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听说师父灭过世 江枫愁眠 537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8章

  这一上?午, 恒子箫都在挖路。

  幸而飞石里山道不算远,只有四五丈的距离,他才得以在坡上?修出一条一尺宽的路来。

  恒子箫用脚在那小泥路上来回踩实, 又回去取了木桶和?扁担接水。

  还没把水挑上去, 只这空手一个来回, 他便累得喘气?了。

  恒子箫几次和?司樾下山,也是一样的路程,可这里的石阶又窄又矮,还铺满了青苔, 走起?来十分费力, 需要控制住全身的肌肉,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阶。

  几千级台阶下来,身体不累,心都累了。

  他等两个木桶装满水,用扁担穿过, 两手前后把着绳,膝盖一屈一挺, 把担子挑了起?来。

  踩着那条自己挖出?来的小道, 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 可来到山道上?时, 恒子箫才真正遇到了麻烦。

  两桶水令恒子箫的脚步变得沉重, 却没?令他变得稳重,相反, 三十斤的水,七八斤的木桶扁担, 近四十斤的重量踩在青苔石上?,使他稍有偏差便愈加容易打滑。

  走了十来阶, 恒子箫不得已停了下来。

  他自己也才四十斤而已,脚步一抬一落,前桶里的水往右晃,后桶里的水往左晃,把瘦瘦小小的他往两边扯,险些?没?有转起?来。

  不仅难走,而且重。

  只挑了这么点距离,扁担下的肩膀便生疼。

  恒子箫站在台阶上?往上?望,上?面?还有不知道多少?级台阶,自己才刚刚踏上?道而已。

  这样的状态是绝对撑不到山顶的,他必须放弃一桶水。

  恒子箫卸下扁担,把担子和?一个木桶留下,只拎着一桶水往上?走。

  又走了十几级台阶,他拎着水桶的两只手痛得通红,且那木桶挡在脚前,每每迈步时,总是踢在桶上?,既挡了他看台阶的视线,也挡了他的腿。

  恒子箫不得已,又将这桶水放下。

  他折了回去,思考片刻,把后面?那桶水倒了,拎着桶和?扁担上?来,将一桶水分进两个桶里,再穿了担子往上?走。

  这一下总算能走了,可还是沉;虽然沉,可总算能走了。

  他把着两根挑绳,架着两个桶和?十五斤的水往上?走。

  一级台阶三寸三,从取水处到山顶是九百九十九阶。

  这一个上?午,恒子箫已经走了三趟,过了三千阶,现在两桶水分两次运,又是两个来回,共四千阶。

  第一桶挑上?去时,恒子箫直跪在了山顶,累得精神恍惚,满头大汗。

  “呦,水来了?”他趴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一双黑布鞋。

  司樾站在他头前,拿了个葫芦瓢,往桶里舀了一瓢来喝。

  她砸吧砸吧嘴,“不错不错,确实?是山泉水。可怎么只有两个半桶呢?这哪里够。”

  恒子箫双手撑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喘吁吁道,“我、我再去挑。”

  “那你可得快点,”司樾手里的葫芦瓢一指天上?,“这都晌午了,我要的可是上?午的水。只今天一天,下不为?例啊。”

  说罢她又舀了一瓢水,大摇大摆地走了,边走边喝,砸吧着发出?喝酒似的感叹,“啊——好水好水。”

  恒子箫找了盆,把两个半桶的水都倒了进去,接着挑起?担子,去接另外的一半水。

  下山时没?了那些?水,比上?山轻松些?,可台阶上?都是青苔,他手脚发软,不由得更加仔细。

  好容易又回到下面?,两个桶各接一半,挑着水往上?走去。

  恒子箫走两步歇一步,实?在是没?了力气?。

  他头昏脑涨的,眼前也花了,手脚也抖了,只能听见两旁草木里传来虫鸣。

  懵憕之间,再也没?有精力去注意那湿滑的青苔。

  “啊——!”骤然间,他脚下一滑,连人带水地滚下了山!

