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理解错误
次日,庭渊睡醒。
不知是不是昨夜的安神汤起了作用,夜晚他睡得格外踏实,也没做梦。
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外头的光线很强。
庭渊拉开门,刚走出去,隔壁的房门就拉开了。
“昨夜睡得可好?”伯景郁问他。
也就不可能有私人恩怨。
庭渊问:“那你们可曾苛待过韶音,比如延迟发她的工钱?”
张昕媛连忙摆手:“这是绝无可能的,我们家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她,长嫂弟妹的孩子如今刚刚满三岁,她来时那孩子才一岁,原是聘她来洗衣洒扫,但那孩子只喜欢她,素日里都是她帮着带,洗衣服的活我们都是另找他人在做,给她开的双份工钱,还会额外再补贴一些,原想让她做家仆,奈何她家中有兄长要照顾。”
“去年年底她兄长过世,我们还额外给了一笔丧葬费,让她好好地安葬自己的兄长。”
庭渊听到她兄长过世,问:“那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别的家人吗?”
张昕媛摇头:“没有,她母亲早逝,父亲跟人出海打鱼,遇上台风坠海,至今尸骨无存,她的兄长原本是码头上搬货的工人,两兄妹相依为命,前几年在街上遇到一匹受惊的马,从后面毫无防备地踢中了他的腰,当时只以为是扭着了,回家躺了一夜,第二日腰腹一下就没了知觉,自此瘫痪在床,韶音也因此外出打零工照顾兄长。”
“后来前任通判的夫人见她可怜,便让她做了家中洗衣的女仆,两年前原通判调任,夫人一家举家升迁,韶音也就失了工作,后来我们来了,重新雇人,隔壁同知家的仆人给我们说了她的情况,当时长嫂觉得反正都要雇人,让她来试试,合适就留下,我们妯娌几个都还挺喜欢她的。”庭渊:“就很喜欢,有些小孩看了就让人厌烦,想躲着,但有些孩子就很可爱,看了你就想去抱他,想带他一起玩。”
“这么喜欢,那不如就留下来,反正也不是养不活。”伯景郁说。
庭渊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啊?你要把他们留下来,养着他们?”
伯景郁:“你不是喜欢他们吗?养孩子对我们来说也不难,无非就是多双碗筷,买些新衣服,零食。”
“养孩子又不是养宠物,哪能说养就养。”庭渊赶忙摇头:“不了不了,还是把他们找个好地方安顿好,虽说养孩子不麻烦,但我们要四处跑,带两个孩子也不方便。”
“都行,反正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在把他们送去善堂之前,都能留下。”
伯景郁也挺喜欢念渊的,或许是他名字里有和庭渊一样的字,这种奇妙的缘分,所以在庭渊说自己喜欢这孩子,他才会说出收养他们的话。
庭渊一直在想伯景郁说的话,到了中午吃东西的时候,他问伯景郁:“你是不是想要养孩子啊?”
伯景郁也被问得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庭渊:“我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也没问过你,但如果你想要养孩子,那也是可以的,我不反对。”
毕竟伯景郁是王爷,他们两个人怎么都搞不出孩子出来,如果伯景郁需要孩子来继承王位,那就只能是领养别人家的孩子。
刚刚伯景郁脱口而出,庭渊觉得他可能有这样的想法,才会询问他。
伯景郁伸手在庭渊的头上摸了一下,“你这也没发烧,怎么开始说胡话。”
庭渊:“没有啊,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伯景郁:“我既然选择了你,就说明我已经想好了,不要子嗣,我的孩子只能是你和我生的,你生不了,那我就不会有子嗣,我只是觉得你喜欢念渊,养他也不麻烦,你喜欢养在身边就好,陪你解闷也是不错的,无关别的,你不要瞎想。”“要不要保全体面,全在你一念之间。”
庭渊敲了一下醒木。
意在提醒陈汉州。
陈汉州是一个戏伶,戏伶要登台演出,即便是所在之处离人甚远,也得会演才行。
不光得会唱,还得会演,他在堂下的种种表情,庭渊都不相信。
只信他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陈汉州依旧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庭渊,“大人,小的不明白,即便大人硬要将这些事情落在我的头上,我也不认。”
庭渊只是笑了一下,“好极了,我最喜欢干的就是拆穿别人虚伪的嘴脸。”
庭渊朝外望去,“传陈汉州父母妻子上堂。”
陈汉州身形一僵。
很快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陈汉州的妻子贾秀荣和他的父亲搀扶着陈汉州的母亲上堂。
贾秀荣待婆婆站定后,扑向自己的丈夫,问道:“相公,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陈汉州的脸色变了又变才稳定住,与贾秀荣说:“我也不清楚。”
庭渊又敲了一下惊堂木,“堂下肃静——”
公堂到底是一个让人心生畏惧的地方,贾秀荣便是哭也不敢出声。
贾秀荣一并跪下,“请大人告知,我相公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陈汉州的姑姑也一并跪下,“请大人如实告知,没有人开堂审案如此这般,至今还不知道罪名的。”
“放肆——”伯景郁拍了一下桌子,“这是公堂之上,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大人如此,难以服众。”
庭渊道:“既然人都到齐了,该有的证据也都有了,那么至此,也该开始正式审案了。”
“城南连杀十七名女子的采花恶魔大家可曾听说过?”
