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又没法儿不想要她。◎
胜玉最后是趴在楠竹桌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除了几次被夜风冷醒之外, 其它都挺好的。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日上值的时辰,总算有人来开门, 胜玉才悄悄出了园子, 回旁舍洗漱休整。
被旁舍的嬷嬷撞见,好一阵大呼小叫。
“姑娘,您早晨是怎么了,喊多少遍也不应门, 唬老身一跳!”
原来昨夜没一个人发现她未归, 直到今晨见她迟迟不开门才觉异常。
胜玉默了半晌, 摇摇头不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夜的事实在太过乌龙。
见她不出声, 嬷嬷也识眼色地不再多问。
只是在旁边踟蹰了一会儿, 忍不住说:“姑娘,您脸色不大好, 饿不饿?老身去备些吃食来。”
察觉出嬷嬷话中小心翼翼的关切,胜玉顿了顿。
她转过头, 轻声说:“多谢嬷嬷。昨夜歇在外边儿, 有些受凉, 叫嬷嬷忧心了。”
她语声轻柔, 叫人听在耳中十分舒适,仿佛能听出来她在时时刻刻顾及对方的感受。
嬷嬷点点头:“哎, 知道啦,老身去给姑娘准备红糖姜汤。”
胜玉目送她走远。
到热水边绞了帕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终于觉得精神了些。
腹中隐隐泛起绞痛,呼吸也带上了些虚。
她这几年过得不算好, 时常不能按时吃饭, 肠胃就落下了毛病, 只要夜里醒来就很容易翻搅疼痛,更何况胜玉错过了昨日的晚饭,从昨夜到现在,已经难受了许久了。
嬷嬷端上来热汤和白粥,胜玉弯起眉眼,瞳色亮晶晶的,道了声谢。
端起汤碗,就要往嘴里灌。
嬷嬷吓得赶紧拦住。
“使不得,还烫着呢。”
胜玉茫然地看了眼手里的碗,又看看门外,眉心微蹙,有些着急。
“可是,上值的时辰要迟了。”
说完抿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胜玉有些不舍地放下碗。
算了,早饭就不吃了,忍一忍。
嬷嬷只好叫她等等,拿来一个食盒将汤和粥都放了进去,嘱咐道:“带去吃吧,早饭可不能随随便便缺得!”
胜玉微怔,点点头露出一个笑,比方才的笑容更璀璨些,盈盈地瞧着人,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多谢嬷嬷。”
嬷嬷看得有些呆,她走远了,才渐渐回神。
没想到这位自号流西子的姑娘美得像仙女似的,又很有才干,年纪轻轻便做了一院的主事,却如此不会照顾自己。
偏还招了个不懂事的婢女,连食盒都要姑娘自己提着。
真是……让人有些怜惜,想多照顾几分。
胜玉赶到竹屿苑时也还不迟,总算松了口气。
她无甚资历,占着这个住屿苑主事的位置,担心会有人不服。
因此事事都想竭力做到尽善尽美,才不会多生事端。
即便是按时到了,胜玉还有几分不自在。
端着食盒找了个安静地方,偷偷打量了几圈没见人,才放心打开来吃。
粥热热的正好入口,胜玉一勺一勺慢慢舀进嘴里,肚腹妥帖了,心情也高兴了些。
李樯领着蒋喜德穿过竹林过来时,抬眼便看见了坐在石头上的胜玉。
她背朝着李樯,穿着一身青裙,裙摆在巨大的岩石上散开,莲花髻上垂了些许发丝下来,随着动作摆荡,轻灵得像个竹林间生出的小妖精。
李樯步子止住。
深深的目光直直落在胜玉背影上。
她低头咬木勺,脸颊因此鼓出来白白软软的一块儿,长睫乖顺地耷拉着,遮住圆圆亮亮的眼睛。
真奇怪,这人原本让李樯磨着牙记恨了一晚上,原以为再见到她定会咬牙切齿,可现在看着她毫无所觉的背影,李樯却不怎么气得起来。
蒋喜德见主子停了步子,悄悄探身打眼一望。
看见前方的人,眼珠滴溜一转,立刻笑言。
“姑娘素日来一本正经,原来竟还晓得躲到这儿来偷食。”
李樯忍了忍,没忍住唇角微勾。
偷这个词太形象。她躲躲藏藏的模样,可不就像一只偷到甘草的兔子。
蒋喜德又奇怪:“姑娘今日怎么没去食肆,难道是贪睡,起晚了?”