  看着越来越远的台阶,恒子箫脑袋一懵,没?想到他活出?了恒家村,却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刚闭上?眼准备等死,突然间,他的身子停了下来,一股金色的鱼纹在他身下荡开。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似的,回过神来时,自己正坐在正对泉水的台阶上?,回到了原点。

  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恒子箫胳膊脚趾一个没?多一个没?少?,只有水洒了个干净。

  恒子箫连忙拉开外衣,就见衣服内侧、那把被布条裹着的金鳞匕散发出?了一点金光。

  正是它救了自己。

  他后怕不止地扭头望了眼下方,若是没?有这把匕首,自己恐怕已经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

  恒子箫在石阶上?呆坐了许久,直到砰砰的心跳平复,他才重新站起?来,又一次取水、又一次上?山。

  这一次,哪怕再累他也不敢走神了。

  左右时间已经迟了,他也不再着急,走走停停变成了走停停停,一会儿便换一个肩膀,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又回到了山上?。

  上?了山还不算结束。

  他须挑着两满桶的水,穿过一片花林、绕过中?间的湖、再穿过一片花林,才到主屋。

  挑水上?山难,可上?了山后更难,两桶沉重的水来回晃荡,那片湖隐约间好像大得没?有边际,绕过它跟绕过山似的难。

  等恒子箫把凑满的两桶水抬到司樾面?前后,已是踉踉跄跄、精神恍惚。

  他也记不得司樾说了些?什么,只等她满意了,便立刻回屋,噗通一声栽在了炕上?。

  这一觉他睡到了天黑,起?来时饿得烧心。

  正要出?门,却见桌上?多了个油纸包。

  恒子箫下了炕,把那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整只油澄澄、香喷喷的烧鹅!

  外皮烤得又脆又薄,内里的肉鲜嫩多汁,他撕下一只腿来塞进嘴里,在满墙经书前大快朵颐,吃得双手流油。

  吃完了一整只鹅、两茶壶凉水,恒子箫给?自己失了个清洁咒,便又倒回炕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痛醒的。

  睡时翻了个身,全身上?下顿时疼得他睁开了眼。

  他咬着牙坐了起?来,这一动作又是好一阵酸痛。

  恒子箫在炕上?发了会儿呆,就听窗外传来司樾的声音,“小子,今天的两桶水别再迟了,我可等着啊。”

  听了这句话,他顾不得什么酸痛,强忍着痛意下炕穿衣,胡乱吃了早饭便又拿着扁担木桶下山了。

  不想,这扁担一上?肩,立即疼得恒子箫一哆嗦。

  他掀开了衣襟,就见肩膀上?的皮全红了,肉里都是乌青。

  恒子箫抿了抿嘴,去厨房取了几块抹布来缠在了扁担上?,使它稍微软和?些?。

  昨天已挖好了路,本以为?今后该轻松些?,可这酸痛的肌肉却和?他作对似的,每一步都有了上?刀山的滋味。

  纱羊看在眼里,却因为?心烦意乱,几天都消沉着,没?有说话。

  这一个月过去,恒子箫总算习惯了一天两个来回的挑水。

  他肩上?的皮肉长好了,鞋子也磨破了几双。

  这天,他一早就把两桶水放到司樾门口,正要回屋休息看书,司樾从屋里走出?来了。

  “呦,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低头看了眼门口的两桶水,又跨出?门槛,望了眼天。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她拉起?衣襟扇了扇风,对恒子箫道,“诶,傍晚前你去给?我挑四桶水来,我晚上?要泡个澡。”

  恒子箫一愣,“师父,您以前不是在湖里泡的么……”

  “以前那是没?办法,只能在湖里泡。”司樾对他笑?道,“现在有了你,何乐而不为?呢。”

  恒子箫站着没?动,司樾点了点他的肩膀,“好心提醒你一句,天晚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你最好趁早噢。”

