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留下孩子
傍晚时分,落宿在客栈时,念舒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出现的陌生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幸得自己的哥哥在身边,才没让她过于恐惧。
念渊道:“姐姐是好人,他们都是好人,是他们救了你。”
被毁了这么多秧苗,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是自然。”伯景郁笑着说。
申时过半,惊风和呼延南音才跟着刘全的手下来到庄子上。
他们已经点清了。
刘全手下上报:“总计摧毁了两百二十亩的秧苗。”
伯景郁看向惊风和呼延南音,“数量可对得上?”
惊风道:“我们数过了,对得上。”
“你算算我要赔给你多少银钱。”他与刘全说。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谱,这些钱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刘全:“稍等片刻,我去找账房先生算算。”
伯景郁跟上他,“总得让我们也看着清楚明白,那也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刘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刘全拦住他,“亩数已经清楚了,你要先算并不难,账房重地,请恕我不能放您进去。”
“我不需要看你们的账本,但我得监督你们,万一你们趁着这个空隙讹钱怎么办?”
伯景郁不肯退让,“若你不敢公开透明,我想还是直接去报官,让官员过来,咱们对簿公堂,判多少我赔多少。”
不想私聊,那就公了。伯景郁的想法太过于想当然,就像公司的老板希望每一个员工都能干干净净认认真真,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做好所有的事情,太过于理想化,就会与现实背道而驰。
人心是最难预料的东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下待久了,慢慢地就会适应黑暗。
伯景郁轻笑一声,笑自己自以为在皇城学业多年,能够面对自己所遇到的一切问题,可事实却是很多问题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说他们到底怎么敢的?”
庭渊:“政治体系存在漏洞。”惊风:“怎么?一封书信都不能递出去?”
胖官差:“你们是想请救兵?”
惊风:“我们没有理由杀你押解的囚犯,请家人到县衙,交代一些事情,有什么问题?我朝律法有规定,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百姓需要配合调查,但并未说不可与家人联系。”
胖官差无法反驳,确实有这样的规定。
死刑犯在执行死刑之前,家人都能够到监牢探监,何况是传递一封普通的书信出去。
惊风:“况且我们都留在这里等待调查,难不成官差会认为一匹马有能力拿起你的刀杀了囚犯?”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妇人看向自己女儿,姑娘此时哭得都快断气了,而她的男人一句话都不肯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救下孩子。
“春樱——” 县丞制止了他,“莫要再说。”
庭渊问:“县丞大人忧思过重,可是因为得城南采花贼连杀数十人一案?”
曹禺点了点头,面色沉重,“作为一方父母官,我却没有本事将这贼人抓住,让城中百姓提心吊胆,女子不得安宁,一日抓不到这歹徒,我便一日无法安心,两年半了,从第一起案件发生至今,我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深感愧对朝廷,愧对地方百姓,还有哪些不得安息的死者。”
他这般说,听得庭渊他们也是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曹禺重重地叹了一声。
伯景郁见曹禺年龄也就堪堪三十出头,头上的白发已有不少,眼下乌青,身体消瘦得只剩皮骨,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眼里全是红血丝,写满了疲惫。
说起这歹徒,眼中满是愤恨,手握成拳恨得咬牙切齿,言语间的自责也是真情流露。
如此官员,是在是朝廷之幸。
他道:“我等此次路过,听闻此案而来,也是想助县丞一臂之力,争取将这个祸害百姓的凶手抓住。”
曹禺道:“多谢大人能够仗义出手。”
庭渊问:“这凶犯最近一次作案是什么时候?”
曹禺猛咳了几声后说道:“是十日前,杀了一位妙龄女子。”
庭渊问:“这凶手作案的手法可一致?”
曹禺点头:“一致,皆是一刀毙命,捅烂下/体,剜掉眼珠。因此才能断定所有案件都是他一人所为。”
庭渊:“大人可否为我简单陈述一下案情。”
“自然可以。”
曹禺差遣身边的人,“去将本案所有的卷宗一字不落的全都拿来,让钦差大人过目。”
“是。”
曹禺的视线落在门外。
这时,天上也开始下雨,仿佛是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在替栖烟城的女子们落泪哭诉。
“事情要从两年半之前的春夏交替说起,当时的栖烟城一片祥和,城南非常繁荣,南来北往的客人在栖烟城落宿,集市热闹非凡。”
“张临港是杂货店的掌柜,那日是她母亲的生辰,他比往日早关门一个时辰,赶着回家给母亲庆生,大约是申正时分他从城南青花坊祥云街出发回他所居住的白秀坊,心急没和以往一样走大路,而是走了坊市内的近路,途径烟雨巷外,看到一个身体裸露在外的女子,上衣被推至双胸以上,盖住了女子的脸,衣裙则被褪至脚踝,下/体一片血肉模糊……”
光是听着县丞的描述,许多人已经是对这凶手恨得咬牙切齿。
“这简直是变态!”
