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裴玉门的除夕会三年小, 一年大。
他们将新收弟子的这一年作为大年,其目的在于?让新入门的弟子认认人,也让门里的人都认认新弟子。
司樾是不会做这事?的, 这满桌满院的人她自己都不认识, 白笙便把恒子箫揽了?来, 并自己的弟子晋栖一块儿去见人。
“这位就不用我多介绍了?,门主。”白笙首先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主?桌,对着恒子箫和晋栖道,“也是你师叔、你师祖。”
两个孩子便拱手唱喏, “师叔好。”“师祖好。”
“好好好, 新年好。”灯笼照映下,傅洛山红光满面、满脸笑?意,取出两个红包来给他们。
如此和蔼的模样,和武试、拜师时判若两人。
两人收了?压岁钱,白笙又指向门主?旁边的大长?老, “这是大长?老、柯长?老,住穆光峰, 金丹末期的符修, 峰内弟子二十九人。是咱们门里的肱骨老前辈, 也是门主?的师叔, 你们要?叫师叔祖、太师叔祖。”
恒子箫在听见符修一词时, 心下一动。
他陡然发现,自己认定?师父是符修只是揣测, 说到底,他到现在也不知师父是个什么修!
白笙把主?桌都介绍了?一圈, “这是五长?老,洛长?老。咱们门里最好的丹修, 也是最年轻的长?老,丹药房就设在她的沐莺峰。你们该叫师姐和师叔。”
五位长?老中,最末的一位竟和七岁的恒子箫同辈。
那一声“师姐”,恒子箫喊得实在别扭。
他们拜过之后,白笙又笑?道,“还有?裴莘院的峰主?,也不必我多说了?,整个裴玉门的弟子,十有?八九是他带出来的,你们都熟。”
又见山长?,恒子箫高兴地唤了?一声,“山长?。”
“好。”山长?笑?着点点头,应了?,也抽出两个红包来给他们。
厅里的峰主?和峰主?身边的首席都认完了?,那里本该还有?一席司樾的位置,可她和小辈们挤在一桌,便不算她了?。
认完了?上面,白笙又带他们去外面认人。
路上晋栖问:“师父,怎么只有?峰主?收弟子呢,其他人不收吗?”
白笙低头看她,“我不就是么。”
“您不一样。”晋栖看着他,甜滋滋地笑?道,“除您外呢?”
这话也没什么可乐的,但晋栖看着白笙的脸就高兴,一高兴就止不住笑?。
“除我外也有?几个师兄弟收了?徒,不过裴玉门里有?规矩,不到筑基末期不能?收徒。金丹之前,自己都需要?人指点,哪有?余力再去教别人。”
裴玉门里收徒最多的属大长?老,他座下二十九人,十九位亲传弟子,剩下十位乃是徒孙。
裴玉门的人际关系还算简单,一个峰内最多三代?人,而?如三大宗那样的大宗则可多达六.七代?,一个峰里的弟子彼此之间都可能?互不相?识。
恒子箫走完了?一圈,他的辈分不小,但因为年龄不大,所以平辈的大人也给他发压岁钱。
他只顾着和白笙走,忙着向这一百多位师兄弟行礼问好,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放了?烟火、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宴会 。
一直等司樾载着他回了?停云峰,恒子箫才喘了?口气。
那院里院外人实在太多,虽然弟子只有?一百来位,但还有?不少给裴莘院做杂工的伙计、叔婶,人挤人的好不吵闹。
“哈,发财了?呀。”司樾斜眼看着恒子箫鼓囊囊的衣襟。
恒子箫一顿,立即把所有?红包都掏出来,递给司樾。
“嗳,好徒弟。”司樾脸上露出了?笑?意,伸手去拿,被纱羊拍了?一掌,“小孩的压岁钱你也占?”
“他又用不到钱,”司樾道,“我帮他收着。”
“你白天还说不收呢。”
“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司樾指向恒子箫,让他来说,“呐,木匣归你,红包归我,你说说,公不公平?”