  说罢,她伸了个懒腰,又回屋里睡觉了,只传出?一句,“水好了叫我。”

  恒子箫低头,看了看门口的两桶水,沉默一会儿,转身又去山下打水了。

  他计划午饭前挑一次上?来,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挑三回。

  可这只是他的设想。

  别说是下午那三回,就是中?午前的那一回都差点又让恒子箫滚下山去。

  挑水这件事上?,他刚得心应手,可没?想到多出?一回就多要了他半条命。

  这还不算,恒子箫紧赶慢赶,到最后一趟时,天还是黑了。

  漆黑的山路愈发恐怖,他两眼上?都被汗水蒙着。

  站在山上?往下望,下面?漆黑一团,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恒子箫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他才刚一退缩,天空上?就传来了司樾的催促,“快点啊徒儿,当初是谁说‘我什么都做’的?”

  “师父……”他抬起?头来,对着漆黑的天空无助地回道,“这下面?太黑了……”

  “诶呦呦,”那天上?又传来司樾矫揉造作的声音,“我好命苦噢,信了你的鬼话,收了你做徒,结果连打个水、洗个澡都使唤不动——当初说的那么好,原来全都是骗我。”

  “师父,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恒子箫又低头看了看山下,他在原地踟蹰片刻,忽而想到了什么,跑回屋里。

  他将门主赐予的储物器挂在了脖子上?,从里面?取出?一盏白纸灯笼来。

  白色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屍」字,内里发出?幽蓝色的火光。

  这是去年山下玩雪时,司樾给?他的灯笼。

  说来奇怪,里面?的蓝火永远都熄不灭,把灯笼斜着放、倒着放,那火也不会烧着灯笼。

  恒乞儿把灯笼系在了扁担上?,就着那蓝色的灯光下了山。

  向阴面?的山常年阴冷,到了晚上?,更是不得了。

  黑暗之中?,恒子箫借着屍灯的幽光,一点一点地来到了打水处。

  他本该害怕的,可这一天挑了不知几回的水,除了累,再没?力气?去想别的事。

  所幸这山上?没?有别人,否则夜里看见一个黑眼白皮的男孩独自挑着担走着,担上?还挂着这么一盏□□,只怕要当场骇死。

  这天不是例外,而是开始。

  自这天起?,司樾日日都要泡澡。

  每天早上?两桶水喝,晚上?四桶水泡,恒子箫一天要上?山下山十二趟。

  纱羊实?在看不过去,“你做个人罢,他自己才四十斤,你要他一天挑九十斤的水!”

  “挑水、劈柴、扫地,”司樾泡在桶里,“这三样可是徒弟的必修课。”

  “那人家也没?挑这么多的。”

  “所以我不是把劈柴和?扫地免了么。”司樾道。

  纱羊气?得头晕,“那石阶又窄又滑,他几乎日日都要滚下去一次,你自己看看,这像话吗?”

  “那你看,他哪天摔得头破血流了?”司樾一笑?,“我可没?拿刀逼他,他若不想干,可以不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纱羊指着她,“我真是要被你们师徒两个气?死!”

  “周瑜打黄盖,鲁肃想做好人,黄盖还嫌他烦呢。”司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的就是恒子箫早上?挑来的水,“好了,美人沐浴,闲杂人等快退下。”

  “呸!”纱羊往外飞,回头又阴阳怪气?地哼了句,“美人!”

  司樾泡了两个月的澡,恒子箫就这样又挑了两个月的水。

  一天傍晚,当恒子箫把最后一担水挑上?山,穿过花林,准备给?司樾送去时,在湖边见到了司樾。

  司樾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残阳未退,还有着一丝暖光。

  恒子箫愈发熟练,速度快了不少?。

  “看你。”司樾啃着果子正在湖边溜达,走上?前去,“满头大汗的,累不累?”

  恒子箫把担子放下,叫了一声师父,然后抿着唇摇了摇头,“不累。”

  司樾惊讶道,“不累吗?”

