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钦差大臣
“你们这里举行的农神祭,究竟是何种由来,何时开始的?”
这种祭祀的节日,一般没什么人会在意,官员也不会上报,伯景郁也是听店里的小二说起,才知道西府有这么个节日。
西府粮产丰富,是胜国的粮仓,西北府稻谷一年两熟,西南府稻谷一年三熟。
因此西府是胜国最富饶的土地,西州天然条件较差,粮食很难耕种,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地想要独立出去,将西府抢过去。
闻人政好巧不巧是县司户,而要杀他的人是州司户,都与粮草有关,如今这农神祭祀百姓往鼎里装粮食,要连装七夜。
转而又解释:“我凶你不是因为……”
庭渊吻了伯景郁的嘴唇,“不必解释,遇安已经与我解释过了,缘由我都知道。”
伯景郁和庭渊心中的隔阂全都消散了,伯景郁伸手将庭渊从他的椅子上拽到自己怀里,庭渊嘴唇已经要破皮了,他不敢亲嘴巴,只能亲脸和脖子。
庭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有些担忧:“这椅子怕是承受不住你我二人的重量,万一垮了怎么办。”
伯景郁抱起庭渊往床边走,“那就换个能承受你我重量的地方。”
闹到别人都吃完饭一个时辰了,伯景郁才跑去厨房取饭菜。
杏儿就猜测他们两个得在屋里厮混一番,让厨房特地把饭菜给他们放在锅里热着。
这场雪下了三天,每日念渊和念舒都会做一个小雪人拿进屋子给庭渊看。
可惜屋里太热,雪人放不到多久就会化掉。
伯景郁也着手开始调查官员挪用库房银两一事,派人去将司户署专门管账的官员召来,说是有些账目弄不清楚,要他到官驿来解释清楚。
这司户署的官员也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当初张州判也是这么被喊到官驿的。
如他所料,进门就被捆了扔进了地牢。
等他见到伯景郁时,那就是自己要待审之时。
伯景郁高坐在审讯台上,气定神闲地给两个孩子剥核桃。
原本这核桃是庭渊拨给念舒和念渊吃的,但他手上皮肤太嫩,剥的时候容易划伤,伯景郁瞧着心疼,便拿过来帮他剥。
“州衙库银是你在管?”
司户立刻回:“是。”
伯景郁:“本王今日赶时间,只问你一遍,衙门里这些年经过你的手,做了多少假账。”
司户心头一惊。
看着周边的刑具,他也是真的害怕这些东西往自己的身上招呼,东州如今的情况,也没人救得了他。
他在犹豫自己是说还是不说。
防风用火钳戳了一下炉子里的炭火,“赵司户,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你的心里不可能没有数。”
赵司户看到那烧红的烙铁,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是经历过的,这烙铁烫在人身上,皮肉滋滋啦啦的,能直接烧焦皮肤。
一番纠结后,他选择和盘托出:“过我手做的假账,共计数量在一千三百万两。”
“一千三百万两。”伯景郁剥核桃的手一顿,“你们还真是能贪。”
赵司户连忙磕头认罪:“王爷,王爷,这些都是他们逼迫臣做的,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司户,便是王爷巡查至此,臣连小朝会的末尾都混不上,臣的家人在他们手里,只能如此行事,方能保全自身啊。”
此话倒也不假,小朝会上,能够面见伯景郁的,都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他在州衙一众官员里,连号都排不上。霜风拿到了伯景郁给的证据后,也没有立刻行动,将相关的官员抓捕起来。
而是先拿定平和定安两个县的水患做开端,直接下令让人将定平和定安两个县的县令抓捕押送到安明,县令以下的官员就地免职下狱。
官府不肯开仓放粮,任由当地的物价哄涨,引得百姓难以生存。
作为齐天王,又是储君,“伯景郁”想要做的事情,任何官员都必须配合他,否则视为谋反。
安明的一众官员不敢轻举妄动。
例行早会上,霜风如往常一般召见了所有的官员,只是今日与往日有所不同。
早会结束之后,霜风并没有放官员离去,而是点了十几个官员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官员纷纷走到正厅中间站着。
霜风看着这些官员,脸色不佳,“你们留下,其他人回衙门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
众人齐声。
随后知州闫集携带一众未曾被点名的官员离去。
留下的这些官员一头雾水,不知道缘由,面对眼前之前不佳的脸色,心中打起了鼓。
待所有官员离去后,外面的门被关上,有侍卫在门口把守。
众官员还未走出这个院子,听到关门声回头看,都意识到今日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纷纷看向了知州闫集。
闫集现在和他们一样,都是状况外。
事先没有收到任何的音讯,因此他也不知道“伯景郁”此举是想做什么,不过被叫出的官员与呼延謦家走得非常近,和呼延謦家有利益往来,他猜测可能适合呼延謦家有关。
他面上平静如水,与众人说:“都回衙门去上工吧。”
他率先带人出门。
听着外面的人都走了,屋内,防风将一直抱着的盒子递给了霜风。
没有人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庭渊比较怕痒,为了躲避不得不伸长脖子,却给伯景郁提供了更方便亲吻的机会。
“别~”
说出的话一个字要转三个音,落在伯景郁的耳朵里,犹如催/情的药物一般。
“让我亲吧,哥哥~”
庭渊:“!!!”
