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蔫儿玉 脆桃卡里 282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6章

  ◎你方才一直在看我,对不对?◎

  门被轻轻叩响三声。

  “姑娘, 我来添茶。”

  闷闷的女声,是豆儿。

  胜玉眼睫轻眨, 从画卷上收回目光。

  她也没刻意去收那画卷, 就那么散在桌上,偏头看向门口:“进来。”

  吱呀轻响,豆儿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推开门走进来。

  眼睛低垂着, 脚步迈动的幅度没有超过裙摆, 似是已经学得像其余婢女一样规矩。

  茶盘放在桌上, 豆儿伸手要倒茶。

  胜玉轻轻挡了一下:“不急。你把那柜子上的匣子拿给我。”

  话音落下许久, 豆儿却一动不动。

  胜玉抬眸看她, 后者脸色依旧看似乖顺,双眼却直直瞪过来。

  沉默半晌, 豆儿闷声问。

  “上次那盏坏掉的灯,是你做的吧。”

  不错, 终于问了。

  胜玉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 弯唇笑了笑, 才道:“是又如何。”

  豆儿被激怒, 伸手去拿茶壶,胜玉却比她更快, 端了茶杯往旁边倾倒,杯中剩下的凉茶全都洒在豆儿身上。

  胜玉手指在眼下一拉,吐着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我可不比你差。”

  豆儿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买下她的主子在她眼中无论怎么看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居然也会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她已没了别的招,颓丧跪坐在地, 道:“你还想给我什么刑罚, 直说吧。”

  受人挟制, 挣扎不过,就没什么好说的,豆儿认定这大小姐买下她是故意为了折磨取乐,否则上回怎么会故意栽赃她犯错,害她受罚。

  胜玉慢悠悠出声。

  “你也在嬷嬷那里学过了一遍规矩,应该知道,若我真想看你受罚,比起打碎灯盏而言,偷窃岂不罚得更重?”

  豆儿猛地一愣,倏忽白了脸。

  “我没有偷!”

  “是还没有偷到而已。”胜玉起身,在屋里慢慢踱步。

  “抽屉、匣子、柜子,哪一样没被翻过?只要我给出证据,你的下场会如何?”

  这一回豆儿是真的满脸绝望。

  正是因为还没有偷到值钱的东西,她才没有冒险逃跑。

  否则,她在来到旁舍的第一夜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只是她没想到,尽管她还没有真的偷到什么,却已经被抓住把柄。

  是她技不如人,本以为偷这种漂亮女人的财宝是探囊取物,却没想到对方藏东西比她这个贼藏得还要好。

  其实这实在是误会,豆儿不知道,胜玉并不怎么会藏东西,之所以能让她回回都空手而返,只是因为胜玉的手上根本一件值钱物件也没有罢了。

  没有的东西,当然偷不到了。

  对奴仆而言,偷窃是重罪,私藏赃物的家奴只要被抓住就会立即砍头,哪怕是偷窃未遂,只要起了心思被主子逮住,也会要斩断双手。

  看来眼前等待豆儿的,也就是这样的命运。

  没有了双手,要怎么活。

  豆儿心腔渐渐被恐惧占满。

  胜玉慢慢踱着的步子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她弯下腰来看豆儿,姣妍璀璨的面容慢慢靠近。

  “你放心,我没有想要害你,只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罢了。”

  若是先前听见这话,豆儿铁定不信。

  但是在这绝望境地,莫说是谎话,哪怕是天方夜谭,只要有一点希望,她也会不受控制地牢牢抓住。

  豆儿黝黑的脸抬起,仓皇地盯着胜玉。

  胜玉浅浅地笑了下。

  她生得漂亮,却并不是漂亮呆板的木偶。

  她很知道自己怎样笑得会让人生厌,而想要让人感受友善时,只要稍稍调整笑容的弧度,即便对方再怎么厌恶她,也只会感到春风拂面。

  豆儿心头微震,紧紧攥住胜玉的裙摆,喊叫起来:“姐姐,姑娘,主子……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我会做很多事的!”

  胜玉依然笑着,比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

  她相信豆儿此时的真心诚意,因为豆儿想要活下来。

  但是若只是这般程度,过了这一夜豆儿还会不会有这番诚心,就不一定了。

  她蹲下来,轻轻执着豆儿的手。

  “你放心,这事对你来说不难。而且,做完之后我会给你一笔报酬,帮你找个法子离开此地,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豆儿唇瓣抽动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在听天书。

  胜玉轻轻地摸上她的鬓发,手指勾动一缕散发,替她服帖地顺到耳后,再直视着她的双眼。

  “就凭你自己,就算逃出去了,又能离开雨灵乡的地界吗?你也不想冒着丧命的危险带着财物偷偷溜走,却又被河渡的人抓回去,当作货物重新卖一次吧。”

  豆儿脸颊颤动,似是想起什么回忆,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眶坠下。

  这回不是装的,对死亡的畏惧到了极致,豆儿已无法再伪装什么。

  她半晌没有回答,只是蜷着身子轻轻发颤,胜玉也没有着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作抚慰。

  终于,豆儿平静下来。

  她不再急切,反而透出一股坚定,低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胜玉徐徐吐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画卷递给她看。

  “这个人是我的旧识,但我不能出面与他相认,明日我带你去见他。认清人之后,你想法子同他来往,先与他熟悉,之后你得找个理由带他去一个地方。”

  豆儿盯着画卷看:“去文婆和邓四那儿?”