李樯的笑容又落了下去,脸色黑了黑。
他想象着,他被气得辗转反侧半夜无眠,胜玉却睡得香甜,还贪睡晚起。
顿时心情非常差劲。
李樯回头,眼刀冷飕飕地刮着蒋喜德。
“贪睡什么,你以为跟你那对鹩哥一样,没心没肺。”
蒋喜德一时失言挨了一通训斥,腆着笑脸嘿嘿退下。
心里颤颤地想着,下回要把那对嗓门大的傻鸟收到后院,免得被大人记恨上,炖了泄愤。
院门外有些动静。
一个婢女快步进来,打眼一望。
没看见竹林后的郡守,但瞧见了胜玉,便连忙过来。
“主事。”
胜玉躲起来吃东西被当场逮住,显然吓了一跳。
眼睛睁得圆圆的,却强装镇定。
放下勺子,清咳两声,应道:“何事。”
婢女递过来一个小布袋子。
“旁舍的嬷嬷叫奴婢送这个给主事,这糕点是山楂制的,说姑娘昨夜歇在外边儿受了凉,恐怕没胃口,边喝粥边吃这个,好开胃化食。”
胜玉惊喜地接过,笑弯了眉眼,嗓音清甜:“麻烦替我道谢。”
婢女行了一礼走了。
李樯眸色深幽。
她昨夜没歇在旁舍?
李樯的目光越过竹枝,细细看她。
她肌似美玉,很容易留下印痕,稍微磕碰擦到,就会泛起红痕,许久才退。
李樯的视线定定落在胜玉的一截小臂上。
她捏着勺子动作间,袖口顺着小臂滑落,露出肌肤上的一抹印记。
像是靠在什么东西上面太久了,印上去的。
直到现在还红彤彤的,能看出大概的模样。
李樯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逐渐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朵菡萏。
枝条弯曲的弧度有些特别,也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李樯压着恼火,细细回想了许久。
终于想了起来。
藏书阁中有一批丝楠竹桌,上面就有菡萏浮雕,正是这种形状。
李樯黑眸中泄出冷芒,桃花眸泛着几丝冷。
他没再往前出现在胜玉面前,而是转身往来路走去。
胜玉吃完了粥,喝了一碗汤,捧着糕点边啃边回去干活。
今日鉴宝会要开到金吾郡,还有很多事要做。
各地向朝廷进贡大多都图一个好印象,盼着能给自己今年的政绩加分,因此难免形成攀比的风气,鉴宝会正是由此应运而生。
相邻的几个州郡总会不约而同地到处“学习”,在将贡品送上京城之前先彼此看看对方准备得如何,还弄了一套比试的规则,既是互相通个气儿,也是相互比较。
州郡之间打擂台,商户也懂得看苗头。
赢得多的一方名气便响,名气响便似乎更能说明此地州长郡守的实力,贡品升格的概率也就更大,商户自然趋之若鹜,就如良种都争相往肥沃之地长。
想要宣扬自个儿的名气、尽量吸引游商前来,除了放低门槛展现亲和友好,还要在鉴宝会上打出名气才行。
胜玉这阵子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很大一部分便是在为此事奔忙。
半个时辰后,宾客果然如约而至。
郡守出面待客,胜玉领着明经支事的人进了会场,在一旁垂手而立,恪尽本分。
她老老实实,目不斜视,却总觉得脖子上凉凉的,仿佛有道目光一直落下来。
忍了一会儿,胜玉终于没忍住,抬起眸。
正前方的郡守坐在高台上,单手支颐,姿态优雅又带点散漫,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在看这边。
胜玉又垂下眼帘。
过了一会儿,那凉凉的目光又如影随形。
胜玉复又抬起眸,这回正对上李樯的双眼。
被迎面逮住,李樯也不闪不避,定定地瞧着她。
他卖乖时会笑得很甜,无表情时俊容便好似雪原高山冷峻,那双桃花眸直泛冷气,幽幽的似怒似嗔。
李樯旁边坐着的是葫洲郡守,不知为何,两人分明同级,胜玉却总觉得对方在同李樯说话时,有些刻意讨好的意味。
寒暄完,对方又提出要见一见这回负责选贡的班底。
胜玉适时带着竹屿苑的人上前见礼。
葫洲郡守定睛看清人后,就是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将军,早听你麾下有位女先生钟灵毓秀,今日一见,果真并非夸大其词,我们岂不是未比先输了?”
