屿选母校演讲的礼服呢?你说是纯黑正式一点好,还是稍微偏休闲一些?”
姜子格:“……”
她就多余问!
她想到那天上网看到的一句话:没人可亲的嘴巴,才会讲故事。
啊啊啊啊啊!
贺星苒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又怎么会在乎这个曾经试图离间自己和靳屿感情的人?
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
太在乎恶人反而影响了自身修行。
贺星苒确实没怎么在乎祁颂年到底如何,在搭配靳屿的礼服上来了性质,每天变着法试验。
那天航班结束,乔景琛联系靳屿。
他本是不想见的,但乔景琛已经和他领导打过招呼,等在航空公司办公楼。
“怎么?”靳屿连一杯水都没有给他,直接发问。
乔景琛耸耸肩:“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我们应该都讨厌祁颂年。”
他把一个U盘推到靳屿面前:“这里有能让她身败名裂的证据。”
和那个男的在一起时,祁颂年拍了视频。
出轨的那个教授也不是什么好人,原配随便一威胁,他就把视频给了出去。
原配和乔景琛互有合作,但在这种对女性还有羞辱的证据上,她并不愿意放出来。
对于乔景琛来讲,他跟祁颂年有仇怨,但不至于如此。
于是处置权到了靳屿手里。
靳屿并不接,绷着下颌线,冷声道:“把烫手山芋给我,你算盘打得不错。”
乔景琛苦笑一声:“你就这么想我的?”
又想着现在自己在发小眼里确实是这样的人,于是默默认下:“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是给你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走人。
靳屿:“……”
追还是他妈不追啊!
好在乔景琛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他:“还有句话忘了说。”
靳屿的怒气又上来了,厉声道:“磨磨唧唧的,可以不说。”
“……”
“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乔景琛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很快正色看着靳屿,“这几个月我也想了很多,但具体想了什么,你肯定也不爱听。”
靳屿:“……”
乔景琛收敛了些:“我挺对不起你和贺星苒,替我跟她说一句抱歉。”
说罢,他转身离开。
由于家庭环境,他从来不对感情之事有任何憧憬向往,也始终高傲地认为,人世间的关系无非是利益往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乔景琛是个从始至终都如一的人,坚定地拥趸这套利益法则。
可真在这个法则圈子里兜了一遍,才发现一个悖论:真心最可贵。
靳屿并没有转达这句对不起。
该是谁的错就该是谁认错,让别人转达认错是什么态度?
-
回到家里,贺星苒此时已经给福瑞洗过澡,又对着他的西装钻研起来。
靳屿感觉她有种执拗的可爱,笑道:“就这么几套西装,你别盯出花来。”
贺星苒却仿佛得到什么提点,一拍脑袋:“对哦,确实就这么几套西装,能发挥的空间太小了。”
靳屿:“……”
贺星苒说:“我让柜姐带着男装成衣上门吧,多挑几件。”
靳屿走到她身后,将正在忙碌的小人圈在怀中。
“我怎么都可以,”她的发尖有着抚慰人心的清澈茉莉香气,“宝宝不要太累。”
贺星苒正在搭配手表,在他手腕上搭了两下,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累,有种玩游戏的感觉。”
就是他们童年时会玩的4399换装小游戏。
只不过是从给女生换装变成给男生化妆罢了,很有成就感。
靳屿被逗笑了:“我是你的大玩具吗?”
贺星苒点点头:“全自动的。”
靳屿:“……”
没想到有一天能让她先自己一步开车。
看来真是越来越开朗。
拿现在的贺星苒和去年此时的比较,就知道爱的滋养会让人的精神面貌如何焕发新生。
靳屿思索片刻,对她说:“今天我见到乔景琛了。”
本来以为提到这个人,贺星苒会不舒服,但她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半分停顿,直接问他:怎么了?”
靳屿索性扳正她的肩膀,用直视的角度,坦诚布公地说:“他给了我一些和祁颂年相关的证据。”
贺星苒皱起眉头,斩钉截铁道:“不要。”
“你知道是什么?”靳屿反问。
“不知道,”贺星苒说,“但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在乎,她本来就就是跟我们生活无关的人。”
“可是她之前对你说了那些……”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让我们真的分离。”贺星苒此时完全可以真正地说自己不在乎,耸了耸肩膀,“而且恶人自有天收。”
靳屿对贺星苒此时的释然有些诧异。
反而贺星苒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之前一直陷在明明我也是贺泽刚女儿,但贺泽刚并不喜欢我的思维怪圈,所以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可一旦跳出来,就发现,错的是他,我为什么要折磨我自己?”
贺星苒说:“和祁颂年也是,错的是她,我为什么还要在她身上花时间。”
衣帽间的光并不是很亮,暖黄色的灯光在她周身照射出格外温柔的质感。
像是希腊神话里的女神像,温柔但坚硬,性感而神性。
她终于在他的日复一日的爱里,褪去从童年就裹在身上的悲伤痛苦的外壳,成为一个勇敢且自洽的大人,向往日后的生活。
靳屿对背包里的u盘有了答案。
“好,”靳屿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们把时间都用在相爱和感受生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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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颂年最近的日子当然不会好过。
在这样满是精英的家庭里长大,所有人对她的期待都是要做最拔尖的那个,要当人上人。
学历要最顶尖。
于是,她选择出国留学,在一次次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后,不敢示弱,只能走上学术造假的歧途。
比起他曾经插足人感情的丑闻,家里人更不能容忍她在学术方面的不真诚——这完全是一种能力低下的行为。
之前一贯纵容她的家里人在得知他被取消学位证和毕业证之后,仿佛都成了穿的光鲜亮丽的野兽,爸爸一个巴掌直接打在她的脸上,一项溺爱他的妈妈也开始长吁短叹。
所有用偷工减料垒成的宝塔,最后坍塌时只能更严重。
她的本质无法支撑她好好生活,无数的嘲讽和谩骂向潮水向自己涌来,祁颂年接受不了从神坛跌落的反差、
接到靳屿的电话时,她本是不同意见面,但碍于他手里的“证据”。
祁颂年哪怕已经打了很厚的粉底液,仍旧掩盖不了眼底的疲惫,还有光环褪去后无所适从的张皇。
即便是在咖啡厅最里面的位置,仍旧时不时的四处打量,警惕性很高,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靳屿大方的在她对面落座,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已经分不清这样的无视是轻蔑还是保护。
不过大少爷向来不需要别人懂。
他做的一切也不是给别人看的,因此更自洽,更松弛,更从容。
她之前暗戳戳跟他比较的是什么?
好像不只是分数和配偶,祁颂年最讨厌他的,也就是最想要的,都是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恣意洒脱的人生。
小小的U盘就在他的左手指尖随意地转动,她的神经完全被系到上面,跟随着每次转动而紧绷打结。
靳屿慢条斯理地喝了杯偏甜的咖啡,又品尝了一下这家的蛋糕,认为滋味不错,又跟店员下单了一些,准备带回家给贺星苒。
U盘转动的动作忽而停下。
祁颂年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还给你,”靳屿根本没在乎她的表情似的,也没有解释半分,“不过有一个条件。”
一瞬间,祁颂年的心脏从天堂跌落地狱,颤抖着开口询问:“什么?”
“苒苒洒脱,不和你计较,”靳屿终于在此时点名主题,掷地有声道,“但你错了就是错了。”
“我需要你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