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司樾的寝宫并不多么奢靡, 大小、装潢上甚至不比媿娋。
她宫里一切东西都是媿姈操持的,若媿姈不管,恐怕除了一张床就再没有别的物件了。
恒子箫仔细想来, 从前一切庶务也都是纱羊师姐在操办, 师父虽然爱钱, 但并没有什么物欲,只是买点普通的肉菜而已,连酒都不常喝。
既然如此?,师父她为何那么在乎钱财……
思索间, 给恒子箫带路的侍从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一扇檀木花门前, 那侍从侧身让开,示意恒子箫进去。
恒子箫想起门口鬼芝所说的话?,耳尖不由?得一红。
他叩了叩门,问?:“师父。”
“进来。”里面很快传来司樾的回应。
“师父,我还是在外面…”“唉呀, ”司樾啧了一声,“都见过多少回了。你忘了, 你小时候的尿布还是我给换的呢。”
恒子箫抿了抿唇角。
忘事的绝不是他。
“是…弟子冒犯了。”他推开镂空雕花的木门, 氤氲的湿气扑面而来。
木门之后?, 整个房间都是汤池。
司樾靠坐在一侧, 不管是在裴玉门的澡堂还是在混沌宫的金池, 逢她泡汤,身前必有一托盘飘在水面上, 满载酒食。
恒子箫小心地走去司樾身后?,见她的头发依旧束着?, 只有一截发梢落在水里。
恒子箫的记忆当中,师父似乎从来没有解开过系发的柳枝。
从前他不懂, 如今却是明白了,那不是一时能够解开的东西。
他像是在停云峰时那样,跪坐在司樾身后?。往往这时司樾都会丢给他一条帕子,让他帮忙搓背。
但今天不同,司樾扭头,对他道,“下来一起泡泡,鬼芝刚调的水。”
恒子箫应了一声。
他退去外衣,就着?里衣下了水,司樾看不过眼他这扭捏的样子,伸手一把扯下他的衣襟。
那单薄的里衣登时垂落在了他腰际,露出大半个上身。
“师父!”恒子箫短促地低呼,慌忙背过身去,面上染了层红晕。
“干什么,”司樾不满地挑眉,“我是土匪头子,你又不是抢来的民女。”
“师父…”恒子箫依旧不肯转向她,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忘了,你小时候的尿布…”“师父……”恒子箫都无奈了。
司樾哈哈一笑,也不勉强他,目光在男子的背后?扫了一眼,又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胛。
“修道之人,别把肉身看得太重了。”
恒子箫被拍得瑟缩了一下,继而道,“我非拘泥于肉身,而是敬重师父。”
司樾眸光一凝。
落在背上的手温凉一片,恒子箫记得,他头一次和师父同池,便是这样背对着?她,向她展示了背上的灾星烙印。
到如今,恒子箫自然已经?知?道,那并非什么烙印,只是巫婆用来诓骗钱财随手画的纹样。
他骤然想起,如今那片刺青应当已经?不在了。
自金丹之后?,他便不再关注后?背,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出身。
“师父……”恒子箫开了口,却欲言又止,没有再说话?。
司樾嗯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好半晌,恒子箫才?低低道,“天界是什么样?和混沌界类似么?”
司樾答,“你想什么样,就什么样。”
恒子箫一怔。
背上的手离开了,司樾在托盘上倒了两杯茶,分了一杯给恒子箫,“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万法如一,随人以为高下——”
恒子箫接过,瞥见司樾揶揄的眼神?,“你再问?我两回,这一段就该背完了。”
“弟子不懂。”恒子箫低头,出神?地望向手中的茶汤。
天界、混沌;神?仙、妖魔……似乎和人世间并无分别,既然如此?,飞升又有何?意义。
“不懂就多看看,看着?看着?就知?道了。”
这话?也是耳熟,在恒子箫初次下山时,司樾便是如此?指引他的。
“师父,”恒子箫抬眸,踌躇着?问?:“我真的成仙了么?”
“哈,”司樾笑起来,“你还想考我背书?”
恒子箫皱眉。
何?为仙,仙为何?。
他心中尚有疑虑,果不能称之为“成”。
那场雷劫是他人的手笔,并非由?他招至。
司樾啜着?茶,扫见恒子箫思悟之色。
恒子箫是有两分慧根的,她想,只是年龄实在太小。
司樾舒展胳臂,往后?靠去,换了个闲散的姿态问?道,“狄虎待你如何??”
“狄虎将军十分豪爽。”恒子箫很快答道,“途中对我照顾有加。”
司樾又问?:“这一路感受如何??”
