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监牢对峙
隔日念渊过来找他们,庭渊就将自己给念渊取的表字告知了他。
并将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也一并告知了他。
念渊听完后,高兴地与庭渊说:“先生,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就叫遇安了。”
庭渊将他抱起:“你既是亲生父母的儿子念渊,也是我与伯景郁的儿子遇安。”
念渊点了点头,又问:“那我要改姓吗?”
庭渊看法伯景郁霜风点头应下,又将今日所查到的一切事宜,全都整理成册,委托许院判将转交给伯景郁。
想必伯景郁看到消息会很高兴。凤栖阁的大难解决了,阁主说什么都要留下庭渊他们一起吃个家常便饭。
说是家常便饭,一点都不家常,甚至比酒楼里顶级的席面还要奢侈。
这顿饭少说得吃掉二三十两银子。
庭渊和伯景郁他们也不好拒绝,即便大家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可终究是不好推脱。
晚饭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即便是来这里两年了,庭渊还是不能完全地适应这里的饮食。
路过街边,看到有人在卖糖葫芦,杏儿突然就想吃。
伯景郁叫停了马车,与庭渊说:“这里距离内城也不远了,要不我们下车走一走?”
庭渊点了点头。看老爷子如今瘫痪在床的样子,时间想必也不短了,他问:“那你家小公子现在已经接管家业了?”
管事的点头:“是,现在庄子上大小事宜都是小公子在管。”
庭渊:“那谁给他帮手?”
管事的说:“是我与小公子的乳娘,田产生意上的事情是我在帮忙照看,庄内的事情更多的是乳娘在管。”
庭渊从管事的言语及动作间能听出来,他对这乳娘有些不满。
这乳娘看着十分在意小公子,不知是不是亲手养大的原因,他二人间远超出主仆情分的关系,更像是母子。
庭渊问管事的:“这乳娘可有家人?”
管事的摇头,“没有,这乳娘是夫人娘家一个远房的表妹,夫人未出嫁前她便在夫人跟前伺候,与夫人一起从娘家过来。”
这个地方没有奴隶制一说,也没有卖身的身契,签的都是工契,只不过是长短之分,所以这乳娘并非陪嫁过来的丫环,与主家是雇佣关系。
伯景郁:“不曾婚配?”
管事的道:“不曾。”
庭渊看向小公子的乳娘,如今她的精神状态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话,他走过去与她问,“大娘,能听见我说话吗?”
乳娘没有任何的反应。
庭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睛是会跟着庭渊的手移动的,也就意味着她现在是可以听见庭渊说话的,他道:“大娘,你家小公子遭人杀害,你如今悲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现在我非常需要你的配合来帮助我寻找真凶,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家公子白死,让真凶逃之夭夭,你若是能听见我说话,希望你可以振作起来。”
“大娘,大娘。”刘家粮肆存在三十五年,这刘家老爷子今年看着得有七十岁,三十五年前,也正是西州天灾严重的时候,当地胜国气候恶劣,西府受海风影响,连年台风暴雨,庄稼根本活不了,连着很多年西府气温也低,还下雨下冰雹,导致百姓生活艰苦,人口锐减。
这三十五年有能力帮助刘家,人还在朝堂身居高位,又或者说家族在京城京州非常有权势……
这么号人,一时间惊风还真想不出来。
他倒也怪自己不爱动脑子,若是防风在,此时他一定能够想出这个人是谁。
偷粮一事并非一朝一夕,敢往公田上用心思的,脑海里闪过的官员,惊风还真想不出来是谁。
急得他抓耳挠腮。
惊风看向管家:“既然你也知道这人是谁,那你说也是一样的。”
“刘锡!”老爷子急了,忙喊了管家的名字,不想让他将这人供出去。
管家看了一眼老爷子,朝老爷子磕了一个头,“您不愿意说,我来说,反正遭报应的是我,老爷子您也不用担心。”
刘老爷制止他:“不准说。”
惊风怒瞪刘老爷子,“闭嘴。”
接着一手刀砍过去,给刘家老爷子砍晕了。
赤风看到这一幕,心说: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惊风。
惊风看向管家刘锡:“只是晕了,你说。”