恒子箫点头,“嗯。”
“你看看,”司樾对纱羊道,“孩子大了?,要?尊重孩子的意见!”说着,她一把把红包夺来。
纱羊叫道,“你好不要?脸!这可是门里弟子给他的第一份心意!”
“什么第一份第二份的,这还是他孝敬师父的第一份心意呢。”司樾拿了?红包,转身回屋了?,背对着恒乞儿摆摆手,“好了?,你也转悠一晚上了?,洗洗睡罢。”
恒子箫目送司樾回屋,纱羊在空中跺了?跺脚,等司樾进屋后,她从储物器里取了?一小串铜钱来,约莫有?四五十文。
“恒……子箫,这是我给你的压岁。”
恒子箫连连摇头,“师姐,不用。”
“诶呀!”纱羊把钱放到恒子箫手上,“你如今不在学?院了?,师父又是那个德行,虽有?我照顾你,可我毕竟不是人类,吃穿住行上总有?思虑不到的地方。这些钱你收好,有?什么要?买的自己就可以买,也不必去问你那师父要?。”
她想?了?想?,又说:“内务每个月都会把各峰的钱送过来,按理?你是首席大弟子,每个月有?一片灵叶的例,但你还小,又基本都住在山上,这钱就由我代?你收着——我可不是司樾那家伙,你放心,等你弱冠了?,我会给你一部分;等你筑基了?、外出历练,再给你剩下的那部分。”
恒子箫无所谓这钱给不给他,颔首道,“全凭师姐做主?。”
“好孩子,睡去吧。”纱羊冲他笑?道,“醒来就是新年了?。”
她扇着翅膀,飞进了?主?屋。
恒子箫握着那串钱,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点了?灯,漆黑的屋子里有?了?光,桌旁立着两大扇书架,架上摆满了?宁楟枫的书,书架之后是一张可以横睡三人的炕。
恒子箫立在桌前,正对着一副文房四宝。
宁楟枫不仅给他留了?书,还留了?不少笔墨纸砚,那笔架上一溜的狼毫笔,静静地悬在那儿。
恒子箫把拜师典礼上收的木匣子拿出来,摆在了?桌上。
他还没来得及看过里面是什么,眼下既睡不着,便打开盖子,理?理?东西。
木匣打开,恒子箫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看。
第一样是一管香,黄纸做的管子,约有?二三十根;既有?香,自然也给配了?一个小小的香炉,只巴掌大小。
他把香炉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挨着笔架,本想?取一根香点上,又发现没有?香灰、插不起来,只得作罢。
接着是一个白锦蓝绸的香囊。
恒子箫摸了?摸上面的祥云暗纹,怕挂在身上弄脏了?,左右看了?看,挂在了?炕边的窗上。
他折回桌边,里面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鸡蛋大小,光滑圆润,通体洁白,不知是玉还是鹅卵石,底下挂着黑色的络子。
恒子箫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忽而?间有?白光闪过,一方床一般大的空间呈现在了?他的脑海。
这东西他是见过的,一年前白笙给过他一个玉坠,也是这样的空间,里面放了?米面食物。
恒子箫看向掌中那鸡蛋大小的物什,心想?,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储物器了?!