  他自然是累的,累极了的,可嘴上?还是道,“不累。”

  “不累好,不累就好。”司樾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汗,“好徒儿,我和?你说,这水太少?了,我泡着不太舒坦,你既然不累,以后再帮我多挑两桶来。”

  她把啃了一半的灵果赛恒子箫手里,转身挥手,“多挑两桶,记着哈。”

  恒子箫握着半个灵果,愣怔地望着她远去。

  拜师的第一个半年,他就在后山那条小道上?来来回回的挑水。

  整整五个月,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上?的青苔肉眼可见地薄了一层。

  “好徒儿好徒儿。”司樾又在湖边迎他,殷切地给?他擦汗,“眼看就是夏至,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你累不累啊?”

  听见这话,恒子箫心里一怵。

  两个月前他回答了不累,立即多了两桶水,这一回他不敢谦虚了,老老实?实?地回答,“累。”

  “累啊?”

  恒子箫点头,“累。”

  “我看也是,你累得脸也红,腿也抖了。”司樾感叹一声,左右顾盼,“可这山就这么高,它不就你,你也没?办法。”

  “诶,”她突然指向身边的湖,“这山是不能变矮了,可要是在这湖上?建一座桥,你不就能少?走些?路了么。”

  恒子箫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司樾笑?道,“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雯雯你这么孝顺我,我给?你建座桥又算得了什么。来来来——”

  她拉着恒子箫到了湖边,对着湖上?吹了口气?,赫然间,一根根木桩从水下冒起?。

  高矮不一的两列木桩从湖北伸到湖南,和?湖南里的那端梅花桩连接起?来。

  恒子箫愣怔地看着司樾,司樾笑?道,“怎么样?这下子近多了吧。”

  “可是师父……”恒子箫屏着气?道,“这不是桥啊……”

  “造桥多费木头啊,要是被那小虫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揪秃了?”

  司樾拍拍他,“再说你去年不就会踩梅花桩了么。管它是桥还是桩呢,你的小脚就那么丁点儿大,也踩不了多少?地儿,木桩就够用了。”

  她又用袖子给?恒子箫揩了揩额上?的汗,“好了,快把水挑上?,为?师我回屋等着你。”

  说着她便离开了,留下恒子箫愣怔地望着那长达几十丈的梅花桩。

  他试探地踩上?了第一根桩子,空手走在上?面?倒没?什么,可要挑着两桶水在高矮不一的桩子上?走——这怎么可能呢。

  他还是回到岸上?,老老实?实?地绕湖走。

  但司樾既然给?了他方便,就非得让他方便不可。

  恒子箫将水挑起?,刚一绕行,那担子倏地一下重若千钧!

  他憋红了脸也没?能把两桶水挑起?来,这么试了两次,他咚地跌倒在地,那两桶水依旧纹丝不动,长在了地上?似的。

  恒子箫喘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必须行师父的方便了。

  他休息了一会儿,爬起?来,挑着水往桩上?走。

  果然,这一回终于能把水桶挑起?来了。

  踏上?第一个桩子,恒子箫便立刻明白了——他是决计不可能把两桶水都挑过湖的。

  他果断转身,把水分出?去了一大半,只留下小半桶来过湖。

  这湖从北到南十三丈三,司樾为?他立了高低两列桩,算上?从前的那些?梅花桩,左脚一列八十一根木头,右脚一列一百二十三。

  恒子箫挑着这百余斤的水,从夏至走过三伏,到秋分,又到立冬。

  冬至这天,恒子箫一早叩了司樾的门扉。

  “什么事儿?”司樾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水抬来了?”

  “师父……”恒子箫顿了顿,片刻,鼓起?勇气?道,“我今天能不能不挑水了?”

