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五年前尘封的一切, 随着这封信被展开,沈星语指尖发颤,从这些文字间勾勒出她生母的真相……
白妧, 一个聪明有谋略,自小要强的女孩, 她九岁便经营了自己的花圃,扛起了家道中落的白家生计,并逐渐让家人过上了富裕的日子。
十七岁的时候,遇见官任司林务的沈祈,两人一见相互倾心,很快组成了家庭。婚后, 白妧并不因为成婚便放弃独立,经营着花圃,也辅助沈祈侍弄御田, 俩人一起农耕育花研究水利, 生活富裕, 感情上甜蜜,三年连生两女, 生活很幸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切的美好,在她发现, 培育好上好的稻种,再育成秧苗移栽到田地里,产量会大幅增加,并设计出了利于灌溉的筒车之后戛然而止。
当时沈祈的父亲沈远是司农令, 他一眼从这件不世之功里看到了名扬天下, 从六品官职跃入成公侯之家的机会。
他上奏折将这件事揽到沈祈的头上,没成想, 入夜,自己将这件事告知儿子,儿子却当场翻脸,他不认为自己应该去剥夺妻子的功劳。
沈远却认为儿子此举太蠢,女子又不能入朝堂,这件事算到她头上,顶天了皇帝发些银子当奖励,若是算到他头上,沈家便可以名扬天下,得尽民心,皇帝必然赏公侯爵位。
沈祈耿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妻子名扬天下有什么不好,占用妻子功劳乃是小人行径,劝父亲追回折子,半是威胁半是劝,这折子若是呈上去,上头的人下来查,他不会冒领妻子的功劳,不会骗钦差,倒时,现有的司农令官职怕是也保不住,落得个欺瞒下场。
沈远气的快呕出血,嘴上也只能答应,沈祈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当晚回房中,也没和妻子提这件事,他以为他们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他不知道,这件事在沈远夫妇看来,就是错失了天赐的爵位,如何能甘心!
这儿子算是白生了!
翻转了一夜,白生生错过一个宝藏的感觉。
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做下了决定,花重金寻了一剂独门毒药,白妧忙碌了一天归来,毫无防备的喝下婆婆递过来的茶盏,当场便中了毒,呕出血晕死过去。
沈远用白妧的命要挟沈祈,冒领下这个功劳,他们会拿出解药,否则,上头的人怪罪下来,他们夫妇和白妧一起死。
冒领下这个功劳,父母,妻子都能活,否则,三人都死。
沈祈妥协了。
沈远出手快且狠,乘着白妧昏迷,卖掉了她的花圃,将沈祈身边的人全部换成自己的人。
沈祈平日里不喜官场那一套,同样做官,他只会在田地里自己费心研究,沈远轻易就抹除了白妧的痕迹,换上的人,都是沈远族中忠实的拥垒。
一跃入公侯之家,这利益足以让全族的人疯狂,他们会跟着获多少利啊!
沈星语将信纸一点点揉在手心,将自己抱成一团,身子一下下发颤……
“珍珠,你要好好待阿迢,是她替你承担了所有……”
所以,当年,两次随着父亲上京都来的人是阿迢……根本不是她,和顾修有婚约的人……也不是她。
沈祈第一次来京都,受封粟圣公的时候,他应该是犹豫不决的,想揭发这件事,又不想妻子死,当时的他,其实行动应该并不自由,随身都有人监视着。
只要情况不对,作为人质的白妧和小女儿就会没命。
只是当时的他,远远没有料到,他的亲生父亲会那样狠辣!
