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无解死局
之前伯景郁就很想来这祭台上看看这祭祀农神的农神鼎,如今有了机会,他自然是冲在了前面。
可这鼎里没有粮食,只有丁娇儿的尸体。
伯景郁觉得很奇怪,百姓把粮食放进了鼎里,那粮食去了哪里?
这么大的一个鼎,少说得有一千多两千斤,像这样的鼎,至少要八九个壮汉抬才能抬起来,粮食到底是怎么弄走的?
庭渊走得慢,等他到祭台上时,丁父已经晕倒了。
伯景郁心中是略有失落的,可庭渊反问他的这个问题,他的心中也有选择。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选择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我不会怪你的。”
庭渊抱住了伯景郁,“其实在淮水村我心跳停了的那一次,迷糊之间我好像听见了医院心电监测仪的警报声……如果我在这里死了,很可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我不能确定,也可能是冥冥之中大脑欺骗了我,毕竟当时能够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是我心里最渴望的事,我说不好,但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回去也好,起码我知道你还活着,总归是有一份念想在。”伯景郁紧紧抱住庭渊,拥有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失去,“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回去了,好好生活,替我多看一看你的世界,如果……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可以——”
庭渊捂住他的嘴,“我只会有你一个,不会再有别人了,无论我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你都会成为我的唯一。”
“我不想让你孤单,我希望有人能够代替我疼你爱你。”
庭渊的下巴压在伯景郁的肩膀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该聊起这个话题的,过于沉重了,可又避无可避,“你不知道你有多好,这世间不会再有如你一般,能够包容我所有的缺点,将我捧在手心疼爱,心里住进了你,就有了主人,便再也不可能让别人住进来,就像我知道我死后,你的世界里不会再有别人一样。”
“景郁,你要努力地活着,我即便死了,但我仍旧活在你的心里,努力地成为一个好的君王,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上都有我的足迹,沿途目光所及的风景,吹过的风,落下的雨,山峰,河流,小溪,稻田,飞鸟鱼虫,日月星辉,点点滴滴都是我陪在你的身边。”
庭渊哽咽道:“我想要海晏河清,万民康乐,你替我看一看这样的太平盛世,可好?”
“好。”伯景郁用力地将庭渊压在自己的怀里,生怕自己一松开,他就随风飘散。
“我会努力活着,做好一个君王,会努力让胜国海晏河清,六州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也会努力地记住你,和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庭渊唇角微微扬起:“我相信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陪你遍巡六州,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是我此生做得最正确的决定,比我决定和你在一起,与你成婚,还要正确,无论我有没有未来,这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笔。”
“我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幸福,因为我和你有共同的目标,我们毫无保留地爱着彼此。”
“我也是,庭渊,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即便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会爱上你,还是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地扑向你。”
“我知道。”
说通了,好像也就释怀了。
庭渊的上身稍微后退了一些,看着眼泪从伯景郁的眼眶滚落,凑上去抹掉伯景郁脸上的泪,“那我们可就说好了,不管未来如何,都要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庭渊就亲了上去。
防风回去之后,将按照庭渊所说,将要处决爻仉和姉楚的人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不出一日时间,安明的人就都知道了。
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不管顺着哪条道子看出去,都是一眼望不到头还能看到无数分支。
庭渊问掌柜的:“这城南像这种小巷子估摸有多少条?”
掌柜的想了又想,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说道,“整个城南加起来怕是得有超过五百条小巷子,这里头四通八达,错综复杂,巷子里头的房子不是不是规整建立的,道路不够统一,纵横交错还有很多死巷到头,”
“那巡逻难度非常大,凶手也很容易逃脱。”
掌柜得忙点头:“是啊。”
约莫两刻钟后,县衙到了。
掌柜的与他们说:“既然县衙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与门口的守卫说明来意就行。”
“辛苦了。”
掌柜得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众人朝县衙门口走去。
赤风上前去与守卫沟通,“钦差大臣路过此处,听闻城内有一起大案悬而未破,遂来查探案情,速速通报县丞。”
说完赤风将自己的钦差令牌递给了守卫。
守卫接过,无法辨别真假,也不敢怠慢,“几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入内通报,验明真假。”
守卫快速入内。 一时间男孩羞愤不已,他无法面对女孩,也无法面对自己的母亲,想不开跳河了。
尸体顺着上游漂到下游,被河边钓鱼的人发现,报了警。
男孩的母亲将男孩的死全都归咎到了女孩的身上,认为是女孩影响了男孩,才导致男孩想不开自杀。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女孩也因承受不住压力,从自家阳台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原本这两个孩子都可能有美好的未来,男孩也不一定会将告白信给女孩。
因为一封还未递出的告白信,导致两个孩子永远地停留在了高考前。
而哥舒琎尧,就与这个案件里的母亲一样,以爱的名义在伤害伯景郁,同时也伤害了庭渊。
他道:“哥舒琎尧,伯景郁知道你找过我,他该有多难受,你想过吗?”