“就该千刀万剐!”
“待抓住了这凶手,定要将他抽筋剥皮——”
杏儿愤恨地说。
赤风道:“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将凶手抓住。”
庭渊问县丞:“然后呢?”
曹禺叹了一声,“随后这张临港便大声呼救,喊来了一帮人,将现场围了起来,有人到衙门报了案。”
“我带着众人前往案发现场,现场女子的尸首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光是下/体血肉模糊,眼珠子也被利刃剜去,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庭渊:“……这手段确实残忍。”
在他办理的众多强/奸/杀/人的案件中,也极少会有凶手会剜去被害人的眼睛。
“每一位死者的眼睛都被剜去了吗?”
曹禺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我们在死者的腿上发现了残留的精/液,以此为基础判断凶手应该是对被害人先奸后杀。”
庭渊点头表示赞同,以此判断是合理的。
他问:“现场可还有别的遗留证据?”
曹禺摇头,“事发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路外便是城内的小河,河边青草丛生,得有半人高,若非那姑娘的尸体就在草丛边上,也是不同意被人发现的。”
妇人绝望地喊着她的女儿。
春樱害怕极了,想要挣脱束缚回到妇人的身边,“阿娘,救我——”
春樱的父亲甚至都没抬眼看过一眼。
赤风指着春樱的父亲说,“去把他捆起来吊上树,保护不了自己妻女的男人,要来做什么。”
春樱被放回妇人身边,转而被绑走是春樱的父亲。
春樱看到这一幕,一边害怕,一边又抱住父亲的腰,不让这些骇人的侍卫将她的父亲拖走。
妇人将春樱的手掰开,将春樱护在怀里,“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意有所指,赤风喜闻乐见,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孩子不过是他用来撬开刘家人的嘴的突破口。
妇人牢牢地将孩子护在怀里,至于她丈夫的死活,在他决定闭口不言不救春樱时,她就已经心死。
连开口忤逆自己父亲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她受了多少委屈,都是这个男人不作为。
此时她也不想顾念夫妻情分。
刘家四郎被吊上树,当赤风的弓箭瞄准他时,他再也做不到淡定闭口。
赤风稍稍挪了一下步子,挡住春樱的视线。
妇人也将春樱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不等刘家四郎求救,羽箭就已经射出,扎在了男人的胳膊上,而他的双手此时被吊起,羽箭穿过他的手臂,上臂已然骨折遭羽箭贯穿,不尽快将他放下来救治,他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啊——”
刘家四郎的惨叫声传来,他朝向自己父亲所在的方向,“爹,救我——”
多么熟悉的画面。
就在刚才,春樱站在树下向他求救时,他无动于衷,如今羽箭扎在自己的身上,性命攸关时,所谓的规矩自然也就破了。
什么闭口不言,不过是事情没落到自己的头上。
“爹救我——”
刘家四郎和刘老爷子求救,“爹,救我。”
被困住双手吊起来,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手腕和肩周,而他的胳膊被贯穿,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只能开口和他父亲求救,也只有他的父亲可以救他。
“爹,救救我——”
赤风接着又射出一箭,扎在男人的肩膀处,又是一箭贯穿伤。
赤风与刘老爷子说,“我射箭从不失手,老爷子,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论箭术,赤风确实能够在十二风卫里排得上号,惊风比其他更胜一筹,他更擅长在近战里使用鞭子。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鞭子也不是万能的,他的箭术枪术都很不错。
挂树上的刘家四郎则是直接疼晕了过去。
刘老爷子还是没开口的打算。
赤风毫不犹豫地射出第三箭,只不过这第三箭则是射在了刘老爷子身边的管家大腿上。
管家都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地看到自己的腿上扎着一根羽箭,这才感觉到疼,倒地惊叫,“我的腿,我的腿——”
赤风抓住羽箭的箭杆,并未打算将箭拔出来,而是拧着箭杆,箭矢轻微扭动。
管家的惨叫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凄惨,无助。
惊风出声制止:“赤风,别玩了。”
瞬间赤风便将羽箭拔出,鲜血跟着被拔出的箭飙出来,喷在刘家老爷子面前的地上。
惊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赤风越是用强,这刘家老爷子的内心就越是毫无波澜。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庭渊的脸。
其他人也都没憋住。
有人好奇地问:“这马,真能这么厉害,给你家人传信吗?”