或者说,他们夫妇俩人都是生性单纯的人,以为给了沈远夫妇他们想要的,他们会满足,没道理还会再害他们。
毕竟,沈祈接受封封,冒领功劳这件事若是抖出来,他也要砍头的,白妧自然不会做这种,他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要说,夫妻两也不是没有改变,通过这件事,他们都认识到了权势的重要性,关键时刻可以自保,自然不会再像过去那边,任由父母拿捏。
且白妧始终是独立的女子,她并不愿意做菟丝花,只在后宅依附沈祈。
而沈祈自然也是一样的,他通过这件事,意识到权势才能保住自己的妻子孩子,自然不愿意只做傀儡,所以他很快第二次上京,这一次,他其实是想来借势的。
有过生死算计的人,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会被过度解读,沈远夫妇心底并不能踏实,看着白妧的每个举动,都像是要挑拨儿子,找他们清算。
儿子,孙女,嗯,只有儿媳妇是外人。
没有这个外人挑唆,儿子自然还是他们的儿子。
人有秘密,就怕这秘密透露出去,非要让对方彻底没有反抗能力才安心。
人存在世间有两种形态,一种是□□,一种是社会关系,□□的消失容易,剥夺她的生命就可以了,最难的是社会关系的消亡。
当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她的人也消亡了,那么,这个人的尸骨就是扔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在意。
白妧不能直接杀,杀了她,可能会刺激到沈祈玉石俱焚,这条路行不通。
也不能放任她好好活,那就是隐藏的忧患,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成为火药,阖族都得陪葬!
沈远的眼睛已经红了,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将白妧毒哑了,毁了她的脸,让她说不了话,见不了人,再做不成以前那个能独立生活的女子了。
最重要的是,没有脸,连话都说不了,他断定沈祈不会再爱她。
白妧的婢子秋红本就是她的私生子妹妹,长的有五分相像,将她提出来,代替真正的白妧吧。
用秋红完全取代白妧,她的社会关系就彻底死亡了。
沈祈二次从京都回来,看到的就是毁容,被毒哑了的妻子,沈远怀中还抱着三岁的小女儿做威胁。
“这一碗哑药灌下去,星语会彻底成为哑巴,这是你不听话,同我作对的下场。”
这其实是一种心里打压,沈远要的就是一次性彻底击垮沈祈,让他亲眼看见,才会害怕,每一次想要反抗,都会陷入对在乎的人被伤害的恐惧中。
让他们夫妻俩,都因为孩子妥协。
“爷爷……我来喝吧。”
四岁的沈星语走出来,走向他的爷爷:“妹妹还不会说话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珍珠,是你的本名,不是乳名,星语是阿迢的名字,她是你的姐姐……”
“沈星语”小时候说话迟,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体弱多病,阿迢却已经聪明伶俐,沈远顿时觉得这个提议好,留下一个年纪小的,没有记忆的,还不说话的更安全。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沈家的幼女病弱夭折,家中只剩长女沈星语,多了一个叫阿迢的小哑仆,只差一岁的的亲生姐妹,长的本来就像,慢慢的,谁也看不出,或者说,在集体的利益下,整个沈族,都默认了这件事。
粟圣公俯全部用哑仆从,是因为安全,不会有人乱说话。
那个明艳大气的是婢子秋红,她身边那个,常年一身灰色衫子,面上带着纱巾的哑婆子才是真正的白妧。
到了夜里,她们主仆的位置再调过来。
难怪,沈星语总觉得哑婆的眼神好温柔,她费心教自己那么多东西。
“珍珠,你母亲这辈子最想要的便是公道,她不是不想要,是承担不起这份公道背后要付出的代价,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至于是怎样活着,为父也不知,我这辈子也没弄明白,只能带走这所有的罪恶……”
对白妧来说,掀开所有罪恶,的确可以给她带来公平,可这公平,比起现实的好处,它更像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女儿不再是贵族之后,而是罪人之后,只能为奴为婢,她还要失去深爱自己,不离不弃的丈夫,而她的脸,身体,一切的一切,也是回不来的。
她选择含恨饮下,只为让两个女儿可以平安长大。
在她病逝之后,两个女儿也长大,沈祈选择一把火将粟圣公府烧了!
将一切埋葬。
沈星语心脏一下下揪扯,痛,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痛!
她那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祖父,竟然是豺狼,她曾一声声祖父,祖母甜甜的叫着。
人心为何这样可怕?
