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呀你呀。”
顾老太太笑着指她:“还想来忽悠我?这应该是你母亲的婢子吧, 她虽同你母亲有几分像,但我怎么可能认错,叫什么来着……”
沈星语手里的小像从指尖翩然飘落。
“记不起来了, 时间太长了,总之好像是你母亲的婢子……”
“你和你母亲长的一点也不像。”
“你母亲竟然不下厨了?她最喜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养出来的花也总是比别人养的好看。”
沈星语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来很多画面,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细节,这会子,都成了疑心的种子。
譬如,她母亲总是教她各种规矩, 让她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她们母女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同父亲多,但同父亲有那种亲密感觉, 她们母子之间, 相互都没有。
小时候她调皮时, 惹了她生气,她推开她, 喊过一句:“你不是我女儿。”
当她们母女和弟弟在一起时,沈星语总有一种自己是外人的错觉。
像个石头一样僵在原地, 主仆二人都是一个反应。
顾老太太唇角的笑缓缓停下来,疑惑的看着沈星语,院子里,冷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响特别明显。
沈星语先反应过来。
“祖母, 我院中还有事。”
说完, 屈膝转了身子就走,砰一声, 落地宽口大瓷瓶撞到地上,碎成齑粉,她也感觉不到痛。
涂嬷嬷:“我来收拾,少夫人先回院子里忙去吧。”
沈星语点了下头便离开。
老夫人看着主仆俩人慌张的背影,眼中皆是疑惑,这些年,到底是谁在做沈祈的夫人?
如今人都死光了,如果查出来的结果要是对沈星语不好,眼下这样也挺好。
老夫人吩咐涂嬷嬷:“这件事,随我带下棺材吧,不要再有任何一人知晓。”
涂嬷嬷自然应下,“老夫人只管放心,我这嘴啊,严实着呢。”
沈星语是跑的回到朝辉院,坐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画纸,目光看在花纸上却没有焦距,不说话也不动。
阿迢拉拉她手臂,“呜呜”的喊,给她打哑语解释,“也许是老夫人弄错了,不能因为一句话就随意质疑夫人,夫人对您没有差过,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您。”
对,她母亲是在物质上,教养上都不曾亏待过她。
可是,那种淡淡的疏离,加上老夫人说的这些巧合,她说服不了自己不怀疑。
万一,她真的不是她母亲的女儿,那她又是谁的孩子?
沈星语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提起画笔,阿迢就抽走她手中的笔:“你别傻!”
“现在粟圣公府已经没有了,老爷眼看着就可以入太庙,您要质疑您的父亲吗?”
“现在追究这些没有意义,您就是粟圣公的女儿,是自幼同世子爷定下婚事的沈家嫡女。”
指甲扣在指缝里,沈星语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她坐在父亲膝头,沈祈给她唱童谣,给她做风车,在她生病时哄她喝药,御田里的残障农耕人对沈祈的尊敬和感恩。
很久很久,她睁开眼:“我相信父亲的人品,他一定不会做对不起我母亲的事,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或许,这里头有旁的隐情也是可能的。”
“阿迢,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不愿意稀里糊涂的活着,我一定要弄清楚。”
阿迢知道自己劝不住了。
粟圣公府如今已经覆灭,顾老太太也认为,沈星语刚刚离开这件事是正常的选择,没成想,沈星语竟带了一副画折返回来。
这幅画上的人五官清晰,线条上的颜料还是新的,顾老太太哑然,合着她刚刚是回去画画去了。
只是这次,她并不愿再多说,“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祖母几句话竟能骗到你。”
只是沈星语如今自己有了想法,便不像过去那样好打发,她给顾老太太跪下来:“祖母,我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该知道,究竟是谁生的我,哪怕只能给她上一柱香,也好叫她没白疼一场,生下我这个女儿。”
“如果祖母愿意告诉我事情,那我便只能回江南,自己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顾老太太长长叹息一声:“一直都知晓你是个纯孝的,倒也不奇怪。”
“只是依着我的猜想,你父亲不是那种心狠负心之人,那时候我同老爷去江南游历,因缘际会之下结实了你父母,老爷是极为欣赏你父亲那个人的,一面之缘便成了忘年交。”