为了亲我,你连撒娇都能张口就来了吗?
对这声哥哥,庭渊是真的没有抵抗力,原本挺直的背脊一下就软了。
平时不说话看着像狼狗,十分有压迫感,现在看着就像萨摩耶。
庭渊外公家有两只萨摩耶,同一胎的两姐妹,雪白雪白的,也是喜欢撒娇蹭人,只要庭渊睡着了,两只萨摩耶绝对一左一右包围他,喜欢拱人。
庭渊属于身体比较敏感的人,害怕被人挠痒痒,也害怕别人毫无缘由地贴近自己,无论是谁,不打招呼就靠近自己,他会害怕以及躲闪。
可是每次萨摩耶疯狂朝他摇尾巴的时候,他都会心软,任由她们蹭自己。
伯景郁现在的行为让他想到了外公家里的萨摩耶,也是一边撒娇一边蹭着自己。
他都撒娇了,让他亲一亲怎么了!
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沦陷在伯景郁构造的温柔乡里。
伯景郁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感觉到庭渊有些害怕被人看到,索性将他抱起进了里屋的榻上。
“你要做什么!”庭渊惊了。
怎么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床上。
伯景郁用一根手指压住他的嘴唇,“嘘,别说话,有人要进来了。”
庭渊:“!!!”
说完伯景郁的动作是一点都没停,可有人要进来,不是更应该停下吗?
伯景郁压上来,这是一张小榻,不是平日伯景郁睡觉的地方,只是他用来短暂休息的地方,卧房在后面。
这房子是前后都通的,有一道屏风隔开,双开门,前门是正门,后门则是内院休息的地方。
此时他二人就在屏风架子下面。
伯景郁依旧细碎地亲着庭渊,庭渊是一点声都不敢出。
伯景郁也是着实地大胆。 郑延辉为他们安排妥当后,去准备工会的账目先行离开。
呼延南音问他二人:“我下午要去工会核对账目,你们是留在院子里,还是随我一同前往?”
庭渊问他:“我们随你去工会,你就不怕泄露机密?”
呼延南音被他逗笑了:“这能有什么商机,无非就是谁家几亩田,收了几石米,上了多少税,农工领了多少粮,我们抽了几成利。”
他这般说,庭渊突然想起闻人政是司户,主管赋税,他们本就想以赋税作为突破口。
于是问道:“按理说,霖开县处处都有你们的工会,那要查一年上了多少税,工会是有留底的吧?”
呼延南音点头:“我只能算出我们一年上税多少,霖开县并非所有的土地都由我们承包,你若是想算一年上税多少,可能有些难度。”
庭渊:“每个村子有多少田你们总该心中有数吧?”
“或许没有精准的数字,粗略应该能知道。”
庭渊打了个响指,“足够了,一个村的土地再差也不会走向两个极端,按照土地面积和工会每年的收成,想要估算这个村子的税收不难,即便最终有误差,误差也应该控制在千石以内。”
“这倒是。”呼延南音赞成地点头。
他看向伯景郁:“殿下是来查税收的?”