刘锡松了口气,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老爷子,对不住了。”
惊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人要是再不说,他可就真的忍不了了,被吊足了胃口。
“是颜太师——颜槐序。”
“谁?”惊风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说谁?”庭渊于此加以引导:“比如她们戴了相同的首饰,涂了颜色接近的口脂,或者是穿着花色相似的衣服,又或者是他们的头发样式相似,鞋子样式相似一类。”
“又或者说两人有什么明显特征,比如眉间有痣,或者是其他地方有痣。”
曹禺摇头,“您说的这些我全都查过了,我甚至连两人平日用的香都派人去查过,完全不相同,我能非常肯定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凶手剜掉死者的眼珠,我以为死者的眼睛会是突破口,特地找人画了两位死者的样貌,林姑娘是双眼皮,大杏眼。而于娘子则是单眼皮,丹凤眼。林姑娘是尖脸棱角分明,母亲有北州血统,鼻梁高挺。而于娘子脸盘圆润富态,是典型的原生中州样貌,鼻梁中等高度,两人之间的样貌根本没有任何的相似性。”
他能够说出这些细节,庭渊相信他的确全都查过了。
庭渊依照他的调查得出结论:“凶手选择的作案目标是随机的。”
曹禺点了点头,“是的,两起案件,城中更是人心惶惶,而且两市相隔不远,附近的居民都不敢落单,便是如此我还是没有盲目地认为凶手作案的目标是随机的,为了震慑凶手,我亲自带着城中的巡防营和城防营以及衙门所有的衙役,组成多班多队在城南分散巡逻,所到之处敲锣示警,不少居民也自发组织起来参与到其中。”
来之前他们也听说了,即便是县丞带人巡防,凶手依旧作案了。
庭渊:“凶手第三次作案是什么情况?”
县丞现在想起这个案件,仍旧是一脸痛苦。
欲要说话,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庭渊将自己这碗还没喝的茶水递了过去,“说了这么多话了,大人不急,可先缓上一缓。”
“多谢大人。”曹禺接过庭渊递来的茶水,喝了好几口,感觉好些了,这才继续。
“第三起案件距离第二起案件过去仅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当时的巡逻重点是在青花坊和御音坊,我想凶手敢在羊肠小道且附近不排除有人路过的地方作案,一定是对附近的情况非常熟悉,这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凶手一定是居住在这两处附近。”庭渊明白了他的选择。
伯景郁摸上他的肚子,问:“饿不饿?”
庭渊轻点了一下头。
伯景郁顺势在他肚子揉了两把。
庭渊一整个缩起来,肚子发痒得厉害:“你干嘛!”
伯景郁只是轻轻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走吧,我们去吃饭。”
还在等开饭时,惊风送来了一封信件。
“殿下,君上派人送来的。”
伯景郁伸手接过,拆开查看信中的内容,转手把信递给了庭渊。
庭渊边看,眼睛睁得也是越来越大。
等庭渊看完,伯景郁问他:“你怎么看?”
庭渊将信还给伯景郁:“这么大的事情,你问我?”
伯景郁点头,看他这个反应与他说:“你是我的王妃,也是我们皇家的人,这种事情你当然有发言的权利。”
庭渊:“我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觉得男女都一样。我很支持啊,但我支持归支持,我又没这个权利。”
这封信是君上写给伯景郁的,当初君上和伯景郁的父亲联手设计,以封妃君谕的名义把颜渺送到中州和伯景郁团年时,君后就有身孕,不知男女,让伯景郁帮忙取名字。
伯景郁想了两个,若是女孩就叫盛鸢,若是男孩就叫盛昱。
君后生下的是个小公主,君上用了伯景郁取的名字——盛鸢。
而今这封信上表述的意思是君上想立盛鸢做储君。
胜国经历七代君主,不是没有公主出生,从王位到了伯景郁先祖二代君王的手上,此后王位默认的就是传男不传女,五王乱朝时最有能力的是名姝公主,因为她是女子,当时因为三代君王打压女子,她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心灰意冷出家为尼。
站在庭渊的角度,他觉得男女都一样,盛鸢当然可以成为女君,女子不一定比男子差。
但他的角度并不重要,他又不是神,说让谁做胜国的君王,胜国未来的君王就是谁。
伯景郁道:“你支持?”