“自是听说过。”
庭渊指着堂下的陈汉州说:“如今这头号嫌疑人就在你们跟前。”
“这怎么可能?”贾秀荣看向自己的丈夫,“这绝无可能,我相公心地善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谁人不知我们家州儿是出了名的大孝子。”陈汉州的姑姑也说:“大人莫不是查不出凶手,随便揪出一个人,便说他是凶手吧。”
庭渊倒也不生气,“你们觉得这么多官员在场,今日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会在这里开堂吗?”
众人瞧着周围坐着的官员,还有官员身后站着的衙役。
一个个的都目露凶光,心中便没了底气。
陈汉州的母亲说:“我家州儿肯定不是凶手,大人肯定是你弄错了。”
陈汉州的姑父倒是后退了半步,似乎是觉得难以置信。
陈汉州的父亲此时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庭渊没有辩解陈汉州母亲的话,而是问陈汉州的姑父,“蓝启深,你可曾见过这些衣物。”
蓝启深看向庭渊所指的衣物,摇头,“自然是不曾见过。”
庭渊又问陈汉州的父亲陈心鸣,“你可曾见过这些衣物。”
“自然也是不曾见过的。”
庭渊哦了一声,怪声怪气地说:“你们都不曾见过?”
“当然不曾见过。”
三人异口同声。
庭渊哂笑,“这时你们倒是统一了。”
陈汉州的姑姑问:“这些衣服不过是寻常的衣物,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庭渊道:“衣服自然不值得奇怪,可这衣服得来的地方,那可就有得说了。”
庭渊哦了一声,被伯景郁说得有些脸红。
转而又问:“那你父亲会同意你不要子嗣吗?”
伯景郁道:“当然了,他本来连我都不想要,再说你可是他亲自请封的,说明他认可你,也不在乎我有没有子嗣,他都不在乎,你在乎这些做什么。”
“那你的王位岂不是没有人继承。”
“王位也不一定要有人继承。”伯景郁伸手捏了一下庭渊的脸,“你怎么想得比我都多,快别胡思乱想了。”
庭渊轻轻点了个头,继续吃饭。
伯景郁一脸宠溺地看着庭渊,心中却是有些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心直口快地说要养两个孩子,让庭渊产生了误会。
转而他觉得把这两个孩子尽快送去善堂也好,免得庭渊再胡思乱想的,影响了他们两个的感情。
下午出发时,马车里的念舒才终于醒了过来。
念舒太小,烧了几天,已经烧迷糊了,醒来后看到旁边照顾她的杏儿就直喊娘。
念渊垂下眸子,心中很难受。
庭渊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念渊没抬头。
庭渊想也能想明白,这孩子心里肯定难受,先没了爹,又没了娘,自己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不想爹娘的,只是在忍着罢了。
他缓缓蹲下,与念渊说:“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别在心里憋着。”
念渊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落,扑进庭渊的怀里,抱着庭渊的脖子放声大哭。
“我想我娘了……”
原本庭渊是安慰他,他一遍哭着一遍说自己想爹娘了,庭渊的情绪也被勾了起来,跟着一起哭,庭渊也想自己的父母了。
他甚至都不能和念渊一样,放声痛哭地喊着自己想爸妈了。
成年人似乎不能像小孩子一样随心所欲地哭,表达自己的情绪。
即便是哭,庭渊也是默默地,安抚着念渊,也是在安抚想念父母的自己。
伯景郁看到庭渊哭了,心疼得都要碎了,走到庭渊身旁蹲下,用帕子擦掉他的眼泪,“你还有我,我在,我们都在。”
念渊这一哭,哭得声音都哑了。
可能是哭累了的缘故,也可能是对庭渊他们很信任,坐在马车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庭渊:“如此说来你们还算对她有恩情,给了她相当不错的酬劳,还曾在她无处务工时给了她一份安稳的工作。”
张昕媛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想不到她有什么原因非要杀害兄长,也想不通她为何会自杀。”
这姑娘听着也不像是有什么问题不正常的女子。
庭渊又问:“当日/你们出去参加河神祭祀的情况可以与我说上一说吗?你们去参加河神祭祀,是提前定好的?”
