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另有隐情
杏儿觉得奇怪,若是没做他为什么要认呢?
“既然他认了,那就说明他肯定是做了。”
郑延辉没有和之前一样附和杏儿,而是说:“不好说,不好说。”
杏儿:“那他的家人死了,衙门没有人调查过吗?”
“明白。”
当天夜里,飓风就潜入县衙,去沈文清平日办公的地方搜查了一番。
什么都没搜出来。
隔日/他禀报给伯景郁,伯景郁倒也不例外。
飓风问伯景郁:“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伯景郁把玩着腰上悬挂的玉佩说:“那就先盯着他,容我再想想。”
吉州的百姓在等一个交代,吉州的这些官员不能留太久,当初是伯景郁亲口承诺,等疫病结束之后,会给吉州的百姓一个交代,斩杀那些从吉州逃走的官员。
伯景郁为此苦恼不已。
庭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伯景郁问庭渊:“你说我该怎么做?我现在不敢杀吉州的官员,我怕其中有冤屈。”
“我知道。”店小二提醒他们把窗户关好,又在窗户上挂了湿水的麻布,以此来阻挡风沙。
各处门窗紧闭,但凡是有缝隙的地方,全都需要用湿布遮挡。
湿布上面的水能够将乱飞的尘沙挡住,这样等沙尘暴过后,打扫卫生就不会太难。
伯景郁庆幸他选择留在小镇而不是离开,否则在路上只怕连方向都分不清,可视范围不足十米。
庭渊问店小二:“这种极端的沙尘暴天气,一般都会结束?”
小二说道:“一般来说三五天就会好,风停了就好了,主要是我们南州中心地带全是沙漠,风从东边一吹过来,就会卷起数百里的黄沙。”
庭渊问:“这样的情况每年都有吗?”
“对,所以我们早就习惯了,黄沙卷起百丈之高,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也没办法治,就只能顺应。”
庭渊叹了一声,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治,只不过像南州这么大的沙漠,想要治理,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店小二来了兴致,“公子的意思是这沙尘有办法治?”
“阻挡还是有可能的。”
伯景郁也想听听庭渊有什么想法,“这南州的沙就像西州的雨一样,困扰着当地的百姓,如果真有办法治,那对南州的百姓绝对是一件幸事。”
庭渊道:“在我们那里,面对沙漠风沙的治理方法,就是种树,沿着沙漠边缘种树,植树造林,恢复植被,建立防护带,当种植的数量足够多的时候,风沙就很难肆意地扩张,面对极端的沙尘暴天气无法阻挡,但平常一些小型的沙尘暴或者是沙漠扩张,还是有机会遮挡掉一部分的。”
伯景郁摇头:“南州沿岸大概有上万里,如果沿着沙漠边缘种树,几十年都种不完,沙漠的扩张无法阻挡。”
庭渊道:“任何事情都需要决心,恒心,都需要时间,需要毅力,治沙也好,治水也罢,开凿河渠,或者别的什么,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下的确是难如登天,可随着时间不断地迁移,是会有成效的。”
伯景郁听庭渊提到了他们那里,问:“那你们成功了吗?”
庭渊道:“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我们那里治沙治了六十多年,用了几十年几代人的努力,成功修建了五千万亩的沙地,治沙一直都是重中之重。”
“一开始大家也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随着几代人的坚持,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也逐渐地在完成。”
伯景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可以成功?”
庭渊:“我骗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可以成功。”“或者看看能不能降低一些,两成或者一成半?与他再谈一谈。”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但整体没有人愿意在此时杀了呼延南音。
包括亲叛军的爻仉部落和姉楚部落,也没有人再提出将呼延南音杀了。
子缎英飞说:“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我们只能答应他,别无选择。”
他们现在根本没得选,说什么降低一些分成,不过是挽尊罢了。
这些话非要挑明了说,就没意思了。
屋内又一次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没得选。
子缎英飞说:“既然如此,就先答应下来,后续的事情,后续再说,各自这段时间也把自己的事情都料理干净,别再给人留下什么把柄,河豚网络的事情我会和埜贺兰家一起处理好。”
众人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不多时呼延南音又被请回了正厅。
呼延南音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环视四周,面带笑意:“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想清楚了?”
子缎英飞说:“我们可以答应你提出的条件。”
“识时务者为俊杰。”呼延南音满意地说。
子缎英飞没搭理他的挖苦,“今年西州的情况紧张,伯景郁人在西州,我们也可不能打着南部的名义大肆劫粮,今年大家手里都没有多少粮食,属于你的粮食,从明年开始给你,如何?”