庭渊点头:“对啊,我支持。”
伯景郁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想法。
“为君之路不容易,我才与你说过,这条路对于男子来说都走得极为不易,又何况是女子,要面对的质疑和压力,会是男子成倍数地增长。”
这些西州人已经在西府扎根,根本无法将他们与这片土地彻底分割开。
东西是谁的并不重要,谁在使用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计谋未免过于歹毒了一些。”
可这话又说回来,当年也是朝廷给了这些居民身份,希望他们能够主动民化走出来。
梅花会这一手看似是阴谋,实则是阳谋。
而朝廷这边,看似是阳谋,实则是阴谋。
两方博弈,才有了今日这样的结局。
贺兰璃道:“我们贺兰家也是那时借机入的西府,一样借机入西府的人,不在少数。”
庭渊想到了呼延南音的工会。
光是呼延南音的工会一年就有千万年轻男人从西州来西府务工,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在推进这种种族迁移的速度。
西府本就有大量的西州人,再流入大量的西州人,两相牵扯,永远在提醒着生活在西府的西州人莫忘故土。
庭渊能想到的,伯景郁也想到了。
庭渊问:“那如今是何种形势?”
贺兰璃道:“新生一代的孩子对于故土的认同远不及对朝廷的认同,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掌权者的想法,底层的百姓只是想把日子过好,是西州人,还是西府人,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胜国的人?”
“若此事发生在一百五六十年前,那时候女君刚刚统一这片大陆,根基不稳,百姓对朝廷和己身认可不高,他们这样的想法是可行的。可经历一百多年的更迭,几代人的洗礼和民化不断地推行,底层百姓对胜国的君主认可度很高,也就造就了如今的和平。”
她这么一说,庭渊和伯景郁都明白了。
梅花会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女君去世后,伯家虽然成了这世界的唯一掌权者,可几代君王也是兢兢业业,以天下以万民为主,不断地努力让百姓们都过上了比之前更好的日子。
都说乱世出英雄,盛世产庸吏。
生在和平的年代,又怎会想要轻易地打破和平重起战乱。
这与伯景郁他们所推行的政策和理念的方向目标是相同的,他们的坚持和他们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庭渊从心里是替伯景郁他们感到高兴的。
伯景郁问:“那你可知道梅花会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贺兰璃摇头,“关于西州的梅花会我并不是太了解,很多内容也是通过我父亲和联络人之间的谈话猜出来的。我父亲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其实相当于一个联络员,将信息通过河豚网络传递出去。”
根据陆生年所说,沈塬早就怀疑中州有内鬼在透露消息给西州叛军,但一直没有成功将这个内鬼抓出来,而运粮的队伍十次中有九次都被抢,几乎毫无落空。
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们至今还没有相同的点。
“那你父亲是如何保证信息准确性的?”
贺兰璃道:“信息分两路行动,一路是直接传递到西州梅花会的手里,还有一路会在西府内通过纵横交错的脉络穿到每一个联络点,这些联络点就像是一张蛛网一样,分布在西州各处,可能是茶楼,也可能是茶棚,路边的商贩,药铺,客栈等等。”
“当他收到信息之后,会立刻将信息传递出去,一方面是告知西州,不日将会有粮草被押运至西州,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庭渊:“可若是路上遇到了天灾人祸,或者其他紧急问题,东西无法按照原定的时间抵达,他们又是如何确定粮草路线的?”