“去时和回程极为不同。”恒子箫道,“去时路上黄沙滚滚,不见人烟;回来时路上多了许多人,街旁的店铺也开了许多。”
“除此?之外,地方景色也和小世界不一而同,草木山石都大了数倍,十分壮丽。”
他顿了顿,继而轻声道,“若是师姐也能看见这番景象就好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司樾笑道,“升官发财,重回故里,当然是乐不思蜀了。”
恒子箫倒是担心,师姐会不会晚上偷偷哭泣。
她虽然嘴上嫌弃师父,可恒子箫以为,师姐对师父是一片真心。她其实明白,师父并非恶人,只是碍于身份礼法,不能吐露自己?的真心。
若是师姐能和他一起来混沌界,在亲眼看过这里的人、物之后?,或许会对混沌有所改观。
司樾又道,“正?好,接下来我要去几个地方,你是想跟我外出,还是留在这里?”
恒子箫不假思索道,“我跟您一起。”
司樾笑睇着?他,“哦?不长记性?”
想起鸠山之行,恒子箫脸上一热,可还是坚持道,“弟子愿随师父左右。”
“好罢,”司樾允了,“我向来开明。”
她对恒子箫抬了抬下巴,“自你匆匆飞升至今,想必有话?要问?,说吧,我听着?。”
恒子箫确实有很多事想问?,可有一些话?即便司樾不说,他也不会冒然诉之于口。
他最想问?的三件事,一是司樾的师父,二是柳娴月,三是当年司樾到底对天界做了什么,以至于惊动了西方世界。
可这三样都贴近雷区。
恒子箫斟酌着?,只捡了些司樾方便回答的来问?:“师父,往后?您和天界还会有交际么?”
司樾眸光微移,望向了池子的另一侧。
“两界相挨,纠缠了上万年,无可避免。”
恒子箫听出了司樾的意思,她不会再主动向天界挑事,可她不认为天界会就此?放过混沌。
师父似乎并不看好两界的关系,认为早晚还是会产生摩擦。
“您还恨天界么?”恒子箫试探着?问?道。
司樾一哂,“真要论?起来,该是他们恨我,死在我手上的神?仙太多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恒子箫的问?题,恒子箫揣摩着?司樾的语气。
他想,师父是个豁达之人,过去那么久,她或许不恨天界了,只是对师祖、对柳娴月的死还没有彻底放下。
这细鲠在师父喉咙里扎着?,虽然难受,但已不致她为此?暴怒发狂。
她不会再为旧怨去向天界宣战了。
瞥见司樾头上的柳枝,恒子箫心中涩然,出口的却是:“师父,我听娋姑姑讲了你们相识的事。她说,您从一开始就格外偏爱姈姑姑,把她视为娘亲一般。”
“啊…”司樾低吟一声,坦言道,“这么说也无错。我把媿姈当娘,可对媿娋,那是当成了祖宗。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她。”
“师父为何?如此?顾忌她?”恒子箫不懂她们之间的关系,难道那媿娋不是师父的属下么?
司樾低头抿了口茶,哼笑道,“我何?止是顾忌她——早些年的时候,她俩都难伺候。”
“这是为何??”前半句恒子箫能够体会,但“姈姑姑为人和善、做事周全 ,她也难相处吗?”
“她再是和气,本?质也是厉鬼化?妖。”司樾道,“媿娋应该和你说了她们的原形。”
恒子箫记得,媿姈媿娋二人,是由?数百怨女活杀制成。
“与其说是乐器成精,不如说是怨气的集体。”司樾道,“每逢她们制成之日?,组成或是依附她们的怨气便出来作祟。遇见我之前,她们靠虐杀男人捱过这段时间,遇见我之后?,她们来了混沌。”
“那时候她们妖力极弱,在混沌可没有能供她们随意虐杀雄性,所以这每年的怨气就都发泄在了我一人身上,足足四千年才?彻底消气。”
司樾摸了摸自己?的脸,“媿姈发作时可比媿娋难缠,得亏是我,换做旁人早就被她们折腾死了。”
恒子箫还是不懂,“所谓‘发作’是何?症状?”
司樾仰头,在潆渟的水汽中咋了下舌,“说来话?长。我懒得讲,你过来,自己?看。”
恒子箫好奇地往前挪了半步,司樾嫌他动作慢,一掌扣住了他的后?脑,把他的额头按了下来,使两人眉心相贴。
恒子箫脸上一烧,刚要后?退,便有一股涓流般的魔力流入了他的神?识。
司樾从未对他传过记忆,这还是头一回。
这一瞬间,恒子箫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司樾过往的回忆在他脑海中一一搬演。
他闭上眼,沉浸在司樾的回忆中细细看去,见到了媿娋口中,那个雌雄莫辩的少年。
此?时的司樾比媿娋描述的大了几岁,看着?有十七八的身样,所立之处乃是混沌宫入宫的那条走廊。
这已是混沌宫建成、司樾称王的时期了。
“主人!主人!”