凌五和紫竹身上都有?,里面放着从宁家蓝家带来的东西,如今他也有?了?。
想?了?想?,他还是把这储物器和香囊挂在了?一处。
自己就住在山上,也没什么东西要?带,放在身上,只怕练剑时要?摔坏,还是放在屋里妥当。
裴玉门给新弟子的东西就这三样,两样修心,一样修行,三生万物,各有?寓意。
恒子箫把匣子合上,摸着上面刻着裴玉门的字。
他扭头望向门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这天晚上,对面的厢房没了?灯光,黑沉沉的,发凉。
他看了?许久,终是吹灭了?灯,独自上炕。
躺下时被什么东西一硌,他当即起身,往下一摸,摸到了?挂在腰上的白玉佩。
他摘了?下来,握在掌中,反反复复看上面「恒子箫」三个字。
这一天过得他心神恍惚,似在梦中。
早上这里还住满了?人,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他一个;
早上他还是恒大、恒弟、恒兄弟,现在,他叫了?恒子箫。
他不知是何时睡去的,迷迷糊糊间睡着,又迷迷糊糊地醒来。
从炕上坐起,恒子箫看见外面天光大亮、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吓了?一大跳。
他紧忙下床穿鞋,想?着自己可是睡过了?头?宁楟枫和凌五去了?哪里,怎么不叫上他。
穿鞋穿了?一半,他倏地停下,这才想?起,不是他们不叫他,是他们都不在了?;
他也没有?睡过头,考完试、舞完狮后,他也没什么事?要?做了?。
恒子箫抿了?抿唇,回头慢慢地整理?褥子,褥子上还有?他昨晚抱着入睡的玉牌。
他把玉牌藏到枕下,理?好褥子后穿衣、穿鞋,施了?清洁咒,才走出门去。
“子箫!”刚一出门,恒子箫就听见纱羊叫他。
他还不太习惯这个名字,但因是纱羊的声音,所以才确定?是在叫自己。
“快来吃饭。”
恒子箫往桌边走去,他坐了?下来,今天桌上空荡荡的。
吃饭的人少了?,碗盘也就少了?。
正要?动筷,一声哈欠响起,主?屋内,司樾伸着懒腰,趿着布鞋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她一屁股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就吃饭。
“你今天倒是起得早。”
“新年新气象嘛。”司樾半闭着眼咬了?口馍,夹了?箸榨菜,嚼了?两口一低头,“嗯?红糖馍馍?这么奢侈?”
“新年新气象嘛。”
三人坐下来吃饭,吃完了?早饭,司樾又是躺在门口的摇椅上看书,恒子箫坐在她身旁的小马扎上。
他坐了?一会儿,没有?课要?上,也没有?事?要?做,闲得不知所措,忍不住抬起头来问司樾,“师父,我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问我干嘛。”司樾枕着一只胳膊,翻了?页书道。
恒子箫想?了?想?自己要?做什么,随即想?起了?一件事?来,“师父,您教我御剑吧。”
“御剑?”司樾看着书,“学?堂里没教你么,筑基了?才能?御剑,你,早得很。”
“那我能?学?轻功吗?像您话本子里那样的轻功。”
司樾的目光终于?从书移到了?恒子箫,“你小子,偷看我的书?”
恒子箫心虚地低下头,他的确偷看了?几次。
司樾问:“你学?轻功做什么?”
“我想?常常去看望山长?。”他如实道,“可是这里离裴莘院太远了?。”
司樾一挑眉,“那个老家伙打了?你多少戒尺,关了?你多少禁闭,你还想?着去看他?”
恒子箫点头,“他对我好。”
“省省罢,”司樾又躺回了?摇椅,看起手中的书来,“他只是尊自己的道,尽自己的职,哪里是对你好。”
“师父……”恒子箫搭上了?摇椅的扶手,巴巴地看着她。
司樾啧了?一身,反手用书一拍恒子箫的背,“我看你就是太闲了?。去,给我挑两桶山泉水来喝。”
“山泉水?”
“你去湖边找纱羊,她知道在哪儿。”司樾用书敲敲他的头,“以后每天两桶,有?事?做了?就不会想?东想?西了?,去罢。”
恒子箫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瞎想?,山长?是他的开蒙恩师,不管他是闲还是忙,都是一定?要?去看望的。
自然,山长?要?看,师父的话也要?尊,他应了?一声,听话地去湖边找纱羊了?。
“山泉水?”