惊风:“能不能传到是我们的事,我们此行回西州也是有要事要办,只是想尽快结案,莫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还请官差不要阻挠,耽误了我们的事,就是算上你祖宗十八代的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这话虽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却也是实话。
其他人帮着说:“让马去送信,人留着,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马不可能杀人。”
经过昨夜惊风据理力争,大家倒也没有那么坚定地认为伯景郁就是杀人凶手。
况且此人看着不凡,若是真能请人过来破案,案子尽快了结,他们也能各自离去,不被耽搁太多的时间。
胖官差见众人都是这个意思,且惊风要真想走,他也拦不住,便同意了。
惊风将马从柴房牵出来,把信放在马鞍旁挂着的袋子里,对踏雪说道:“去居安城找哥舒大人。”
随后他一拍马身,马真的就自己跑出去了。
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昨夜天黑,没什么人发现这匹马是白色的,今日看到如此好马,不由艳羡。
这等好马,可不是寻常人能用得上的,即便是京州,怕也是罕见。
再看伯景郁,众人只觉得他高深莫测。
或许人家进屋真的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与命案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可能是地位摆在这里,所以根本不惧怕,才能够如此淡定。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家心中都莫名有了底气,这事儿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许院判叹气,“若是昨日我们走快些,到了馆驿,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伯景郁:“焉知非福。”
一个被押解上京的朝廷命官被杀死在客栈里,摆明就是有备而来,说不是预谋的伯景郁都不信。
他根本不担心,这件事他卷了进来,反而好查了。
要还他一个清白,就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倒要看看,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他们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被押解的人来自哪里,什么身份,犯了什么事。
在半路被杀,只能说明是杀人灭口,不惜冒着杀害朝廷命官被诛九族的风险,也要在半道截杀此人,这背后的事八成是小不了。
伯景郁十分好奇,甚至十分期待,若是此时背后牵扯出一桩大案,由他出手惩治,他们帝王家自然是受益者。
顺便也能看看这县令办事的能力如何。
一举三得,进个牢房又如何?
哥舒与庭渊刚办了一个财物丢失的案子,两人正准备一起吃午饭,县衙看门的守卫慌忙跑了进来。
“县令,不好了。”
哥舒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守卫道:“踏雪自己回来了。”
哥舒连忙起身往外走。
庭渊也跟了出去。
踏雪在府衙门口格外地不安,焦躁地原地转圈,看到哥舒琎尧出来,嘶鸣扬蹄引起他的注意。
哥舒琎尧心中顿觉不好,伯景郁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伯景郁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漏洞?为了防止官员形成派系,官员上任几乎都是背井离乡,升职调任也都会远离原来的官场,三院每年组织巡逻不计其数,可依旧不能发现他们的问题。
就像这次发现农神鼎,不仅中州官员没有上报过,就连巡查的官员也没有上报过。
“总不至于三院叛变。”若真是三院出了问题,那问题可就大了。
庭渊摇头:“不见得就是三院出了问题,我们发现农神祭有问题是非常偶然的事件,若非丁娇儿的死,我们也不会追到农神鼎去,不追到农神鼎我们就不会发现农神鼎里的粮食不见了,也就不会引出后面的刘宗,不抓刘宗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农神鼎背后还有中州官员的事情。”
“再者目前我们来西府追查闻人政的死,闻人政与粮食有关,我们对粮食的关注本就要远超常人。”
他这么说,伯景郁觉得也有些道理。
只是现在还未真的查到闻人政的死,就已经查出了这么多事情,继续往后查闻人政的死,不知道又要牵扯出多少东西。
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力,“我这样的身份,都对这背后的势力感到毛骨悚然,可想那些普通的官员在他们的威压下,都遭遇了什么。”
作为胜国仅次于荣灏的人,他无疑是尊贵的,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面对中州,他感觉这背后有一只大手,将整个中州的天遮盖了起来。
庭渊能做的也就只有陪着他探寻真相,他没有上帝视角,中州官场里到底隐藏了什么他也无法推测出来,“做好最坏的打算。”
伯景郁长叹一声,“若荣灏知道这一切,只怕心里会更难受,养出这么一群东西出来。”
庭渊:“幸运的是你还想管这件事。”
若伯景郁是个草包王爷,什么都不管,不为民生,只顾自己享乐,那对于老百姓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
来到这个世界,身处封建王朝,庭渊能够想象到这个世界会有多黑暗,权力之下的百姓生活能有多艰苦。
能想到和亲身体验是两码事。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不是草包,即便所做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益,可最终获利的是百姓,他们没有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舍去百姓的利益。
庭渊不知道胜国的君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此时站在他身边,为百姓忧心的伯景郁,改变了他对封建王朝权贵的认知。
若说之前他同意跟随伯景郁遍巡六州是哥舒用书籍和学院扩张换来的,那么此刻他站在伯景郁身边则是自愿的。