终归查税收他们绕不开呼延南音,伯景郁索性也就不隐瞒了:“巡查巡查,一巡一查,查自然税收就是重中之重。”
“殿下为何选择霖开县小路村查税收?”呼延南音有些不理解。
伯景郁与庭渊对视一眼。
他们想要借助呼延南音家工会调查税收,若是对呼延南音隐瞒太多也不行。
呼延南音见他二人有点为难,主动道:“不方便说南音便不问了,殿下只管说要查什么,南音配合殿下调查就行。”
伯景郁见呼延南音如此懂事,心中对他多了几分赞赏,说道:“既然你们承包别人的土地,想来会有户主的信息吧。”
呼延南音点头:“自然是有的,一般会将他们祖上一代也记录下来,若家中突然遭遇变故,我们分粮时也知道应该联系谁。”
伯景郁道:“那下午你帮我查查,你们承包的土地户主有没有一个叫姚玉呈的,他家应有七口人。”
呼延南音:“何不直接在村里打听。”
伯景郁:“背后牵扯一桩大案,不方便直接在村里调查。”
呼延南音:“明白。”
下午呼延南音去工会调查,伯景郁则是和庭渊一起在村子里闲逛,寻找一间被火烧过的房子。
根据林玉郎所说,那家人门前有一棵特别高的柿子树,他曾在柿子树上蹲守过。
因此若是能找到柿子树,就能找到被杀的一家六口的住址。
惊风几人也各自散开去寻找,若是找到了回小院碰头,等夜黑了再进入宅子一探究竟。
杏儿和平安则是跟着呼延南音一起去了工会,他们两个都会查账,让他们去帮忙,也能进一步掌握情况。
“站住——”
几个小孩子拦在他们面前,不准他们往前去。
庭渊和伯景郁对视一眼,问道:“小孩,怎么了?”
其中一个扎着丸子头绑着红绳子像极了红孩儿的小孩说道:“打劫。”
另一个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给钱,给钱。”
小孩们齐声高呼。
再过一会儿天就该黑了。
“我看你睡得太香,你也累了,不忍心叫醒你,休息好了,事半功倍。”
庭渊赶忙起床,“不能再睡了,我得赶紧去看卷宗,不然天就黑了。”
怪不得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睡了九个小时,这个梦能不长吗?
伯景郁紧跟着起床。
庭渊简单地洗漱后便要出门,伯景郁一把将他拉回来,把衣领整理好。
有点心虚不敢看庭渊的脖子。
刚才亲庭渊的时候粗暴了一些,庭渊的脖子上全是他留下的印子。
庭渊自己并不知道。
等到了前厅,准备继续去看东西的时候,前厅的一众官员和杏儿他们的眼睛都看直了。
庭渊以为是自己睡了太久,忙道:“抱歉,睡得太久,耽搁正事了。”
曹禺摇头:“大人并没有耽误正事,昨夜您也辛苦了。”
杏儿赶忙将庭渊拉进屋内。
看杏儿神神秘秘的,庭渊问道:“怎么了?”
杏儿指了指庭渊的脖子,“公子,你和王爷在房间里那个了吗?”
“哪个?”庭渊一头雾水。
转而猛然想到了什么。
杏儿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给庭渊。
庭渊接过一看,好家伙,满脖子都是吻痕,在吻痕里找没有痕迹的皮肤都很困难。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出门的时候伯景郁为什么会拉住他,然后整理他的衣服,原来症结在这里。
想到自己刚才还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现在的庭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也太丢人了吧,丢八辈仙人的脸。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伯景郁睡在了一间房间里,肯定也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他倒是不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脖子上的痕迹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呢。
伯景郁慢吞吞地进入房间,路过一众官员时,他们投来的视线也实在是让他觉得尴尬。
当时情急,只想着让庭渊转移注意力,下嘴狠了一些,粗暴了一些。
庭渊蹲在地上,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伯景郁进屋后关上门,蹲到庭渊身边,将他扶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好歹找个东西遮一遮吧……”
庭渊的眼神有些幽怨。
伯景郁将庭渊拉进怀里,“我错了,你罚我吧,我当时是真的没有转过弯,你也知道,你是我第一个人,我也是新手。”
庭渊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虽说这些痕迹确确实实是伯景郁搞出来的,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到头来庭渊也只能是锤了伯景郁两下作罢。
伯景郁与门外的惊风说:“去弄些吃的过来。”
惊风道:“是。”
庭渊坐到位子上开始看自己没有看完的卷宗,早上看到还剩下半箱。
有部分还得重看,当时迷迷糊糊的,很多东西记得不太准确。
轻重缓急庭渊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惊风弄来了吃的,都是补身体的。
给他们补充体力。
杏儿和平安也都在认真地看着卷宗,他们的进度和庭渊差不多的。
夜里睡得还算香,白天精神足看得快。
见伯景郁不好惹,小孩有些害怕,只好低头和庭渊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庭渊:“以后不可以随便推人,知道了吗?”