-
阅微堂,明明是秋日里,潭嬷嬷觉得,顾修一回来,这屋子里就成了冬天。
不准人家来的是他,没看见人家来脸更冷。
这主子越发难伺候了。
“主子,少夫人今日还未用晚膳……”
“我有说要听?”顾修一张脸绷的厉害。
“是老奴自作主张,”潭嬷嬷道:“少夫人刚刚一个人在内室里哭了很长时间,后来叫人去买了纸钱过来,这会子在池塘边烧纸呢……不年不节,私下烧纸,这是罪过,爷应该去阻止这等行为。”
顾修:“今日是谁的忌日?”
潭嬷嬷摇摇头:“或许是粟圣公不府谁的忌日吧。”
黛色的月光平铺下来,整个世界一点银霜的光,水波清冷,映着洛神树横斜的枝桠,花瓣扑簌簌落。
纸钱蹿出橙色的桔火,暖光勾勒着烧纸钱人的脸,惨白一张,一丝血色也没有。
一件纯白的大袖衫,长发披散,纯净的像是天边的月,清冷苍白,却没有人气。
黑色的缎面靴子将落叶踩的咯吱作响,她像是没听见,又添了一把纸钱,火光忽的蹿起更高,直扑她素手,幸亏,一只手攥着她的手剜往回拽了回来。
顾修攥住她的手,沈星语却依然没看他,呆呆的看着火苗,空着的那一只手用棍子拨纸钱。
被无视,顾修心头蹿出火气,松开她手腕,问:“给谁烧的纸?”
沉默很久,沈星语:“一个亲人。”
俩人再无话,顾修手背在身后站着,沈星语一直添纸钱,剥火,直到纸钱全部烧尽,沈星语起身,平静从他身边走过。
顾修靴子一踢,一块石头落进水中,砸起水幕。
沈星语终于有所反应,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半个身子,问:“如果幼时,祖母没有将你我定娃娃亲,你还会娶我吗?”
顾修:“不会,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该是父母祖辈定的。”
沈星语:“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见面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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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
顾大人纡尊降贵抬脚过来,站到她面前,“你全无小时候的乖巧。”
“比那时候讨厌多了。”
她眼中最后的光熄灭,眼皮垂下去,往后退了一步,慢吞吞的消失在夜色中。
任由顾修在身后喊:“走了你就永远别回来!”
潭嬷嬷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因沈星语昨晚烧了纸回来之后,一滴水未进,一个字没说过,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在床边说了半天,沈星语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她自然不敢隐瞒。
“一夜一日滴水未进,一个字也没说过?”顾修一张脸黑的不能见底。
潭嬷嬷:“是的,老奴和几个婢子都劝过了,什么话都没用。”
顾修脚尖转了方向,须臾来到朝辉院。
“看来我的话是耳旁风,你是不想要你婢子的命了?”顾修站在窗边,看着躺在瓷枕上的人。
眼帘阖着,唇瓣珉着,静静入睡的样子,他想到夏日里池塘中央的一支荷花,灼灼独立,只同这俗世没有了关系。
她确实充耳不闻,连眼皮都没有睁一下。
“你是想让所有人给你陪葬是吗?”顾修胸腔深深起伏:“来人,将丹桂,绿翘都给我拖出去打。”
沈星语依旧眼帘阖的紧紧的。
原来当她不再关心身边人的命运,自己奈何不了她了,顾修自己先受不了了,自己撤了命令。
花瓶摔在地上,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顾修愤而离去。
过了两个时辰,顾修自己折回来,身后丹桂端着熬的软软糯糯的绸羹。
“你起来,吃了这碗粥,明日我带你去见她。”
沈星语眼帘阖着,还是不动。
顾修挥手将丹桂撵出去,自己喝了粥,捏开她嘴巴,将粥渡过去。
沈星语含着粥也不吞咽,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顾修气极,又摔了一个花瓶,沈星语闭着眼睛,转身朝里头睡去。
天刚蒙蒙亮,顾修又出现在她床头,“起来,我现在带你去见她。”
沈星语眉头簇了簇,缓慢睁开眼睛,一点光略进来,却照不进她眼底,眼中亦看不见他,眼皮半垂,是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泥人,平静的穿着衣裳。
“我不想年纪轻轻做鳏夫。”
“粥喝了再走。”顾修吩咐。
她平静端起粥,照做,喝的很缓慢,煎的嫩黄的熏鱼,牛肉饼,一口没动。
顾修没同她上马车,自己骑了马走在前头,哒哒的马蹄声,踩在清晨的街道上,日光从地平线处升起,街边包子铺热气袅袅。
穿过一条街道,两条弄堂,进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有两个门童看守着,婢子婆子各有两个。
沈星语在内室见到了阿迢,有形的外伤都得到了救治,至于内伤,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沈星语一时间不敢走过去,扶着屏风,以目光做笔,描摹着她的样子。
阿迢和自己,是真的很像的。
原本熟睡的人像是有了感应,脑袋侧过来,眼皮掀开。
“您怎么来了?”