这毕竟是古代,即便可以追踪,也很难做到提前准备好,更没有监控。
最终走哪条路,何时抵达,在抵达之前都可能存在变数。
“这个时候河豚网络就启动了,也就是第二条线,西府的粮仓建在霖开县,我父亲是霖开县的通判,正好管的就是粮运,押运粮草的人要通过我父亲的印信才能去粮仓取粮,这时我父亲就能确定粮草的出发时间。”
“接下来无论粮草走哪条路线,沿途都有人盯梢,发现之后立刻快马加鞭地往下传,提醒下一个联络点的人注意盯梢,一级一级地往下传,能够掌握更精确的时间和路线,只要到了西府沿岸的港口,就会立刻派人出港,同时通知对岸所有港口负责盯梢的人,所有的港口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好准备,只等粮草到岸。”
“原来是这样。”
庭渊和伯景郁同时感叹。
这个计谋确实是精妙。
任谁都没想到,西府内部会被渗透成这样,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网络线,这就像下棋一样,提前排兵布阵,沿途安插棋子,想要摸清路线,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从一开始到最终的行程,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北部多少是受了西府的影响,百姓多去西府务工,往来贸易之下,也会受到中州文化的影响。
而陈余部所在的西南府的百姓靠耕种和打鱼而生,这么些年也不全然依附朝廷拨粮,老百姓这么多年一直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在朝廷的治理之下,极大限度地保留了自己的习俗和权利。
虽归顺朝廷,却不完全被朝廷所掌控。
与接驾的官员打了照面后,由他们引导王驾入望洋城的官驿落宿。
透过帘子,庭渊能够看到外面的百姓,他们也在朝着里面看。
庭渊放下帘子。
伯景郁看他有些不安,问:“怎么了?”
庭渊:“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里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伯景郁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不管如何,我都和你在一起。”
由于叛军将他们盯得太死,这一路他们也不敢沿途先行,一直跟随巡查的队伍,几个月时间给庭渊都快憋坏了。
庭渊更喜欢以前在中州的时候,他们沿路边走边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到了官驿,伯景郁要召见当地的官员,让惊风陪着庭渊去后院休息。
手下的人把东西搬进屋内。
庭渊在屋里粗略地扫视了一圈,多以贝类的壳作为装饰。还有用小海螺装饰的珠帘,随手拨过,叮当作响。
庭渊点头表示认可,“凶犯作案,往往都有一个心理安全区,一般就是两起案件相连,周围三里范围内,本案凶犯两次作案之间的直线距离四里,实际路程七里,很可能有一些近路,所以重点在这两个区之间是没有问题的。”
曹禺听到庭渊这么说,心里好受多了,他道:“我当时加大了对这个坊市的巡逻力度,忽视了其他的坊市,我认为凶手就在这两个坊市之间,却没有想到,凶手第三次作案在白秀坊红泉市内。”
“红泉市已经快出城南地界,要与城西接壤了,距离青花坊烟雨巷直线距离十四里,实际走起来有十七里。与御音坊同心市直线距离十里,实际走起来得有十三里。”
这个范围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此我之前推理的凶手就在两个坊市内居住就不成立,于是我立刻派人做人口调查,设立关卡,让坊市内所有人调查,看看近一个月内有没有男人从青花坊或者是从御音坊过来走亲戚或者是做工长住的,或者突然离开消失的,针对这些人一一核查他们的身份,然后再查证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有无作案时间。”
到这一步,曹禺的所有思路全都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的确确对所有的可能性都做了调查。
庭渊大胆猜测:“依旧是没有结果?”
曹禺点头,无奈叹息,“我用尽毕生所学,对所有可疑人员逐一调查,对于那些没有人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可疑人员,将他们的画像画下来,拿到第三起案发现场附近让所有的居民做辨认,看看这些人员是否在案发时间前后来过此处,答案是没有。”
庭渊问:“第三位死者是什么人?是什么原因促使她走小路。”
曹禺面露难色,连叹三声:“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妇,孙儿生病,与儿媳抱孙儿去医馆,看病的钱没有拿足,医馆那边要他们给足了钱才能放他们离开,老妇走小路回家取钱,遭遇奸杀,死者的儿子在城外的庄子上做工,一年到头都鲜少回家。”
伯景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实在是让人气愤不已,“畜生,这简直是畜生。”
“待抓住这个畜生,我非得让他付出代价。”
曹禺又叹了一声,“我们都想抓住这个人,都想让他付出代价,可是一次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将他抓住。”
伯景郁问:“那第四起案件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有多远?”