这些溢美之词,大约是为了卖李樯的面子。
胜玉正要出声谦逊一番,却听李樯先轻哼一声,开了口。
“你看错了,她很是愚钝。”
胜玉:“?”
她站着的位置,恰巧在李樯背后,于是撩起眼皮,拿眼风扫了一眼李樯的后背。
这个傻子,怎么好意思说她啊。
葫洲郡守不解其意,只当李樯是在客气,哈哈朗笑几声,走下看台。
“那我们直接看成果罢。”
比试开始了。
今日鉴宝会,会场是对所有百姓开放的,周围挤挤攘攘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胜玉戴上带面纱的锥帽,目光在人群中克制地搜寻着,看是否有那个游商的身影。
面前却飘来一片阴影,随即视线被一个高大背影彻底挡住。
胜玉默了默,往旁边移开一步,继续探看。
李樯也往左挪了一步,再次挡住。
胜玉:“……”
他绝对是故意的。
左右站满了人,胜玉不好挪动位置,干脆踮脚越过李樯的肩膀去看。
还没来得及得意,身后有人经过擦了她一下,胜玉脚上不稳地往前扑。
李樯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回身牢牢握住她的腕子,把她接住。
胜玉慌张看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道了声谢。
李樯却抓紧她的小臂,不让她缩回去。
黑眸凝着她,沉声:“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什么?”胜玉茫然,下意识地反问。
他们的对话声音很小,身边有人来来往往,要是再大声一些,很容易就会被人听到。
李樯抿了抿唇,在又有一个人经过这里时放开胜玉的手,转了回去,安静地站着,仿佛跟胜玉毫无关系。
胜玉感觉心脏在喉咙口轻轻地跳着。
她目光落在李樯背上,像一堵高墙似的。
他刚刚是想要她说什么?
胜玉想不到。
旁边的同僚毫无所觉,跟胜玉搭话,胜玉也平静地回应。
没有人发觉她和李樯短暂的对话,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名有种瞒着所有人,偷偷……的感觉。
胜玉轻吸一口气,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第一轮比试是单纯贡品的比较,结束得很快。
结果出来,判金吾郡胜。
葫洲郡守抚掌赞道:“果然是将军治下,宝物之丰饶,令我等敬服。但是三局两胜,最后的赢家是谁,还未可知。”
其实在胜玉看来,两方贡品实力相差无几,胜负难断。
葫洲郡守认输认得这么干脆,越发印证了胜玉之前的猜想,对方的确就是在讨好李樯。
为何?
李樯被贬至此地,按理来说寻常人应当避之不及,为何对方却着意献媚。
胜玉正思索着,又听高台上,戴一顶红冠的小厮唱诵道:“下一试,齐心寻宝。”
这场鉴宝会是由金吾郡提供场地,葫洲主办,因此所有比试规矩都是按照葫洲所定,大体上沿袭过往鉴宝会。
这齐心寻宝胜玉虽没亲眼见识过,但也有所耳闻。
是要将一排宝物蒙上红布放在三丈之外,只凭目视判断其大体轮廓,来猜测其物,猜中多的即为赢。
之所以又叫做齐心,则是因为需要二人合作。
一人可以目视、可以辨认,不可作答,另一人蒙眼不可辨认,仅靠同伴的提示作答,二人可以商讨答案,但是不可高声喊叫,免通外援。
葫洲郡守摆明了是来玩的,兴致勃勃解下外袍,捋起袖子上场了。
还对着这边扬声道:“将军,来陪在下比试两把。”
对方郡守亲自上阵,自然也只能由郡守去应战,否则输赢都不好看。
胜玉下意识看向李樯背影,想着他还要找一个人做同伴,却见他稍稍动了动,又顿住步子,回头直直看着她。
胜玉:“?”