阿迢先是震惊,再之后是开心,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很难再见到沈星语了。
沈星语一步步走过去,在她床上坐下,深深抱住她:“我总要来看看你的……阿姐。”
扶着沈星语后背的手一顿,阿迢怔楞住,拍拍她,“你这是什么主子啊,才几天就把我名字都忘了。”
沈星语眼睛里流出眼泪:“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
阿迢眨巴眼睛,天真又温柔,“什么知道?”
“知道什么?”
沈星语扶着她的肩问:“你若是不知道,刚刚应该问我,为什么喊你阿姐?”
阿迢呆住,“你知道了?”
沈星语点头,“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迢比划:“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都以为我那时候小,不太记得事情,我也只记得一点点画面,不确定真假的,有时候觉得像是做梦。”
沈星语吸吸鼻子:“他们的故事很长,我以后告诉你,说说你,在这过的怎么样?”
阿迢温柔的笑起来,“很好,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姑爷对我很好,吃穿样样都不缺的。”
她的姐姐,还是这样温柔,不怨,不怪。
对她这样好。
沈星语心脏揪扯着:“不是这样的,是你,是你们,我才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阿迢拍拍她:“谁叫我是姐姐。”
“所以,你又替我受苦?”沈星语看她:“是盛如玥和谁做了交易,拿你当我的替代品,献给了谁,是不是?”
阿迢瞳孔缩了一下,又闪过什么,“瞎想,我哪有那么伟大。”
“表姑娘她很好的,你跟她好好相处。”
沈星语看她一眼,又擦干眼泪,怕在她怀里,“不说这个,我们说点开心的,我好久没吃你做的糕点了……”
“好怀念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
“要是没有来这里就好了。”
-
晚上,顾修破天荒的来朝辉院用膳,沈星语敛着眉眼,和之前并无不同,安安静静用膳,顾修自然也不会说话。
两人谁都不看谁,仿佛对面坐的是空气,院子里鸟雀扑腾着翅膀,最后几只禅呱呱鸣叫。
屋子里安静的诡异。
沈星语用了小半碗粥,半块饼子,搁了筷著去了浴室沐浴,她也没叫下人,简单洗漱好,自己上了床。
一会的功夫,顾修搁了书,熄了灯,上床压过来。
她浑身僵硬,像个木头,又或是布娃娃,顾修翻身下了床,点了灯,她闭着眼睛,他都感觉到了她的空洞。
他心口蹿出冲天的火气!
他人生头一次这样主动,却被弃之敝履,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虎扣捏起她下巴抬起来,“人也给你见到了,玩具是不是也应该尽玩具的责任?”
沈星语木木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对他视而不见。
顾修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到极致,眼神冷的像寒冰,又像箭,如果目光能杀人,她此刻已经成了肉馅。
被捏着下巴的是她,他的手臂却发颤,手背青筋爆出来,“看我!”
“我说看我!”
沈星语不看他。
顾修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最狠的字是无视!
凭什么,她那样热烈的招惹他,多少次,一遍遍深情款款的跟他说,“我好喜欢你……”
这就是她的喜欢!
因为一个婢子,他就被弃之如敝履。
他都不如一个婢子。
“不就一个婢子吗!”
是谁跟他说,“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冷冷的呢?”
“脾气也好大啊。”
“还好啊,我热,我脾气也好,我可以哄你一辈子,我们这算不算性格互补?”