曹禺道:“第四起在绿荫坊的莺歌市,距离第三起间隔四十七天,死的是一名歌女,绿荫坊靠近南城门,南来北往的人几乎都在那边居住,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直线距离十一里,实际走过去差不多十三里。”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赤风此时也是脸色大变,“你说谁!”
颜槐序是四朝元老,四代君王伯临呈在位时,他就已经身居高位,更是伯子骁的授课恩师,伯临呈临终托孤,将当时年幼的伯子骁托付给颜槐序,至今颜槐序都尊称他一声亚父。
颜槐序的小女儿叫颜舒月,与伯景照一同长大,嫁给了伯景照,是胜国第六代君后,也第七代君主伯荣灏的亲外公。
颜槐序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查来查去,结果查到了自家头上。
这是惊风和赤风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个人,四朝元老,伯景照病重那几年,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上朝为哥舒琎尧和伯子骁镇场子,伯荣灏登基时也是他带头跪拜新君。
怎么就会是他呢?
惊风想过所有人,绝对没有怀疑过颜槐序。
刘锡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他道:“确实是颜槐序。”
惊风:“他与你家老爷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详细给我说来听听。”
刘锡道:“那时将近四十年前的事,当时胜国各地天灾,颜槐序是赈灾官员,我们刘家从西府逃难想要一路北上,在半路遇上了来赈灾的颜槐序,当时还不到三十岁,老爷的母亲身体不好,路上染了风寒,传染给了身边许多人,又恰逢当时瘟疫横生,众人高热不退,没有医士肯出手救治,老爷便去拦路恳求颜大人帮忙,原以为没有希望,谁料颜大人真的出手相救,让医士为老夫人诊病,我家老爷很重孝道,自此之后就铁了心要跟着颜大人报答他。”
惊风从刘老爷子这几天的行为也能看出来,他这个人很讲情义。
惊风发现了问题,“不对呀,四十年前颜槐序来中州赈灾,你们刘家粮肆是三十五年前成立的,当时天灾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你们刘家又是这个情况,哪来的钱买地,怎么成立的粮肆?”
西州起义那一年,西府的情况也才刚刚稳定下来,气温开始回升,西府北部一年粮食只能种一季,南部能种二季,勉强能供应上全国当时两亿多的人口粮食。
按理说刘家当时应该是穷得叮当响,即便不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刘家粮肆的摊子支棱起来。
刘锡道:“我们开粮肆卖的粮食,就是当年的赈灾粮……”
惊风:“!!!!”
这是惊风万万不敢想的,“赈灾粮你们都敢动!”
赤风也是被惊呆了。
他以为防风那边的信息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没想到和刘家这边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庭渊连着喊了她好多声,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整个人的情绪状态非常低迷,能听见话,但是无法给予回应。
伯景郁看乳娘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提了个建议:“要不泼她一瓢水试试?”
庭渊:“这不太好吧……”
伯景郁也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但眼下没有任何的办法,“小公子身边就她这么一个话事人,她若是不清醒,怎么问话?那这案子还怎么往下查?”