她没能犹豫多久,就被左右两边的人架着送上场去。
同伴竟是我自己。
胜玉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迎着众人目光,有些拘谨,双手捏在身前,无意识地往李樯身后躲。
李樯已经接过了绸带缠至脑后,自己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修长有力的指节衬着朱红绸带,缠绕之间轻轻拉扯,一个飘荡的绳结就在脑后系稳。
露出的下半张脸依然冷静自持,泰然自若,一点儿也没有受到视线的约束,观者绝不怀疑他下一刻依旧能挽弓上马,直取敌人首级。
让人对他的实力很放心。
葫洲郡守站在对面,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
俊朗高大的将军身边伴着美娇娘,虽然那女子此时面巾遮面,看不见清丽容颜,但曼妙身姿却无可遮掩。
你侬我侬,默契互助……这和谐绮丽的场景,真是让人流连。
葫洲郡守哼着小曲儿,也绑上了绸带。
百宝架送了上来。
即便知道了规则,亲眼看到实物时,依然感到难以辨认。
胜玉从架上一扫而过,先确定了几个形状特殊的,一边同李樯形容。
“圆形,珠子大小,无底座……”
“东洲鲛珠。”李樯听了朗声回答。
一个侍从拿着一杆银秤,挑开第一块红布,唱喏道。
“非也,乃震天宝珠。”
这就已经失了一分了。
胜玉屏了屏气息,不再纠结,转向下一个。
“方盒状,上有突起,许是簪花……”
李樯又道:“敛月盒。”
第二块红布被挑开。
“非也,乃西长公主簪花妆匣。”
连错两题,这会儿再看李樯那镇定自若的脸,胜玉再也不放心了!
他根本就没有实力!
胜玉气得喉头微哽,很想说李樯两句,偏偏此时不能大声说话。
他们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侍从用以监督,若是他们的说话声量大到被那侍从听见,便视为违规,即刻判输。
胜玉压了压心绪,小声道:“你慢一点呀,等我说完你想想再答。”
说完胜玉着急地从他下颌线看过去,只见李樯默不作声,神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是冷冰冰的,似是严肃,又似是觉得无趣。
胜玉只得叹了一声。
再到第三个,她便不同李樯商量了。
细细看了半晌,直接对李樯说出自己的答案。
“应当是微雕的醉莲楼。”
李樯高声回答:“七宝阁。”
侍从掀布:“非也!乃木雕醉莲楼。”
胜玉:“……”
明白了,他又是故意的!
胜玉瞪大眼睛,盯着李樯侧脸好一会儿。
才闷闷问:“你是刻意想输?”
方才葫洲郡守认输,或许李樯是也想认输还他一局,可以理解。
李樯微微偏过头去,似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想。”
“……”
懂了,他不想输,但是也不想配合。
她说什么,他偏就不干。
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胜玉摸了摸鼻尖,两相沉默之间,一炷香燃尽了。
葫洲郡守那边猜了五个对了三个,李樯这边猜三个三个全错。
葫洲郡守解下蒙眼绸带,挑眉走过来,乐得满脸是笑。
“贤弟,你们这不太行啊。”
围观的百姓也在嬉笑着。
稍作休整,第二局马上要来了。
第二局规矩稍变,一人可以看可以提示,一人蒙眼摸宝作答。
胜玉抢先接过绸带,撩开锥帽,蒙到了自己眼睛上。
“我来猜。”
李樯故意不配合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了,还不如自己来。
李樯也没阻止她,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一声哨响,第二局开始。
胜玉摸索着,隔着布料的触感不大真切,但是仔细体会还是能察觉出一些特点。
手中之物软软的,轻捏的时候有些微的弹性,个头很大,又似乎很轻,这应当是……
一阵温暖靠近了她的耳边,是李樯轻轻靠近,在她耳边似要说话。
有提示?