现在,成婚还不到一年,喜欢就没有了。
“你的喜欢好廉价,”他说:“跟你这个人一样廉价。”
他的怒气如山洪爆发,冲刷着他的每一寸筋骨,痛,很痛,嘴上的表情有多嘲讽,心里就有多痛!
女人却平静如波,掀不起一点微波,只是无视她。
他彻底怒了!
心脏像被灼热的烙铁烧着,他很痛,却幼稚的像是个只会跟人拼狠的孩子,好像谁示弱谁就输了是的,他像是入了魔,手掌有他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收紧,心里说。
“求我!”
“看我!”
一声骨骼脱臼的骨头声传来,他恍然从梦中惊醒,心脏无比的慌乱。
她额上细密的汗,蹙起的一点眉头,身体本能的闷嘶哼声,以及,依旧空淡的眼神,珉着闭的紧紧的嘴巴,都是凌迟他的刀。
他慌乱的将她的下巴装回去,几乎是逃也是的离开这里,白大夫刚脱了衣服上床,门被从外面踹开,顾修大长腿一晃眼就到了眼前,白大夫眼睛往上一抬,就看见顾修长臂一伸,自己被扛了起来。
白大夫:“……衣服!给我穿件衣服!”
“没事,下巴的骨头是好的,您接的没问题,这会子应该不疼了,不需要吃止痛的药。”
白大夫检查好出来,心里只觉得奇怪,顾修刀下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人身上每一寸骨头怎么拆怎么装,他再清楚不过,何必要自己跑来这一趟。
顾修一个眼神扫过来,“我看你是府医做腻了!”
“熬,我这就去熬。”白大夫识趣的闭上嘴巴。
顾修一连七天没有出现在朝辉院,这日倒是曹氏过来了。
“再过一阵子,天气就彻底冷下来了,现在这个季节,去游湖正好,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全家一起去游湖,在湖上住上两天。”
沈星语浅浅珉了一口茶盏,不说去,也不说不去,眉眼低垂着,了无生趣的模样。
曹氏心头豁的蹿起火气!
“你瞧瞧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修儿哪点对不起你了,我顾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不过一个婢子,你闹的全府家宅不宁,你还有一点妻子,儿媳妇的样子吗?”
沈星语安安静静的喝茶。
曹氏气的心脏发梗:“都是女人,我告诉你,在别的地方或许有人吃这套,我,修儿不可能吃。”
“你要死就给我去死,别在这半死不活的装腔做势,你以为你能逼到谁?”
“你今日死了,我明日就给修儿重新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一甩袖子,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气死我了,你是没看见沈星语那个样子!”曹氏用团扇给自己煽脸上的风:“她也就欺负你脾气好,她一心想毁了你的名声,你倒好,还想跟她好好处。”
盛如玥给曹氏斟了茶过来,“姨母别生气,嫂子也未必是针对我,她全家都没有了,就剩了那一个婢子,说是亲人也不为过了。”
“再说了,我是为了表哥,您看他什么时候同我们出游过,您一说,他就点头,这还是想跟嫂子一起过日子的,我不想他好好的家拆散了。”
曹氏叹息一声,“要是你是我儿媳妇就好了,怎么你们就没感觉呢?”
盛如玥只笑笑:“您啊,明日直接去嫂子院子,也不说旁的,让婢子服侍她更衣,一块走就是了。”
翌日,曹氏果然照做,沈星语果然也没反抗,跟着她出了院子,上了马车。
快出发时,盛如玥去请了两次,顾修终于姗姗来迟,他并未上马车,照旧自己单独骑马,走在前头。
马车行驶了两个时辰,到了游玩的湖面,曹氏定的船只很大,一家人加婢子也很宽敞。
阳光碎金一般洒下来,秋风凉爽宜人,湖面很漂亮,沈星语却并没有游玩,而是换了个地方睡觉。
盛如玥敲了门进来,将沈星语拉着起来往外头拽,“嫂子,该用晚膳了,快走用膳。”
顾修坐在船头,风吹着他的长发,脚边好几只酒瓶子,都空了,掌心还攥着一只。
“大哥,”顾湛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以前嫂子挺喜欢笑一人,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顾修珉了一口酒,没说话。
顾湛:“大哥,做官我不如你,夫妻关系,你不如我。”
“我跟你说,女人是要哄的,你不能跟她来硬的。”
“你就放下身段,去哄上一哄,也不至于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聒噪,”顾修转过身子,目光瞥见不远处一截裙摆弧度翩翩:“谁跟你说我喝的是闷酒?”