  “嗯?”司樾手从眼前挪开,看向了恒子箫。

  对上?她的视线,恒子箫心虚地低下头来。

  他并非忤逆师父或是想要偷懒,可有一件事他实?在憋了很久。

  “我、我想……去看看山长。”

  这一年来,他总是想着哪一天能早点把水挑完去看望山长,可每当他觉得能有空闲时,司樾马上?就给?他加量。

  恒子箫终于是看清了,他是不能指望自己提前做完活儿了,只能寄希望于司樾松口,放他一日假。

  “我当什么事,去罢。”司樾又继续揉起?了眼。

  恒子箫一愣,没?想到这假得的这么容易,他还以为?师父会不高兴呢。

  “师父,我去了。”他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

  “去吧去吧。”司樾摆手,打着哈欠回屋了。

  得了应允,恒子箫早饭也顾不上?吃便下山了。

  他记得两峰隔得甚远,一来一回就要花掉半日,为?了节省时间,他卯时不到就出?发,拿了两个馍馍路上?吃。

  天还黑着,他提着司樾给?他的屍灯,从山前的大道下去。

  这一年恒子箫都在山上?忙着挑水,走的都是又窄又滑的小道,乍一踏上?平整的大道,还有些?不习惯。

  走了一刻钟后,他总觉得这路太平,身上?轻飘飘的不太自在。

  往前下山都是疲惫着身子,再加一副八.九斤的木桶和?扁担。

  今天他还没?有挑过水,也没?什么重物要拿,就这么白白的走着,好像缺了点什么。

  恒子箫越走越难受,心里也痒痒了起?来。

  他看着下方宽敞的石阶,心想,不如一步多走两格。

  这般想着,他便加大了步子。

  走了几步,他又觉得不自在。

  步子不大不小的,走不像走,跳不像跳,不上?不下更加难受,不如索性?跳着走。

  他是跳惯了梅花桩的,这平平整整的石阶可比挑着水跳梅花桩要轻松多了。

  恒子箫两三阶一跳,过会儿三四阶一跳,再一会儿四五阶一跳。

  他跳着跳着就到了山下。

  天还黑着,他有些?奇怪,记得去年下山时山路可远了。

  如今兴许是因为?他长大了,竟觉得不过如此。

  下了山,到了平路上?,这路就更轻松了。

  恒子箫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累,何不跑着去呢,也好节省些?时间,免得回来晚了,路不好走。

  他也不多费力,按照舒适的速度往裴莘院跑去。

  到了裴莘院山脚下,天还是未亮。

  恒子箫上?了山,依旧是觉得一阶一阶的走不方便,于是两阶一跨、三阶一迈,到最后直接五六阶地往上?跳。

  天边终于是亮了,他收起?灯笼,叩响了山长的门。

  时隔一年再见,也不知山长他老人家如何,会不会怪他太久没?来问?候……

  恒子箫忐忑地在门口等着,心里盘算一会儿要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一声熟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谁呀。”

  甫一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恒子箫顿时忘了自己方才打的腹稿,他拱手作揖,只顾高兴地唤道“山长!”

  “恒大!不……子箫?”

  老山长一惊,抬头看了看天色,“哎呀,怎么是你。”

  “我来看望您。”

  山长迈出?了门槛,给?恒子箫掸了掸衣服,“还不到辰时,你这是几时起?的?外边天那么黑,雪天路滑,摸黑走路,可有摔着?”

  恒子箫一愣,“还不到辰时?”

  “是啊,还有一刻钟才到辰时呢。”山长颔首。

  经山长提及,恒子箫才隐约想起?,来时路上?的确有些?结冰。

  可他摸着黑走路,竟完全没?有在意那些?滑冰,自在随意地跑着、跳着就来了裴莘院。

  他愣站在门前,忽而想起?了一年前,刚过除夕,他坐在司樾身旁,仰头求她——

  「师父,您教我御剑吧。」

  「筑基了才能御剑,你,早得很呢。」

  「那我能学轻功吗?像您话本子里那样的轻功。」

  司樾问?他:「你学轻功做什么?」

  他回答说:「我想常常去看望山长。可是这里离裴莘院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