  胜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和地夸赞:“聪明的孩子。”

  豆儿吸了吸鼻子,不自在地回避。

  她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再装那些文雅规矩,弯腰大力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我知道了。”

  说完又看了胜玉两眼,犹豫地问。

  “为什么是我。”

  这几天豆儿观察了这个主子看了很久,确定她有钱有权,每日都指使着一整个园子的人,十分威风。

  这样的人,为什么非得找她做事。

  这种疑惑,也是豆儿先前不信任胜玉的原因之一。

  胜玉背着双手,裙摆轻轻晃动,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听见今天有人骂我了吧?”

  豆儿沉默了一下。

  她确实听见了。

  其实不止今日,她在园子里穿行的时候,因为太不起眼所以总没人在意,也没几个人知道她是流西子的贴身婢女,好几次听见几个人聚在一起絮絮叨叨地提起流西子,当然,也提起别的人。

  这也很正常,毕竟只要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就总会嚼舌根,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

  只要是不在他们这一圈人里的,都会被说尽坏话,哪怕是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被说的,只要聚集的人够多,也能编出些事情来说。

  胜玉朝她摊了摊手,说:“那么你就明白了,我在这儿没有‘自己人’,我怎么可能信任他们去替我做私事。你不一样,你无依无靠,只有我会保护你,我不想单打独斗,所以要求你也同样保护我。能做到吗?”

  胜玉想要说服豆儿,不谈别的,只谈利益。

  她主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豆儿面前,告诉她,在这个地方,只有她们才可以成为同盟。

  成为盟友,互惠互利,这就是豆儿必须为她做事的理由。

  豆儿那眼白大得过分的双眼看了胜玉好一会儿,半晌点点头,走了出去。

  胜玉看着她掩上门,知道这事成了。

  她缓缓地在床边坐下,失神地看着前方,窗子外面,悬着半块儿银白的月亮。

  手心指尖攥紧。

  五年前的傅家血海,有太多未及向她解释的秘密。这个时隔五年再次现身的胡不峰,究竟会给她带来什么答案。

  

  翌日,胜玉戴着帷帽去了竹屿苑。

  她能认出胡不峰,恐怕胡不峰也能认出她,所以要严严实实遮住。

  若是此番露出什么马脚再惊动胡不峰,叫他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她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好在她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现身时,就常常戴着面巾或幂篱,因此也没人对她这般打扮感到奇怪,如果有来宾问起,竹屿苑的侍从还会帮着解释。

  胜玉随便捏了个借口,召胡不峰过来商谈。

  当然,并不只叫了他一个,而是同时叫了十数人。

  但是,当胡不峰四处张望着走进来的那一刹那,胜玉的心脏还是瞬间就跳到了喉咙口。

  她以想要压低定价为由抛出话题,让他们自由讨论,并不特别给胡不峰关注。

  当他开口时,胜玉凝神细听。

  这个声音也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经过了再三的确定,胜玉徐徐吐出一口气。

  她等这个人等了这么久,而现在他终于在咫尺之隔。

  动了动手指召来豆儿,对她耳语几句。

  豆儿点点头,依旧束着双手垂首站在一边,再没别的动作。

  但在商讨结束后,众人离场时,豆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胜玉站在窗边,隔着栏杆看着庭院。

  胡不峰背着箱篮往前走,被豆儿撞上。

  三言两语间,两人似是搭上了话,互换了姓名。

  过了一会儿,胡不峰恭恭敬敬地告辞离开,豆儿站在庭院里朝这边望过来。

  对上胜玉的视线,点了点头。

  胜玉勾勾唇,离开了窗边。

  胡不峰既然想依托竹屿苑选入贡品,正是要同竹屿苑打好关系、要多走动走动的时候,只可惜他没有什么门路。

  在这种时候,只要豆儿在他面前透露出主事大丫鬟的身份,胡不峰自会想办法攀扯豆儿,求豆儿帮忙。

  再让豆儿与他相处一段时间熟悉熟悉,打消疑虑,到了引君入瓮之时,不愁他不上赶着。

  

  今日有公开讲学,所有支事的主事都要参与,胜玉虽未正式挂名,却也不例外。

  她走进厅中才发现李樯也坐在席上,原来今日还有他授课的内容。

  这还是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