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起洗澡
几人从下往上挨个坟头扒拉墓碑看名字,找到山顶才找到姚家的墓碑。
一家七口整整齐齐地埋在了一起。
惊风双手合十作揖,“诸位,我无意打扰你们的安宁,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来找我。”
惊风指向庭渊。
庭渊:“……”
莫说是伯景郁,就是这随从身上的衣服所用的布料,都得十两银子。
伯景郁的每一件衣服是三十个绣娘,每个季节一针一线地亲手缝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他们喝茶随手抛出的便是一两银子。
伙计察觉到自己言语不当,忙道:“二位客官见谅,是小的一时失言了。”
伯景郁抬手免除,“无事。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很多学堂不收女子?”
伙计点头,叹了口气:“起止是很多地方不收,是每个学堂都不收女子。”
伯景郁觉得奇怪:“先帝不是已经解开禁令,女子可入学堂读书,为什么会有学堂不收呢?”
伙计也不敢说。
伯景郁:“但说无妨。”
伙计依旧不敢开口。 原因无他,两边都有人在幽会,伯景郁觉得撞见这种事情肯定会很尴尬,所以才会要求庭渊跟他一起换路走。
他听力好,能听见远处细小的声音。
庭渊觉得奇怪,两人前脚退出这条巷子,另外一条小巷子里就走出两个人,举止亲昵。
庭渊看向伯景郁,“就是因为这个?”
伯景郁点了点头。
庭渊嗐了一声,“这有什么,小情侣约会而已。”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伯景郁反倒有些害羞,“当街,不好。”
庭渊:“在我原来的世界里,这很正常,当街搂搂抱抱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情。”
伯景郁问庭渊:“你有过吗?”
“有过什么?”庭渊反问他。
伯景郁小声说:“就是和人搂搂抱抱。”
庭渊摇头:“没有,我身份特殊,得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虽然不是明星,可他爸得罪的人太多了,指不定干点啥被人拍到了就会小题大做,然后借题发挥。
伯景郁听他这么说笑了。
庭渊更是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你没有和别人那样过。”
伯景郁问:“那我是第一个亲过你的人吗?”
“不是。”不知道是那份告示起了作用,还是老百姓本身就没有太过于惶恐。
目前这种情况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两人找了个茶楼进去坐下。
茶楼人多,也杂,同时也是消息的聚集地。
选择在此处倾听老百姓的心声,是最合适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们刚坐下,隔壁就来了一伙人,听声音有七八个人。
“告示你们都看了吗?”
“看了,刚刚从告示墙回来。”
“你们怎么看?”
“总归呼延謦家被抓也是该的,他们家的人这些年在安明城里搞的大家都赚不到什么钱,搞垄断,个个拿鼻孔看人,要我说齐天王这是为民除害。”
“就是,咱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哪个没有被他们呼延謦家挤兑过,自从他们来了安明,安明城里的生意都快被他们家抢光了,以前是大家有肉一起吃,自从他们来了,我们连肉汤都没喝上。”
伯景郁和庭渊安安静静地坐在隔壁听着他们讨论。
“西州的这些大家族也是够让人讨厌的,要不是我们家没办法离开西州,我都想去西府了。”
“小点声,不要命了,指不定哪里就有他们的耳目。”
“怕什么,光天化日的,他们还能杀我不成。我们家在安明做了上百年的生意,几代人的辛苦经营,他们这些大家族一来,迅速挤压,抢走我们家的生意。”
“希望齐天王能够彻底将这些大家族都收拾了,让我们以后也能好好做生意。”
“我觉得难,这些大家族背后都站着谁不言而喻,只要那些人还在,他们就倒不了,还是期盼将来他走后,西州的情况不会更恶劣吧。”
“就是就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他要真让这些大家族吃了亏,将来他走了,这些亏损还不是层层剥削,由我们来承担。”
“唉——”
不知道谁叹了一声,引发了一连串的叹息声。
伯景郁和庭渊对视一眼。
他们的担心并无道理,如果不能够彻底将这些大家族铲除,将来受苦难的还是西州的百姓。
西州在很久以前,一直都分为两部分人。
一部分被称为“贱奴”,另一部分被称为“贵族”。
贵族就是八大部落上层的那些统治者。
而他们口中的贱奴,则是统治范围内的底层民众。
老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加入家族,接受他们的统治,为他们创造利益。
资源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从前是压迫性更强的集中统治,现在依旧是被他们统治着,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掌握资源的人并没有发生变化。
朝廷即便是掌握了土地,也没有掌握西州的资源,资源还在部落家族统治者的手里。
没有享受到这种统治下切实利益的普通老百姓,自然是在朝廷呼吁民化的时候,主动走出了部落,堂堂正正地做人,不再愿意受部落的钳制,与他们斩断关系。
可他们也没有逃脱部落的掌控,物价,工价,依旧掌控在部落统治者的手里。
伯景郁听到这些人对他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倒也没有多难受。
庭渊用口型说:“我一定会成功的。”
他相信伯景郁能够做到。
伯景郁的手顺着桌子摸上庭渊放在桌上的手。
庭渊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伯景郁用口型说:“心痛,亲我。”
庭渊知道他在闹着玩,也顺着他的意思,起身来到他的身边,和他亲在一起。
一墙之隔的对面并未停止讨论。
“也不知道西州之后会怎么样,那些人不除,我们哪有好日子过。”
“就是啊,朝廷又不肯放我们离开西州,怕我们将来占领别的地方。”
伯景郁突然就不走了,瞬间变脸,“还有谁亲过你。”
“说了你也不认识,何必问这些。”庭渊继续往前走。
伯景郁在原地不动,看庭渊真走了,不回头也不等他,心里更气了。
自己又跟了上去,“都有谁?”