呼延南音:“你是觉得我傻吗?觉得我看不出这是你们的缓兵之计?”
呼延南音轻轻摇了两下头:“别想,今年该我的,一分都不能少,你们每年劫的粮食有多少,分到谁手里,这些都有账册记录,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将账册整理出来,送到我的工会,按照今年账册上的截获的粮食,分三成给我。”
埜贺兰临溪说:“你这也太过分了,今年年初的粮食,你又没来西州,你今日才说自己要加入我们,即便是要分,也是分从今往后的,哪有往前分的。”
“你要是真不怕死,我们就对着干,我现在就杀了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今年不给我分粮,难道你们就不欺人太甚了?凭什么扣除我今年的粮食。”
子缎英飞:“好,可以分今年的给你,但是得分今日往后的,今日往前的绝无可能。”
“可以,账本必须给我同步查看,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从中作梗,克扣我的粮食。”
“你一个人独占三成,我们这么多人被你抢走份额,都少了粮食,我们都没说什么!”
“那不如就大家都别吃这碗饭,把锅砸了,你们一粒米都不用分给我,不到明年你们就可以一起齐聚乱葬岗!”
子缎英飞道:“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对你开诚布公也是应该的,那么你呼延南音的粮肆粮价是否应该上调,和我们保持一致?别再继续损害我们的利益。”
“不可能,这些粮食都是西州老百姓寄存的粮食,你们要想我上调粮食,就去和北部的老百姓谈,只要他们同意,我就上调。”
“这不同意那不同意,你直接趁火打劫,自己一点利益不受损,别把我逼急了我拉着你同归于尽。”
“你尽管来,我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就不叫呼延南音。”
气得对方半天说不出话。
呼延南音说:“我是一个生意人,谁损我的利益,我就损谁的利益,你们尽管来试,我只是享受挣钱的快乐,我不怕玉石俱焚。”
完全不肯退步,让人头疼。
半晌呼延南音说:“看来是谈不拢了。”
子缎英飞的视线与众人交汇后,艰难地作出决定:“好,我可以接受你保持现在的粮价,但你不能再朝南扩张,要给我们其他人留足够的生存空间。”
“可以。”呼延南音爽快地答应。
一切维持现状。
反正最后都是他的。
但想让他现在吃亏,绝无可能。
也正因他的寸步不让,狮子大开口势在必得,让这些人相信,他不是伯景郁派来的卧底,而是真的为了这些利益。
走出呼延謦家,呼延南音呼出一口气,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算是有惊无险地将事情谈成了,可以回去和伯景郁复命了。
自此之后,他在伯景郁这里的地位就要随之水涨船高。
伯景郁承诺过他,只要他能够帮助伯景郁将西州各方势力瓦解,他就可以拿到这些人一半的生意,五十年都不用上税,五十年后,都不敢想他有多富裕。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惊风道:“他们出来了。”
伯景郁和庭渊来到围栏边上看过去,确实看到了呼延南音上了马车。
“看来是谈成了。”
伯景郁伸出手,与庭渊说:“我们也回去吧。”
之前在西州,庭渊说要想办法将西州北部低洼地区全都抬高,开凿河渠,重建河堤,这是一个数十年的计划。
而今面对南州的沙漠,庭渊又说要植树造林,又是数十年的计划。
店小二听他们打哑谜,不知道他们说的那里是哪里,但他觉得庭渊说的植树造林不可能实现。
“每个人都要生存,谁会去种树,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况且要去种几十年的树,一代人都种不完,万一到时候没有用,那怎么办?”
庭渊问他:“小哥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这话我还是听过的。”小二回庭渊。
庭渊两手一拍而后一摊,“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他这话是说给伯景郁听的,也是说给店小二听的。
这种数百年甚至千年前就已经形成的生态环境,要想改变,又怎么可能是两手一拍大腿,轻而易举地就能够改善的。
庭渊与伯景郁说:“治沙,如果沙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被治理的,那又怎么可能这个问题会延续数代人,却人人都没有办法?”
