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顾修选了杂耍, 沈星语自然没有意见,对她来说,是看灯, 逛首饰,还是编织, 都没有区别,重点是身边的人。
大街上人流如织,原本,沈星语走在人群里,被撞到过几次,采过两回秀鞋, 这一次,她发现,人群自发开出一条路, 原本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到的杂耍摊子, 竟然很快就到了。
这杂耍摊子玩的挺刺激, 技人嘴里能喷出长长的火龙,观看的人很多, 人挤着,挨着。
“你有病啊一直挤我!”
一圆脸梳着妇人鬓发的女子回头, 大眼睛瞪向身后的男子。
男人穿着一件灰色袄子,衣襟上最上头一颗扣子是解开的,长发辫成辫子,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 又油又亮, 碎毛发很多,衣服上面有污渍, 嘴里叼着根草,混不吝的痞样,“嫌挤你别看啊,这里都是这样。”
一点也没做了坏事的心虚,反而是一副你拿他没办法的无赖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女子身边穿着深青色袄子的瘦弱丈夫出声,拉着妻子往边上走,要将地方让给男人,女子气鼓鼓的脸,遇上丈夫叫她消气的示意神色,撇撇嘴,还是吞下怒火,脚尖转了方向跟丈夫离开。
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臀部摸了一把,一回头,正好看到流氓收回手的虚影。
女人一张脸气的通红,整个人发抖,当即拉回丈夫,“这王八蛋摸我。”
“你快打他!”
灰色夹袄男子胸膛往前挺了挺,迈进一步,走到深青色袄子男子面前,轻蔑的从上往下扫视瘦弱男人:“呸”一声,草连着唾沫吐到男人脸上。
“有种打我?”
灰色夹袄男子高出一个头,唾沫在脸上流淌,深青色袄子男人吞了吞口水。
“来啊,”灰色夹袄男人又把脸往钱递了递,很嚣张:“有本事朝这打。”
丈夫在巨大的压迫下,鞋跟下意识朝后面退一步,忽的,一只腿踢过来,流氓像个玩具是的飞了出去,撞在墙上。
“艹,哪个”
流氓后面的话还没出来,一只脚揣在他胸口,人像个钉子是的被钉在墙上。
“喜欢吗?”
这是一只黑色的高邦靴子,靴梆到膝盖,蓝色的官员服制,蹀躞带将腰肢掐的劲瘦修长,胸口一只仙鹤,再往上,顾修挺括的轮廓曲线,半垂着眼皮,慢条斯理翻着袖口往上叠,露出一截青翠欲滴的凤尾竹。
流氓的五脏六腑都疼,脸揪在一起,和之前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大爷,我错了!”
“求您放我我。”
“道歉。”
顾修收了腿,用下巴指向夫妻俩,流氓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要向夫妻二人道歉。
流氓不敢耽搁,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张嘴向小夫妻道歉,之后向狗一样飞速跑了。
小夫妻感恩戴德,“多谢大人。”
顾修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手背在身后,朝杂耍摊子走过去,人群自发一直让到最前头。
顾修的脚尖在最前头停下,从腰间掏出一快十两的银元宝,扔在地上,杂耍的眼睛都直了!立刻决定,要使出自己最好的看家本领。
“你站这。”
顾修又往回折了一步,站在沈星语身后,后面的人没一个敢靠过来,这拥挤的杂耍摊子,生生自发劈出来一块空气清醒,安静宽阔的最佳观看区域。
而这观看区域里,沈星语站在前头,顾修立在她身后,比他高出半个头。
沈星语听见,刚刚被揩油的妇人责骂自己的丈夫:“看看人家丈夫,再看看你,你个怂货!”