“他是懂农耕之乐的,洒脱淡然,同你母亲一样,都是踏实的人,我们离开江南的时候,你母亲刚有孕,那时候我提出来,若是她肚子里的是女孩,便嫁给我孙子,你母亲是不同意的。”
“后来你四岁的时候,你父亲上京受封粟圣公,还将你带了过来,他重新提了这门婚事,你那时候乖巧可爱,我们都喜欢的紧,自然应下。”
“他不常进京,仅仅来过的两次,都带了你过来,怕是你都不记得了。”
沈星语那时候太小,确实没有印象了,还是他爹念叨过几回,小时候带着她来过上京,见过顾修,小时候就玩过过家家。
顾老太太:“现在想来,从他第一次进京的时候眉眼间便藏着落寞和苦涩,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他不适应京都这边的官场,他那个人,至纯至善,向来不喜官场上的一套。”
“或许,那个时候,你父亲和你母亲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大的时候发生的,你没道理完全不知,日夜对着的母亲是另一个人。”
沈星语觉得这个分析是正确的。
顾老太太又帮着分析:“你父母感情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人都说他们是恩爱夫妻,”沈星语仔细回忆道:“我以前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是现在想来,父亲特别热侍弄御田,不常回家,在家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都给了我……”她极力思索沈祁夫妇相处的细节,“好像有点相敬如冰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听见,母亲抱怨父亲,哪怕是跟她吵一架也行,别总是看不见她。”
可惜,当时因为沈祁发现了她,沈星语并没听到更多的话,这是沈星语唯一一次见到的父母不和。
“听着像是他们的恩爱是演的,这就不对了!”顾老太太道:“你父亲那个人,是极爱重你母亲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母亲想吃一道小食,你父亲便会大热天的去街上给她买,你母亲喜做美食,你父亲不舍得她劳累,像摘菜洗菜烧火什么的都一手包办,你母亲只需要动手做上锅的工序,你父亲也不嫌麻烦,反而很开心。”
不是这样的。
沈星语觉得,一直是她母亲隐隐在追逐着父亲的目光,而父亲始终对母亲淡淡,他们的恩爱似乎只是一种形式,真正的相爱,应该是一种感觉。
顾老太太描述的这种,才是真正的恩爱。
顾老太太:“所以她们,真不是同一个人?”
对上画中不一样的人,这个逻辑上倒是说的通,但粟圣公府的夫人,居然不是真正的夫人,这又很荒唐!
让一个婢子顶替主子的身份姓名成为主母,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况且他爹既然那么爱慕她母亲,会让婢子代替她母亲,成为公侯夫人吗?
沈星语不相信他父亲会是负心之人,他是那样良善,连对奴仆都是体贴的。
如果真的是婢子顶替了她母亲,那么她母亲在哪?还活着吗?
如果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看她?
天下人都知道沈祁死了,她母亲为什么不出现?
无论如何,这都只是她们的猜测,没有一点实证。
顾老太太问:“还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吗?”
她母亲本就是外祖父祖母收养的,老两口早就斌天,而粟圣公府只有阿迢和她。
这种事,不可能问外人,沈祁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可能任由外面的人胡说。
沈星语摇摇头:“没有合适的人问。”
沈星语一时想不到什么有效的方法,这其中的纠缠,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了。
“你跟我讲讲,我生母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母亲啊,她是个很有才气的人……”
沈星语在娓娓道来的言语之中,勾勒出一个鲜活美丽的女子,多才多艺,聪慧果敢,加上她和父亲之间迷一样的离奇事情,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迷幻的色彩。
沈星语对她很好奇。
“修儿今日也不回来,你就陪我在这用膳吧。”顾老太太道。
“您怎么知道世子爷不回来?”
“修儿还统领着宫中禁卫军的头衔,”顾老太太解释:“今晚有灯会,皇帝也会在承天门观看这盛世,修儿要保证皇帝的安危,年年过年的时候都不着家,历年都是这样。”
所以他并不是故意撇下自己的?
那他前日里还教自己骑马,其实也是抽出来的时间吧。
她不该怀疑他的,沈星语指甲扣着荷包里的玉璋,决定,以后都相信他。
沈星语脸上的自责情绪很明显,顾老太太便问:“修儿这些事情没同你说过吗?”