恒子箫见红枫从廊的另一头急促跑来,还不等站停,便喊道,“您终于回来了!”
青年司樾没有说话?,自她身后?传来一儒雅的男音。
他问?:“是媿娋?”
“嗯。”司樾松了松衣襟,“我先?走一步。”
恒子箫立刻意识到,在师父身后?说话?的人是柳娴月!
他正?要看看柳娴月是何?模样,司樾却没有回头,她径直消失在了廊上,瞬息间移至媿娋的门口。
媿娋院外,宫仆们皆瑟瑟发抖地低着?头,司樾刚到,便听紧闭的殿门里传来一阵长啸。
这啸声似鬼泣似兽嚎,其中痛苦,皆化?为恐怖刺耳的凄厉之音,任何?人听了都不免毛骨悚然。
司樾抬手,推门进去。
门内怨气冲天,上百道黑红交织的残魂在殿内横冲竖撞,发出呼呼冤鸣。
司樾反手关了门,将这不计其数的戾气锁在殿内。
她视线扫去,内殿中央的地毯上,跪趴着?媿娋。
媿姈头发散乱,金簪朱钗摇摇欲坠地斜在一旁,身上的衣服扯得不成样子,自颈部向上,漆黑的血管暴突出来,如细蔓一般蔓延至两颊。
数道墨黑的怨念缠缚着?她,像是要将她活活勒死,其中,有束一刺目的红魂绞在她脖颈间,勒得她呼吸不畅,哧哧喘气。
这是司樾眼中的景象。
修为低于媿娋者并不能看见这些怨念,常人眼中,此?时媿娋反而愈添两分病态的美艳,随着?她痛苦喘息,这间华丽的寝殿也愈发馥郁,充斥着?一股甜美醉人的暖香。
恒子箫没有在司樾的记忆里闻到任何?味道,两姊妹发作时的场景,司樾已习以为常,她在进入殿内前就熟稔地关闭了嗅觉。
不是为了抵抗美人香的效果,只是为了让自己?鼻子好受些。
听到动静,地上的媿娋立刻支着?上身望了过来。
那一双眼睛猩红如血,此?时的媿娋已然成魔。
她盯着?司樾,覆满黑色血管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诡异的艳笑。
在她的凝视下,司樾掸了掸袖口裤子,做最后?的调整。
做好了准备,她往媿娋处走去,媿娋也从地上慢慢坐了起来。
她脸上的痛苦之色全然消失,所有精力都对准了这个闯入她领地的青年。
她娇笑着?,双手撑在身后?的软毯上,挺着?腰,冲司樾抬起那只戴着?金铃的脚。
“郎君~”这一声余音三绕,听得司樾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蹲在了媿娋面前,如她所愿握住了她的脚。
“直接来吧。”司樾对神?光涣散的媿娋道,“别客套了。”
话?音一落,媿娋便猛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死死扣住了司樾的脖子,仇恨似地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骤改之前美艳,整张脸为恨意所狰狞。
“你、你——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她蓦地翻脸,眼睛瞪大到了极致,那猩红无神?的瞳孔深处爆发出强烈的憎恨。
“我给你王家生了多少儿子!这么些年,你要我去伺候那一帮男人,我哪次没去!
“我挺着?肚子在外头给你们一帮爷们取笑逗乐,他们逼着?我喝酒,你这个乌龟软蛋不给我出头便罢了,还要跟着?一起起哄——我肚子里是你王家的种啊!你知?不知?道!”
她骂得破了声,腾出手来一巴掌扇在司樾脸上。
司樾任由?她打,啪的一声偏了脸,媿娋却又暴怒起来。
“混账!混账!我原以为跟了你能够过点安生日?子,你要什么我都依着?你!勾栏里存的那点子嫁妆全都卖了,只为给你做新衣、买酒菜、还赌债,你打我、骂我、带着?一帮男人来家拿我取乐,我都忍了,现在你看上了别的女人,竟要把我给卖了!”
她又是一掌掴下去,吼道,“王利民,你娘的还是不是人!”
这一掌,媿娋的长甲划破了司樾的眼角。
鲜血流经?她眸下,在黏稠的血色中,她瞥见绞在媿娋脖颈上的红魂颤动起来。
它激动地发颤,也就松开了些许对媿娋的束缚。
最初的第一波情绪发泄之后?,司樾抬手,覆上了媿娋的后?脑。
她看着?媿娋,开口,诚恳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媿娋一愣。
她沉默片刻,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两分,伏在了司樾颈旁。
殿内安静下来,然而不过片刻,司樾便在耳边听见一声沙哑的喃语。
“我活着?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下一刻,一柄金簪蓦地刺入了司樾的心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尖锐的笑声蓦地响起,媿娋起身,痛快而疯癫地狂笑着?,“晚了!都晚了!老娘活不成了,你得给我一起陪葬!”