胜玉屏息准备听。
李樯说:“昨夜,你是不是在藏书阁待了一夜。”
胜玉心口一跳,忙屏息忍住。
她欲要假做平静,但终究没有李樯那样的定性,即使只露着半张脸,也可见慌张。
趁她看不见,李樯的视线毫无遮掩地落在她脸上、鼻尖、唇瓣,如同燎原的火舌。
看见她小臂印上的那枚菡萏之后,李樯就去了一趟藏书阁,找了杂使管事来问话。
果然对方昨日巡园时,漏了这一处。
李樯不用脑子都能猜到,昨日胜玉定是为了躲他,才会待在杳无人迹的藏书阁,结果阴差阳错,被他关了一夜。
瞧他干的什么蠢事。
他自己都唾弃自己,可是胜玉对此什么也没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让李樯压抑不住地恼火。
比枯等她几个时辰她不来赴约更恼。
胜玉定了定神,抬头:“中禹绒。”
侍从掀开布。
“然。金吾郡记一分。”
胜玉连忙挪动脚步,快速移到下一个位置,想离李樯远些。
但李樯像个甩不掉的影子,紧接着追了上来。
他靠在胜玉耳边说话,在旁人看来只以为是在提示比试内容,只有胜玉知道,他微热的呼吸扑打在耳际时,是在对她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对我发脾气?为什么一个字也不跟我说。”
李樯的逼问像一个装满蝴蝶的笼子坠进胜玉耳朵里,惊慌拍打的蝶翼撞得心房纷乱。
她不是没有脾气,也不是真的逆来顺受,不提自己受的荒唐委屈,只是因为这件事与他有关,她避之不及,所以不愿意提起。
更多的也是害怕。
怕他发疯,怕他又露出执拗的神色,缠着人不放。
“罗霄印。”
胜玉摸索着随便猜了一个,也不管对不对,逃跑般地挪到下一个位置。
李樯又靠了上来。
温热的气息贴在耳边,语调却冰冷。
“你嫌弃我,对吗。”
胜玉呼吸微滞。
她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很想跟李樯平和相处,小心翼翼地维持,但这份平和来得虚假而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争执的火池。
因为她跟李樯想要的东西终究不同,她不能直面李樯的心意,却又暂时无法离开,这样微妙的平衡,保持不了多久。
她紧张得心口都有些疼痛。
茫然地朝着前方启唇:“……伽罗鼓。”
她真的回答不了李樯的问题,只能继续往下走。
李樯眸中寒气愈盛,长腿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按住红布下的东西,不让她猜。
他本不能触碰,这显然不合规矩,但是侍从觑了一眼他的脸色,瞪着眼卡着嗓子,不敢出声。
胜玉毫无所觉。
她只想赶紧完成这场比试,赶紧下去,躲得远远的。
她伸手摸向红布,脸色显然变得疑惑。
什么东西,竟然是温热的。
但天下宝物奇多,有的玉石握着便可生温,应当是她一时没想起来。
胜玉仔细感受着。
手指顺着红布慢慢碰触,沿着轮廓仔细地抚摸。
李樯轻轻咬着牙,垂着眸,面上的轻笑冷酷,带着玩世不恭。
他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胜玉隔着一块布在他的手上到处轻按、揉捏。
跟她拿捏他的心脏时,一模一样。
动不动就让他兴奋,又动不动让他恼火。
摸着摸着,胜玉终于察觉不对了。
这哪里是什么宝物,分明就像是一只……
她吓了一跳,直接摘下了蒙眼的绸布。
果然看见李樯捣蛋地将手放在红布里,害她绞尽脑汁瞎猜了半天。
摘下绸布视为结束,一旁看了他们半晌的葫洲郡守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胜玉羞窘又愤懑,恼怒盯着李樯,圆圆的瞳仁明亮灼人。
看她窘迫又羞恼的模样,面上绯红都飞到了耳际,似粉云覆雪。
李樯咬着牙根,斜斜站着,哼笑出声。
罢了。
嫌弃他就嫌弃他吧。
他又没法儿不想要她。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祝大家打游戏时不要碰到李樯这样的狗队友吧(双手合十.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