“就像治理水患,又怎可能是一次两次就能够治理好的,若水患真的那么容易被治理,西州倒也不至于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每年都受水患肆虐。”
店小二一想觉得也是,呵呵一笑:“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们平头百姓能够决定的,得看朝廷愿不愿意搞,除了朝廷,谁还能够组织人去种树防沙,普通老百姓能够混口吃的,不让自己的家人饿死,就已经需要拼尽全力了。”
庭渊看向伯景郁。
店小二说得对,这件事要做,就只能是朝廷牵头来做。
西州治水患的思路,也完全可以挪到南州治理沙患上来。
老百姓可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朝廷不行,这些烂摊子不收拾,终究是一个无底洞,今天不收拾,明天后天依旧要收拾,与其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倒不如趁早收拾了。
理智上伯景郁觉得庭渊说得很有道理,实际行动上他觉得这是很难的一件事,种树要种什么树,水源问题怎么解决,一系列的问题等着他们,这也不是一件头脑一热就能做的事情。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上书过要在南州种树,南州的沙患问题每年引发的灾害也不在少数。
庭渊道:“沙尘暴对人体危害也挺大,生活在沙尘暴范围内的人,身体会比常人要差很多,有些问题绝不能逃避。”
作为国家的掌权者,口口声声说要为百姓好,那么一定要为百姓做实事才行。
不能只挑容易做的事情做,而那些不容易的,就直接视而不见,或者是拖拉。
庭渊道:“当初你说要给吉州的百姓讨回公道,但也没说日期,实在不行,就先去调查吉州大坝坍塌一事,若真如我们所预料的,吉州的疫病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大坝坍塌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说不准现在的困境,也能迎刃而解。”
伯景郁一想,觉得这样也好。
“那我们就去向阳,和霜风会合,调查吉州大坝坍塌一事,吉州疫病已经结束,朝廷派遣的调查官员也应该到了。”
庭渊点了点头,“吉州疫病兹事体大,一日两日查不清,只要最终能够给老百姓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我想老百姓也不会因此对朝廷失信,你就先预支一下老百姓对你的信任。”
两日后,众人启程前往向阳。
沈文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伯景郁来府衙是为了追责吉州官员临阵逃脱弃百姓于不顾,这追责也只是口头一说,转头就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走得如此匆忙,难道是向阳那边出事了?
可他也没收到任何有关向阳出事的消息。
他不知道,飓风并没有离开,还在监视着他。
霜风一直在向阳假扮伯景郁,从吉州回到向阳之后,就对外称病,任何官员都不接见,暗中按照伯景郁的指示调查了官员,以及吉州大坝监工的官员。
吉州大坝修建于六年前,修建时伯景郁还在京城,这件事他是知情的。
当时指定的负责人是东州行省的省常陈清远。
伯景郁问:“这段时间你们可调查出什么了?”
霜风将自己调查出的内容如实上报:“负责监督大坝工程的陈清远,在去年大坝建成之后,回到京州东州行省,便上书和朝廷请辞,理由是在东州监工时因天气环境等因素生了病,无法再继续为朝廷效力,君上念在吉州大坝的情况确实艰苦,便准了他请辞,而他在请辞后两个月,于家中病逝。”
“病逝?”死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太巧了一些。
霜风点头:“对,不错,就是病逝,我们也觉得太巧了一些,于是深入调查,把他的家人全都查了一遍。”
“结果呢?”伯景郁问。
霜风摇头:“他的家人依旧留在京州行省生活,陈清远死后,他们家也就没落了,两个儿子虽也在朝廷为官,但都是低不成高不就的位置,夫人娘家没了陈清远的支撑,光景也大不如前。”
伯景郁算了一下日子:“他死后一个月,吉州大坝就塌了,按理来说,他应当是第一个被追责的。”
霜风点头:“不错,我也在怀疑他是不是死遁,于是派人去墓场挖了他的坟墓,开棺验尸,根据刑院的仵作验尸得知,死者确实是陈清远。”
“死因正常吗?”伯景郁问。
“没有中毒,没有外力干预,应该是正常死亡的。”
霜风说:“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陈清远符合病逝特征。”
伯景郁:“其他人呢?东州这边参与其中的,负责采购木材,接收木材,押运木材,还有他们的供货商,这些你都找人查了吗?”
霜风再度点头道:“全都查了,供货商那边出货写的是北州柚木,现在木材商那边一切正常。负责运送木材的是我们朝廷驻守在东府口岸的军船。”
“军船……”
霜风:“对,是军船,吉州大坝的工人,多数都是吉州本地的青壮年,现在的吉州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都纷纷逃离祖地,前往其他地方谋生,而我们的手里没有当初参与吉州大坝百姓的详细信息。”
庭渊瞬间联想到了吉州的疫病,与伯景郁说:“我知道原因了。”
“什么原因?”
一屋子人都看向了庭渊。
杏儿猛然道:“他是要去京城。”
平安问:“他为什么要上京城,去了刑部只有一死。”
呼延南音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他很聪明。这恰恰是他的一线生机。”
平安不明白:“为何?”
“到了刑部,案件会复核,核查无误才会行刑,核查他就可以翻案,人到了京城,便不受地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