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似春日似晚星 岑姜 3968 汉字|1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7章

  在个人名誉和向贺星苒道歉之间, 祁颂年哪怕再犹豫,也会选择后者。

  贺星苒约她在咖啡馆见面,许久不见祁颂年,她褪去风光之后, 明明还是那张d妆容精致的脸, 但总感觉眼底有着灰败, 肩膀也不那么放松。

  她双手捏着咖啡杯,胸口不停地起伏着:“贺星苒, 对不起。”

  贺星苒淡定地喝咖啡,没有说话。

  祁颂年继续说:“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不想靳屿过得太幸福……”

  这种感情太扭曲,她自己都有些说不上来。

  听她说完, 贺星苒扯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是知道了,而不是原谅。

  真的原谅吗?贺星苒不清楚,只是感觉算了,和解了。

  不只是和祁颂年和解, 其实是和自己和解。

  人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痛恨一个人的怨气,最先损害的是自己。

  把那个小小的U盘还给她,贺星苒本来想嘱咐一句好好处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不用多嘴, 对于这个东西的处置, 她自然会比自己更了解。

  于是,贺星苒走出咖啡厅。

  又是一年梅雨时节。

  天气阴孱孱的, 仿佛正在生闷气的少女,憋着一泡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哇”一声哭出来。

  可空气仍旧闷热的,走出空调房两秒钟,身上就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今天是大家约好回临航的日子,贺星苒拿起手机要给靳屿打电话,屏幕上却忽然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

  贺星苒诧异,但怕错过合作伙伴,还是接起电话。

  “苒苒,我是爸爸,”贺泽刚的声音里透露着癫狂,“你要救救爸爸,你不可以不管爸爸。”

  云汇服饰卖给靳屿后,他并没有立马拿这笔钱去赌地产上的窟窿,贺泽刚听信大师的话,将这笔钱投资了其他产业,血本无归。

  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当年的成功有踩着时代风口的运气,太自命不凡,所以失败得彻底。

  “你冷静一点,”贺星苒皱着眉头,“有话慢慢说。”

  贺泽刚一听女儿这么说,心想这件事有门儿,连忙换上笑脸说:“爸爸手头资金不够,你借我一点?一千万……不!两千万就够。”

  “我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贺星苒不等他开口,继续道,“但是我这里有个人能帮你。”

  贺泽刚:“那你快安排我们见面!”

  贺星苒:“嗯,他会去家里见你。”

  挂了电话,贺星苒点进其他软件。

  一辆七座商务奔驰停在面前,靳屿按下车窗,朝她招手。

  贺星苒上了车,靳屿捏了捏她的手背,关切道:“怎么还在外面站着了?”

  贺星苒努努嘴:“在里面感觉祁颂年心理压力很大。”

  靳屿:“……”

  后排姜子格噗嗤笑了一声:“我们苒苒还成气场型美女了。”

  季航淡淡补充道:“有些人亏心事做多了,看谁都像阎王索命。”

  空气里沉默两秒。

  贺星苒忽然回头看他:“季航,你骂我?”

  她这么一说,靳屿也反应过来,跟她沆瀣一气质问季航:“骂谁老婆呢?”

  季航赶紧举双手投降:“哎呦瞧你们俩,我是阎王爷,我是,成了吗?”

  靳屿笑他:“狗腿子。”

  季航无所谓地耸耸肩。

  贺星苒看着两人插科打诨,心里很是平静,跟姜子格也聊了两句,最后又把目光对准靳屿,缓声道:“刚才贺泽刚打电话给我。”

  靳屿放松的眉毛立马蹙起:“他干嘛?”

  贺星苒怂了怂肩膀:“要钱呗。”

  靳屿抿着嘴唇,冷声道:“下次再来骚扰你,我们就报警。”

  贺星苒点了点头:“嗯。”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千篇一律的路上风景无聊且单一,四人都昏昏欲睡,合眼小憩。

  抵达临江时,恰好是中午的时间,太阳在和阴云的挣扎下,逐渐露出面孔。

  空气里火辣辣的热。

  四人在临江航空航天大学正门下车。

  百年校庆,临航装点得气派热闹,热气球和彩带在空中飘荡,学子们身上都氤氲着阳光的气息。

  贺星苒看着这座让她和靳屿相识的校园,内心一阵澎湃。

  与此同时,临宜市。

  贺泽刚千等万等,终于等到贺星苒口中的“贵人”。

  三位搬运工人一起努力,将一座财神爷像搬进客厅,端正放在茶几上。

  贺泽刚脸色灰白,最后一丝精气神也被抽走,瞬间苍老颓然。

  —不是迷信么?那就一直迷信下去。

  财神爷会救你。

  -

  百年校庆,校内也是热闹的。

  虽不至于人潮熙攘,走到哪里都是不缺人的。

  有小情侣撑着一把伞在仲夏中午压马路,也有背着双肩包的学霸默默垂头疾行去实验室。

  因为靳屿的缘故,校方接待大家,在行政楼待了一会儿,又自行参观。

  四个人闲来无事,在校园里闲逛,走着走着就走到3号宿舍楼下。

  姜子格拍了拍贺星苒手臂:“我们宿舍楼!”