沈星语跟顾修最多的交流是在床上。
那日教她骑马,大概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至于他公务上的事情,每日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时候时候宿在府上,什么时候宿在衙门,她一盖不清楚。
“他就是那种不多话的性子。”沈星语给顾修解释。
回忆了这么久的往事,顾老太太明显已经精神不济,宽慰道:“他从小就这样,就是苦了你了。”
沈星语摇摇头,比起旁的男人眠花宿柳,小妾不断,沈星语觉得顾修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不觉得苦,他冷,那我就主动些,热情些,祖母您不必担心。”
顾老太太眼中都是欣慰:“你养母将你养的很好。”
“你们性子刚好互补,夫妻啊,要俩人都要强倔强,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你这样很好。”
沈星语给她盖上被子:“您先休息一会,我去贴窗花,等午膳好了我叫您。”
顾老太太一觉睡醒,精神头好了很多,午膳竟用了大半碗饭。
沈星语辞别了顾老太太,回了朝辉院,剪了鸳鸯戏水的窗花贴在卧房窗户上,鸳鸯图的影子折在屋内,映在地砖上。
也没要婢子动手,踩着梯子自己亲手将象征着好运的新红灯笼挂上,朝辉院这边布置成喜庆的过年颜色,又剪了几只窗花,去了阅微堂,贴在那边的玻璃上。
看着时间,携了各房的礼物,去了东院。
沈星语给女眷的都是头面,像小孩子就都是宣笔之类的,两个小叔子的都是砚台。
曹氏给她的是一只颜色鲜亮的珊瑚手钏,盛如玥的礼物果然很别致,细线勾成细细的渔网子裹住溪地珍珠,沈星语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襟布,压在裙边,粉色珍珠顾的光从鱼网子里透出来,流光溢彩的,很漂亮。
曹氏赞叹:“如玥这心思巧妙。”
陆清栀:“如玥你可偏心了,我这礼物可没大嫂这花心思。”
沈星语赶忙找了借口解释,陆清栀自然也不是真争这东西,一屋子人有说有笑的,又起哄着玩叶子牌。
新年,永恒的主题便是玩。
沈星语今日得知自己的身世,脸上掩饰着,心里难免有点郁郁,慌张,没什么心思打牌,躲在角落里给顾修钩袜子。
陆清栀走了过来:“奇了,怎么都过年了,母亲还不放小姑子出来。”
“瞧着这年,小姑子也得在佛堂过了。”
这话沈星语不好回答,勾着丝线不出声。
陆清栀好像并不在意,看着坐在桌边打叶子牌的盛如玥,又嘀咕:“我问你,小姑和如玥是不是闹别扭了?”
沈星语觉得,就顾新柠那跋扈的性子,谁都不可能真正喜欢她吧。
还是搭腔问:“为什么这么问?”
“小姑那个人的性子你也是见识过的,就是个炮仗,好在一直有如玥给她托底,她虽然小错不断,却也没犯过什么大错。”陆清栀道:“你看啊,若是以往,小姑犯什么错,如玥要么是将她从佛堂捞出来,要么是自己去佛堂陪她。”
“你看,这次都好几天了,她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大嫂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沈星语手里的针停住:“你是说,如玥和新柠的感情是真的很不错?”
陆清栀点点头:“小姑那人一向眼高于顶,不过她对如玥一向都是不错的,有人欺负如玥,她也护着的。”
沈星语:“小姑娘之间,闹点别扭也是常事,大概过几日就和好了吧。”
婢子打了帘子进来上茶,风吹进来,陆清栀掩着帕子咳了几声,牌桌上,顾湛搁了手里的牌大步走过来,曲了膝盖蹲到陆清栀面前:“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陆清栀回:“没有不舒服,大概是风吹进来的缘故。”
“别坐这风口,婢子总要来回进出的。”
伶俐的婢子端了热茶过来,陆清栀接过来正要喝,顾湛从她嘴边截住了茶,放到嘴边闻了一下,道:“你个糊涂虫。”
“昨日白大夫还说你肺经略缓弱,桃花和百合皆是降噪消火的,主驱败肺火的,桃花茶是你能喝的吗?”
陆清栀:“……我就是突然想喝了,喝一口解解馋。”
顾湛:“不行。”
陆清栀挺着硕大的孕肚,很馋的样子:“肚子里的孩子想喝。”
顾湛眉眼间皆是宠溺:“那就一口。”
沈星语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目光落在陆清栀的肚子上,如果她也怀了顾修的孩子,他会不会也对自己柔情一些?