虽然他们有着不同的阶级,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成长环境,可如今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那就顺着闻人政这条线查下去,若官场腐朽,最终遭殃的是百姓。
庭渊本着这里的百姓不是他要守护的百姓,一直不愿意融入这里,一直在俯瞰众生,一直觉得自己是红尘看客,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一个拯救世界的大人物。
即便是现在他的想法主体仍旧没变,他不想入朝为官,也不想成为什么名留青史的大人物,从前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封建糟粕,政权应该被推翻,百姓应该当家做主,在这个世界生活久了,见了百态,想法也有了一些转变。
无法做到跳过思想解放的过程直接得到结果,比起他认为百姓应该当家作主,封建政权不该存在,当下百姓最需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百姓想要的只是吃饱,穿暖,父母健康,孩子快乐可以有书读,将来能考取功名跨越阶级吃上管家的饭。
百姓并未觉得自己在被权贵压迫,他们默认了阶级的存在,甚至底层的百姓根本不关心谁是他们的君主,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那么这个君主对他们来说就是好君主,就值得他们追随。
作为一个现代人,以看待中国几千年政权更迭历史变迁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朝代的情况,想当然地以自己的视角和看待事物的眼光认为他们在被压迫,被剥夺平等的权利,被剥夺读书的权利。
可若不解决百姓温饱的问题,生死都成了他们当下燃眉之急,又怎会有人去追逐理想,追逐学识。
即便是如此,庭渊仍没有想过要做拯救万民于水火的那个人,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能做多大的事情。
他道:“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代天巡狩,但你想要为百姓做事的这份心是真的,我会尽我所能地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不放弃百姓,我就不会放弃助你。”
一路走来,伯景郁始终觉得他和庭渊之间有隔阂,但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隔阂消失了。
伯景郁看向庭渊,这个并不比他大多少的少年,身体柔弱得一阵风刮来他都站不稳,内里却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庭渊:“从前我是为了和哥舒的约定助你,现在开始,我为天下的百姓助你。”
伯景郁看庭渊的眼神无比坚定,他的心中更是充满力量,望着远方农田里丰收的稻谷,他道:“我定要将中州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要让西州的百姓不必背井离乡也能够吃得起饭,让中州的每一位踏实肯干的官员不受威胁,敢于放开手脚去为百姓做事,争取让每一位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
“贪官也好,污吏也罢,我要让他们统统现出原形!受到应有的惩罚。”
听着伯景郁慷慨激昂的言辞,庭渊想,这或许也算求同存异的一种体现。
刘全看这人步步紧逼,又与王爷相识,能借走王爷最心爱的宝马,身份必然不低,若真是惹火了,去了衙门,那还真就不好收场了。
他道:“那行,你可以跟我一起进账房,但账房里的东西不可以随便动。”
“那是自然。”
伯景郁回身拉着庭渊一起。
刘全看他还要带个人,说道:“你能去,他不能去。”
伯景郁不干:“为什么他不能去,你看他像是能对你们做什么的样子吗?”
刘全:“……”
“只能一个人跟我去。”
伯景郁毫不退让,“那我还是去报官,我又没说不赔你钱,你这层层规矩阻拦我是什么意思,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想坑我的钱。”
刘全的头都要炸了,怎么就招惹了他们,就不该财迷心窍地答应让他们在茶棚歇脚,要是不答应,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他并未想过要坑伯景郁的钱,只是想算个准确的数目,和伯景郁理索赔罢了。
谁料这人这么难缠。
眼看着这时间也不早了,他道:“好,那就你们两个。”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通过一步步地试探,已经得出了结论,他们不想报官。
要不然不会因为伯景郁两次报官威胁,他就乖乖地妥协。
伯景郁又道:“你得让人安排把我的马给洗了。”
刘全:“……”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行。”
刘全朝手下说,“找人给这公子把马洗了。”
其中一个手下说道:“这马我们可不敢靠近,万一再跑一次怎么办?”
看着是挺温和,可突然间就发狂冲进田里。
伯景郁与刘全说:“那就让我的手下去洗。”
刘全也只能同意。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折腾过,这都叫什么事。
伯景郁坚持要跟刘全来账房,是想知道他们账房的位置,打算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账房,看看他们过往的账目。
进多少粮食,出多少粮食,一笔一笔的账房先生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最终账房先生算出需要赔偿的银两是三百九十八两,他特地计算了一遍给伯景郁看,伯景郁也认可他的计算,在赔偿的金额上达成了一致。
庭渊觉得伯景郁也很倔,喜欢什么都憋着,这教育方式,真的和他父亲一样。
老王爷怎么教育他的,他就要来怎么教育念渊。
晚上睡觉伯景郁与庭渊说:“你不能这么放纵,总让他哭,以后遇到点事,就哭哭哭,扛不起事怎么办,哭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哭就一定能解决问题了吗?”庭渊说:“有些情绪,一定是要排解出来的,憋在心里憋出毛病了怎么办,哭是抒发情绪很好的办法,何况他才四岁,本就是爱哭的年纪,这么小你不让他哭,是违背人性本能,小孩子最重要的是要让他学会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并且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