她五指紧握着?那柄金簪,在刺入之后?又猛然拔起,以十成的力道再度刺下。
“王八蛋!你这畜生养的!”她叫骂着?,手里的长簪一下又一下凿进司樾的胸口。
司樾没有喊,可媿娋却是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我想着?,只要你来,你来接我,我就还和你好好过……”
“可是你——”她眦目高吼,“你到最后?也没有来!”
那金簪一大半都插.在司樾体内,媿娋扯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这就完了!我受过的苦,如今也要叫你尝尝!”
说着?就扣着?司樾的头往桌角撞去。
司樾像个绵软单薄的布娃娃,随媿娋任意摆布。
媿娋扣着?她的头猛砸桌角,连砸数十下,又一把推了旁边人高的瓷瓶往司樾身上砸去。
哐的一声,瓷片飞溅,碎了一地。
司樾坐在满地碎瓷里,媿娋恨意未消,红着?眼扑来抓她。
“诶诶诶——”司樾一抬手,清除了地上的碎片,望着?媿娋那双赤足,伸手扶住她,“姑奶奶,小心您的脚。”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媿姈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提了起来,往墙上推去。
整整三日?,司樾一声不吭,只有媿娋骂到哭泣时对她道两句歉,以及在媿姈误伤自己?时去扶她一把。
除眼角那一抹擦伤外,不论?媿娋如何?折磨司樾,司樾身上也不见伤口。
三日?间,那缕缠在媿娋脖子上的红魂越来越淡。
第三日?的早上,当曦光透过窗户,照进沉闷的大殿时,那缕红魂终于没了力气。
它如云烟一般,彻底消散在了世间。
怨气消去,伴随着?屋外恢复的鸟啼虫鸣,在司樾胸口昏睡过去的媿娋睁开了眼。
她眸中的红意褪去,恢复了原有的清明。
意识回笼,媿娋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起身去看身下的司樾。
“司樾!司樾!”
司樾正?睡着?,听见叫声,打了个哈欠,醒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看见身上的媿娋恢复正?常后?,她懒洋洋地坐了起来,耙了耙头发。
“行,没事我就先?走了。”她说着?,晃晃悠悠地起身,又打了个哈欠。
媿娋望着?她,目光复杂而歉疚。
她张了张口,“我又…”话?才?开了个头,司樾便摆手。
“小事情。”
她将殿门打开,更?明媚的曦光奔涌而入,亮得人心神?恍惚。
司樾扭头,冲地上的媿娋一笑,“反正?我也不痛。你好好歇着?罢。”
媿娋坐在满目狼藉地殿中,目送司樾离去。
她走入外面明媚灿烂的世界,像是融进了光里。
媿娋眯了眯眸,被屋外的夏日?照得双眼酸涩,没了言语。
自来混沌以后?,司樾主动承担起了两姊妹发作时的发泄对象。
在最初的那些年岁里,她们身边只有她,后?来虽有了柳娴月,但文弱的柳娴月根本?无法承受两人的折磨。
唯有司樾,她是雾气所化?,并无实形,也就并不在乎她们的那些刑罚。
那上千名女子的怨恨,便全部施加于司樾一人身上。
发作时的媿娋并不能难对付,司樾只要发着?呆任由?她动作就行,等她自己?气消了,怨念便就散去了。
但媿姈不同。
她的情况要比媿娋更?加麻烦。
媿娋之后?,不过数月便是媿姈的日?子。
媿姈的发作总是悄无声息,毫无征兆的。
这一日?,在两人一如往常地吃着?饭。
八角桌旁,司樾低着?头忙着?啃猪脚,听见身侧的媿姈问?她:“咸淡如何??”
她顾不上回答,咬着?猪蹄点了点头。
下一刻,司樾身边响起了淅沥水声。
媿姈挽袖,倒了杯热酒给她。
她托着?酒盏,嗔怪似地劝道,“再是好吃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呀。”
司樾嘴上忙,没空回话?。
媿姈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来,喝点酒清清口罢,官人。”
司樾一顿,从肥腻的猪蹄上抬眸,望向了笑吟吟的媿姈。
被她直勾勾地盯着?看,媿姈不由?得疑惑,“官人,为何?这么看着?我?”
司樾放下了猪蹄,擦了擦嘴角,“我看你今日?格外好看。”
像是落进土里的第一注春雨,在不着?痕迹中,那附着?于媿姈的怨念悄然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