  宿舍楼外观重新漆了一遍,此时新鲜的发亮,并且已经从女生宿舍变成了留学生宿舍。

  回忆和现实在此时交织在一起,贺星苒迟缓地点了点头,往宿舍楼阴面的林荫小径指了指:“我们就是在这儿军训的。”

  靳屿握着她的手,淡淡道:“我们也是在这里见到的。”

  他们一起想到十八岁的兵荒马乱,身体孱弱的少女,和不服管教的少年,一个中暑晕倒一个,因为没在队伍里所以第一时间上前,将人接住。

  本是大千世界、人生海海。

  两个本不相关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

  贺星苒努努嘴,道:“你还说我穿婚纱时跟第一次见我一样漂亮,油嘴滑舌。”

  靳屿失笑:“我怎么了又?”

  “分明第一次见我时我中暑晕倒,生病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多好看。”

  靳屿啧了一声:“大小姐,您能不能质疑一下自己呢。”

  贺星苒不理解:“?”

  “你中暑晕倒我抱你,这是咱俩相遇,”靳屿无赖似的双手一摊,“谁说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

  巨大的震惊后,贺星苒逐渐恢复理智,嘴巴动了动,发出一个音节:“啊?”

  她十年前就认定的开篇,怎么居然是假的!

  “到底什么情况?”

  姜子格格和季航面面相觑,还以为对方有什么信息没跟自己同步。

  靳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直到被贺星苒威逼利诱,才勉为其难地回答。

  军训第一天,大家还不知道每个方队的具体位置,林荫小路上吵闹一团。

  靳屿那会儿还有着因为双目短暂失明没有读上军校的不耐烦,给自己找了一块僻静地方,双手插在口袋里,帽檐压得很低。

  “贺星苒。”

  “贺星苒?”

  “贺星苒你在哪儿?”

  一道尖锐且声音超大的女声劈开所有喧嚣声,势不可挡地钻进耳朵,靳屿无奈地往上抬了抬帽檐,掀开惺忪的眼皮。

  恰好就是这个时间,余晖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九月傍晚的余热强烈。

  那位叫贺星苒的少女穿着宽大且并不合身的军训服,一手攥着过于宽松的裤子,另外一只手里紧紧握着军训帽,小跑着分开人群,朝声源跑去。

  也一步步的,愈发清晰地出现在靳屿的漆黑双眸。

  摇晃的马尾,光洁的脸上光斑时隐时现,离得那么远,靳屿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能看到她颧骨处婴儿般的细小汗毛。

  周围的声音都不见了。

  宛若置身一个真空的世界。

  靳屿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名字:贺星苒。

  听他说完,季航恨不得冲上来打靳屿:“你这是一见钟情啊?”

  从来也没和大家说过啊!

  姜子格也感慨:“我居然还成媒人了。”

  靳屿笑笑。

  当天晚上,黄钧泽也抵达临宜。

  明天有校庆活动和优秀校友发言。

  晚上大家在校外小聚一下,各自回到酒店睡觉,贺星苒不睡觉,拉着靳屿的手转了两圈。

  她喝了一些酒,状态微醺,脸颊泛红。

  靳屿怕她摔倒,给她圈在怀里,贺星苒手指点了点他的下巴,眉毛一挑,戏谑道:“大少爷还是对我一见钟情呢。”

  她的动作很轻,搔得他有些痒。

  靳屿偏过头,抓住她的手,凑近了些,在她耳边问:“不行?”

  “你很大胆嘛,”贺星苒说,“很多男生都不敢追我。”

  她细腻敏感,自然能看得出很多人对她的喜欢,可神秘的大美女,又是让人望而却步。

  “我又不是一般男生。”靳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确实帅到令人发指。

  贺星苒头抵着他的肩头,扑哧一笑。

  靳屿说:“看来我清汤寡水的前十八年,都是为了你做准备的。”

  贺星苒“嗯”了一声:“就很凑巧,一进大学就遇到了。”