庭渊听他这语气,仿佛他要是能见到那人,得给人撕碎,说道:“都是亲戚,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还是个奶娃娃,亲戚见了都爱亲我。”
伯景郁松了口气,一把将庭渊拖进旁边的巷子里压在墙上。
巷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却能听见远处另一条巷子的嘈杂声。
庭渊的心口剧烈起伏,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伯景郁看着庭渊的嘴巴,眼神炽热。
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伯景郁逐渐贴近庭渊的脸。
就在庭渊以为两人要亲上时,伯景郁突然错开了,贴脸而过,对着他的左耳说:“我想亲你。”
原想直接亲,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不想冒犯庭渊惹得他不高兴。
他答应过庭渊,以后不会再随便亲他了。
庭渊的心跳得飞快,刚才伯景郁的鼻尖已经和他的鼻尖相撞,距离非常近。
他真的以为伯景郁要亲上来了,但他克制住了。
伯景郁会直接说出来,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庭渊呆在原地,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没有推开伯景郁,也没有更进一步。
伯景郁问:“可以吗?”
当他把决定权给庭渊时,就知道庭渊会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拒绝他,不拒绝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他还是选择尊重庭渊。
“可以吗——”他又问了一遍。
庭渊挣扎过后,还是选择了拒绝,“不可以。”
他承认自己对伯景郁动心了,可他不能由着他靠近,因为胆小,因为他要回原来的世界,不能把自己的心弄丢在这里。
一旁走镖的一位镖师见伯景郁不似凡人,也没感觉到他的不善,开口道:“他不敢说我来说,普通人家能送儿子上学,都会尽可能地送过去,几乎没有什么人家会让女子入学堂读书,觉得是浪费钱,再者,学堂也不肯收女子,这是教书先生的偏见,即便禁令已经解除,他们仍旧拒绝招收女子入学,他们认为女子不应该读书,而应该一心一意在家中照顾夫婿,我家女儿就是因为没学堂肯收,花钱请先生到家里来教,私教男儿一年八两银子,女儿一年得十二两,普通人一年工钱也就四五两银子,哪能请得起?”
伯景郁认真听完,对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他道:“即便女子相夫教子,也该学点知识,大字不识如何相夫教子?”
听完他这话,其他的镖师们都笑着摇头。
伯景郁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刚才与他搭话的镖师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普通人家的儿子都没机会读书,何况女子?既然男子都不曾读书识字,又何须女子读书识字?能做饭,能洗衣,能生孩子,能孝敬公婆,这就够了。”
相夫教子,从来都是有门槛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能够肖想的。
能吃饱饭,能活下去,能有住的地方,能够穿暖,就已经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了。
伯景郁听了半天说不出话。
是啊,他们生存都如此艰难,哪里还能考虑这些问题?
他问:“即是如此,兄台为何要花重金请先生为你的女儿讲学?”
镖师道:“我走镖多年,仅有一女,视为心肝,自是要给她最好的,将来若我出了什么意外,她识字,起码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不至于孤苦伶仃。如今有了大善人开办的学堂,免去了学费,让我们这些贫苦人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能有机会改变将来的生活,敢问贵人一句,您说他算不算是大善人。”
伯景郁点头:“算,当然算。”
一路走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与这些平民接触,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
在他看来最基础的读书教育,对这些人来说都是很难够到的。
伯景郁也注意到,此处的男子对女子似乎没有瞧不起,言谈间能听出来,他们并不反对女子读书,反倒很支持。
这与他经过其他县时感受到的不太一样,在街上都几乎看不到女子,也不曾听人谈论过女子,对于学堂不愿招收女子这种行为,他们是鄙夷怒斥的态度。
对于这位大家口中的庭大善人,伯景郁勾起了好奇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会免费让孩童读书,也让女子能和男子一样接受教育。
在京城,女子自然是要读书的,不过女子读书多数都是在家中私塾,不会与男子一起,男女毕竟有别,名声尤为重要,与男子过多接触,传出去那是会坏了名声的。
伯景郁与镖师等人拜别后,与随从继续赶路。
两人沿途慢行,随从道:“殿下,你说这世界上真有人什么都不图,开办学堂只为了教人读书识字?”
伯景郁摇头,他也不清楚,这事儿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他道:“或许是另有所图,等咱们到了居安城,见上这位庭大善人,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随从诧异:“殿下,你还要见他?一个平民,有什么资格见殿下。”
伯景郁道:“既然我们是代天巡狩,体察民情,那就得了解民众的生活,不能总高高在上。”
这点也是方才在茶铺,他猛然间想明白的。
伯景郁道:“前些日子一路出京,沿途我们四下察看,提前通知地方官员接驾,你不觉得过于走马观花,并没有真正地了解到百姓的生活吗?”
今日他们没有以王爷的身份沿路摆道,就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茶铺,便听到了百姓一年的收入仅有三五两银子,只能管温饱,知道读书对他们来说有多难,也知道学堂排斥女子入学。
这一切的一切,是他们过去一个月中不曾了解到的。
伯景郁很难说服自己庭渊与他是相同的,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庭渊的与众不同,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认知,不同的观念,还有他擅长的领域,既能验尸又能推理,无论是刑捕还是仵作,都是没人愿意干的活,他为什么会擅长这种领域?
庭渊轻笑着问:“那你觉得我是从哪里来的?”
伯景郁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时常感觉你不属于这里,你总是很孤独,你总是对一切兴致缺缺,这一路上除了查案,别的根本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