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点···”拓跋月话说了半句,阿妹却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岳震跟着妻子和妹妹來到吟唱者卖艺的地方时,不禁有些傻眼,这两位卖艺之人起的很早,吟唱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显然他们昨天展露的技艺,已经在赛马会上传开,此刻已然围了很大一圈子人。
圈子里的琴曲和说唱,对岳震來讲不过是悦耳动听而已,真正让他感到震撼的是旁边墙上的画迹。
这里是布哈峻外峻的一条街道,街道的一边是一家车马店的后墙,岳震记得这家车马店很大,所以它的后墙也很长,绵延很远,围观的人群集中在艺人的周围,昨日墙上的图画有一部分露在了人群外面。
岳震快步上前,认真的端详着墙上的画迹,心情很激动,作为一个曾经的画师,石头墙壁上留下的每一笔,都能引起他心头的那份共鸣。
正如昨晚阿妹夸赞的那样,画中策马扬鞭的勇士,双目圆睁威风凛凛,不但线条饱满流畅,神态也是栩栩如生,而象征敌人的妖魔鬼怪,表情狰狞可恶,很是传神,暗自惊叹的岳震忍不住伸出手去,手指顺着作者笔画走过的轨迹,上下起伏。
太好了,简简单单,毫无层次可言的颜色,竟然也能绘出如此大气的作品,这位能唱又能画的艺人,应该付出过旁人无法想像的刻苦努力。
跟在岳震身后的两女有些好奇,却也沒有上前打扰他,拓跋月虽然无法像他那样,以一个内行人的眼光來欣赏,可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在她心目中勇猛威武的小羊倌,在她心目中柔情似水的心上人,已经被眼前的这幅墙画带入了另一个世界,沉浸在那个世界里的丈夫,不再是铮铮的草原硬汉,更像是一位儒雅灵秀的江南学子。
各自徜徉,各自沉醉,一幅画让这对年轻的夫妻心旷神怡,却不料好景不常,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让他们重回现实。
“快看,是乌兰大头人!”也不知是哪个不专心的听众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视线也都转到了这边。
喧闹打断了琴曲和吟唱,岳震和妻、妹三个顿觉有些窘迫,还好他脸皮够厚,快步上前摆手道:“诸位乡亲,诸位远方的朋友们好,我们一家人也是來听曲子的,大家请继续,继续,不用理会我们!”
善意的嬉笑声中,围观的人们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岳震他们也只好走进去,经过之处服饰各异的人们纷纷弯腰致意。
走到最里面,岳震拉着两女轻声说:“月亮,阿妹咱们坐下,不要挡人家后面!”
被纷乱打断的琴师注视着这位年轻的部族大头人,看着他毫不在意地上的石子草屑,面不改色的盘腿就坐,琴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而就是这个一闪过的神采,却被抬头看來的岳震逮个正着。
对琴师礼貌的笑笑,岳震伸出了手掌,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琴师垂下眼帘,拿着琴弓的右手微微的颤了一下。
但是琴师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却让拓跋月猛地皱起了眉头,身为箭手的她最清楚不过,手指相捻的这个小动作,是利箭搭上弓弦前,很多箭手习惯性的反应。
琴师的身体很僵硬,低着头他还是能感觉到女子锐利的眼神,昨日他已经发觉这个女子对自己有所注意,他只是沒想到她就是乌兰部头人的妻子,是了,传闻中新近崛起的乌兰头人,娶得就是传说中神箭部落的女人。
他心头一阵火热,身体也随之放松下來,琴弓滑过琴弦,一个高音飘上半空。
咦,琴师已经拉响,他怎么不唱了,岳震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向那个吟唱艺人,沒想到艺人的眼睛也正看过來,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
难怪啦!岳震的第一感观就是释然,难怪他画风那样细腻,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艺术的气息,尤其是那双男人少有的丹凤眼,再配上写满了忧郁的面容,阳刚的身躯与阴柔的气质交错,不屈不羁的眼神,散乱颓废的须发,岳震忍不住微微笑了,把这个人放到前世里,就是一个十足的落魄艺术家。
交流和观察都是相互的,短短的对视之间,岳震一下子收集到了这么多的讯息,想必这位吟唱一人,在岳震身上也看到了很多东西。
但是他并沒有被岳震的微笑感染,只是面无表情的回身继续他的工作,略显沙哑低沉的吟唱再次响起。
看到阿哥大皱眉头,小布赤伏到他耳边低声解释说:“阿哥,这是乡音很重的契丹语,以前听波扎西老爷爷说过,只有最北方的契丹人才有这种口音,他们也怪可怜的,从他们的家乡到青宁原该有多远啊!”
岳震点着头,心里想的确是另一回事,最北方的契丹人,那不就是被女真人打败的大辽国吗?他们多半是逃到西辽,才辗转來了青宁原,真实够远的。
布赤本來就是岳震第一个语言老师,虽说后來他跟巴雅特又学了不少,但小阿妹对阿哥掌握的那点词汇,还是心里有数的,每当吟唱者唱到艰涩难懂的地方,她就凑到岳震耳边轻声的翻译一下,慢慢的岳震也就听懂了大概意思。
这是一个讲述史诗故事的长曲,究竟有多长呢?岳震抬头扫了一眼石墙,也许等这位艺人把这面石墙画满,这个故事才能结束吧!
一位王者,历经悲惨的童年,飘泊不定的少年,终于结识了一批意气相投的兄弟,在这些兄弟的拥戴下,王者转战南北,终于走上了成功之路。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岳震对故事的本身只是听听而已,让他吃惊和钦佩的是吟唱艺人的才华,不说他一边画一边唱,一心二用之下还能如此通顺流畅,而且要记住这样大段大段的歌词,这个人的记忆力也是相当惊人的。
听着看着,时间就这样悄然溜走,岳震也慢慢发觉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
契丹十五·钦察
第二百六十六节
这位画风细腻,构图严谨的吟唱艺人,竟然不会画佛像,故事画卷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各路菩萨,尊者,在他的笔下却是表情呆板,显得毫无生气,岳震暗自摇头中,不免瞎猜起來。
是不善画佛,还是有意而为呢?恐怕只有艺人他自己知道吧!
就在岳震渐入佳境,一边倾听着艺人优美动听的琴曲唱腔,一边欣赏这个时代的同行勾勾画画的时候,墙那边的车马店悠然飘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