“我嫁给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女子踹了男人一脚,转身气鼓鼓的离开。
沈星语往后仰着看向顾修,杂耍人喷出的火光在他脸上流淌,他的眼睫很长,眼窝很深,火光映在他瞳孔里,或许是因为灯火的缘故,沈星语觉得,他的那股子清冷疏离淡化了不少,她竟然觉得有些温柔。
沈星语将他的脸刻在心上,唇角翘起来。
除夕新岁,这热闹要持续至天明,沈星语改了主意,看完杂耍,看到路边自己想玩的东西都会驻足。
“这个手链怎么样?”
顾修:“喜欢就买。”
直接付了银子。
“这个福娃娃好可爱,你看,她脸好圆。”沈星语又拿起来一只泥娃娃,递到顾修面前:“可爱吧?”
顾修低头,拿了银子付钱。
“这个风铃你喜欢吗?”沈星语又跑了另一个小摊上,这回没拿,是一只大海螺做的风铃,丝线下面,缀着白色的贝壳:“挂到朝辉院怎么样?”
顾修:“你喜欢就买。。”
顾修掏了银子要递过去,沈星语扶住他胳膊:“算了,太吵了,我也不是很喜欢,我们去前头看看。”
来到卖动物的小摊子上,她提起来一只肥嘟嘟圆润润的小兔子。
“爷,我可以在院子里养只兔子吗?”
这是一只幼兔小崽子,不过两三个月大的样子,一身雪白的皮毛,肚子肉嘟嘟,耳朵粉粉的,大概有她手掌心大。
顾修漫不经心扫过她领口下,圆润的喉结滚下去:“你决定就好。”
有时候女人并不是决定不了一件小事,而是喜欢另一半参与进她的生活里,俩人拥有共同的东西。
沈星语眷恋的搁了手里的兔子,又提起来一只乌龟,换了问法:“那乌龟呢?爷喜不喜欢乌龟?”
顾修:“不喜。”
伶俐的摊主看出沈星语的心思,一指一只菜色羽毛锦鸡,“要不养这只□□,这只斗鸡在斗鸡场上还没输过,多少贵公子想买它我都没买,夫人要是要,这只鸡我便宜卖给你们。”
斗鸡在男子中也是一项很普及的赌·博游戏,沈星语便问,顾修淡淡一声,“我不玩这个。”
沈星语:“那蝈蝈?”
顾修:“也不玩。”
又说:“你选你自己想玩的就好。”
“这位夫人,我推荐您买这对鸽子,”摊主见沈星语的兴致低下去,拿起一只鸽子笼子,道:“这是一对红雪蓝眼鸽,鸽子这种动物和鸳鸯一样,是忠贞鸟,一辈子只认一个伴侣,蛋壳孵化的时候,雄鸽和雌鸽轮流孵化,蛋里的时候便是一公一母在一窝,如果其中有任何一只去世,另一只很快也会死去。”
“养这个,不仅寓意好,还实用,相互之间,飞鸽传书,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星语很满意,目光灼灼看向顾修:“那就买这个吧。”
顾修掏了银子付钱。
信鸽这个东西需要驯养,摊主细细教沈星语驯养方法,又交接驯养的口哨。
信鸽会认第一次见到的人做主人,鸽笼子外面套了一个套子,顾修拎着鸟笼子,沈星语很好奇它鸽子的模样,“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颜色的羽毛,蓝色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顾修将笼子递过来,“看看。”
沈星语灼灼的盯着看了一瞬,还是压下冲动,“这里这么多人,万一鸽子看见别人的脸,不认我当主人怎么办:”
“还是回家,我们一起去看,家里安静。”
她靠过去,手臂挽着他的胳膊,穿过人流,上了马车也抱着他的手臂不分开。
回到朝辉院,沈星语将下人都遣了出去,拉着顾修围坐着鸽子,揭下套笼,是一对羽毛纯白色的鸽子,眼睛是蓝色的,很漂亮,雌的那只只有她手心那么大,公的那只要稍大一点点。
大约是不适应忽然明亮的光,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飞,咕咕叫。
“鸽子是可以有名字的,”沈星语偏头看身边的丈夫:“我们一人给它取一只吧。”
“嗯,我给公的取名字,你给母的取名字,这只,我叫它……”沈星语是边想边说的,说的很慢:“我给它取名‘絜’吧。”
“快,你给母的取一个。”沈星语抱着顾修的胳膊晃,催促他。
“小白。”顾修说。
沈星语:“……太随便了吧!我取的都很有意义啊,絜,洁白的意思,对应鸽子羽毛的颜色,絜,也是度量单外,丈量距离的意思,也对应你的名字,修,长也,也暗指了你呀。”
顾修手抚上她的脸颊:“不敷衍,也双重关你。”
沈星语瞪圆了眼:“哪有!就算你这是中意了羽毛的颜色,但是,小,白,和星语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男人勾唇一小,手掌滑到她唇角,脖颈蜿蜒下去,捏了细的软肉,“或者叫大白,更准确一些。”
沈星语:“……”原来他说的双关是指这个!