今晚的灯会盛大,晚上早早用完了团员晚宴,一家子都往灯会赶过去。
曹氏这次似乎真的是铁了心收拾顾新柠,连新年的灯会也没放她出来。
上京的新年夜很热闹,鱼龙舞,朝戏百戈,顾从直陪着曹氏,陆清栀自然和顾湛一起,盛如玥和沈星语走在一起看花灯。
忽的,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如玥。”
俩人回身,身后站了个穿银色广袖长袍的男子,手中执一只八角羊皮宫灯递过来。
男人气质不凡,衣着不俗,沈星语对上京的名流社会了解还不是很多,没见过这人,但能看出来,这人龙章凤姿,看着比那个书斋里的陈公子更矜贵,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贵气。
盛如玥颇有些惊讶的样子:“您怎么在这?”
男人回:“凑巧。”
男子的目光笔挺落在盛如玥的脸上,因着太过强势,沈星语觉得,凑巧二字太假,恐怕是特意找过来的。
而盛如玥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盛如玥是个讲究的姑娘,她若是对一个男子无感,这会子便会直接斥责一声“浪荡”。
沈星语识趣的找了借口离开。
沈星语满眼看过去,这灯会上的,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或是夫妇带着子女一起的,大概像她这样,一个人逛灯火的应该没有。
她觉得有点寂寞。
如果顾修能在她身边就好了。
在路边买了一对鸳鸯宫灯,随着人流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集市上的人很多,不知不觉来到了承天门。
承天门很高,除了皇帝,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蟒袍的太监,穿着玄甲的侍卫立在上头,很多人,沈星语远远的,一抬眼就看见,在皇帝左侧,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横跨着一柄宽刀的劲瘦身形,她笃定是顾修。
她贝齿咬着唇瓣,盯着那个身影看了好一会,忽的,拎着灯,提着裙摆,往城楼上跑。
“何人在此放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御驾在此,胆敢靠近城楼。”侍卫的茅·几伸过来,厉声呵斥。
“我是镇国公世子妃,是陛下新封的三品县主,我不见陛下,我就见一下我夫君。”
侍卫听了沈星语的解释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另一个侍卫向上报告,这中间涉及的一层一层就挺多,就很慢,沈星语看见,顾修似乎是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爷!”
她太高兴了,大声喊了一声,挥动着自己手里的灯笼,企图让顾修看到自己、
这动静,惹的皇帝都关注道:“顾大人,下头的那个女子可是喊你?”
从城楼上往下看,长长的台阶,深渊一样的遥远,顾修深深看了一眼台阶最底下的渺小身影:“是臣内人。”
皇帝吩咐身边的心腹内侍,大内第一总管:“去,将世子妃请上来。”
总管打了拂尘,亲自去下头将沈星语接了上来。
“世子妃,你在下头做什么呢?”
沈星语提起自己手里的两盏宫灯:“想给夫君送只灯。”
少女边说着话,便含羞带怯的不时偷看自己的夫君,眼中皆是爱慕。
皇帝恍然想起自己年少岁月时的为爱疯狂,少年的爱慕总是那样鲜活,勇敢。
“果然是为了自己夫君,敢爬三千级台阶的人,论勇,京都的女子中,世子妃当属第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星语一张脸臊的通红。
顾修:“陛下赎罪。”
“赎什么罪,走吧走吧,”皇帝朝顾修挥挥手,“人家一弱女子都敢爬城楼惊御驾,就为了给你送一只鸳鸯灯笼,念你们新婚第一年,朕赏你回去陪夫人。”
“陛下可真是天下最善解人意的明君拉!”沈星语甜甜一笑,拍了马屁,皇帝自然很吃这套,挥挥手,让二人离开。
阶梯很高,地面上的人显的很小,通往地面的阶梯,穿着玄甲的侍卫执着茅·几森严守在两侧,三步一哨九步一岗,很威严。
顾修牵着她的手,一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走。
“想玩什么?”
他目光描着下面的喧闹集市问。
沈星语:“我没什么特别想玩的,你定就行。”
顾修脖颈转过去,看她脸:“没什么想玩的,那你巴巴跑过来做什么?”
沈星语低垂着头,看着灯笼杆下面鸳鸯戏水的灯笼,散着温柔的光,道:
“那天你教我骑马,我不知道你要一直在宫里忙,不知道那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见面,我不想在我们成婚的第一年里,最后的收尾是赌气,不开心。”
她将灯递给他:“今天人人都有的玩,有礼物收,我想你也有新年礼物收。”
“还有。”
“我想给你一个美好的新年。”
她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吻。
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颗,滴漏指到零上,烟花升到夜空,炸裂成漂亮的金花在头顶,明亮的烛火勾勒她的脸映在瞳孔。
“夫君,新年快乐。”
“以后每一年,这一刻,我都要给你好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