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饶了我!他拉起她的手。别再跟我捉迷藏好吗?
黎瑾心头一颤,脑筋乱糟糟的,他已握住了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心温暖,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柔情,她觉得沉沉的、醉醉的,刚才的赌气,是那幺无聊,那幺多余。雷文是对她好些,难道她还看不出吗?
谁跟你捉迷藏了。你就是没正经的!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回嗔为笑。
答应我,以后别再跟我闹别扭,好吗?他凝视着她。她脸上的浅笑完全吸引了他。
你不来惹我,我怎幺跟你闹别扭?她偷看他一眼,正遇到他的视线,慌忙避开,脸又红了。
你真爱脸红,黎瑾!他说,但我认为爱脸红的女孩子比较有女人味道!
什幺女人味道,你真不知羞!她瞪他一眼。
好象你,女人的味道就很浓,可以说是女人中的女人,而亦筑,就比较男孩子味了!他解释说。
别说我,说你那可爱的亦筑!她低声叫。
说起亦筑,有时候真使我迷惑,他沉思着说:她很深奥,也很难测,有的时候孩子气又很重,实在是很难了解的一种典型。
她使你迷惑吗?她又微有醋意。
迷惑于她的天才,她的思想——他顿住了,他看见黎群站在一扇门边,正冷冷的盯着他。
怎幺不说下去——黎瑾问。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看见了黎群,下意识的脸一红,哥哥什幺时候出来的?他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哥哥,怎幺不过来坐?
我出来拿开水,好象听见你们在谈论什幺人!黎群冷冷地说。他站着不动,好象没听见黎瑾的招呼。
雷文在说亦筑,说她好深奥、好难测,又有天才,有思想,我们都不懂她!黎瑾说。
黎群冷冷的看雷文一眼,说:
不懂就别说,背后谈论人不是好习惯!
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雷文和黎瑾对望一眼,心里都很疑惑。
怎幺回事?黎群总是无声无息的出现,他好象对亦筑的事特别感兴趣似的!雷文不满地说。
哥哥就是这样,他一向不喜欢背后谈论人!黎瑾不在意地说。
我们并不算背后谈论人呀!他想一想,不对,刚才明明在谈亦筑的,立刻改口。即使谈论,也没有说亦筑的坏话,就是亦筑本人也不会生气的!
算了,不谈这件事——黎瑾说。
不,雷文皱着眉,脸上有一抹奇怪的神色。我怀疑黎群喜欢亦筑。
是吗?她呆一呆,立刻很高兴地说:这不是很好?哥哥也是个深奥难测的人,亦筑曾说哥哥像个矿!
亦筑这幺说过?他问,脸上那奇怪的神色更甚,甚至显得有点烦躁。
哥哥告诉我的,黎瑾冷眼旁观,雷文的神色使她妒意又起。这和你有什幺关系呢?
和我有什幺关系?他自问,当然没关系,我只觉得——有点不对!
有什幺不对?黎瑾睁大了眼睛。
不,我说不出,或者没有什幺不对,是我多心,若是黎群和亦筑——不是很好,对!他说。心里却有一阵奇异的不舒服,立刻失去了和黎瑾再聊天的兴致。
两人都不说话,黎瑾抚着裙角,雷文则有点不安,终于他看看表,说:
真的不早了,我得赶回去!
黎瑾又冷又利的眼光掠过他,他忽然有种作亏心事的感觉,这感觉太奇怪,但却那幺真实。
真的现在走?她问。
是的,赶公路局车还得有一段时间,明天早上学我怕起不了床!他力持自然的说。
好!她站起来。
之谆吃完点心重新回到大厅,正看见雷文预备走,他看看表,说:
我也要回台北,我有车,一起走!
雷文无所谓的点点头,他并不在乎跟谁一起走,只是急于想离开此地,有种逃避的感觉,但是,他逃避什幺呢?没有人能知道,包括他自己。
黎园的影子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黑暗中,雷文长长的透了一口气,他十分迷悯,为什幺要无端端的跑来找黎瑾?几乎是没有理由,没有动机,也没有目的,他想来就来了。他真的把不稳自己,一点都把不稳,有时候真像只无头苍蝇。突然间,他有要找一个人吐露满腔心事的冲动,找谁呢?爸爸?妈妈?不,他们永远不会在家,不会有空,那幺——找亦筑,如果妈妈能像亦筑——天!他想到什幺了,妈妈怎能像亦筑呢?
一阵紧急煞车,之谆把车停在罗斯福路和新生南路的交叉口上,他温和的望住雷文,说:
该在这儿转弯,是!我弄不太清楚!
不,不必送我了,再见!雷文踉跄的从车厢跳下,不知为什幺,他怕见之谆温和的眼光,那眼光使他受不了。
之谆也不坚持的点点头,说:
那幺我走了,有空多到黎园走走!
汽车如飞而去,留下一股烟尘,雷文呆呆的如失魂落魄,怎幺回事?今晚什幺都不对劲!
沿着塯公圳慢慢朝家里的方向走,t大侨生宿舍门口的小食摊子挤了许多人,若他
心情好,早已坐在那专卖炖品的小桌子上,但今夜炖品也吸引不了他,他心里烦躁,像梗着什幺东西似的。
转了个弯,灵粮堂就在前面,他不是回家吗?怎幺会走到这条路上来?这不是亦筑家的路吗?他下意识的想见亦筑?站在亦筑家巷口犹豫了一阵,终于慢慢走过去,想见就见,也不是一件什幺大事,对吗?
亦筑家那简陋、陈旧的房子映入眼帘,屋里昏黄的灯光透出一丝温暖,一抹静谧,他预备按电铃的手悬空迟疑着,九点钟了,见亦筑未免太迟、太冒昧?怎幺每次总迈不过她家的门槛?
他颓然的放下按电铃的手,从来没这幺不安过,他的开朗,他的潇洒呢?他摔一摔头,使自己振作起来。再看—眼亦筑家的灯——哦,他心中一动,他明白了,使他迟疑不敢贸然进去的是那灯光中的温暖,那静谧,他周围所缺少的就是这些,他无端端的找上黎瑾家,也是为寻觅温暖,他却失望了,所以他烦躁,他不安——
想明白了,他的心立刻开朗起来,他整日寻寻觅觅的,竟是那昏黄灯光中的温暖和亲情。现在才明白,他所渴望的是父母的同在,一个家,一点温情——
他慢慢朝巷口走去,他所没有的,也不能从亦筑那儿分享,那只有使他更难受,更不安。回家,虽然家中只有冰冷的墙壁等着。但是,这是命运,上帝安排好的路,他能不走吗?
寄希望于未来!他还这幺年轻,他能找到一个他爱又爱他的女孩,组织一个温暖的小家庭,不必要华丽的房子,不必要精致的装饰,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他愿有一间像亦筑家的旧房子,一盏像亦筑家那昏黄的灯光,那不比冰冷的大厦更好?
他定一定神,才发觉已站在自己家门口,打开大门,他慢慢走进去。
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