沈星语没法直视这个名字了。
“还是小白吧。”
吃进嘴里的一刻,她攥紧了他的衣襟,气息沉下去,极细的声音,选了名字。
“鸽子,鸽子还在,拿外头去。”
沈星语捂着脸,不好意思在鸽子面前。
顾修:“我发现了养鸽子的好处,你可以随意叫。”
沈星语:“……”
絜和小白叽喳叫个不停,扑腾的厉害,将笼子都掀翻,滚在了地上。
他在这上头极为有天赋。
鸟的女主人,已经完全适应了丈夫,眼尾都是媚人的被滋养出来的春色,舒适的像躺在云里。
腰肢酸软到不行,照旧到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他才肯放过她。
梳洗一番,换上整洁的寝衣,沈星语躺在床上,立刻就睡了过去。
顾修手掌撑着床下床,迷迷糊糊中,沈星语感觉到手边是空的,几乎是立刻跟着坐起来。
“你又要一个人去书房睡?”
顾修回过身看她,极暗的一只烛火,映过来一点点光,但还是能看出来,她还是睡着的那种迷蒙状态。
“我只是去倒杯茶。”
“哦。”沈星语迟钝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的,抱着他的胳膊,脸贴着他胸膛温热的肌肉,“你今晚不会丢下我了,是吗?”
顾修摸摸她脑袋:“不会。”
沈星语脸拱了拱。
“以后都在这边睡,”顾修说:“我现在只是去喝水。”
“哦,喝去吧。”
沈星语眼睛彻底合成一条缝,抱他抱的更紧了。
顾修:“……”
将她托着抱起来,走到几边,一只手拎起茶壶,倒了杯水:“要不要也来一杯?”
“哦。”
沈星语迷迷糊糊的糯一声,顾修也不知道她这是要,还是不要,自己喝了一大口,捏着她下巴渡过去。
沈星语翌日睡到日上三竿,好在年初一,也没有外人,初二才开始有拜年,同顾修一起去请安,曹氏不仅一个字没怪罪,还打发他们再回来补眠。
俩人再去顾老太太那里说了会话,当然,主要是沈星语说,顾修同谁都是无话的,即便是最亲近的家人,除了一声敬称,除了正事,也难得有一句话。
折返回朝辉院,顾修捧了一本书,沈星语则是热热闹闹的给下人发新年赏钱,然后给小白和絜喂了一点鸟食,再用口哨,用摊主交给她的方式训练。
两只信鸽都很聪明,一个下午的时间,沈星语竟然学会了它们在院子里飞了一个圈。
沈星语高兴坏了,觉得这位摊主给她推荐的这对信鸽可太实用了,抽了顾修手里的书,硬是推着他到廊下看他们爱鸽的表演。
“用不了多久,它们就可以飞更远了,这样即便你晚上在宫里当值,我们也可以通信了。”
沈星语渡过了最为休闲轻松的一天,只是镇国公府的这份宁静,在深夜里被打破。
顾新柠在佛堂,被蛇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