纱羊听了?恒子箫的话惊讶道,“她怎么又想?出稀奇古怪的事?来折腾你。”
“不是的。”恒子箫道,“是我自己闲。”
“你还要?看书、练剑呀。”纱羊说着就要?回去,“我去教训她,真是没事?找事?,她一天两杯茶都不一定?喝得下,哪里就要?两桶水了?。”
“师姐、师姐!”恒子箫急忙拦她,“我真的想?去,就让我去吧。”
纱羊拗不过他,眼眸一转,“好吧,那你跟我来。”
她想?着,等恒子箫见到那山泉水在什么地方,也就知难而?退了?。
她带着恒子箫绕过湖,去到了?山的另一面。
这是恒子箫从没来过的地方,穿过花林,有?一条又窄又碎的小道通往山下。
此面山坡向阴,二十年来几乎没人走过,那一人宽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
“小心些,”纱羊对他道,“别滑下去了?。”
恒子箫也看见了?那些青苔,一眼便知有?多滑。
他小心翼翼地下脚,打量四周,四周都是茂密的大树和杂乱的野草,不像是纱羊栽培的,大约是从前就长?在了?这儿。
两人一路向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乎到了?山脚。
“喏,这就是山泉水了?。”纱羊终于?停了?下来,指向东边。
那里的坡上飞出两块碥石,有?细细的一股山水从石间流下,落在地上,汇为一条胳膊粗的小涧。
“怎么样?回去罢。”纱羊对恒子箫道,“这里连路都不通,你要?怎么过去挑水呢。”
恒子箫打量了?一番从石阶小道到那飞碥的路径,扭头对纱羊道,“把草稍微清清就行了?。”
“你还不死心?”纱羊无奈,又知道他是个不听人劝的倔脾气,只得道,“好吧,那你试试罢。”
恒子箫试探着往石阶外踏出了?一步,弯下腰来开始拔草。
纱羊停在空中,看着他艰难地踩着坡上,撸起袖子拔出一条羊肠道来。
恒子箫站在了?飞石下,倾身洗了?洗手上的污泥,这一倾身,他后脚下的泥土突然松了?。
脚下一滑,他急忙抓住岩石,险些掉下山去。
“你看,我就说了?这很危险。”纱羊飞了?过来,“还是同我回去罢。”
恒子箫紧紧抓住岩石,心有?余悸地往下望了?眼。
他脸色都有?些发白,可还是执拗的摇头,“水还没打,怎么能?空手回去。”
“哪里的水不是水?这又不是救命的汤药。”纱羊气得叹息,“她耍你玩呢,你还当了?真了?。”
她心里对恒子箫是抱歉的。
其他弟子上了?山,师父此时皆在传剑、传衣,或是已经?开始讲经?说法?、布置课业。
可怜小魔头天资过人,却要?受这个委屈,给人当做消遣。
她打赌这水抬回去司樾不会喝,指不定?当场就倒了?。
纱羊是真的看不过眼,可恒子箫却仰头求她,“师姐,您有?锹镐吗。”
“你…”对着这一双赤诚天然的黑眸,她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都难开口。
相?处一年了?,她不知道上辈子七岁的恒子箫是何模样,可这辈子的他,依旧有?成为那个盲目从师的恶魔的潜质。
“子箫,尊师重道是好事?,可说到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纱羊有?心劝他,“师父也是人,是人就会有?错、就会有?恶,你也得有?自己的分辨才好啊。”
她好言相?劝,却不料恒子箫定?定?地盯着她,那眼神诡异得很。
他问:“师姐,你和师父吵架了??”
她们哪天没吵架——纱羊嘴上还是道,“当然没有?,怎么了??”
“那你怎么能?背后说师父坏话?”
“这才不是坏话,这是好话。”纱羊道,“也不是单冲着她去的,任何人、门主?、白笙、山长?还有?我,都一样。你不能?因为我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长?辈,就盲目听从我们的话。”
男孩眼中露出两分困惑,“那我该听谁的?”
“当然是听你自己的。”
恒子箫道,“可所谓师父,不就是学?生之楷模、学?生之所向么。若我不认同她,又何必拜她为师;若我拜她为师,那必是认同她的道。”
纱羊一时还真无法?反驳他。
随即她陡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头一回听见小魔头说这么多话。
难怪他策论能?写?三百字,原来不是不会说话,只是素日?里懒得说话,真要?说起话来,比司樾还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
“好罢好罢,”纱羊不和他纠缠这论题了?,“就算她现在是对的,可人心易变,若有?朝一日?,你发现她变了?呢?”
