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见到李樯穿正经官袍,在一群人之中,他身着绯色深衣,纹着飘逸白鹇,制式与旁人相差无几,他却格外显眼,以至于胜玉一眼便看见了他。(1 / 1)

蔫儿玉 脆桃卡里 263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回 见到李樯穿正经官袍,在一群人之中,他身着绯色深衣,纹着飘逸白鹇,制式与旁人相差无几,他却格外显眼,以至于胜玉一眼便看见了他。

  他比身旁大腹便便的官吏高出一个头,即便只是随意支着腿斜坐,他也像是最名贵的工笔画,其余人则被衬得像是粗墨随意铺就的乱石背景。

  不断有人去李樯身边向他请示,他时而点头,或者简短回应两句,黑眸湛然,腰肩笔挺,看起来十分成熟优雅,似是一切尽在掌握。

  胜玉不由得想,看李樯这样一副端方模样,谁能想到他嘟着嘴撒娇卖乖,痴缠人的样子。

  他周围无论男女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就像活物生来就会被光源吸引。

  李樯忽然偏头看向这边,捕捉到胜玉的视线,就神秘地勾勾唇,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也没说,却活灵活现地显出些暧昧。

  胜玉赶紧收回视线,低头在一个人身后坐了下来,用对方的脊背挡住李樯的目光。

  当地官吏给百姓讲学是大梁的传统,每年都要记入官员功绩,算是一桩大事。

  李樯描述了大致规划,讲得深入浅出,用词十分简练,听众虽大多是目不识丁的百姓,却也几乎没有听不懂的。

  李樯讲的也全都是与民众相关的实事,桥梁、水利、农田,尽管这桩桩件件中,有许多还未见踪影,但他说出口后,就仿佛已经具象在眼前一样。

  若这些内容是旁人说出来,或许像是在说大话,但李樯的笃定使人相信他的能力和手腕,也敬服他独到的远见卓识。

  胜玉本想中途离场,因为她已经可以预见在讲学结束后李樯会如何黏人。

  但李樯条分理析的讲授的确很有价值,不论从什么角度解析都能学到很多东西,如果因为在意她那一点上不了台面的私事就错过这样的机遇,实在是太过不值,因而胜玉还是认认真真地聆听,一直坐到了最后。

  和众人一起离场时,胜玉果然被拦住,说郡守有请。

  胜玉犹豫着不想过去,正打算找个借口赶紧离开,身后却有人喊她,催促道:“流西子姑娘,快来呀。”

  胜玉回头,这才发觉李樯身边还围着不少人,正朝她招手。

  显然这些人都是被李樯“请”去的,并非只叫她一个。

  原来是她多想了,胜玉顿时有些无言。

  李樯似乎看透她在想什么,抿着唇又露出那种神秘得有些讨厌的微笑,湛然黑眸里仿佛盛了一层浅浅的桃花酿,春意醉人。

  胜玉更加尴尬,轻咳两声强压下去,假作从容地走入人群。

  李樯带着他们绕着城中心巡视一圈,时而停下来在某处指点介绍,更加证明他方才在台上所言非虚,而且一些很艰巨的工程在他口中变得轻而易举,光是这种大权在握、举重若轻仿若神祇的姿态,就已经能迷倒无数人。

  就这样逛了许久,一行人中总有人来来去去,胜玉也没在意,等到走入一条无人的小巷,胜玉回头发现只有李樯跟了上来,其余空无一人,巷头巷尾被背对着他们的士兵牢牢把守。

  胜玉下意识退了一步,这一步没多远,却像是刺激了李樯。

  他长腿猛地跨过来,近在眼前的胸膛几乎把胜玉挤到了墙上,看她逃脱不了,才满意地微微弯下腰来,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方才一直在看我,对不对?”

  他语气甜蜜,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胜玉喉间轻滚,目光谨慎地丈量着她和李樯之间的距离,发现她无论想哪个方向试图逃走,都将会无可避免地碰触到李樯的身体,只好维持原样。

  她低声地说:“很奇怪吗?我还以为注视着说话的人是一种很常见的礼仪。”

  “哼哼,只是这样吗,我看不见得。”李樯说着,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笑容,捉住胜玉的手腕,让她的手抚摸到自己的前襟,“我以为,你是喜欢看我穿这一身。”

  胜玉倏的收回手,脸颊迅速烧了起来,叱他。

  “你除了胡言乱语还会什么。”

  李樯耸耸肩:“好吧,原来又是我在胡言乱语了。”

  他识相地退让开,倒不如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先把人惹得快要发恼,试探出底线,再乖乖地在人要真的发火之前后退,让人拿他无计可施。