  恰逢其时。

  -

  隔日,校友讲座。

  作为青年才俊,靳屿的演讲位置被安排在中间。

  贺星苒和姜子格还有季航、黄钧泽早早就在下面坐好。

  贺星苒还拿了相机,随时预备给靳屿拍照,哪怕活动现场有摄影师。

  靳屿今天的服装是贺星苒按照自己的美神搭配的。

  仲夏天气,即便是会场里有空调,还是要以舒适为主。

  黑色戗驳领衬衫搭配千鸟格下摆紧收的飞行员夹克,腰线拉得很高,略微有些喇叭的拖地裤显得人比例更加优越。

  别了一个飞行员胸针,头发是他随便抓过的,但恰好消解了这身衣服的隆重。

  将意气风发的飞行员和桀骜不羁公子哥的气质完美呈现。

  临出发前,靳屿照照镜子,半开玩笑地跟贺星苒说:“我现在可以立马跟你走进婚礼宴会厅了。”

  贺星苒今天穿了一身烟灰色长裙,头发挽着,大气利落,两人站在一起就很般配。

  引来很多打量、艳羡的目光。

  落座之后,他们听前辈的经验分享。

  后面也有很多飞行学院的学子们,等待这位有些传奇的学长登场。

  靳屿松弛而自在地分享大学时的学习经验,如何走过人生困境,和多年执飞的经验。

  岁月在他身上流过,打磨掉那些脆弱,转而给予一份平和,却仁慈地保留着少年意气。

  少年裘马事清狂,但有一梦付苍穹。

  隔着刺目的镁光灯,贺星苒和靳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互相颔首。

  靳屿的发言结束,会场里响起一片掌声。

  今天是靳屿班级的同学聚会,在路上,大家看到靳屿和贺星苒手拉着手,还打趣:“呦,这不嫂子么?”

  和学生时代,大家在路上遇到时的反应一致。

  好像他们也从来没有分别过,如今的一切都是那个九月的续集。

  去酒店的路上,走到一半,靳屿忽然发现自己的胸针不见,大抵是掉在会场里,要回去找。

  贺星苒陪他,季航一行人也想过来,便一起了。

  分享会结束,会场里的早已没了什么人,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大家就被放了进去。

  会场并不小,靳屿去过后台,也待过台上。

  大家分头行动,一人负责一片地方寻找,贺星苒负责台上。

  会场里的光线并不暗,贺星苒并没打开手电筒,只是稍稍曲着膝盖,低头。

  她找得认真,完全注意到大家逐渐都不见了。

  眼前一黑,四周都是黑的。

  会场似乎断电了。

  贺星苒心里一惊,连忙唤道:“阿屿?”

  “靳屿?”

  没有人回答,她又分别喊了姜子格季航的名字,静默的黑暗里仍旧没有声息,不远处好像交错着嘈杂的脚步声。

  短暂的震惊过去,贺星苒摸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去旁边看一看。

  下一刻,忽然有一束镁光灯打在舞台上。

  身后LED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贺星苒下意识回头,就在播放的视频里,捕捉到自己的身影。

  下面一行字:这是我们相遇的临航。

  她仍旧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直到台上传来脚步声,贺星苒看过去,靳屿长身鹤,手捧着鲜花,踩着光束一步步朝两人走来。

  就像互相靠近的每一天,都是光芒万丈,都是黎明。

  贺星苒并不木讷,立刻明白了这是靳屿给她的巧思和求婚。

  直到靳屿把鲜花塞到自己手里,不用开腔,贺星苒就已经热泪盈眶。

  少女时代,总是爱做梦,幻想过要一段惊天动地的恋爱,然后有最浪漫的求婚和婚礼。

  后来世事无常,和靳屿之前没有求婚这件事,她遗憾,但一想到共度一生的人是靳屿,便原谅了这份遗憾。

  “我的公主不能有半分不圆满,”靳屿说话时稍稍扬着眉,有几分坚决的傲气,“所以我要补充这场求婚。”

  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苒苒,”靳屿抬起下巴看她,语调柔和,“领结婚证是权宜之策,我有几句话忘了说。”

  “我爱你,从十八岁开始的,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临江,在临航,在两人开始的地方,一起进入人生的下半场。

  贺星苒顿时泪流满面:“好。”

  靳屿拿出一枚看似朴素的戒指,戴在她无名指。

  越推越深,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皮肉,终于收拢住贯穿整个青春的珍爱。

  要后来她才知道,这戒指是一对的。

  靳屿花了大半月的功夫打磨,刻字,再设计成莫比乌斯环形状。

  她随便一句想要对戒的话,靳屿就能记很久。

  故事从临航开始。

  那场兵荒马乱的军训,人群中有人喊了贺星苒的名字。

  薄于纸张的青春兜不住满腔炙热,爱情二字不足以概括一切。

  那就,如果生活不如你意,我如你意;

  好运不在你身边,我在你身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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