哥舒琎尧道:“我宁愿他恨我,我也不愿意他往你这个火坑里跳。”
“跳不跳是他的事情,你无权干涉。”但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伯景郁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而周围已经是一群马匹受惊的声音。
前方有人喊:“保持队形,不要乱。”
风吹起帘子,伯景郁看到了外面冲过来的人。
而庭渊也看到了另一侧冲过来的人。
“不对劲。”
“不对。”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庭渊见过真正的山匪,他们有马,有刀。
而朝他们冲过来的这些人,手里拿着锄头,棒子,镰刀,还有拿树枝和绳子的。
怎么可能是山匪。
赤风和惊风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惊风忙到马车外,与马车内的伯景郁说:“殿下,不太对,这些人看着不像是山匪,更像是普通的老百姓。”
伯景郁忙说:“别杀了他们,也给车队的人说别动手杀人。”
“是。”
惊风赤风他们瞬间散开,高喊:“别杀人——”
庭渊掀开帘子往外看,奈何视力有限,太远的他看不清这些人的样貌,但凭他们的着装,也能分辨出来,“这些人肯定不是山匪,个个都很瘦。”
伯景郁道:“等把人控制住了问问情况,你就在马车上,哪都不要去。”
他将弩箭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来递给庭渊,“我教过你怎么用,如果有人靠近你,不听话,直接射杀,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你要下去?”庭渊问他。
伯景郁:“我看这些不像是山匪,我去看看情况,你就留在车上。”
庭渊:“他们虽然不是山匪,可看着还是有些凶,你注意别被伤着了。”
虽说和真正的山匪不同,可手里的棍棒也能打死人。
伯景郁飞快地在庭渊唇上亲了一下,“知道。”
惊风已经传递完消息回来了。
伯景郁与他说:“看好庭渊。”
惊风:“是。”
但是这种时候,你留在马车里看顾他,应该更有保障吧,何必凑这份热闹呢。
庭渊趴在窗户往外看。
这些人直接冲向队伍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庭渊手里捏了一把汗。
两边似乎有五六十号人,从两侧冲过来。
队伍拖得太长,这些人还会声东击西,分散着。
以至于各处都有不同程度地受到他们的冲击,来不及驰援其他的地方。
伯景郁看清了那些人身上的衣着,破衣烂衫补着补丁,怎么看,都不像是山匪。
虽说他们懂得声东击西,可手里的兵器确实不行,面对早有防备的人车队,几次交手下来还是落了下风。
不多时就被抓住了不少,其中还有许多都在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仅有一小部分打劫成功,带着劫走的粮食跑掉了,完全没有回头管其他人的打算。
庭渊粗算,一辆马车上放着十袋粮食,一袋粮食就当作一百斤,一共是一千斤,也就是十石粮食。
被劫走的大概有两辆马车的粮食,损失了二十石。
伯景郁和呼延南音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呼延謦如风朝他们快速地走过去。
三人站在了一起。
庭渊的身子都快从马车窗口全探出去了。
浑身上下都在传递着“我也想听”的信息。
庭渊陡然提高了声音,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怒气,质问他:“你要我做什么?要我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别喜欢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还是要我告诉他,我都知道你喜欢我了,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一向事事处理圆滑的你,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处理?”
哥舒琎尧也提高了声音,“你跟我回居安城,处理完总府这些官员,我就会回居安城,你跟我一起走,不用陪他巡查了。”
庭渊有些难以相信这是哥舒琎尧能够说出口的话,“你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忌他的感受吗?”
哥舒琎尧:“只有你们分开,只有他看不到你,他才会断了对你的念想,或许前路他遇到别人,就能够移情别恋,你们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会越喜欢你,到你真的要永别的那一天,他怎么办?”
“庭渊,你告诉我,那时候的伯景郁怎么办?跟你一起死吗?”