  李樯盯着胜玉,方才在众人面前疏朗儒雅的视线已经全然变了,充满征服和掠夺的欲/望,他也低声说:“胜玉,总有一天你会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就是想看着我的。”

  胜玉聪明地选择不去接他这话,冷着脸往巷口走。

  李樯踱着步子慢悠悠跟在她后面,像一只猫轻巧地跟着自己将要扑捕的猎物。

  胜玉忽然想起什么,步伐停了停。

  她努力缓和了些语气,转头对李樯叮嘱道:“这些日子,你没什么事就不要来竹屿苑了。”

  李樯当年也住在京城,胡不峰在各个达官贵族府上走穴卖货时,或许会见过李樯。

  为了尽量不打草惊蛇,最好不要让与当年相关之人出现在胡不峰面前。

  李樯挑了挑眉,问她:“为什么?”

  胜玉当然说不出原因,沉默一会儿,只能又问一遍:“行不行?”

  李樯叹息一声,似是纵容地开口:“虽然我每天都会想你,但既然胜玉不想见到我,我只能少去讨嫌了。”

  胜玉有些无奈,李樯非要在嘴上占这几分便宜的模样,真的很欠打。

  但好在有一点,但凡他答应的事情,都从未失约过。

  胜玉想了想,只要他能做到,就忍他一次,当作自己没听见好了。

  按照胜玉的吩咐,邓四来了郡中几趟,胜玉支使他分几次做了些准备。

  豆儿那边也已经与胡不峰推拉得差不多了,终于在胜玉的授意中定下了会面的地点和时间。

  为了把当天的时间腾出来,胜玉不得不提前将一些工作做完,时常需要挑灯忙碌。

  时间越近,她心中越是忐忑。

  这时候不敢有一分一厘的疏忽。

  只要空下来,她脑海中就不停地演绎着。

  如何把胡不峰控制住,如何从他嘴里撬出话来。

  这一套法子是否可行,那样做是不是会更加可靠,有没有更好的计划……

  到了这一步,就像是面临最后的战役,一丁点差错都可能导致巨大的失败。

  胜玉高度紧张,时常阵阵头疼,整个人绷紧了一根弦,尽管竭力装作平静,但却无法欺骗自己的身体,睡觉进食都已经失调。

  她的不寻常不知怎的传到了李樯耳朵里。

  一大清早,李樯亲自提着食盒驾到了。

  胜玉看见他,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李樯道:“我为什么在这儿,你自己说,你这几天有好好地吃一顿饭吗,嗯?”

  一边说着,李樯一边坐了下来,揭开食盒。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忙成这样,这一顿,我非得盯着你吃完。”

  李樯出行,从来不会悄无声息,身边必定是仆从无数,浩浩荡荡的大阵仗。

  胜玉心中隐约觉得不好,摇头道:“你别在这儿待着,先走……”

  “不行。”李樯拒绝,“你吃完我才走。”

  大清早的竹屿苑本来清幽,被李樯这么一闹,动静立刻大了。

  胜玉还想再劝,余光忽然瞥见窗外的人影。

  来人这么巧,就是胡不峰。

  他手里提着篮子,似是打算来送礼的,见门外侍从整整齐齐立着,迟疑着探头望过来。

  李樯似乎也察觉到门外有生人,亦回头看向了门外盯了一会儿。

  “有些眼熟,令人厌恶。”

  他嘀咕道,但大约没看出什么名堂,最终无趣地收回目光。

  但就这一会儿,也足够外面的胡不峰看清他的模样了。

  胜玉心中顿时一空,仿佛一颗石子坠进了深渊,她竭力捏紧掌心,祈愿事情不至于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屋外,胡不峰似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面露古怪,迅速地折身离开。

  胜玉眼前一黑,给豆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问。

  过了一会儿,豆儿跑回来,贴到胜玉耳边小声说:“胡氏已经走了,原本定在明日的见面,他说不来了。”

  最坏的变故发生了。

  胜玉呼吸碎得很突兀,她筹谋了这么久,功亏一篑。

  “胜玉,”李樯还无知无觉,尾音拖得长长的唤她,带着撒娇一般的催促,“快来吃东西呀。”

  听着他无忧无虑的声音,胜玉压抑的焦虑、怒火,全都涌了上来,她控制不住地低吼:“你做这些没用的事有意思吗?我说过了,让你不要过来!”

  李樯怔住,之前含笑的神色落了下来,变得面无表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连嗓音也低落微沉。

  “我只是担心你……抱歉,我现在就走。”

  说完,李樯起身大步迈开,与她擦肩而过,衣袍在空中摆动猎猎有声。

  胜玉闭上双眼,浑身僵硬,脑袋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