伯景郁看了一眼竹椅上瘫痪的老爷子,又看了看这一个两个探头看热闹的仆人,这庄子上也没有旁人对这小公子事情有一定的了解,不这么做,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对于泼人这种行为,庭渊会有心理负担。
伯景郁道:“看不了你就把眼睛闭上我来泼。”
庭渊作不了决定。
伯景郁与管事的说:“去打一桶水来。”
管事的立刻照做,耳房的厨房里就有储水的水缸,他拎了半桶水出来。
伯景郁抬手捂住庭渊的眼睛,迅速舀了一瓢水朝小公子的乳娘泼了过去。
庭渊听到水落地的声音,眼前手随之放下。
他以为伯景郁会给他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谁料他说干就干。
再看向小公子的乳娘,如今整个人脸上头发上还有衣服都湿了。
原本搀扶她的人没能将她拉住,乳娘没站住一下跌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泼水起了作用,还是跌倒失重起了作用,乳娘竟然真的清醒了。
她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兰玉啊兰玉——”
庭渊问管事的,“她在叫谁?”
管事的回:“小公子名兰玉,她在叫小公子。”
庭渊走向乳娘,蹲下去搀扶她。
乳娘抓住庭渊的手,抬头满眼泪水地看着他,“差爷,求你,求你一定要抓住害死公子的人。”
庭渊想将她扶起来,她却趴在地上给庭渊磕头。
庭渊赶忙阻拦,“大娘,我会尽力的,您快起来。”
他将乳娘从地上扶起来,说道:“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们,您对小公子的事情最了解,我们需要了解小公子近段时间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乳娘一想到兰玉惨死的模样便十分痛苦,情绪控制不住无法保持理智,“你一定要抓住害死公子的人,求你一定要抓住害
一行人下了马车。
永安城到底是人口多的大城,晚间十分热闹,各种酒楼饭馆一般都是丑时才关门。
因此街边的商贩收摊的时间也很晚,亥时才会收摊。
此时不过戌时刚过,街上的行人多,摊贩也多。
杏儿和平安沿街闲逛。
赤风跟在他们身边,一是保护他们的安全,二是想在杏儿面前刷好感度。
杏儿倒也没有对此表现得多反感。
伯景郁指着前头的冰糖葫芦问:“吃吗?吃我就去给你买。”
庭渊摇头:“不吃,许院判说我不能吃山楂。”
“那我们就沿街随便走走吧。”
庭渊嗯了一声。
许院判的话还是得听的。
两人沿街慢行,走着走着就走进了旁边人少的巷子。
伯景郁想与庭渊单独相处,走进小巷子是他故意的,他以为庭渊会提醒,但庭渊并没说话。
两人就依着这巷子往前走。
庭渊单纯地以为他想抄近路,因为这条巷子走出去就到主路,沿着主路很快就能回内城。
小巷子里没有行人,只有家家户户门上挂着一个灯笼,给路过的行人照亮。
走着走着,伯景郁突然停住脚步。
庭渊看向他,“怎么了?”
伯景郁道:“换条路吧。”
庭渊不明所以:“前头有什么,你要换一条路。”
伯景郁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坚持要换一条路。
庭渊指着旁边的小道子说:“那就从这里出吧。”
伯景郁点头,快速地将庭渊往那头推。
结果进了这条巷子,还没走几步,伯景郁又停住了。
“再换一条路吧。”
庭渊疑惑:“为什么,前头到底有什么,你要频繁换路。”
“乖,换一条。”伯景郁拉起庭渊原路返回。
事实上伯景郁在得知梁世丰并未彻底背叛朝廷,还给出了一份名单,是真的很高兴。
在得知梁世丰也是贪污官员中的一名时,他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受贿不过两年,账户就有五百三十七万,可见西州的受贿情况,是有多么地严重。
傍晚,城内各处公示栏上,就给出了抓捕呼延謦一族,以及其他一些商铺掌柜的缘由。
理由是他们借机哄抬物价,从中牟取暴利,搜刮民脂民膏。
这个理由虽不是他们抓呼延謦一族真正的理由,却是此时老百姓最愿意相信,最愿意看到的理由。
也是老百姓心中公认的实事。
而关闭城门只进不出的原因则是有部分同党在逃,需全力抓捕,暂且关闭城门,待这些人抓捕归案后,则会恢复如初。