“是,西南府每年都有河神祭祀,是五月十五,这个节日是民间自己定的,官员并不参与,但为了展现官员和百姓一条心,每年官员的家眷都会带人参与,人越多越好。”
庭渊表示理解:“那当日/你们是一同出去的?韶音也算在其中吗?”
“没错,当日我们内院所有的人都在知府夫人的带领下前往河岸举行河神祭祀的地方参加祭祀游行,韶音也在其中,不过河神祭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有身孕,当时感觉腹部不舒服,就找了个地方坐着,也没注意韶音去哪了,等到河神祭祀结束,大家返回衙门这才看到兄长倒在血泊里,而韶音也倒在了血泊里。”
庭渊问:“当日是谁最先发现情况的?”
张昕媛回忆后说:“是厨房做饭的厨娘,天太热,走的时候就担心中暑,提前熬了绿豆汤解暑,她先进门,发现惨案后,迅速惊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靠拢,其中也有江大人的夫人,江大人主管的就是刑司,江夫人第一时间确认了兄长和韶音死亡后,就保全了案发现场,让人去通知了江大人,而我因为有身孕缓行,几乎和江大人同时回到家中。”
江迷山为张昕媛作证:“当时我的确与张娘子在门外相遇,因我知道院里发生了命案,顾念张娘子有孕,便未曾让她入内,怕她动了胎气。”
张昕媛顺着江迷山的话往下说,“众人顾虑我有身孕,拦着不曾让我入院,同知夫人将我请到了她家照顾安抚,知府夫人则是陪在我长嫂身边,安抚我长嫂,后面的事情就是大家口中传述的那样。”
这个案子里面几乎没有什么证据可言,案件相关的一切都非常地干净,凶手和被害者之间没有仇恨,两人的口碑都很好。
众人都不禁在想,这个案子要怎么破,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证据。
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会死在家中,更不明白韶音为何要杀死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宋诗文,而后又自杀在他的身边。
庭渊也觉得这个案件非常的棘手,但他以往办的每一个案件,也都同样的棘手,这个案子对于别人来说根本没有能往下查的必要,可对于他来说,却还有的查,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韶音会突然返回你们家中,也没有知道宋诗文为何返回家中。”
众人纷纷点头。
庭渊问:“你们家中可存放了什么值钱的财物,或者是重要的东西?有无丢失什么?”
“事后冷静下来,我们也排查过,家中什么都没有丢失,家中的金银珠宝一类的财产半分不少,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私下也分析过韶音突然回家的原因,最终也无法得出任何结论。”
庭渊:“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当日为何突然回家,那可有其他人曾经遇到她回来,或者事发几日她是否有任何的异常?”
宋诗杰和张昕媛互相摇头。
庭渊觉得他们两个人并不能代表全部的人,这个院子里能够和韶音接触的人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孩子,宋诗文的夫人,以及她夫人弟弟一家三口。
庭渊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我有些问题需要你们一起来回答。”
张昕媛扶着桌子起身:“那我去看看长嫂如今身体情况如何,也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若是没什么问题,我就把大家都叫过来。”
宋诗杰接着起身,忙与她说:“你还是坐着吧,挺着大肚子行事不方便,我腿脚快,我去就是了。”
张昕媛说:“你留着陪几位大人,我一个女子,总不能我留下来陪,我说什么呀。”
宋诗杰挠头,觉得也是,自己的媳妇留在这里待客,确实有怠慢之嫌。
庭渊道:“无碍,我们是来查案的,大家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把我们当成客人。”
他也顾念着张昕媛有身孕,不宜劳累。
张昕媛摸着肚子说:“五个多月胎很稳了,做什么都不碍事的。”
杏儿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去凤阳乡。
庭渊看门口还停了一辆又高又大看着就豪华的马车,问道:“这是谁的马车?”
呼延南音说道:“我的。”
庭渊看向他:“你要出门?”
伯景郁道:“他随我们一起去凤阳乡。”
庭渊有点不理解:“他跟我们一起?”
伯景郁点头:“昨夜你睡下后我与他谈的,思虑再三,我觉得用他的身份进凤阳乡才不容易引起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