恒子箫想?了?想?,又想?了?想?,脑袋里司樾的形象坚如磐石,他实在想?不出师父能?变成什么样。
“比如,她堕了?魔。”纱羊帮他想?,“变得好杀人,每天都要?喝人血。”
“不会的!”恒子箫不假思索地反驳。
“那可未必,万一她走火入了?魔或是被奸人所害变成了?这样——总之,万一她就是变了?,届时你又当如何?”
恒子箫不明白,他只是问纱羊借个铁锹,为什么要?突然编排起师父入魔的话来。
他犹豫了?一下,问:“那对她身体有?害吗?”
“呃……”纱羊回避了?男孩纯真的目光,“无害吧……”
“那她还飞升吗?”
“都入魔了?,还提什么飞升。”
“那入魔是为了?做什么?”恒子箫又问。
纱羊蹙着眉,“嗯…为了?称霸一方?报仇雪恨?”她一个仙子,哪里知道入魔是要?干什么。
男孩道,“那我就为师父鞍前马后,身先士卒。”
“什么!”纱羊叫起来,“你要?给一个魔头鞍前马后、身先士卒?”
恒子箫偏着头,不懂她为何如此激动,“古来先贤不都是这样么?”
“什么先贤做了?这等破事?!”
他答道,“姜子牙诸葛亮,不都是为了?自己主?君的宏图霸业鞠躬尽瘁的么。”
“宁楟枫借你的书还真不少,连姜子牙诸葛亮你都知道了?,你每天晚上不睡觉,净看书了?是吧?”纱羊说完,又连连摆手,“这哪能?相?提并论,我说的可是魔!是魔!你想?想?你在鸿蒙玄域里遇见的那头猪,要?是天下都是这样的东西,百姓还能?活命么?”
“为什么不能??”恒子箫愈加奇怪了?,“如今天下都是杀鸡宰牛的人类,鸡和牛不也都好好的活着么。”
纱羊又是一噎,“好,那不提霸业了?,就说她为了?增长?功力,让你抓人来放血给她喝呢?这样的事?你也照办吗?”
恒子箫思考了?一下,“若鸭血猪血吃得,那人血也吃得。”
“什么?”纱羊瞪大了?眼睛,“你读了?一年的圣贤书,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道德经?·德经?》有?云,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是人是畜又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来处。每次我杀鸡烤鱼的时候,师姐你也…”后面的话恒子箫不敢说了?,他闭上嘴,小心翼翼地看向纱羊,怕她生气。
纱羊震惊地看着年仅七岁、才上了?一年学?的恒子箫,“你、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师姐,您这是怎么了?。”恒子箫反倒觉得她很奇怪,小声问,“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纱羊一愣。
“伤害蜻蜓的不止是猫,人也不少。”恒子箫松开了?岩石,弯下腰来,继续清理?旁边的杂草,“您对我好,我自当孝敬您。那些捉虫玩弄的人,他们死了?才好。”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人,您不是,所以我就要?向着那些百姓,不顾您的安危了?么。”
他把两把草一扔,看向纱羊,“那我才是该天诛地灭。”
那双黑眸比山泉水更加清澈,比头顶的蓝天更加头洁净,却令纱羊后背无端发凉。
她不知道这股寒意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孩子,还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什么被动摇。
“师姐……”恒子箫觉得她脸色不对,伸出手来,想?要?扶她,却令纱羊猛地一个激灵,蹭的飞上了?三五丈高。
“你、你这个小东西。”她惊魂未定?又有?些虚张声势地对着恒子箫喊,“若你一直这么执迷不悟、剑走偏锋,那迟早变成个是非不分的坏人!”
恒子箫一怔,不明白纱羊为什么突然骂他。
纱羊出口后便意识到这话太重了?,可她心里乱的很,无暇顾及恒子箫的心情。
她从储物器里丢下一把铁锹便急急飞走了?,“你自己撞南墙吧,我不管你了?。”
恒子箫蹲下来,捡起了?那把铁锹,无措地望着飞走的纱羊,心里有?些惶然。
他想?,自己真是多嘴。
何必争辩呢,师姐说什么,他听着就是了?,她又没有?恶意,又不是害他,干嘛出口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