城中百姓生活可一切照旧,所有生活所需的物资一样都不会缺少,若有人趁机抬价,人人皆可举报,举报有奖,一经核实严惩不贷。
并将责任落实到了各个坊市,让这些坊市的人务必将朝廷的公告落实到个人。
次日一早,伯景郁就能感受到,外面街道又热闹了。
呼延工会这条街走出去,前面就有一条繁华的街道,杏儿很喜欢去街道上买东西,庭渊和伯景郁也偶尔会一起出去转转,听听戏,喝喝茶,或者是听人说书。
距离不算太远,伯景郁能够听到一些动静,想来是百姓们没有受到前夜和昨日的影响。
惊风早起出门溜达,将公告抄录了一份回来。
伯景郁看着惊风从外面抄录,脸上难掩笑容。
转手递给了庭渊:“瞧瞧。”
“什么?”庭渊接过,看他压都压不住的嘴角,难得心情大好,细细看了纸上写的东西。
“霜风做事还是很让人放心,这件事情做得很漂亮,没有在此时暴露我们在调查什么,模糊了梅花会的视线,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也让老百姓看到了朝廷惩治西州物价的决心,是个一石二鸟的公告。”
庭渊与伯景郁说:“你的身边,真的不缺能人异士。”
防风了得的审讯手段,霜风一点就通的计谋,惊风,赤风,飓风,三人武功出众的同时,也不能忽略他们聪明的头脑,交代给他们的事情,都能够办得很好。
还有呼延南音,虽是利益在先,却也不计后果地倾力相助。
这样的一群人,是胜国未来的支柱,胜国的未来可期。
伯景郁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到了西州之后,庭渊的身上又多了一种祥和淡然,起初他以为是两人新婚的缘故,庭渊被他累着了,所以更向往平静。
可如今他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事实,庭渊在变化,他将更多的心思和权力放了出去,很多事情他不再自己亲力亲为地去跟进,而是选择放权出去,相信他们都能做好。
也不知道是他身体不好精力不足,还是他的有意为之,伯景郁此时看不透,但也没问庭渊,他无条件地支持着庭渊所有的决定。
伯景郁给庭渊盛了汤:“我的身边确实不缺能人异士,但你始终是排在第一的那一个,没有你一路的陪伴,一路替我修正,我便也不会是今日这样。”
虽然他们前期发生过特别激烈的争执,不断地起冲突,在一些事情上持有不同的观点,可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伯景郁很确定,庭渊将他磨合得更好了,各个方面都是。
庭渊笑说:“所以你把自己许给了我,我一手给自己磨出了一个好丈夫。”
对于两个人的成婚,在庭渊这里其实没有太大的改变,他和伯景郁在成婚之前就已经很亲密,婚姻对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亲密得肆无忌惮。
桌上其他人纷纷私下交换眼神。
一大早地造了什么孽,要被他们两个人秀一脸的恩爱。
“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街上逛逛,听听他们是怎么评价你的,如何?”庭渊问伯景郁。
伯景郁点头:“好啊,今日天气好,出去走走也好。”
他也想听听,在老百姓的心里,都是怎么看待他的。
要听见民声,才能成为老百姓所爱戴的君王。,随即与念渊说:“念是你的本姓,往后你和妹妹跟着我们,不如就在前面加上你伯叔叔的姓。叫伯念渊,可好,若不愿意,那就还是叫念渊。”
抄本在手,伯景郁对沈文清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他看向江峰:“你走之时,奏折可还在衙门内?”
“下官走时,本就想将家人安置好后,再重回吉州,主持大局,并未想过要带走奏折,下官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会料到会有今日这一番对峙,自然也就不可能提前带走奏本来和沈大人对峙,让沈大人对我倒打一耙。”
伯景郁也不会贸然全然相信沈文清,他道:“照此说来,奏本应该还在衙门内,只要没有人偷走,自然能够找到奏本,以此来对峙,到底是你二人之间,谁在撒谎。”
沈文清道:“下官支持大人去衙门寻得原来的奏本与下官手里的抄本对峙,还下官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