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
有的时候,越是热闹越觉得寂寞,你有这感觉吗?他含有深意的问。
没有,也许我家里热闹惯了!她摇摇头。
黎园的大门开着,也许是为了欢迎她再临这巨木参天的大园子,心情和上次完全不同,欣喜中带着一个希望,一个——似乎是梦的感觉。
你父亲今晚住在黎园吗?她再问。
不,近年来他都不在这儿过夜,他嫌这里太冷清!他说。
所以他的女朋友比他的岁数还多!他难得说一次笑话,但竟说得颇不得体。
亦筑不说话了,不知是否为了那比岁数还多的女朋友,她显然有些不高兴。
屋里传来一阵雷文的笑声,有他在的场合绝不会冷落,不知他说了些什幺,黎瑾也在笑。黎群皱起眉心,两个年轻人,一开始就互不兼容。
看,亦筑也来了!雷文看见亦筑,从沙发上跳将起来,他想迎出来,看看黎瑾的脸,忍住没动。
亦筑,是哥哥约你的吗?黎瑾不热心的。
也可以说是来看看你们!亦筑笑着。她心里再没有—丝妒意,反而觉得黎瑾的态度未免太孩子气。
看我们?你知道我要来?雷文说。
你常来,不是吗?亦筑说得坦然,黎瑾却脸红。
亦筑是来看后山的桔子!黎群冷冷地说。
大家都是一阵沉默。亦筑选了远远的一张靠椅坐下,刚一进来,她就有点失望,她渴望能再见到之谆,能再望住那会笑的眸子,但是,他不在,不知是没回来还是先走了,她轻轻叹口气,开着灯的大厅也和外面的天气一样暗沉沉的,她什幺情绪都没有了。
现在就去看桔子吗?黎群小声问。
不——等一会,我有点累!她推着。她从来都不曾想过去后山看桔子。
不要紧,太累的话,今天就不去了!他坐在她旁边。
她歉然的看他一眼,一向冷傲的黎群,对她已经算是十分迁就了,她该对他好些——可是她作不到,真的作不到,人的感情就是这幺奇怪,这幺微妙。
亦筑,怎幺不坐过来一点?雷文叫。
不太打扰了吗?她开玩笑。
什幺话?黎瑾红着脸说:什幺时候学得油腔滑调的?老朋友都忘了!
我不和你们斗口,一个人总斗不过两个的,对吗?亦筑笑笑。
你们也是两个啊!雷文指着黎群。
别胡说,开玩笑要有个限度!黎群冷冷的毫不动容。
哥哥——黎瑾相当难堪。
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还想追女朋友?雷文的笑容僵在脸上,针锋相对的不甘示弱。
这是我自己的事,用得着你管吗了黎群脸色更冷,有一抹吓人的苍白。
自然管不着,但是——
你父亲回来!亦筑打断雷文的话。
之谆的及时出现,使一触即发的气氛平静下来,或者他早已回来,听见了刚才的一切,这是十分尴尬的事,然而,无论如何,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场面不会更恶化。亦筑的脸上又浮现了光彩。
怎幺大家都不说话?我打扰了你们?之谆含笑进来,有意无意地看了亦筑—眼。
黎瑾垂着头,黎群不出声,雷文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由亦筑来回答。
我们正在等你回来!她说。触着那会笑的眼睛,她觉得浑身发热。
是吗?他再看看亦筑。那幺,这样!小群去开唱机,我去调点鸡尾洒,或许大家会高兴些!
黎群真的站起来去开唱机,之谆走向一角的小酒,亦筑犹豫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来帮忙调酒!她说。很自然的走向之谆。
我也来帮忙!雷文说。
一个就够了,你陪小瑾!之谆很自然的阻止。
亦筑心中一动,颊上浮现两朵红云,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吗?不——当然不是,他只是顺口而已。
站在之谆身旁,她看着他修长的手熟练的动着,简直没有她插手帮忙的余地。
我这叫什幺帮忙?她小声说。
别动,你帮忙陪着我,他对她温柔的笑。你知道我怕寂寞。
叮叮当当的调酒声非常好听,亦筑倚在小酒台上看得很入神,之谆的手似乎会变魔术,完全吸引了她。
什幺时候回去?我们一起走!他也小声说。
她一震,喜悦填满了心胸,一起走——多幺美丽、迷人的三个字,能算是约会吗?哦!不,她没忘记目前不交男朋友的事,之谆,更不能称之为男朋友了,他是黎瑾的父亲,不是吗?
我还不知道,总要吃完晚饭!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的羞涩。
记得,早点说要走,我还有事。他挤挤眼。
音乐响了,酒也调好,亦筑帮着之谆送给每人一杯酒,当她把洒交给黎瑾时,她清楚的看见黎瑾眼中的怪异神色,她不懂那代表什幺,却不禁呆一呆。
有酒,有音乐,该作什幺?跳舞吗?之谆大声说。在儿女面前,他实在只像个哥哥。
好,跳舞!雷文第一个兴奋的响应。
不,我不会!亦筑几乎是立刻说。她下意识的觉得,跳舞,将带来一个更难堪的场面。
不会可以学呀!雷文说:上次你不是会跳四步了吗?
我也不会!黎瑾说。语气中有十足的赌气。
那就算了,大家坐坐,听听音乐好了!之谆说。
人多的场合实在并不好过,尤其是不很融洽的两个年轻人。黎群很失望,本以为有机会能和亦筑单独相处,谁知爸爸回来,雷文又来,他不能埋怨之谆,心中对雷文就更加不满怠了。
音乐很好,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但屋中的五人都各怀心事,让美丽的乐声从身边溜过,一张唱片放完了,黎瑾预备换一张时,雷文忽然提出要走。
我想走了,晚上有点事,他看看黎瑾。明天有空再来,好吗?
黎瑾不置可否地站起来,之谆回家时,她总是这幺冷冰冰的样子,黎群巴不得雷文走,一声不响的换上—张《诗人与农夫》序曲。
不再坐一会儿?吃过晚饭再走?之谆说。
不了,明天再来,雷文摇摇头。亦筑,一起走吗?
亦筑呆一下,雷文真太大意,他难道不知道黎瑾会为这件小事生三天的气?
不,我想再坐一会儿!她拒绝了。
黎瑾板着脸,一声不响的朝花园走去,雷文不得不快步跟上去,—边跟各人说再见。
小瑾的小心眼,使她永远得不到真正幸福!之谆叹口气。过份的忌妒,只会伤害自己!
知女莫若父,亦筑不便表示什幺。
小群,你的脾气也得改改,之谆对刚换唱片的黎群说:雷文到底是客人,又是小瑾的朋友,不能使他太难堪,懂吗?
黎群似乎想说什幺,又忍住,终于沉默的点点头。他很听之谆的话,他觉得自己比较了解父亲。
我们——一起去看后山的桔子,好吗?亦筑忽然兴致勃勃的提议,她以为之谆一定赞成。
不了,今天我太累了,你和小群去!之谆说。
亦筑的心一下子冷了,为什幺他不肯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