小孩嗯了一声。
庭渊道:“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一个小女孩爬到门槛来,“娘娘。”
庭渊与伯景郁循声望去,小女孩看着最多两岁。
“咯吱”一声前门被人推开。
惊风拿了厚厚一沓奏折进来,没看见屋里有人,将东西放到桌案上。
嘴里嘟囔着:“明明他们就说殿下回来了呀,人呢?”
庭渊的心跳得飞快,脖子到脸一瞬间全红了。
生怕惊风到后院去,那就肯定能够发现他们两个在屏风后面。
这若是看见了,那得多丢人。
伯景郁倒是一点都不怕,从侧颈亲到了喉结。
惊风没多想,觉得可能是在庭渊院里,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听到关门声,庭渊松了口气。
伯景郁看庭渊的脸红透了,笑说:“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啊。”
“……你这是什么癖好!”
在庭渊的认知里,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伯景郁吻上庭渊的唇,比他们以往每一次接吻都要用力,像是要将他揉碎了吞进肚子里。
粗暴,但远不到将庭渊弄伤的程度。
这样只会挑动两人的情绪。
庭渊从伯景郁炽热的眼神中看到了燃烧的欲/望。
上一次看到这个眼神,是在回永安城的路上的马车里,当时伯景郁眼中的情欲是——我想要你。
他一句话不说,这些官员心中惶恐。
其中一些胆子比较小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霜风接过木匣后并未打开,而是将木匣放到一旁的茶桌边,手在木匣上轻轻地拍着,发出咚咚的声音——
这声音如鼓点一样,一下一下地震着这些官员的心。
片刻后,霜风问众人:“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把你们留下来吗?”
众官员纷纷摇头。
他们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留下,又不是“伯景郁”肚子里的蛔虫,即便是蛔虫,也不一定会知道这些。
霜风问他们:“你们之中,可有人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或者是做过背叛朝廷,违背律法纲纪的事情?”
众官员心头一惊,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霜风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官员后,说:“如果你们有人能够在此时主动站出来,将自己做过的对不起朝廷的事情说出来,我可以从轻处罚,倘若没有人愿意说,我必当严惩不贷。”
霜风又拍了拍木匣提醒众人。
厅内鸦雀无声,这些官员一个个的都不敢开口。
霜风望着他们,倒也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有人都会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鞭子没打在身上就不知道疼。
霜风很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肯说,对眼前这些官员命令:“跪下——”
若他们不跪,这厅内的守卫自然会让他们跪下。
在胜国,官员并不需要随便下跪,见君王都可不跪。
要么是自己主动跪下,这种情况很少见。
伯景郁:“本王知道你们这些品级低的,大多都是被裹挟的。”
“多谢王爷,王爷英明。”
伯景郁抬手示意他别拍马屁了,“本王瞧你也是个聪明的人,只要你能将这么些年每一笔假账都交代清楚,本王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赵司户说:“臣便是知道他们一定会有东窗事发的这一日,证据臣早就准备好了,在臣家中床头背板下边,往上数四十寸,有一块砖,取下来里头放了一个木匣子,那里头记的全是这些年经过我手做的假账,每一笔银子的去向都写得一清二楚。”
伯景郁朝赤风使了个眼色,赤风立刻转身离开。
赵司户说道:“王爷,臣的家人……”
伯景郁说:“本王自会保下,你有如此立功表现,功过相抵,本王不会动你的家人。”
赤风知道应该怎么做,带着人去抄了这司户的家,派头做得很足。
也确实从床头的墙边找到了他所说的木匣子,里面一笔一笔的账目,记得格外地清楚。
具体到了什么时辰,什么人,挪用了多少银两,要去做什么。
这账目详细的程度,能让其中涉案的官员根本无从抵赖。
伯景郁仔细瞧了这账目,这州衙的官员,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带着剥好的核桃仁和账目回房找庭渊,账目拿给庭渊过目。
庭渊见县令这个态度转变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听县令对伯景郁的称呼,猜测伯景郁是用了哥舒无哉的身份,伪装成了钦差大臣。
这县令八成是见伯景郁如此对待自己,想差了。
伯景郁:“都安排好了?”
县令:“我亲自带人去安排的,都妥当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不急,先去给她找把趁手的弓箭。”伯景郁指着杏儿和县令说。
县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