庭渊:“我无法给你答案,没有发生的事情没有答案。”
哥舒琎尧:“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我也知道你也很在乎他,只是不喜欢他,你能不能为他考虑一下,景郁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准的事情,他根本不会改变,除非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他曾因险些被糕点毒死,再也不吃一口糕点,只有你狠狠地拒绝了他伤害了他,他才不会再喜欢你,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想你也不会希望将来他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
庭渊被气笑了,“你拿我当什么了?哥舒琎尧,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
哥舒琎尧完全是在道德绑架他。
而他就和那个女孩一样,完全是无妄之灾。
所有的一切,对于伯景郁来说已经很难承受了。
哥舒琎尧还要把刀递到他的手里,让他拿刀刺向伯景郁。
庭渊难以想象若是自己满心喜欢,捧在手心里的人,拿刀刺向自己,该有多痛。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忍受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
庭渊拒绝了哥舒琎尧的想法:“我不会这么做。”
站在伯景郁身边支持他的人本就不多,每一个他都很珍视,庭渊做不了这个刽子手。
“哥舒琎尧,站在你的角度,我能够理解你的行为,但我希望你能够尊重伯景郁的想法,我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和伯景郁告状,维持你在他心中完美舅父的形象。”
哥舒琎尧道:“此时他对你用情不深,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难道你想他在你死后陷入伤痛难以自拔,看到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你知道所爱之人逝去后守着那点回忆有多孤寂吗?——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好,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庭渊脚步微顿,片刻后加快步伐离开。
对他来说,这是实打实的道德绑架。
庭渊很排斥这种行为。
回程的路上,他与哥舒琎尧相顾无言。
偏偏哥舒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回响,挥之不去。
哥舒琎尧也没有说错。
他自己也很清楚。
他不该爱上任何人,也不该让任何人爱上自己。
留下的那个人会无比的痛苦。
——我不想做故事里死去的那个人,可我注定会死去。
伯景郁与庭渊等人在门外等候。
衙门内,县丞办公的地方,药味浓郁,县丞咳嗽厉害。
守卫入内恭敬道:“大人,门外有一群自称钦差大臣的人,说要来查探采花贼的案情。”
守卫将手中的令牌呈上。
县丞咳嗽了几声。
坐在书案旁,书案上摆着厚厚卷宗的人,正是栖烟城的县丞。
他接过守卫递来的钦差令牌,辨别真假后,忙道:“去通知各位官员,随我去门外迎接。”
身旁的师爷赶忙将他扶起。
这县丞满头虚汗,脸色苍白,时而咳嗽,身形消瘦。
不多时,便有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匆匆往外赶来。
为首的人被两人搀扶着,脚步虚浮。
许院判一眼便看出这人有病在身,说道:“这怕是久病成疾。”
庭渊他们想到掌柜的说本县的县丞在案件初期,亲自带着衙门的人四处巡查,凶手顶风作案,将县丞气得当场吐血。
几人便已大致明了,这人就是被气得吐血的那位县丞。
一众官员站定,由县丞领头朝他们行礼,“不知钦差大臣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县丞自我介绍:“下官曹禺,是本县的县丞。”
“曹县丞免礼。”伯景郁伸手将他扶起,关切道:“我见曹县丞脸色让白,县丞可是病了?”
曹禺道:“劳烦钦差大人挂心,下官这病已有时日。”
许院判上前道:“我是医士,可否让我为你诊脉。”
他们不便暴露身份,许院判只以医士自称,也不便摆出自己的官职。
“那便劳烦医士。”
曹禺看这医士年龄不小,又是跟钦差大臣同行,想必不是普通人,对于医士的要求,他也不好拒绝。
曹禺招呼众人入内。
许院判替医士诊脉后,又观察了他的面像,问道:“大人夜里可是难以入睡,便是入睡也时常惊醒,总是感觉自己身体发冷,出虚汗?”
曹禺点了点头,“医士所说分毫不差。”
许院判道:“县丞大人这是久病积郁,压力过大,心胆气虚,气血不足,若是能让解开大人的心结,再加以调理,慢慢地就能好转。”
县丞重重叹了口气。
旁边的一名官员说道:“几乎所有的医士都是这么说的,可大人的压力半分不减,实在无法调理。”
传到梅花会旧址和各家族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大家又一次聚在了一起。
爻仉政得知自己的儿子还活着的那一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去把我的儿子救出来。”
“不可能。”子缎成君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他的想法:“刑场必然守卫森严,就算我们能够靠近,也不可能将他们劫走,更不可能带着他们回来,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被朝廷彻底剿灭。”
“不是你的儿子被抓,你自然是不心急的。”姉楚家的人说。
子缎成君无奈地说:“这还不够清晰明了吗?要处决早就处决了,偏偏提前通知,不就是给我们下套。”
“就算是火坑我也要跳。”
子缎成君心累极了:“那你就跳吧,我们这么多人,要往南部去,总能杀过去,可你们要是去刑场救人,那就是必死无疑,拉着大家一起陪葬,你看看大家愿不愿意跟你们一起去刑场救人。”
他也不想管了,说道:“既然如此,从此往后,你们想干嘛就干嘛,梅花会也就地解散吧。”
“解散就解散。”爻仉政也受够了:“反正这么多年心就没齐过,一直争争吵吵,也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与其被动地等死,不如主动出击,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能杀几个是几个,要是有幸能杀了伯景郁,那就最好不过了。”
南部已经退不回去了,他们手里所有的族人加起来不过五万人,除去老弱病残妇女小孩,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人,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可若是杀掉一部分人,也不是一件难事。
“要我说,不如直接杀去梵音城,将城中的百姓挟持了,呼延南音家的祖地在梵音城,以此要挟他们放人,两方交换人质,把他们换回来。”
“我觉得可行,呼延南音必然会出手相助,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平安归来,我们准备好大船,直接去海上,绕道去南部南岸进山,南岸虽然礁石很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登陆的地方。”
“可南岸风浪太大,还有很多漩涡,一不注意就会被卷进去,是九死一生的地方。”
“那也比直接毫无反抗之力死在伯景郁的手里好。”
屋里沉默了许久,这是一条从来没有人试过的路线。
原本她就有后手,让文浩杀掉丁娇儿只是她的试探,文浩即便不杀,也会有人杀掉丁娇儿。
只是她没想到文浩真的为她杀了丁娇儿,真的想要与她私奔,认下了一切罪责,也要保护她。
文浩说与丁娇儿在一起只是为了骗取她的钱财,然后再与自己一起逃离。
她以为一切不过是文浩欺骗她的说辞……