“女人而已,不过是衣服,不喜欢就换了。”他说着,还配合的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也值得我费心?”
顾湛听见脚步声,一回头,正好看见沈星语目光低垂,下了甲板。
“大哥,你继续。”他说:“我再下去给你搬十坛过来。”
顾湛离开,顾修扔了手里的酒瓶子,磨蹭了好一会,盛如玥又跑上来,“表哥,快来用膳了。”
他慢吞吞的起身,走进膳厅,沈星语安静的夹着白米饭吃。
“嫂子,你别光吃米饭,用点菜。”盛如玥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过来,放进沈星语碗里,又夹了好几个菜色,将她小碗堆的满满当当的。
沈星语却只用了里头的小半碗白米饭,搁了筷子,“我用好了。”
搁了筷子起身,转身离开。
曹氏的筷子摔了,“就一个婢子!”
“我们全家都来陪你,你这脸子到底要甩到什么时候?!”
沈星语像是没听见,慢慢回船舷去。
顾修豁然起身:“沈星语,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休你?”
沈星语终于有一点反应,“您写好了随时交给我。”
身后传来餐具摔在地上的声音,她照旧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盛如玥再次敲开她的门,手里捧着一壶酒:“嫂子,我们谈谈阿迢的事吧。”
沈星语跟着她,走到了船尾,俩人并排站到船尾甲板上。
盛如玥拽了封坛子的襟布,喝了一口,“嫂子,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我想过你做我一辈子的嫂子,我会对你很好。”
沈星语接过来喝一口,“是吗?”
“或许你不信,”盛如玥又拿过来,灌了一口,嗓子被辣的嘶一声,“我真不懂你,一个婢子而已。”
沈星语轻声,“是啊,婢子,而已。”
“那你敢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拿我的婢子给自己换了什么好处?”
“你是为了笼络谁?”
盛如玥:“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亲这么久都没怀上孩子吗?”
沈星语:“我无所谓孩子。”
“因为表哥不喜欢你,”盛如玥偏头看她,“他一直都在避孕,所以,其实你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不会逼迫到他。”
所以,他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为他生孩子吗?
沈星语:“那他喜欢谁?”
“想让谁给他生孩子?”
“至亲至疏夫妻,”盛如玥道:“一般人的理解范围内,喜欢谁就娶谁,就要做夫妻,那是一般人,表哥不是这样想的,妻子在他眼里,也只是暖床泻火的人,和妾那些玩意没区别。”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成为九皇子妃,是表哥在推我,他要将我推上皇后的位置啊。”
“你知道这种被珍重的感觉吗?”
沈星语一张脸惨白到透明。
盛如玥怜悯的看着沈星语。
“嫂子,你拿什么和我比?你不跟我做对,我表哥还能纵着你,为什么非要咬着我不放?”
“现在,我就让你彻底死心,让你亲眼看看,在表哥心里,我们俩谁才是重要的那一个。”
沈星语:“怎么”
盛如玥勾唇一笑:“嫂子,我们来赌表哥救谁吧,输的那一个就去死吧。”
话音落下,她牙冠一咬,手奋力一推,将沈星语推下河里。
风卷起裙摆,长□□亮,落水的过程很长,沈星语清晰的看见水波的纹路。
几乎同时,盛如玥朝另一边,奋力跳下水中,两人,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船舱里。
顾湛费尽唇舌扒着顾修的衣袖:“大哥,夫妻气头上的话,千万别当真,你们生个孩子,一切都能好……”
豁的,顾修拧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与此同时,韵淇慌张的推开船舱门进来,“世子爷,表姑娘掉水里了!”
“您快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